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萬里征戰崑崙墟,人鬼殊途鳥驚飛。王霸朔氣傳金柝,九州寒光照吾衣。將軍百戰尤不死,壯士十載定當歸。欲求策勛十二轉,旌旗招展得勝回。千年磨得一劍出,萬拳不換一掌歸。我欲乘風扶搖去,只待小豬隨我還。
小胖子坐在兩名「肉票」身上,擊掌高歌,唱得是高亢激越。作為人肉坐墊的唐一一和艾奧里亞也聽的是如痴如醉,當然除了二人不甚了解的最後一句。
兩人聞歌思己,莫不覺得都是自身的寫照:到這不知道方圓幾何的崑崙墟里進行試煉,那個不是本著「只求百戰可破境,不願埋土在此間」的心思而來。特別是最後一句的上厥,讓人心神激蕩,恨不得立刻能成聖封神。下厥?沒聽懂,什麼小豬?兩人自動忽略不計。
唐一一仰望著盤坐在自己身上獨自涕淚的小胖子,耳邊歌詞不斷迴響,竟然激的自己的「炁流」飛快的運轉起來。他福臨心致,轉而全力運轉內功心法,以配合「炁流」運轉。只可惜,他沒有相應的修行心法,不然,因此而進階也不無可能。
艾奧里亞本來多日未能進食,全憑自己的意志行走了這許多的路程,渴了還好,找一小溪拘一捧水喝,餓了,就只能抓一把風吃了。每每「進餐」之時,還要感謝自己的女神:「啊!我的女神啊!我開飯了,你隨意!」好在他血氣充盈,還抗得住這幾天的餓。不過,這幾日的風餐露宿,硬是把他體內筋脈給清洗了一次,倒是得到了不小的好處。
唐一一和艾奧里亞疊在一起,也算是坦誠相見了。唐一一爬伏在艾奧里亞身上,丹田正對著艾奧里亞的心臟。
東方修行,首修丹田,丹田乃藏風納氣之穴,所有修為皆由丹田而起,所以修行時,資質或是功法都可以左右其修鍊的效果,當然一部好的功法對所有修者而言都是可以事半功倍的。
西方修鍊,重修體魄,一顆強壯的心臟是血氣運行的基礎,血氣強大,體魄自然強健;初級的訓練方法大多簡單粗暴,全靠胃口大小來決定實力的成長。當然,持有特權的權貴或是擁有上古傳承的家族不在其內,他們都是有著完整修鍊方法的。
所以,當唐一一體內「炁流」運轉時,竟然引動起艾奧里亞體內的戰氣膨脹。唐一一沉心閉目,牽引所剩不多的「炁流」艱難的流轉全身經脈,艾奧里亞雖餓的四肢乏力,但血氣依舊旺盛。兩人都沒有想到,唐一一的炁流」流轉和艾奧里亞的戰氣鼓盪居然在他們的丹田和心臟搭起了一座看不見的引橋。唐一一的「炁流」至丹田出,運轉全身回歸時,竟然被艾奧里亞心臟吸引進入體內,居然會按照唐一一的心法遊走全身筋脈,再被其磅礴的戰氣鼓動,送回唐一一的丹田。往來之間,唐一一的炁流變得粗壯起來,艾奧里亞體內戰氣運行的簡單路線卻變得繁複而高效起來。
沉浸在自己的修鍊中的兩人都沒有發現自己就體內的變化。坐在二人身上的小胖子卻覺察到了二人的不同,停止了自己的哀怨,好奇的蹲下身來,好似星河般璀璨的雙眸精光乍現,仔細觀察起兩人體內的異象來。
一人如找到了處永不幹涸的炁海,任君採擷;一人似回到了母胎,自閉呼吸,回歸胎息狀態運行戰氣。兩人體內的「氣」糾結一體,相互推動,壯大,去蕪存菁;炁流不在是炁流,戰氣也不單純只是戰氣,而像是更高一階可容萬物的真元力。
細觀二人,均應該沒有修習過相關的法門,偏偏就給他們修出來真元力。這等機遇,要是讓人知道,必定羨慕的想取而代之。
