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斬
隨著安邑城靈的吼聲,在紅衣道人頭頂上搖弋著的四色小劍也是瞬間就倒飛出去,直射入那黃色光罩之中。
原來,竟是那安邑城靈在羞惱之下,拼著自己靈體晚些修復,強行調用了部分才吸食入體內的息壤母晶的力量,將貝利亞二世連同那些已經脫離了它本體的霧絲鎮住。
紅衣道人見到那貝利亞二世要逃,想也不想便指揮自己的寶劍殺了過去。一時間,無數的哀嚎聲在那黃光中響起,更有渺渺黑氣顯於光罩之中。最後,黃色光罩匯成一根半尺左右的光柱和四色小劍合而為一回歸本體的紫色小劍一同轟擊在那貝利亞二世最後剩下的一點霧化魔體之上,徹底的將其化作一蓬飛灰。
在安邑城靈和紅衣道人的練手施為下,貝利亞二世和其所釋放出的諸多分身竟無一得以脫逃。而出手默契的一人一靈對視一眼,鼻中同時一聲冷哼發出,調轉頭顱不再去看對方。
看著這一切的青衫人不由莞爾,笑著開口說道:「好了,好了。那魔頭也未成逃脫,現在已經化作飛灰了。小安邑也就不要再孩子氣了。三兒啊,你也不要再逗弄小安邑。」
在青衫人想來,自己這張老臉應該是可以管一些用的。哪裡知道,鬥氣的雙方依舊不依不饒。
安邑城靈率先發難:「打怪能升級嗎?哼!無知的假小子。」
紅衣道人當然不甘示弱:「誰是假小子?你不也出手了嗎?就不知道,那個誰誰誰,為了出風頭,浪費我家師伯的寶貝,等會兒,凝形的時候,莫要哭鼻子才好!哼!」
這一人一靈各不相讓,你一言,我一句,這火氣就再次又升騰了起來。
青衫人皺著眉頭,沉聲喝道:「夠了!你們倆,還有完沒完?安邑,下面的巫民們還等著你!三兒,你偷偷跟來,又出手殺戮,就不怕我那兄弟饒舌嗎?」
得了,沒法子,青衫人只能佯作發怒,各打五十大板。否則,天知道這兩個小東西會鬧騰到何時才算是個頭。
聽到青衫人發怒,紅衣道人沖著安邑城靈揮揮拳頭,不情不願的退後幾步,站到青衫人身後,小聲說道:「師、師伯,三兒聽您的,不和它計較。您彆氣了哦」
安邑城靈見青衫人發怒,對手又已退走,也只能作罷,口中卻是不情不願的說道:「這裡的魔頭雖然除去,但是先前還是有些許逃脫。還請上君出手,幫安邑捉拿幾隻,我將其鎮住,即消除一些遺留的隱患,我也好給巫民和大地生靈一個交代。」
見得這一人一靈突的乖巧了許多,青衫人暗道:「還是自家兄弟說的好,威嚴,恩,以後看來自己還是要威嚴一點才可以啊!」現在的耳根總算是暫時清凈了一些了。
看著青衫人沒有出聲,安邑城靈和紅衣道人都是心中忐忑,生怕這位真的惱了自己。於是,兩個都只有低著頭,靜待青衫人的發落。他們哪裡知道,青衫人的思緒已經跑到另外的一處去了。
過了半響。青衫人才從自己應該如何擺出威嚴模樣的構思中清醒過來。此時,金烏西陲,天空也慢慢的暗了下來。
青衫人發出一聲長嘆,迴轉頭來,看著面前乖巧十分的紅衣道人和安邑城靈,突的露出難堪且討好的笑容,輕聲問道:「你們剛才說的什麼?可再說一次嗎?」
這就是青衫人思考了許久的威嚴?
安邑城靈化出的小臉一陣抽搐,紅衣道人以手撫額。面對這樣的長輩,一人一靈也是無語問蒼天啊。
好在,他倆似乎早知道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畢竟青衫人和他倆也算是最為親近之人,這樣的情況也不是第一次出現了。
安邑城靈咬著牙,氣鼓鼓的把剛才請青衫人出手的話語再說了一次,只是把「上君」的尊稱又給換回了「偷酒的」;看來,著實是被青衫人氣到了。
紅衣道人見青衫人仔細的聽那小城靈言語,不住的還點頭稱是,心中不由大急——自己師尊明言:這巫族一脈,行事不拘,因果混雜,氣運駁亂,是不可沾染的啊!
