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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第236章 趙記者

  第236章 趙記者


  「事故就是命令,保暢就是責任。」


  「面對突如其來的溜車事故,前門機務段段委會、前門機務段調度室快速響應,成立現場指揮部。


  段領導調度統籌,機務段客運客運車間,機務段整備車間等各部門現場跟進,各支應急力量協同作戰。


  今天上午八點鐘,我跟包乘組的劉清泉,老鄭正準備出車,突然接到了.

  各級組織幹部奮勇爭先危難之際、奮不顧身、連續奮戰.

  最終在段領導的指揮下,用智慧和心血抒寫了拯救客運列車的壯美樂章」


  太會了。


  李愛國擁有前世的經驗,太會寫這種事故報告了。


  不到一個小時的功夫,就足足寫了將近五千字的事故報告。


  李愛國將七八頁稿紙交給教育室幹事黃淑芬。


  「弟妹,你過一遍,看還有什麼需要修改的地方嗎?」


  黃淑芬拿著稿紙認真研讀。


  越讀,心中越感到佩服。


  李愛國不但把事故的全過程都講了出來。


  還凸顯出了機務段各個部門在事故中的作用。


  以至於看到最後,黃淑芬恍然產生了錯覺。


  就好像這次的事故,並不是一場災難,而是一場精彩絕倫的演練。


  當然。


  這也是在事故沒有造成嚴重後果的前提下。


  「好,實在是太好了,我要是有這麼高思想高度就好了。」黃淑芬有些沮喪。


  作為教育室的幹事,她才是需要經常寫宣傳稿的那個。


  而不是眼前這位火車司機。


  「那我就先回去了。」


  李愛國抬起手腕看看時間。


  已經將近晚上九點鐘了,打了個哈欠,晃悠著出了教育科。


  剛走到樓梯上,就看到周克從下面沿著樓梯走上來。


  周克臉色嚴肅,身穿制服,腰間武裝帶上還別著手槍,看上去是剛出了任務。


  「周克,接黃淑芬下班?怎麼,還沒結婚,就成了五好丈夫?」李愛國扶住木質欄杆,打趣道。


  「我是來找你的。」


  看到周克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李愛國也意識到可能出了問題。


  「這邊說話。」


  李愛國將周克帶到走廊的角落裡,從兜里摸出一根煙遞給他。


  「怎麼了?」


  「跑了,那小子跑了!」


  「哪小子?老弟,你別擱這兒水字了。」


  「啥是水字?」


  「那是種沒皮炎的行為,咱可不能幹那小子到底是誰。」


  周克這會才清醒過來,深深抽口煙,揉揉雜亂的頭髮,解釋道:「段里還沒有通報這次溜車事故的責任人是劉二峰!」


  「劉二峰抓到了嗎?」李愛國倒吸一口涼氣。


  怎麼又是這貨

  前天剛陷害自己,今天又搞出溜車這麼大的事故。


  難道這貨最終的目的,是直奔笆籬子里?


  鐵道公安都是老煙槍,抽起煙就跟吃煙似的。


  只是眨眼功夫,一枚冒著火光的煙屁股就落在了地上。


  周克踩滅煙屁股。


  接著說道:「溜車事情發生后,段里的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十多節列車上,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控制劉二峰。