兩人的情況讓小胖子看得清清楚楚,雖然覺得有些稀奇,但也不放在心上。他心裡關心的另有其事。不過,在冥冥中再次遇到的二人,讓小胖子似乎有了些許想法。只見他,又是點頭,又是搖頭,圍著二人轉來轉去,最後猛一跺腳,大喝一聲:「開飯了!」
原本沉浸於氣血遊走的艾奧里亞,被這三個字,震的虎軀一抖,立刻從修鍊里驚醒過來,張口應到:「來咧,吃啥?」
唐一一被艾奧里亞一攪和,真元一滯,差點經脈逆轉走火入魔,好大勁才控制住自己體內的真元。一口老血噴出,才平息了下來。
被噴了一臉的艾奧里亞茫然四顧,直到看到一臉含笑的小胖子,才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還在對方的掌握之中。
三人四目對兩眼,各懷心思,都不願或不敢開口,氣氛突得凝結如冰。
「咕……」終於,艾奧里亞的肚子發出一聲鳴叫,勇敢的打破這無聲的沉悶,「請問,呃……在哪裡吃飯呢?我已經餓的「雞腸小肚」了。」在他想來:雞的腸子很小,肚子也不大,用來形容自己現在餓的發狂的情況是再適合不過的了。為了,表現出自己真的很餓,他還特地拍了拍自己肚子。他的肚子也爭氣地又再次發出一聲「咕……咕……」的鳴叫,末了,艾奧里亞低眉順眼的看向小胖子,很是天真的擠了擠眼。
小胖子原本想擺出一副:爾等生死全在掌控我一念之間的模樣。結果硬是先被艾奧里亞那超出天際的問話給噎的不輕,又被那記「媚眼」重創;那圓圓的胖臉上,道道青筋冒起,顯得格外猙獰。
還好,唐一一是個知情識趣的人物,一見兩人這副模樣,立刻打起了圓場。沒法不圓啊,自己的小命可還在這小胖子手裡捏著呢。他老人家要是不高興,遷怒自己,那可不虧大了嘛!
「呃……那個,胖爺,胖爺。您老甭和一西蠻子較勁。他就一蠻子,哪裡知曉您老人家的手段?明白你老人家的心思?您,大人大量,把他當個「屁」給崩了。別放心上。」唐一一好話是張口就來,自己從未覺得自己口才如此之好,「胖爺,你有什麼事,您就說,小的一定儘力給您辦好咯!你看好不?」
這一打岔,艾奧里亞也反映過來了,介面說道:「胖爺大人,有事您動嘴,我動手。保證您吃飽了撐著就玩完。」說著一手捶胸,表示自己的勇武,可以為小胖子出力,一手卻摸著乾癟的肚子小聲的問道:「你們東方都說:餓兵不差皇帝,能先給口肉吃不?」
看著已經被艾奧里亞說的兩眼繞圈的小胖子,唐一一一把捂住艾奧里亞還準備展現一下自己優秀語言能力的大嘴巴,忙出聲道:「別瞎說了。咱們都聽胖爺的。啊!聽胖爺的。」後面幾個字,唐一一說的是咬牙切齒,生怕這憨貨會真的激怒小胖子。
見二人擺出一副求知的模樣,小胖子乾咳兩聲,下顎微頷,挺胸收腹,無比威嚴的跺起了四方步,渾然不覺自己滾圓的娃娃臉上掛著一副老學究的面孔有多麼不諧調。
「咳,咳。爾等凡胎,得遇本尊,乃爾等氣運使得;然昊天故有德,亦有缺矣。」小胖子言罷,斜眼掃向二人。
唐一一本是東方大陸之人,聽聞小胖子這番言語,也還明了。心中卻是暗道:就這小胖子,還本尊?就遇到他二次,二次都是被他打劫,說他是強盜的祖宗還有可能。本尊,這可是大修者才可以用的稱謂啊。他也配!可惜,唐一一隻是心裡敢想,臉上卻是一片誠懇受教的表情。
