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第320章 一個億,賣不賣?
幾個人悚然無言,彷彿凍在了立櫃四周。
什麼是一級甲等文物?
反映某時期生產力發展、生產技術進步,以及經濟制度、政治制度,並具有重要歷史、藝術、科學價值的代表性文物。
比如夏朝青銅爵,商朝四羊尊,周朝後母鼎,秦朝兵馬佣。
到了漢,當然是金縷玉衣,沒有之一。
哪怕只是部份,哪怕只是兩隻手套,其珍貴性和代表性也已經不是能用錢能衡量的。
頓然間,張漢光和何安邦想起了李定安第一次打電話的情形:我要是發現了後母鼎的第五條腿,買還是不買?
當時兩人還想:李定安這什麼破比喻,後母鼎哪來的第五條腿?
但現在呢?
就想不通,郭院長和無數歷史學家、考古學家考證,竇綰玉衣沒有手套,那這件又是從來冒出來的?
而且還堂而皇之的擺在這裡賣,才六百萬,六個億怎麼樣?
更關鍵的是,建國后出土?
所以,根本沒必要買回去再讓國博報銷,而是第一時間就該報警……張漢光說的是這個意思。
不對,自個就是警察,還是專門管這個的……
張漢光猝然醒悟:拿出手機拔通一個號碼,就只說了六個字:「來活了,悅山湖!」
掛了電話,他呵的一聲:「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舉你妹!」李定安瞪著他:「你個攪屎棍!」
「嘿……我特么……」
張漢光頓時不樂意了,正要捋袖子,何安邦拉了他一把,指了指清單。
哦對……不止金縷玉衣,也不止九竅玉,下面還有十來件,都在二樓。
再一瞅,其它的沒印象,那最下的白玉觀音和紅瓷甪端不要太眼熟:就是他和何安邦,叫上資料員方誌傑一起去拍的圖像,又發給了李定安。
包括李定安和何安邦的對話,他也記的清清楚楚:
老何,你們那件舉世無雙的紅瓷甪端,我給它配了個對兒……
什麼,賣給你們?可以,我不多要,兩個億……
還有一樽白瓷觀音,甲等不敢說,一級文物綽綽有餘……差不多的還有個七八件,給你打個折上折,再給一億就行……
老何當時說,人民銀行的沒有,土地銀行的要不要?
當時,他和何安邦都以為李定安在開玩笑,但現在呢?
這下好了,別說土地銀行,李定安連根毛都撈不到……
哈?
一激動,電話打早了。
但打都打了,站在他的角度,更沒有發現一級甲等國寶,卻當看不見的道理……
「沒有這次,還有下次!」
張漢光轉著眼珠,表情訕訕:「再說了,年紀輕輕,連婚都沒結,賺那麼多錢有毛用!」
「放屁……上次是哪個王八蛋說的:反正我兒子也花不完,不如給乾兒子再留點?」
「這不是還沒認嗎?」
李定安都毛了:「老子乾死你……」
張漢光「嗖」一下就跑了出去。
他當然知道李定安在嚇唬他,但架不住趁機鑿他兩錘,下手肯定賊重賊重:那可是好幾個億,眼睜睜的就被他給攪黃了?
擱別人,掏刀子的心都有……
「別急!」何安邦又寬慰他,「只要不是建國后,肯定會退回來,說不定還有機會。」
呵?
是會退回來,但之後呢?
但凡那位溫總腦子沒缺根弦,就會將所有的東西再過一遍,保准有多仔細要多仔細。
原因很簡單:能被故宮金石專家鑒定為贗品的一堆碎玉,突然就成了金縷玉衣,價格直翻一百倍,哪剩下的東西呢?
還撿漏,撿個雞兒?
……
幾個人聲音很小,門口那邊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只看到四五個人圍著立櫃嘀嘀咕咕。
隨後,好像起了爭執,再然後,又打了起來:年輕的追著亮過警官證的那位,不過沒打著,被人攔住了。
付總瞅了瞅:「那柜子里有什麼?」
劉秘書努力回憶:「一百多塊玉筯、兩塊玉舞人、一塊琥珀羊,一塊煤精豬……最高的是玉筯,標價六百萬,其它價格都不是很高!」
玉筯、玉舞人?
