154.第154章 天哭應命
第154章 天哭應命
鄭東山聽聞林動相召,心頭一震,知道這是要考校自己。
他腦子靈光,面對林動那若有深意的眼神,當即勾下頭去。
「正所謂雷霆雨露俱為君恩,將軍為九天之上的神靈,這種宵小之徒,殺與不殺,當然是全在將軍一念之間……」
鄭東山還要拍幾句馬屁,層層的雨幕,遮掩下的聲音顯得含糊不清。
「呵呵」,林動鼻子里噴出一道氣息,頗有些不滿掃了他一眼,打斷道:「別跟我打馬虎眼,說正題,讓你選,你就選,殺不殺給個痛快話?」
如此,鄭東山這才摁下自己的小心思。
呂小小望著這個林動新招募的手下,眼神犀利如刀,似乎在說,你要是敢替范圓籙開脫就要伱好看。
在她身邊的呂平目光則頗為玩味。
就連范圓籙,也忍不住偷偷去觀察,這個能一決他生死的小卒。
轟隆隆,雷聲在天地間回蕩。
咳咳,理了理嗓子,鄭東山惡狠狠言道:「此人當殺!」
猴腮兒臉,神情驟然一驚,一張皺褶的老臉上滿是怒意,范圓籙雙目怨毒,扭頭望向鄭東山,眼神好似能吃人。
「哦,為什麼?說出你的理由。」
林動反問。
如此一句話,讓打算暴起發難的范圓籙狂躁的心情又平復了三分。
貌似還有點機會?
人都有恐懼,而恐懼的極限一般而言,要麼是嚇破膽,癱軟如蠕蟲般倒在地上,要麼是憤怒,如獅子般亮出爪牙。
呂小小倒是覺得這一條林動新招的走狗——鄭東山,沒有那般可惡了。
「原因只有一個,將軍此行,必定是機密之事,不能泄露蹤跡,所以此人結局,要麼收為麾下,要麼殺掉了當,一了百了。」
語氣一頓,鄭東山又道:「如此情況,我自然是建議殺了,第一,我能少掉一個競爭對手,第二,我投效將軍是因為將軍神威無雙,仰慕將軍的強大。而他投效將軍僅僅是惜命,他年邁老聵已無心進取,收之何益?」
「第三,他所言的法脈傳承就算真的有,如何能比得上白蓮教的珍藏?」
「此番將軍若是順了兩位小姐的心意,她們必定會明事理補償將軍,況且,最重要的是……將軍,想要一個人開口其實很容易的,他既然捨不得死,那諸般酷刑必定……」
范圓籙是恨不得跳起來一巴掌抽死這個豎子,打蛇打七寸,這些話如刀子,狠狠扎在他的致命弱點上。
當即,老范明白決不能再拖下去了。
「死!」
范圓籙暴喝一聲,一把捏碎鈴鐺,起身的同時,蹬腿一跳,猛地向著小呂掌柜撲殺過去。
要死?也定要拖一個墊背。
雨幕中之前,被林動一腳鏟飛的殭屍頭顱,暴射而起,好似感應到了某種召喚。
攝魂鈴鐺被范圓籙一把捏碎,殘破劃破掌心,一股無形的氣機如同波紋一般擴散開來。
鄭東山埋屍的土坑,驀地,一隻只慘白的爪子,探出土層。
雨夜,雷鳴電閃,卻壓抑不住,冥冥之中攢動的陰物。
「哼哼,好膽。」
林動一聲厲嘯,身形急掠,猛地一腳,將沖著鄭東山而去的殭屍頭顱踢爆。
那顆本就稀爛的頭顱,直接炸成數塊,血水澆了鄭東山一身。
而另外一邊。
呂平和呂小小也不是全無防備,白蓮教的聖女和護法要是被養成傻白甜,那才是完蛋。
范圓籙暴起飛撲過來。
呂小小抓著姐姐呂平的肩頭,朝著屋子退去,砰!破舊的義莊木門承受不住力道,打裂成兩塊,猴腮臉老頭,那張怒火滔滔的面容,撞進呂小小的眼帘。
范圓籙,白龍觀棄徒。
此人最早是野茅山出身,因為一些緣由,被白龍觀當時的觀主代師收徒,收為了師弟。
後來研習了白龍觀的山水正法,不僅沒有收斂邪性,反倒是越發痴迷於養屍,煉屍的野茅山路子,終究成了棄徒。
呂小小還記得,她八歲還是多久來著,反正是她爹,白蓮教主邀請一眾心腹喝臘八粥的一年。
有一個年紀看著就不小的老派道人,一臉拘謹地跟在上一任觀主的身後。
范圓籙與白龍觀觀主年齡相仿,卻是師徒。
當時,她還取笑他們說是師父徒弟一樣大,被爹爹說教了一通。
曾經的記憶,一晃而過。
白綢用盡,呂小小手上夾了兩顆雷火珠,正欲打出,這時候,「澎!」一聲悶響,一隻白嫩的手掌染血,穿透了范圓籙的胸膛。
呂小小有些驚訝的咦了一聲。
呂平則是沖劈山聖母點了點頭,原來,情形危急,劈山聖母竟然直接橫掠到了范圓籙的身後,一擊穿胸而過。
「你個叛徒!」
范圓籙艱難回頭,怒目圓睜,死死盯著劈山聖母清秀的臉蛋兒。
劈山聖母眼帘低垂,漠然不語,接著,手猛地一抽,拔出粘稠的血絲兒來。
「皈依彌勒,往生西天,哈哈哈,不如歸去,甚好,甚好。」
范圓籙滿是怨毒說著。
他渾身顫抖,鮮血淋漓的五指,在掌心畫了一道符印,速度極快。
啪!