可是艾奧里亞卻來自西方大陸,聽得是如墜雲霧,心裡發急,就想提問。為什麼提問?他實在是聽不懂啊!可惜自己的嘴巴被唐一一捂得死死的,發不出一絲言語,急得他嗚嗚直叫,雙手直想把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拉下來。
看著兩人劣質的表演,小胖子臉皮抽動幾下,終於放下矜持,蹲坐在二人身前,直直的盯著二人。直到把唐一一和艾奧里亞盯的心裡發毛,以為他要暴起傷人的時候,才慢條斯理的一指唐一一,開口道:「小子,你是大陸西陲之人,右手手腕較左手粗大,拇指與食指結有厚繭,乃是用劍之人。你的真氣還算濃厚,不然也不會再吸收「陀羅醉」后修出炁來;但你常年與毒物相親,體內毒性沉積不少,你的炁不純啊!剛才,你的炁和這個大個子的戰氣相互流動,居然有部分轉為了真元,這是你的運道。不過……嘿嘿……」言道此處,突然住口不言。
唐一一聞言,先是不以為意,想初次遇到這小胖子就已經言明自己是名劍客,自然知道自己是用劍的;後來,再聞自己吸納「陀羅醉」果實,修鍊出炁,雖有不屑,但心中也暗道一聲,原來這小胖子知道那艷紅花朵是「陀羅醉」;最後聽小胖子說出自己練有毒術和轉炁流為真元一事後,心裡大駭,才知道自己有可能真的遇到了高人。
能得見高人,乃後進之輩的一份福緣;若能得到高人指點,那更是祖上積德啊!
唐一一想通其中關竅,立刻起身,欲整冠行禮,雙手一抬才想起自己早已衣不遮體,堪然一笑,雙膝下跪,拜服在地。
小胖子卻也不看他,徑自指向還在呆看著唐一一五體投地拜服的艾奧里亞,開口道:「你這大個子,本性還算醇厚,兩掌寬大厚實,十指老繭堆結,該是使用錘、斧或雙手重劍之類的武器;你在不久前,該是有機遇引發自身血氣鼓漲,又得極辛辣之物為餌,誘全身戰氣爆發,因禍得福,沖開你以前受傷所封閉的血脈;後期得到大量血食補充血氣后,又飲露餐風,洗去體內污漬,才有剛才的造化。現在,看你體內雖然已結有鬥氣,不過質量嘛……嘿嘿……。」
艾奧里亞雖非東方大陸之人,但是為完成聖殿教喻所的指令,也是在出發前對東方大陸的風土人情和行為語言也做了不少的功課,也算是頗為了解。他就是那個時候深深的愛上了東方的成語,並且一有機會就會展示一番,以贏得教廷里小修女們的仰慕。所以,小胖子文縐縐的話雖然還有聽不懂的地方,但是話里的意思他居然還是猜懂了大半。
強者為尊,強者才有話語權,強者才有初夜權。這是西方大陸的公理——武力決定地位。
所以,黑鐵武士艾奧里亞,也向小胖子低下了高昂的頭顱。同時,解除了束縛的嘴巴詠唱出了讚美詩:「哦!我的女神啊。在你的指引下,我看到了希望。哦!胖爺啊!你就是我這迷途小羔羊的牧羊人。你就是那大海里的指路明燈。我將匍匐在您的腳下,盡我綿薄之力,讓你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哦……」
「閉嘴,你個憨貨!」唐一一未等艾奧里亞說完話,便先小胖子一步,一腳踹倒了艾奧里亞。這一舉動,讓原本已經被「讚美」的兩眼噴火的小胖子對他讚許的點了點頭。
「胖爺,若唐一一還能如您老法眼,從今日起願鞍前馬後,任您差遣!」言罷,唐一一跪伏於地,居然行了一個叩拜禮,這是甘心成為小胖子的奴僕啊。
「我,以我的女神起誓,我——黑鐵武士艾奧里亞和他一樣!」艾奧里亞單膝跪地,右手撫胸,低頭髮出誓言。
「你明白他說的話?」小胖子指著唐一一,看向艾奧里亞:「你的女神,你不要了?」