付彬愣了愣,「哈」的一聲:「不會都當成漢代葬玉了吧?」
看器形,確實都挺像,但做舊的痕迹也很明顯。為以防萬一,當初老闆還請專家看過:贗品無疑。
稍想了想,他壓低聲音:「小曼,要是那些東西的話,一個億也不是不能賣……」
溫曼斬釘截鐵:「不賣!」
好吧,你是大小姐,你說了算……
轉著念頭,外面傳來關車門的聲音,幾人下意識的轉過頭:
警察來了。
溫總也來了……
……
「警察來了!」
「後面又來了兩輛車。」
何安邦瞅了瞅,一聲低呼:「溫有全?」
「你認識?」
「你們省收藏家協會理事長,全國收藏家協會委員!」
「關係很好?」
「好個毛?正因為關係不好,所以最好不要照面!」
何安邦像繞口令,眯了眯眼睛,「老馬,我們先出去!」
李定安愣了愣:「老何怎麼回事?」
「不太清楚,估計有過節!」
那你躲個毛?
……
看到警察,溫有全特地等了一下,發現不認識,只是禮貌性的打了聲招呼。
趁著這個空子,何安邦和馬獻明溜了出去。隨即,溫有全和警察進了門。
一位兩杠一,兩位兩顆豆,很專業,動作也很規範:先開紀錄儀,再拿筆錄本,兩杠一負責問,另外一位負責記:「誰報的警?」
「我!」
「怎麼回事?」
「他調戲女孩!」
付彬添油加醋,溫曼楚楚可憐,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我是穿的有點少,但他說我又大又白……這不是調戲是什麼?」
就一句又大又白?
兩杠一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張漢光差點沒崩住:他算是知道了,今天這一出是怎麼來的:當時,李定安正在給何安邦描述白瓷觀音的器形。
就一個電話,成了耍流氓,這不是比竇娥還冤?
果不其然:
警察又問:「當時他在幹什麼!」
溫曼猶豫了一下:「打電話!」
「除了打電話,還幹了什麼?比如和你有沒有過身體上的接觸?」
「沒有……但他當時是看著我說的!」
「除了又大又白,言語上再有沒有明確性的侮辱性詞語?聽清楚,有明確指向的!」
又大又白,不就指的是胸,這還不算?
溫曼咬咬牙,又搖了搖頭。
兩杠一面無表情:就為這麼點破事?
他又看了看李定安:「到你了,叫什麼?」
「李定安!」
「職業?」
「學生!」
「具體點!」
「京大考古系研究生!」
學考古的?
怪不得會到這裡來……
「說說具體情況!」
哪還需要說?
李定安嘆了一口氣,拿出手機點了一下:
「你少扯閑淡……趕快把圖像發過來,然後再派輛車,記住,多帶點囊匣……」 「你等會,白瓷觀音是怎麼回事?」
「這樣……我給你描述一下器形你就知道了……頭戴法冠、雙手結印、半跏趺座,上身赤裸……」
「尺寸呢?」
「大,很大……比你們那件還要高半頭……」
「服飾呢?」
「穿的不多,下身就一件紗裙,剛到膝蓋……大致就是:敞胸露臍、光腿紗裙,體型豐滿……又高又大又白……等會,有人過來了,我走遠點給你說……」
「什麼人?」
「你管什麼人?」
「我是怕有人截胡!」
「是個女人,挺年輕,不像玩古董的……」
然後,手機又傳出高跟鞋的聲音:噔噔噔噔……很脆,也很清晰……
李定安點了暫停。
兩杠一上上下下,目光從溫曼的頭頂打量到腳:敞胸露臍、光腿紗裙,體型豐滿……又高又大又白……
還有高跟鞋……
「你沒解釋?」
「解釋了,我說我當時說的白瓷觀音,她不信!」
兩杠一想了想:「白瓷觀音在哪?」
李定安沒說話,看著付總和溫曼。付總張了張嘴,剛想說沒有,但話到了嘴邊,又頹然一嘆:東西就擺在那裡,上了樓就能看見。
「二樓!」
「是不是上半身赤祼?」
「是!」
「敞胸露臍、光腿紗裙,體型豐滿?」
「是!」
這不就結了?