  等危機解除后,段領導才想起追查這件事,那孫子早就溜了。」


  「我帶了幾位保衛幹事,將機務段翻了個遍,他的宿舍,他家裡,也都沒有找到他。」


  李愛國皺皺眉頭:「劉二峰有個姐姐,以前在咱們機務段里當教育室主任。」


  「劉春花!我早就調查過了,劉春花自從辭職后,就去向不明。」


  「那你今天是」


  「那小子這次算是栽了,我知道他跟你有仇,怕他狗急跳牆,報復你,所以想請你這陣子先住在宿舍里,等抓到了劉二峰,再回家住。」


  周克的關心讓李愛國心中一暖。


  「行,我這幾天就住在了宿舍了。」


  周克鬆口氣,拍拍腰間的手槍,道:「我現在還得去接著抓劉二峰,就不多陪你了。」


  看著周克急匆匆離開的背影,李愛國的眼睛微微眯起。


  這年代雖然京城管得很嚴,到處都是朝陽大媽。


  但是劉二峰也是在京城土生土長的,熟悉京城的犄角旮旯。


  要想在短時間內,將他揪出來,恐怕沒有那麼容易。


  只是李愛國對劉二峰的詳細情況,了解得也許還沒有周克多,暫時也沒有好辦法。


  只能先在機務段里對付幾天。


  溜車事故是前門機務段成立以來,最嚴重的意外事故。


  第二天。


  總局的監察司和安監司組成的聯合調查組準時來到了前門機務段。


  在研究了涉事人員的報告,並且親赴現場進行了調查后,得出了事故調查結果。


  本次事故的直接責任系前門機務段連結員劉二峰在進行調車作業時。


  不執行標準化作業。


  因為人為疏忽沒有在第十二節車廂下放置鐵鞋,造成機后第12位至第23位車廂在6.2‰的坡道上發生遛逸。


  第五調車組調車組連結員劉二峰身為直接責任人,負主要責任。


  第五調車組調車長鬍凱悅作為調車作業的負責人,未能及時發現車輛遛逸,未能及時阻止對遛逸車輛的攔停,致使車輛遛逸至2號線上。


  本該擔負次要責任。


  可是胡凱悅在隨後攔截溜車的行動中,不惜冒著生命危險,登上列車頭,在危險的環境中,完成了連結作業,為阻止溜車立下大功。


  因此考慮從輕處罰。


  經調查組商議決定。


  本次調車事故,前門機務段負全部責任,影響當年安全成績。


  直接責任人劉二峰開除路籍,移交鐵道公安部門(因劉二峰外逃,將通知地方和鐵道部門,聯合進行抓捕。)

  次要責任人胡凱悅因為在隨後的過程中立下大功,暫停止調車長職務一個月,扣罰半年生產獎金,扣罰全年安全獎金。


  前門機務段段長,副段長,書記,副書記,調度室主任以及跟安全相關的各個部門,分別被處以警告處分。


  司機李愛國,副司機劉清泉,司爐工鄭經,因為在攔截溜車過程中,作出巨大貢獻,特給於全段點名表揚。


  處理結果公布后。


  前門機務段全段上下都鬆了一口氣。


  這個結果,相比較事故的嚴重性,可謂是輕之又輕,就跟螞蟻撓癢一般。


  胡凱悅被暫停工作一個月。


  一個月後又能重新回到工作崗位上,加上獎金的損失,也不超過一百塊錢。


  段領導們受到的警告處分,是所有處分中最輕微的。


  警告處分有提醒注意、不致再犯的意思,屬於申誡處分。


  警告處分期限為6個月。 在受處分期間不得晉陞職務和級別,不得晉陞工資檔次。


  處分期滿后自動解除,不影響以後的晉陞工資檔次、級別和職務。


  至於李愛國的司機組,則收穫了一次全段點名表揚。


  這項殊榮比任何獎勵來得都要實在。


  更讓李愛國想不到的是,在處理結果下來的當天下午,鐵道日報的記者在教育室佘主任的陪同下,來到了他的宿舍里。


  那記者是女同志,大概二十歲上下的年紀,身穿淡灰色中山裝,皮膚白皙,瓜子臉,也能算得上是尖果兒了。


  只是她臉上時刻掛著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讓李愛國搞不清楚,是不是所有的女記者都是這樣的?