「尊貴的主人,女神只是我的信仰。在我們那裡,有信仰才有飯吃。」看著小胖子,艾奧里亞兩眼透出光亮,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自己的語言,才又開口說道:「我的主人啊!請您原諒我的口拙。我想一位能帶給我力量的主人,才是我應該追隨的;力量才是根本!」
不得不說,艾奧里亞這番話說的簡單直白,但確實有他的道理。放眼三界六道,寰宇內外,強者為尊是永恆不變的道理。
這點,在小胖子是感同身受,因為,每當自己想和師兄講道理的時候,師兄都會和自己講拳頭;小胖子全身上下都銘刻著師兄的道理的時候,小胖子終於認識到,師兄講的才是道理,而自己講的,只是笑話。
不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胖子時常總在幻想著有朝一日,自己的拳頭可以大過師兄的拳頭,那時自己就可以再去和師兄講講道理了。
小胖子點點頭,又問向唐一一:「你呢?有什麼要說的?」
唐一一恭敬的,帶有一絲小家子氣的回道:「用心給主子辦事,主子必不會虧待於我等。」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倆倒是挺登對的啊!認個主,還拿言語來擠兌我。好,好,很好!」小胖子不怒反笑。
「不敢!」
「不敢!」
唐一一和艾奧里亞連聲否認。
小胖子跺著小方步,自言自語的說道「有野心,知進退,不錯。就是眼界窄了點,心性小了點。」
小胖子微笑道:「雖然我師兄大老爺說胖爺我隨便起來不是人,但是爾等因該知道胖爺我也不是隨便的人。要想我收你們倆,你們得拿出點本事來,讓胖爺我看看,你們值不值得收!」
「願憑主子/主人安排。」二人同聲應到。
「在這崑崙墟人境,以修士的修為來算,結丹期是個分水嶺,結丹以後有機會可以進去地境。」小胖子嚴肅的給二人講解著:「天境則最低需要鍊氣化虛以上。人/鬼二境與天/地兩境不同,前者只要有毅力,加上一點點的機緣,均可破境;而後兩境,每境都可讓大部分人畢生難破。另外,你們在破境,這裡面的小東西們也在破境哦。你們可以撲殺它們,它們也能捕殺你們。要知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啊。」
唐一一和艾奧里亞都是頭一次聽的有關崑崙墟的秘聞,不由心生神往,盼望著自己這便宜主子多說一點;似乎他對崑崙墟非常了解一般。
看著兩人四目發光的盯著自己,尤其是艾奧里亞還伸出根大舌頭不住的舔舐著自己厚厚的嘴唇,小胖子覺得自己的餌下的差不多了,便笑著說:「不急,不急,爾等若真能讓本尊滿意,給你二人一次機緣,也非不可。」
聞聽的有機緣,跪爬著的二人,均是心中大喜:「如此簡單,就可以得到機緣,真是上天助我。」
未待這二人叩謝,小胖子又自顧自的說道:「本尊,是很講信用滴。但是,我最不喜那些口蜜腹劍之人,爾等可明白?嗯!」小胖子這聲「嗯」帶上了一絲元力,直接灌入兩人耳中,震的兩人心神俱顫,汗落如漿。
唐一一,心中微微一凜,原本自己還存了些小心思:這小胖子雖是高人,但是出現在人鬼二境,修為估計也搞不了哪裡去。他所以知道崑崙墟如此多,該是哪家不出世的世家子弟;這類大多人自大且沒有江湖經驗,自己完全可以先誑著他,等好處到手,那大家再來好好的談談。怎知現在被小胖子一言點破,心中不由忐忑不安起來。