沒錯,是挺符合,但人家說的不是你。
兩杠一嘆了口氣,接過筆錄本,唰唰唰的寫了一行字,又往前一遞:「簽字!」
這就完了?
「什麼,誤會?」溫曼愣了一下,「好,這次是誤會,但他昨晚還調戲我……」
張漢光擠擠眼睛:「怎麼調戲的?」
「他說我腿好長……他……他女朋友也在!」
「好傢夥……」張漢光精神一振,「哪一個?」
李定安瞪著他:「滾一邊去!」
場面有點亂,張漢光越俎代庖,警察竟然沒說什麼。兩杠一又把報案回執往前一遞:「簽字!」
「我不簽!」
「不簽?」
真不簽,就得當謊報警情處理,帶回去的就不是他,而是你……
「簽!」溫有全一錘定音,「小曼,別胡鬧!」
溫曼好不委屈,眼眶裡轉起了淚花,「唰唰」兩下,也不知道寫的什麼鬼畫符,然後嘴一撇,白蔥一樣的手指直戳戳的指著李定安:「王八蛋!」
沒事,罵吧。
待會你想罵都罵不出來……
他正準備說點什麼,溫有全寵溺的拍了拍溫曼的肩膀:「別哭了,我通知他們領導了,回去肯定會處理他!」
沒完沒了了……
不對,我哪兒來的領導?
要通知也是通知學校……
他猝然抬頭:「溫總,麻煩問一下,你通知的是哪位領導?」
「寧導,蘇導,意思是還不夠?」
考古系……研究生……他也認識崔立……
不是……你把我當……電視台的暑假工了?
李定安正琢磨著,崔立愣了一下,忙掏出手機,又「唏」的一口涼氣。
屏幕上顯示,整整十一個未接。
寧晶兩個,蘇秀兩個,於徽音七個。
最後一個是兩分鐘之前……
「我……我……我之前關成靜音了!」
李定安頓了一下,搖搖頭:「沒關係!」
搞鑒定的都有這種習慣,他也一樣,怕何安邦沒完沒了的追問,直接關機了。
當然不管什麼導,更或是台長,都和他沒一毛錢的關係。
問題是,於徽音呢?
李定安能想像到,她那些同事會傳成什麼樣:於大小姐的男朋友是色狼……
警察已經定性這是誤會,還有那麼長,那麼清晰的電話錄音,你當沒聽到,非要給我個教訓……是這個意思吧?
李定安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溫總,能不能商量一下?」
沒人理他,付總往前一步,手一伸:「幾位請吧?」
「放心,就一句話!」
李定安把清單放在了桌子上,「就這些東西,一個億,賣不賣?」
溫有全起初沒在意,以為他想求情,但聽到一個億,精神一振。又瞅了瞅清單,眼睛「噌」的一亮。
一樓的那堆玉,以及二樓的那堆密宗法器?
溫曼、付總、劉秘書,包括三個警察,全愣住了:都這樣了,你還買?
張漢光兩隻眼睛撲棱撲棱:還能這樣?
「你剛怎麼不說?」
怎麼說?
你都報了警,我還跟在後面撿漏,這等於什麼?
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吃飽了就打廚子……
說句不謙虛的話:傳出去影響委實不太好。
但都到這會了,還顧及個毛線的影響?
大不了一分不賺,我全捐了……
溫有全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好像在問:你真是學生?
但警察還在,著實沒有撒謊的必要。
他又看了看清單,最後看了看門外的貨櫃車,地上的幾隻囊匣,以及旁邊的崔立。
好像還是京大考古系的?
以及電話里那一句:我怕被人截胡……
明白了:初生牛犢不怕虎,以為撿到了漏。
東西肯定還是那些東西,堆了好多年,他閉著眼睛也能數出來。
說實話,上千萬都夠嗆,但現在有人開一個億?
「眼拙了,沒看出來!」
默然好久,溫有全又笑了笑,「冒昧問一句,家裡人知不知道。」
「家裡人不管這個!」
李定安掏出了卡,「溫總,就一句:