雖然,師伯和自己也算是修行有成,也有浩瀚功德護身,但是畢竟還未成就混元,就還是得要遵循天道因果。更何況,此次域外天魔入侵,本就應該斬草除根,為何要留下隱患呢?
想到這裡,紅衣道人連忙出聲阻止:「師伯,萬萬不可,除魔務盡才是順天而為,反之則是逆天行事,那可是會被天道反噬的啊!三兒,願意跑一趟,將這些漏網之魚,斃於劍下!」
青衫人聽到紅衣道人之言,也覺得有理,一時間竟難以決斷力:一方是站在大地生靈和大兄血脈的道義之上,一方卻站住了天道至理。雖說二者都是為了懲處那些域外天魔,但卻是一生一死,這二者卻是不可調解的對立。讓本就不愛動腦的青衫人頓覺頭大如斗。
安邑城靈見青衫人陷入思考,怕他聽了那紅衣道人之言,不願出手,便搶先開口道:「人族為大地之主,乃是天道所顧,巫王乃是大地人王,巫族當為人族之首,該大地之主,也是天道所定。巫乃盤古大神之血裔,盤古大神開闢天地,始有天道。這些,可是上君你教我們兄弟的。想來不會是忽悠我們吧?」
紅衣道人搶在青衫人前接過話題,開口叱道:「算你還有幾分明白。我家師伯之言,就是天理。何須忽悠爾等。」說完,他高高的昂起頭來,看向青衫人,滿眼崇拜。
青衫人愕然:「三兒,我有那麼厲害的嗎?不是你師尊更猛一些嗎?」
安邑城靈卻直接略過青衫人,對著紅衣道人開口笑道:「我當然明白。只是看來某些人卻不太明白啊!」言畢,雙眼一翻,留下個眼白給紅衣道人。
此話一出,紅衣道人便知自己入了那小小城靈的殼,當下也顧不得自己顏面,只是一心想要阻止自己師伯去做那逆天之事。
青衫人卻是伸手攔住紅衣道人,開口說道:「想我那大兄行事,從來都是想到什麼便做什麼。率性而為、隨心而動,便是他了。我和你師尊也想和他一般,卻總是心有顧忌,尤其是你那師尊,這些年來,已經比我都還要老上許多了。」
伸出手,撫摸著安邑城靈和紅衣道人的頭頂,青衫人繼續說道:「天道、定數,難道就是一成不變的嗎?那,這天,開來究竟是對了,還是錯了?我相信我那大兄!天數若是不公,我便要憑著雙拳打出一個「公道」來,拚命也要截下一段「生機」來!」
啪啦啦……,一陣火紅的雷霆至九天落下,帶起萬仞罡風,向著安邑城頭襲來。
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師兄。不可妄言!」
「吾,遵上天均旨,降下罰雷。汝等還不俯首受罰!」另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隆隆響起。天空中的雷光隨著那聲音的出現,赤色紅光更顯濃郁,就如同億萬條赤紅巨蟒正要爆起噬人一般在萬仞罡風中穿梭往來,好不猙獰!
青衫人嘴角揚起一絲譏嘲,正欲出言。紅衣道人就已拔身而起,口中喝道:「我家師尊與師伯敘話,哪裡由的爾等造次!給吾死來!」
隨即,他雙手疾揮,後腦四色光芒一閃,頓時便有一道青色劍光破天而出,直直的對著那落下的雷霆劈去。
那一劍顯然是紅衣道人挾怒揮出,不但去勢極快,那劍身之後更是還有地水火風翻卷而起,掀起重重障影迎向那漫天的雷霆,聲勢浩大無匹。
轟隆隆!