艾奧里亞則不同,自己出生低賤,被父母丟棄在街角,幸好遇到了休神父。休神父收養了自己。自己至幼便生活在教會裡,因為出生,常常被人嫌棄,偏生自己食量極大,氣力也是極大,小時候,常給神父招惹麻煩。後來,長大了,休神父的月奉也不夠自己吃了,憑藉著幾分蠻力,自己想去報名參加神殿武士的甄選。但是由於身份低下,自己卻連參選的沒有機會都沒有。最後是養大自己的休神父一枚金質的女神十字架為自己求得了機會,為的只是不讓自己餓死。從此,艾奧里亞把不再挨餓排在了自己所有任務的第一要位。
女神是神殿的信條,但不是艾奧里亞的信條,休神父撫養自己長大,而不是女神;現在,有如此好的機會,擺在自己眼前,又怎麼能放棄呢?我要把握這機會,成為真正的武士,獲得榮耀和地位,讓老神父可以安度晚年。
想通這些,艾奧里亞直直的向小胖子問道:「主人,不知道艾奧里亞能否得到您的垂憐。如果,我是說如果,艾奧里亞為您付出生命和思想,您可以給予我強大的力量嗎?如果,可以。您將是我生命里唯一的信奉。」
「大個子,你要知道:第一、我不需要你來信奉;第二、我也不要你的生命和思想,東方講究的是「信」和你們的「信」不一樣。第三、強大的力量是自己修鍊出來的,不是我給予的。」小胖子這番話,說的尤其認真,臉上不再帶有那戲虐般的微笑。
聽到這些,艾奧里亞有些失望,唐一一也開始後悔自己的草率了。
墊著腳,拍拍艾奧里亞的肩頭,小胖子認真的再次開口:「雖然,我不能給予你強大的力量,但是,我可以教導你如何去獲得這些力量。怎麼樣?」
「什麼?我沒有聽錯吧?我的主人。哦,不,在東方,我因該稱呼您為「師傅」!」艾奧里亞欣喜往外,又開始搬弄起他那不甚靈光的成語來:「雖然,您的個子不大,不過,東方有句話叫:「打折為師」,是要您把我打折,還是……」言記到此,自己也覺得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怎麼著?蹬鼻子上臉的東西。你還想打折我?」小胖子不以為意的佯怒道:「那是「達者為師」,意思是有本事,達到一定高度的人才可以為人師;不是打折、打折;算了,難得理你。還有,我不是你師傅,你也不是我徒弟。你還是想著怎麼通過我的考驗再說。」
看來憨直的艾奧里亞居然還入了小胖子的眼。
小胖子眯著眼,想起自己的師兄和他的弟子們,突然有些羨慕,但也只是一些。
唐一一這時也醒悟過來,慌忙著也表起來自己的忠心:「主子,我唐一一必定全心全意,聽從主子差遣,絕不敢心生二心。」唐一一雖然心中尚存幾分疑慮,但現在也絕不敢有半點顯露;只是見小胖子對這西方蠻子好像頗為青睞的樣子,實是心中不忿,一個連話都說不清楚的粗野蠻子,有何地方值得小胖子看上眼的。
小胖子不予置否的笑了一下,算是給了二人答覆,背著手,轉身向著人境深處蹦躂而去。
艾奧里亞和唐一一對視一眼,自是起身追趕。只是,艾奧里亞沒有看到身後的唐一一對自己投注的眼光,有著一絲晦暗和一絲輕蔑。
聽得身後兩人跟上,小胖子回手拋出兩粒翠綠的果實,也不出聲,繼續在前面歡快的蹦躂著。
