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九霄天庭篇 第五章 山外青山
山間的寂寥被遙遙傳來的馬蹄聲打破。
方行回頭看去，只見山邊盡頭有數十騎策馬而來，依稀可見身上制式盔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一看就是城主府侍衛。
青龍鎮隸屬乾元皇朝北部清水城管轄，青龍幫因為發跡於此，才將總部建在此處，但主要產業都在七八里之外的清水城中。
青龍鎮慘案雖然發生的無聲無息，但終究過去了一天一夜，城主府再遲鈍也反應過來了，於是趕來查探。
方行心中鬱壘難消，並不想與他們照面，便飛身離去。
青龍幫後山地勢極高，視野開闊，方行雖然看到來人，但他們距清水鎮少說還有半刻鐘的行程，正好先回青龍幫收拾行李，然後離開。
回到住處，方行拿上換洗衣物，扔下偌大的府邸，便出門而去。
穿過青龍鎮街道，周遭一片死寂，哪怕艷陽高照也顯得陰森恐怖。
鎮上居民幾乎在睡夢中就被吞噬生機，變成一具白骨。
方行也不可能為全鎮上千人掩埋，只能留給城主府來善後了。
出了鎮子，他避開主路，在山間小道上飛躍奔走，速度竟不輸普通馬匹，正午時分便抵達清水城。
此刻，青龍鎮慘案已經傳到城中，街道上不復往日嘈雜，冷清了許多。
偶有三三兩兩的行人交頭接耳，方行也不理會，從僻靜處七拐八彎迅速閃進一座酒樓。
這座酒樓雕樑畫棟，氣派不凡，大門橫匾上書「青山酒樓」四個大字，乃是清水城最好的酒樓之一。
這青山酒樓是青龍幫旗下重要產業，酒樓掌柜姓姚，是幫中老人，為人精明能幹，頗為可靠。
見方行到來，姚掌柜立即將他迎入密室，惶恐道：
「小的見過少幫主，城中傳聞幫中出了大事，可是真有其事？」
方行點點頭，沉聲道：
「不錯，青龍幫此次慘遭滅頂之災，是修真界魔頭所為，你們不必驚慌，照常做生意就行。」
姚掌柜聽到「修真界」三字頓時嚇得臉色慘白，再也不敢多言，只是小心問道：
「少幫主眼下有何打算？」
「我近日就要離開清水城，不想與城主府糾纏不清。」
「剛才進酒樓之時雖然盡量避開耳目，但為防萬一，你去周邊查看是否被城主府暗哨發現。」
姚掌柜立即領命而去。
城主府看到青龍幫後山墳墓便知道方行還活著。
若被他們發現，說不得又是審訊又是查案，沒個三五幾月都脫不開身。
最後不了了之，甚至還可能把被當作替罪羔羊來堵住悠悠眾口，方行自然是不會奉陪。
所謂民不與官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既已決定離開，便不會在此作無謂的糾纏。
不過片刻，姚掌柜就回來複命，說是酒樓暫時安全，他已經吩咐下去正在為方行準備飯菜。
方行又囑咐他不要對任何人提起自己來到此處，一切暫時保密。
他對姚掌柜還是比較放心的，畢竟是跟隨賈幫主幾十年的人，是共過患難的老兄弟。
吃過飯，方行便開始修鍊。
他之所以冒險留在此處，就是為了梳理功法，熟悉劍體決的訣竅。
畢竟從慘案發生、劍氣煉體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天，他還未靜心細察體內氣海經脈狀況。
世俗武道，講究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
主要是修鍊氣血精魄，到得高深處，體格強健，身手敏捷，精氣化作狼煙，衝天而起，鬼神辟易。
其肉身力量可達千斤，壽元也在百歲開外。
這便是江湖一流高手了。
方行從小愛劍，十年來一心一意練劍，又就被賈宏義悉心調教，年紀輕輕就達到了這個境界。
到了後天巔峰，如若得法，便可感受到體內丹田祖竅先天本命元氣的流動，即內景。
若是能夠內外交融，化先天后天為一，吸收後天之天地元氣，就可以稱之為外景。
內外合一，真元之氣也就產生了。
真元之氣就是世人所說的真氣。
修鍊出真氣，踏入先天之境，已經超出一般江湖武者的範疇，成為世俗中的絕頂人物。
先天強者可為皇朝大將，手握百萬雄兵；也可做皇室供奉，護衛皇帝左右。
方行本來堪堪觸摸到這個門檻，在素素的幫助下以劍體決在體內經脈穴竅開闢出完整的周天路線，便是一步登天，徹底踏入了先天之境。