霹靂啪啦……
那赤色雷霆裹挾著萬仞罡風,與那紅衣道人揮出青芒一接觸,瞬時就被劈做兩半。那青芒亦如自己主人一般傲嬌,對面的億萬雷霆,一力破之,隨後就向著九霄而去,絲毫沒有將這些上天降下的罰雷看在眼裡的模樣。
空中的烏雲中,探出一顆十餘里大小的巨大頭顱,正往下看來。那顆大腦袋光禿禿的,不見一絲毛髮,一對閃耀著金光事物突在額前部位,想來應該是一對突出在外的眼珠;頭顱左右生長著一對大小有那頭顱大半的招風巨耳,耳垂之上分左右各掛著條黑、黃兩色的小蛟。說那蛟小,是因為那對巨耳太大,其實那兩條蛟的體長應該也在百丈之巨,在哪對巨耳耳垂上的耳洞中穿梭遊動。
「嘎嘎」的笑聲,從那頭顱下方傳出,一聽那沙啞低沉的嗓音,正是先前叫囂著要降下雷罰的那位。
才探出頭的巨大身影,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被劈開的雷霆之網,鼻子猛的一哼,兩股黃綠氣流噴射而出,口中又是一聲大喝:「大膽!」聲音一出,震得大地顫動。天空中,厚厚的雲層開始劇烈的翻卷滾動起來,不一會便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擋在了紅衣道人揮出青芒的前面。
那光頭桀桀的獰笑幾聲,開口喊道:「來啊!降罰雷!」頓時,隆隆的鼓聲從天空傳來。那不是漫天雷霆的聲音,而是無比高昂的戰鼓聲。隨著越來越急的鼓聲,方圓數千里之內的雲層開始聚集,加入到那急速旋轉的巨大漩渦之中,聲勢駭人到了極點。無數道赤紅色的雷光在那漩渦中瘋狂的閃動,卻是凝而不放,漸漸的再次聚集成了一面無比碩大的電網。
大地之上的生靈,見到天神顯身,要降下雷罰,不禁紛紛跪地,不住叩拜,口陳:「天魔肆虐,大地無辜」、「上天垂憐,天神息怒」之類的言語不止。
見到的對著自己不住叩拜的生靈,天空中的巨大光頭得意的發出:「嘿嘿,哈哈」的一連串低沉龐大笑聲。那種高階生物對於低階生物的天生壓迫從眾多雲層匯聚而成的渦輪中傳下,使得原本就迫人心神的壓力馬上又暴漲了百倍不止,整個大地都瀰漫著那巨大的壓迫感。
大地上的眾多巫族戰士、巫族法士們被壓得全部癱軟在了地上,就連動一根小指頭的力氣都沒有。而那些人族和生靈們更是被那壓力死死的按在了地上,不能抬起頭來,只能低聲的用嘶叫和喝罵來發泄上天對自己的不公。
安邑城方圓數萬里方圓內,只有青衫人、紅衣道人和被青衫人護在身後的安邑城靈依舊漂浮在安邑城頭的半空之中。
青衫人短衫翻飛,滿臉嫌棄的看著那口中的巨大渦輪,眼裡不住有幽光閃動。那種巨大而可怕的威壓對他彷佛只是一陣拂面而過的微風,就連在他身後的安邑城靈都未能波及到半分。
紅衣道人黑髮飄揚,單手杵劍站立空中,那呼嘯而下的獵獵罡風好似也對他沒有絲毫作用,最多也就是讓他寬大的袖袍發出了『噼里啪啦』的響聲,不斷的上下飛舞而已。他是何等身份,豈能和那些被壓倒在地的生靈相提並論,對那怎麼都看不順眼的大光頭下跪呢?