兩粒果實,一人一個,對於兩個飢腸轆轆的人,那是無比的誘人。一口下去,汁多味甜,滿口芬芳,身體的力量也快速的恢復起來。唐一一心知那果實必定不凡,就算不是傳說中的天材地寶,也一定是難得之物。
而艾奧里亞,感覺到自己飢餓感在快速消失,而力氣則飛速的恢復,興奮的大聲吼叫起來:「哦!好神奇的果子。我又充滿了力量。啊哈!主人,等我來追你。」
據小胖子所言,每一秘境里的精怪和進入的試煉者一樣,是什麼修為就呆在對應的那層秘境,從沒有跨階入境的例子出現。
在小胖子的帶領下,三人一路無阻的奔行了兩天一夜。說也真是奇怪,雖說這人境的精怪數量不如鬼境多,但是兩天一夜,未見到有一隻出現,卻也是讓人慶幸的。畢竟現在的他們一行三人,除去那神秘莫測的小胖子,剩下的兩個,都還只是入門級,不但都是殘次品,還都不會運用自身的力量。
三人各懷心思,一路無話,直到夕陽西垂時分,來到一座山谷。
晚暉隨著霧靄溢出山谷,山泉濺落,泊泊之聲隨著乳白色的山霧飄蕩,泉水在輕輕流淌,霧氣裹著水聲,水聲沁白了霧氣。谷里只有這水聲,只有這霧靄。乳白色霧藹里山坡隱伏,一瀑飛泉若銀龍般掛下,在輕輕地低吟,霧氣隨著水聲飄渺,水聲裹隨著霧氣繚繞,猶如飄散,輕輕飄飄散散……真乃一處上佳風水之地。
「此谷就是我在這裡的落腳點,你們可以先在這裡休息調理幾日。之後,我有任務交予你二人,我會根據你們的表現,給予你們相應的獎勵。」小胖子一指那飛瀑之下的一汪碧潭說道:「潭中有魚,你們可以打撈幾尾來吃。谷中有棵碧陽果樹,就是你們前日吃的那果子,每日可摘一粒清口,不得擅自多取。明白了嗎?」
「明白。」二人躬身應到。
小胖子見兩人已是一臉疲憊,便揮手道:「你們自己散去吧。哦,忘了說了,那小潭可是有「牙」的,你們自己省著點。」言罷,圓滾滾的身子一蹦而起,投向山谷正中的一棵大樹。只見那樹高約三丈左右,也不算很高,兩人自入崑崙墟以來,日間所見的樹木大多都高逾七八丈,就是同樣生長在這谷中的那顆碧陽果樹,也高約五丈開外。說它是大樹,主要是因為,這樹的樹圍,估計世間沒有幾人見過樹圍粗達四十餘人的樹。遠觀這樹,枝繁葉茂,通體秋黃滿布,卻偏又給人一種春才有的盎然生機,冠大而干粗,外形獨特的讓人發嚎。因為,從谷口觀看這樹,會發現一張熟悉的面孔——那是小胖子的臉啊!雖然有人說,什麼人養什麼狗;但是沒見過,這樹也有和它的「主人」張著同一張「臉」的啊!除了暗罵一聲:巧奪天工之外,剩下的只能對自己主子的這種小小的惡趣味報以苦笑了。
雖然,唐一一和艾奧里亞都服食了一顆碧陽果實,但那畢竟是兩天前的事了。現在聽聞小潭裡有魚可以食用,頓感腹中又在咕咕作響。兩人倒也還遵守禮數,躬身靜待小胖子飛身上樹后,才撒腿奔向小潭。
唐一一衣裳破損,除開緊要部位,早就已經是坦誠相見了,全身上下泥垢滿布。只見他跑到離潭水還距丈許時,一個魚躍就扎入碧綠的潭水中。一圈圈泥水蕩漾開,唐一一覺得自己身心都得到了無比的清潔;愜意的仰面漂浮在水面,享受起一年多來未有過的放鬆感。
「嘿,朋友。你把主人的水弄髒了。還有,你這樣會把我們晚餐嚇跑的。」艾奧里亞在潭邊對著唐一一嚷道:「快上來,快上來。牙……牙……來了。」