  只不過此時他也顧不上這些,坦然的沖著站在門口的佘主任和女記者說道:「二位,你們能等一會,讓我把衣服先穿上嘛?」


  佘主任尷尬的笑笑,替李愛國解圍:「趙記者,你也知道,我們一線工人因為工作忙,經常行一天車下來,要累得半死,再加上天氣熱,工人回到宿舍,就有些不注意形象了。」


  趙記者緩緩點頭,似乎是贊同佘主任的意見,又似乎是覺得無所謂。


  待兩人關上門后,李愛國將大褲衩套上,穿上一件白背心,這才拉開了門。


  「兩位,久等了。」


  佘主任帶著趙記者進到屋內,看著屋內的擺設稍稍鬆口氣。


  比她想象得還要整潔。


  被子疊成了豆腐塊,牙刷牙膏放在搪瓷缸里擺在窗戶台上,牆上糊有幾張報紙,臟衣服也洗乾淨了,晾曬在窗戶外的竹竿上,地面上也看不到污漬。


  總算是沒有給機務段丟臉。


  就在下午的時候。


  這位趙記者帶著總局的介紹信,來到前門機務段教育室,要求對阻攔溜車事故的大功臣,進行採訪。


  教育室佘主任一邊讓黃淑芬熱情招待,一邊回到辦公室里跟鐵道日報掛了電話,確定趙記者的身份。


  這年月雖然民風淳樸,但是冒充記者行騙的事情,還是時有發生。


  佘主任確定了趙記者的身份后,頓時熱情了起來。


  要知道鐵道日報可是鐵道部門發行的官方日報。


  在鐵道職工中的地位,就跟人人日報差不多。


  要是前門機務段能夠在報紙上露臉的話,也許可以衝去溜車事故帶來的陰霾。


  佘主任一番寒暄后,表示立刻將李愛國帶到教育室接受趙記者的採訪。


  趙記者卻表示採訪要真實可靠,要深入到職工的真實生活中去,要親自到宿舍採訪李愛國。


  佘主任雖不清楚趙記者的身份。


  不過從她的言談舉止,能猜出她是那種正規大學畢業,然後直接進入報社工作的記者。


  對於這種飄在天上的記者,佘主任一向看不起。


  真實往往是醜陋的。


  口口聲聲追求真實的小姑娘,往往是葉公好龍。


  只不過顧忌趙記者的身份特殊,才不得不同意。


  好在李愛國倒是講究衛生。


  如果不計較最開始的小插曲.一切還算順利。


  佘主任本來想陪同採訪,可是段裡面要召開教育安全會議。


  她身為教育室的主任,必須得親自主持會議。


  便提前離開了。


  在離開前。


  還給李愛國使了眼色:「愛國同志,趙記者是鐵道日報的大記者,你一定要好好的招待。」


  鐵道日報的女記者,這麼年輕?


  這年代的記者身份都比較特殊。


  首選的是忠誠可靠,一般人壓根就沒有應聘記者的途徑。


  「佘主任,您放心。」


  佘主任離開后,沒等李愛國站起身相讓。


  趙記者就跟回到了自己家似的,緩緩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一縷陽光撒在寒冰一樣的臉上。


  李愛國心中有些奇怪,也沒表露出來,站起身關好門,回來后拿出搪瓷缸子,幫她倒了一杯茶。


  「白開水還是高碎?」


  「有茶葉嗎?」


  趙記者的聲音跟她的外表一樣冰冷,聽不出一絲情緒波動。


  李愛國原想告訴她高碎就是茶葉的。


  後來一想,跟女同志計較有些沒勁。


  「基層條件有限,只有白開水。」


  拎起茶瓶倒了一搪瓷缸子白開水遞了過去。


  趙記者接過搪瓷缸子,面無表情,秀眉微微蹙起,好像有什麼心事。


  偶爾上下打量李愛國,又閃開目光,烏黑的雙眸就像是古井般波瀾不驚。


  「咱們開始吧?」


  「啊?.」


  趙記者似乎才記起自己的職責。


  從帆布背包中,取出一疊稿紙跟一支鋼筆。


  「李司機,當時.」


  李愛國捏捏眉心,突然打斷她:「趙記者,咱倆是不是認識?」


  身為一個偵緝技能高達六十分的火車司機,他已經感覺到有點不對勁。


  聽到李愛國的話,趙記者眼角微微一凝,冰冷的臉色更加冷峻了幾分。


  她的雙手用力攥緊搪瓷缸子,點點頭緩聲說道:「前陣子,我父親的一位老朋友,提出要幫我介紹對象,那人是火車司機,誰知道沒有了下文」


  老朋友.介紹對象

  李愛國猛地瞪大眼:「你是趙寧?」


  前陣子,李愛國到老師家裡做客。


  老師確實提出要介紹一位老朋友的女兒給李愛國,那女子叫趙寧,是日報的記者。


  只不過當時被李愛國拒絕了。


  「沒錯,鄙人就是趙寧。」


  趙寧秀眉緊蹙,上下打量李愛國,波瀾不驚的烏黑雙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我有些好奇,你為什麼要拒絕,是我的條件不好嗎?嫌棄我長得丑?」


  好傢夥,就因為這麼一點小事,這是找上門算賬來了!


  李愛國心中有點慶幸當初自己的選擇。


  這麼一位冰山美人,要是真娶到家裡。


  自己每天晚上不得像伺候公主格格似的好生伺候。


  再說了,颳風的時候,大樹越大,受到的影響越大。


  他作為一個小工人,就跟路邊的雜草似的,就算是十二級大風,也不會被颳倒。


  「趙寧同志,我連你的面都沒見過,怎麼可能會評價你的外表呢?」


  「再說了,通過外貌評價別人,其追根溯源都是封建階級的糟粕,屬於小資產階級思想。」


  「只不過我這個人自由自在慣了,不習慣受到約束。」


  李愛國說得已經夠清楚了,趙寧卻依然眉頭緊蹙:「我約束你了嗎?」


  李愛國見趙寧不依不饒,只能攤牌:「趙記者,咱們當面鑼對面鼓,我就是個老粗包火車司機,早晨不刷牙,晚上不洗腳,脾氣暴躁,喝醉酒喜歡打婆娘。」


  「你是大學生,是文化人,喝咖啡,跳芭蕾舞的。咱們兩個就像是兩條車軌上并行的列車,壓根不可能有碰面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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