方行現在要做的就是修鍊真氣。
由內而外洗鍊這後天渾濁之身，一步步轉化為先天清凈之體，無漏無垢，圓滿無缺。
也只有先天圓滿，穢濁盡除，才有一線機緣晉陞鍊氣期，踏足修真界，窺得大道之機，長生之謎。
當然，劍體決號稱劍宗修鍊根基，自然是與一般功法大不相同。
此刻方行運轉功法時，各種天地靈氣瘋狂湧入體內，他立刻就感到全身經脈撕裂般的疼痛。
他知道這是因為突然更換功法，穴竅初開，經脈細弱，不夠寬闊堅固。
就像河水突然變大，河道狹小，必定受到衝擊，多有損毀。
若要拓寬河道，只能不斷沖刷，日積月累，變小河為長江大河。
當靈氣入體，內外合一，轉化為真氣進入丹田氣海之後，方行又以劍體決獨特法門將其轉化成劍氣。
然後將劍氣散入五臟六腑、四肢百骸，洗鍊肉身，最終成就先天無漏劍體。
這不僅是方行踏足修真門檻的基礎，還事關他之生死。
他可沒忘記素素臨走時的交代，因此不敢有絲毫馬虎。
然而，當方行將第一縷劍氣散入體內時，立刻就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方行並不知道，將劍氣從丹田氣海散開，再刺激全身器官將其當作營養一般直接吸收,將肉體凡胎逐步轉化為先天劍體,這種法門，可謂是虎狼之法，霸道之極！
人的身體內部器官纖嫩如雀舌，劍氣如此鋒利兇猛，將之散入體內，就相當於是從身體內部刺殺粉碎自己。
若無外丹輔助，高人護法，輕則受創，重則喪命！
修鍊之途，步步驚險！
素素雖然是修為高深之輩，但心思單純，並無授徒經驗。
既然傳下法門，又賜下寶丹，便翩然而去，哪顧的許多細節。
此刻可苦了方行。
他感覺身體內猶如千萬根鋼針在來回穿梭，五臟六腑、四肢百骸立刻受創，鮮血也從緊咬的牙縫中溢出嘴角。
危急時刻，方行腦中靈光一閃，立即拿出素素臨別所贈劍體丹。
打開玉盒，不及細看，便送入口中。
丹藥入體，瞬間化作一道清氣散開。
方行五臟六腑內部創傷被緩緩修復，經脈器官開始散發出瑩瑩毫光。
毫光形成一層若有若無的保護罩，將鋒利無比的劍氣軟化、分解，然後被迅速吸收。
雖然還是刺痛無比，但已經可以忍耐，而且不會受到嚴重內傷了。
自此，方行劍體決的修鍊才算步入正軌。
直到晚飯時間，方行被送飯的姚掌柜吵醒，才收了功法。
站起身來，他感覺體內劍氣縱橫，整個人都散發出陣陣鋒銳之氣。
似乎與手中白虹仙劍已經融為一體，隨時都能發出驚天動地的一劍。
方行想到其中兇險，也是后怕不已。
他暗暗告誡自己以後修鍊定要小心謹慎，不可莽撞。
否則，一步行差踏錯，便是萬劫不復！
同時，方行也感嘆素素琴音的神奇與強大。
要知道，當時素素以琴音傳法時不僅引導那神秘的殺戮劍氣為他開闢經脈穴竅；
而且最後將劍氣散入他體內洗精伐髓，都沒有讓他受一絲內傷。
值得一提的是，方行收功之後發現劍體丹的藥效並沒有消失。
全身經脈器官還在它的保護之下，估計先天劍體煉成之前都不用再擔心，他頓時欣喜不已。
吃過晚飯，姚掌柜來到方行身邊小聲彙報道：
「少幫主，城主府正在整備兵馬，準備加派人手開赴青龍鎮。」
「城中幫派產業也多有眼線盯梢，還請少幫主早做打算。」
方行對此早已盤算，以免夜長夢多，他看著姚掌柜當機立斷道：
「青龍幫總部已滅，我也即將遠遊，無暇理會幫中事務，我現在任命你為清水城青龍幫總管事。」
「但從今以後你們不得再以青龍幫名義行事，是聚是散我也不再插手，一切買賣盈虧自負，我一概不管。」
這其實就是解散了青龍幫。
方行要他們不再用青龍幫的名頭，也是因為仇人勢大，前途未卜，免得牽連無辜。
姚掌柜聽到這番話也是老淚縱橫。
他再三勸說方行，莫要辜負了老幫主一番心血，要帶領兄弟們將青龍幫重新建立起來。
方行心中也難過，但他要報血海深仇，不得不如此，當下只能狠心拒絕。
他只是吩咐姚掌柜備好馬匹，自己隨時可能離開。
姚掌柜無奈，只能黯然而去。
方行喝了一大碗茶水，慢慢靜下心來，便繼續打坐修鍊。
待到夜深人靜時，他猛然睜開雙眼，跳到屋頂查看動靜之後，便在後院牽了馬匹悄然離去。
月黑風高夜，少年仗劍行，山外青山遠，十年江湖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