唐一一正眯眼小憩,享受著這久違的輕鬆感,對於那話都說不清爽的西方蠻子,本打心眼就看不上。機會難得,不抓緊放鬆一下自己繃緊了一年有餘的精神和身體,怕是下面就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耳畔,那蠻子的呼喝聲愈加刺耳,唐一一睜開微闔的雙眼,看見艾奧里亞揮舞著雙臂,口裡咋咋呼呼的還在叫個不停,回想起小胖子對這蠻子的青睞,和對自己的漠視,心中不禁有火焰騰起。
艾奧里亞看著小潭裡幾道水線極快的靠近唐一一,記起主人曾經提起這潭水裡有「牙」,雖不是很明白,但是看著這來勢洶洶的幾條水線,頓時感到了危機。看著同樣是主人奴僕的那個東方男人還在潭水裡逍遙,而不知危險的到來,他急忙發聲提醒。看著對方沒能理會自己呼喊,不由急得手足無措起來。
好在那幾條水線,似乎有些嫌棄被唐一一弄髒了的潭水,都在黃色泥水的外圈慢慢的停留下來,在水面露出幾對象豬鼻子一般的鼻孔和深冷的小眼睛。
遠處樹冠之上,小胖子冷眼看著潭邊發生的一切,吮吸著自己的拇指,搖了搖頭,轉身躺在了一隻樹杈上,一口咬向手中的碧陽果實。
被艾奧里亞的呱雜訊吵的無法盡興的唐一一,終於不耐的用手掏挖了下自己耳朵,聽見了對方的呼叫:「雅……優雅……快上來,危險啊!」
本來已經全心放鬆身體陡然繃緊,雖然沒能聽明白那蠻子說的什麼優雅,但是危險二字確是清晰的;猛然記起那小胖子說的「潭中有牙」才明白,又是那該死的西方蠻子口齒不清,把「有牙」說成了「優雅」。
唐一一也是久歷江湖之人,一旦有了決定,對應的行動是相當的利索。他沒有多餘的去看那「牙」是什麼?或在哪裡?而是,真元運轉全身,雙手猛擊水面后,雙腳也用力踏下,整個身體快速騰起,躍向岸邊艾奧里亞;他希望,如果自己受到攻擊的話,這個蠻子應該會出手幫他擋一下。
果然,隨著唐一一的躍起,潭裡也彈起兩大一小三條黑影,張開血盆大口咬向唐一一。艾奧里亞不及多想,一把抓下自己一直視若珍寶的雙角頭盔,用力擲出,砸向離唐一一最近那條黑影。頭盔帶著風聲,迎頭撞上了躍在半空的黑影,黑影一滯就往下掉去,順帶還砸上來另一條黑影,雙雙落回水潭,濺起大片的水花。
那條體型較小的黑影和唐一一先後躍上岸邊,一前一後,只有毫釐之差;唐一一雙腳匍一落地,便合身一滾,堪堪避過隨之而來的滿口獠牙。未等他站起身,那黑影竟猛的一竄,再次張開大口咬過來,腥臭之味鋪面而來,死亡的氣息籠罩向唐一一。
「給我起開!」一聲大喝響起,艾奧里亞快趕兩步,一把抱住那黑影的尾巴,猛力往後一拖,讓那黑影張開的大嘴又咬到了空處。那張大嘴力量驚人,兩排巨齒咬到空處時,居然發出「砰」的一聲巨響。艾奧里亞哪敢耽擱半分,奮起餘勇,雙膀較勁,竟將那怪獸輪將起來扔回潭中。
潭水四濺,三隻怪獸那容得到口的血食逃掉。一聲刺耳的嘶叫響起,三頭怪獸四腳發力,長尾搖戈,再次爬上水岸,想要發動攻擊。
此時,艾奧里亞才爆發了自己體內所剩無幾的戰氣,跌坐在地,無力挪動;唐一一滿臉驚恐,他雖然逃過了怪獸巨口,但仍被其尖牙拂過面門,頓時鮮血流淌不止。
面對死亡,二人都做出來自己一生里算是最重要的決定;同時也決定他們自己以後的道路。
艾奧里亞看著呈扇形包圍過來的怪獸,心中居然平靜下來,腦海里浮現出休神父的慈祥的囑託聲和自己才認識的主人的笑罵聲;感嘆自己居然是這樣完成了不再挨餓的任務;他看向距離自己大概兩丈外的唐一一,大聲喊道:「快跑啊!去通知主人,這「牙」好大!跑啊!」