想要自己跪下,那就得拿出真本事來。心中憋著悶氣的紅衣道人,劍眉微微一凝,口中一聲冷叱:「好膽!」隨後,右臂一揮,火紅色的大袖一陣翻飛,那已經飛到空中的青芒頓時發出一聲刺耳的尖鳴,開始迎風漲大。
三尺。
一丈。
十丈。
終於,那青芒化作一柄百丈長,六丈寬的巨劍,橫在空中。
光禿禿的大腦袋看著青芒變大,那對突出大臉十餘丈的巨眼不禁怒瞪,精光四射之下,一雙光柱射向那還泛著青芒的巨劍。
紅衣道人鼻中冷哼,被寬大袍袖掩住的左手在袖中伸出食指和中指,捏了一個劍訣,猛的往下一劃。頓時,空中的巨劍便猛的向下一斬,一股劍氣飛馳而去,生生的把那兩道光柱給擊的粉碎。
看到自己射出的光柱被破,大腦袋「哇呀呀」的暴喝一聲,從雲層伸出兩支足足有數里方圓的赤紅色大手,往那漩渦推去,一對滿帶恨意的眸子,狠狠的打量著那還沒有屈下膝蓋的三個人影,大耳朵上掛著的黑黃二蛟,口中噴吐著黑紅煙火,氣焰極其浩大。
天空中又有一片電光閃過,一十八名身高百丈的光頭巨人突然浮現在那大光頭身後的雲層中,他們胯下騎著一頭山羊模樣的坐騎,首尾相接,環作一個大圈,將那大腦袋圍在當中。每個光頭巨人都手持一根十餘丈長的慘綠色不知名動物腿骨,開始瘋狂的敲擊縛在前面一人後背上的巨大戰鼓。
那大鼓發出了震耳欲聾的「隆隆」鼓聲,胯下那山羊般坐騎的四蹄之下有湛藍色的雷雲滾滾。
有識得之人不禁驚呼:「雨工,那是神獸雨工。」
不錯,那十八頭山羊模樣的坐騎正是雷屬性神獸——雨工。
隨著一聲聲的鼓聲發出,整個天地似乎都隨著跳動起來,那空中的雷火電光在雨工的催使下更是益發的密集,匯聚成了一團團里許大小的雷球,朝著紅衣道人的巨劍逼了下來。
那裹挾著罡風的雷球氣勢洶洶的落下,地面上立刻就颳起了百多丈高的羊角旋風,數以千計的黝黑旋風和那些跟在巨劍之後的地水火風碰撞在一起,發出轟隆隆的巨響。
森林中,無數的樹木被連根捲起,大地上的巨石相互撞擊摩擦,濺出了滿天的火星和塵屑。
那低沉的聲音變得有些尖銳:「尤那道人,天道雷罰,不滅不息,你可知曉?此乃大道鐵律,還由不得爾等放肆!」
「小小毛神,安敢口出妄言!」紅衣道人倒豎的雙眉,平緩舒開,嘴角露出一絲譏諷,開口說道:「爾等幾隻蠻神,依仗幾頭畜生,擺出這般架勢,也是不易。今日里,道爺我便成全了爾等!」
話音一落,紅衣道人揚起右臂,露出一截白嫩嫩的小臂,化掌為刀,往下一劃,口中叱聲爆起:「青萍,給我斬!」
空中巨劍,聞那紅衣道人之言,先是劍身一顫,隨即竟在原地化作了虛無。
「啊……你好大膽!」這是那低沉的聲音。
「啊……遵上,饒命啊!」這是那些光頭大漢的求饒聲。
紅衣道人的嘴角高高翹起,白皙的手掌往回一拉,猛的往下一沉。
震耳的呼喊聲,終於慢慢消失。
天空中,有金紅色液體降下,先是一兩滴,隨後便是暴雨傾盆,只是那雨水卻都是金紅色的,還略略帶有幾分檀香之氣。
那漫天的赤色雷霆和原本還在大地肆虐的巨大旋風,也在這金紅血雨降下的同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青衫人揮手放出一道勁氣,化作一隻無形大傘罩在安邑城上,看著那嘩嘩落下的血雨,將地面砸的千瘡百孔,搖搖頭,雙手連連揮動,將萬里方圓內的所有生靈盡數都送進了安邑城內,護在自己釋放出的大傘之下。
紅衣道人卻還有些意猶未盡,呷了呷嘴說道:「真是不禁打,還沒前日里的那些魔頭耐揍。」說著,無聊的彈動手指,將那青萍劍收回袖中。
收好劍的紅衣道人,滿心歡喜的朝著青衫人一笑,問道:「師伯,三兒這一劍,可還能入眼嗎?」
青衫人苦笑著,伸手揉搓了紅衣道人的頭頂幾下,卻抬頭望天,沉思不語。
紅衣道人卻眯縫中雙眼,享受那隻大掌在自己的頭頂上來回的揉動,還升了升脖項,主動的用頭頂去磨蹭那大手,臉上似乎寫滿了滿足。他還偷眼,輕瞥了安邑城靈一眼,隨即微笑著揚起了自己略尖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