一巴掌猛地拍在自己額頭。
氣機變換。
水氣盈盈的屋子裡,好似多出了一抹濃郁化不開,陰邪的沸反之氣。
呂小小來不及阻止。
就見。
范圓籙的麵皮一點點鼓起,皮膚好似撐大了的氣球開始發漲。
「不好,快退。」
呂小小大喊了一聲,抽身就往後撤。
「我不負白龍觀!是白龍觀負我!」
范圓籙發出最後一聲大吼。
劈山聖母抓住范圓籙肩膀,試圖將其甩在外面。
然而!
明顯慢了一拍。
澎的一聲炸響。
林動想要支援都來不及。
他抬腳衝進屋子,崩裂出紫黑色的血塊,漫天飛來。
死無全屍,粉身碎骨,猴腮兒臉老頭用一種最為慘烈的死法,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興許,他與白龍觀之間的糾葛另有隱情,絕非一個忘恩負義能夠道盡,可那又怎樣?
一切盡歸於塵埃。
劈頭蓋臉地碎爛肉塊,朝著臉上打來。
林動猛地轟出一拳,拳頭壓縮空氣,形成的氣彈將絕大多數的碎塊彈飛,然而,仍舊有一些甩濺在身上。
至於呂氏姐妹也好不到哪兒去,被污穢的血塊,弄髒了衣服。
啪嘰!
一滴滾圓的血珠,滴落在了額頭。
林動伸手撣開,這時候就覺得一股若有若無的古怪氣味,從地上的碎屍塊散發出來。
「是陰印,將軍,你被標記了,以自身為中心,方圓十里以內的陰間生物,亦或是一些修鍊邪法的人都能察覺到這種氣味。」
玄鐵戒指里的小道士,驀地說道。
「察覺到了又會怎麼樣?」
林動在心底反問。
他手上佩戴的白雲觀的掌門信物,蘊含神韻,能夠讓他和小道士的靈體,通過意識交流,嗯,這也是很正常的。
「唔,這種要分情況,對於有的鬼魂而言,這種氣味會是一種至上的美味,同樣,另一些鬼物,則是會把這種氣味視為臭狗屎。一旦被打上標記,很容易招惹到厲害的鬼王。」
戒指里的小道士給出答覆。
「怎麼解?」
林動正打算追問。
這時候就又聽,一旁的呂小小鬼叫道:「范圓籙這個王八蛋,臨死了還不安生,招來咒,很難解的。」
顯然,對於符籙一道,呂小小也是有著一定的了解。
「野茅山的陰印有強有弱,而且印記的效果各不相同。將軍,你如今身中的法印,唔,簡單來說,如果是受籙了的道門弟子暴晒七天即消。可如若是未曾受籙,哪怕您是軍中大將,有龍氣護持,至少也要七七四十九天,才會消失。」
小道士的話,讓林動挑了挑眉頭。
他扇了扇鼻尖的血腥氣,望向呂平問道:「你懂符法,知不知怎麼破開咱們身上的什麼狗屁陰印?」
呂平臉上浮現一抹苦笑。
「沒想到將軍竟然還知道陰印,我們所中的是陰印中的一種,又叫做招來咒,能引起鬼神矚目,如果有我教秘制的無根水,以此水沐浴,也能解除咒法效果。另外避幽丸也可以改變當前的狀況,放一粒在香囊里,遮掩氣味,規避鬼神,但是麻煩的一點……」
「麻煩什麼?」
林動面露不解,接過話茬。
「無根水除了天雨之外,還需要上百種藥材,以及最重要必須在無生老母生辰之時,在真空廟宇才能製作得出。而避幽丸,只掌握在彌勒一系的手裡……」
呂平話未說完。
林動一轉頭望向劈山聖母。
「沒有。」
劈山聖母惜字如金。
瞧著林動眉頭一壓,劈山聖母又很從心,補充了一句:「避幽丸向來只掌握在尊者的手裡。」
如此,就很尷尬了。
除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暴晒外,貌似沒有解法。
就在林動走神之際。
「我不想的!不想的,都是你們逼我,逼我!」
鄭東山大吼。
「袍澤,手足,一營兄弟。」
「都這樣了,你們為什麼還不放過我!」
院子裡面,鄭東山不知何時操持了一把軍刀。
他眼珠子發紅,猩紅的刀尖來回抖動。
林動打眼望去,就見雨中落了一地,零零散散被砍成破爛的屍體。
這些都是鄭東山已經死掉,卻又因為攝魂鈴破碎,炸屍而起的袍澤手足。
此刻,被砍了個七零八落才算是徹底安靜下來。
鄭東山一手抓刀,仰頭半跪在地,腳邊還有一顆滾動著的頭顱。
他臉上掛著的兩行猩紅痕迹,也不知是血是淚,宛若喪神。
「天哭入命,坐地宮。將軍,此人的命格與您相輔相成呢。」
戒指里小道士,興奮彙報情況,隨即語調又是一轉,哀嘆道:「就是他命太苦了些,刑克六親。」
林動雙手環抱於胸前,冷冷看著這一幕,心中說道:「這個世間就是這樣,不能承受痛苦,就沒辦法承受王冠。倘若能有二畝良田,蘇秦如何佩得上六國相印?都是一步步逼出來的,他如此,我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