艾奧里亞的喊聲喚醒了尤自嚇得呆住了的唐一一。唐一一看著氣勢洶洶,張著利齒滿布大嘴的怪獸和夾在自己與怪獸之間還在大喊讓自己快跑的西方蠻子,一咬牙,居然手腳並用倒退著想著艾奧里亞爬去。
眼見三頭怪獸對二人環視包圍,其中體型最為巨大的一頭怪獸,只要張口就可咬住艾奧里亞。
「該打!」一道素淡清雋的聲音傳入山谷,一道金芒如電般疾馳而來,直奔當頭的那頭怪獸。電光火石之間就已經飛到了怪獸那碩大的頭顱上方,但有道青影卻是更快,也更猛;先金芒一步將那怪獸擊飛出去。
金芒一擊未中,便倒轉而回,一道白色人影,是慢極快的飄到潭邊,雙手一圈一劃,五彩流光翻轉,竟而化作二個透明的光罩將三頭怪獸和被攻擊的二人困在其中。
做完這些,那身影便對著那棵張著胖子臉的大樹盈盈下拜,口吐芬芳:「徒孫見過叔祖小老爺。適才魯莽出手,還望小老爺責罰。」
等了半響,一道稚嫩的聲音從樹冠里傳來出來:「我師兄是不是又想出什麼方來消遣我來?我說丫頭啊,你不好好陪著老三,跟著我師兄折騰個什麼勁啊?還有,別給我咬文嚼字的,多學學老三,率性!率性!明白嗎?跟老二一個樣,說個話,賊講究,重點沒有,廢話不少,聽的老爺我頭疼。」
那白色身影,聞言,再次拜了拜,方才起身回道:「徒孫明白了。那我就長話短說了哦。大老爺說了,從現在起他不插手您的事了,但修為也不會還給您,得您自個兒修回來。還有,您看什麼時候也收幾個門下,要是入的了大老爺的眼,收一個就讓我師傅少禁足三千年,但是若是污了眼,那我家師傅可就要多呆五千年了。……最後,我師傅說是小豬領了大老爺旨意,賜名為「彘」,轉世去了。特意讓我帶您捎一隻毛團兒過來陪您,免得您一個人閑的蛋疼,又闖禍。這是師傅的原話。」說道這,那白衣女子偷眼看了看大樹,見沒有什麼反應,便雙手掏出一枚手環和一隻小巧的山河乾坤袋,舉在頭頂接著說道:「手環是師傅背著大老爺給您偷出來的,他說:這東西本就是您常隨之物,萬不得空置,最多再關千八百年的。毛團兒,肉多體圓,憨直可愛,最是師叔所喜,可暫替小豬。」
言畢,白衣女子又拜服於地,靜候樹上之人發落。
半響過後,小胖子溜下樹來,走向籠罩著唐一一和艾奧里亞二人
的光圈,沉吟半響,一指唐一一:「這人,你想個法子丟給老血,估摸著沒事可以給師兄添添亂。另外,老三不會有事。你先回吧!」言語之間興奮中還夾雜著些許的寂寥。
白衣女子,朝手上捧著的物件努了努嘴,示意小胖子東西還沒收。小胖子抬手一招,手環自動套上自己的左手手腕,右手則擰住山河乾坤袋,上下拋擲著。見小胖子收了東西,白衣女子突得從雲袖裡掏出一副白色龜甲,奉給小胖子:「叔祖,看在靈兒跑腿的份上,向您求個善緣,可好?看來,叔祖留下這金毛小子,想必是要去那邊的。這個給他,至少可以短時間保住性命。」
小胖子笑道:「那個他?」
白衣女子看了眼,昏死的四仰八叉的艾奧里亞。
小胖子伸手收下,說道:「你們師徒倆啊!好,我帶他收下。老大時常呱噪道: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看來,真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此緣,大善!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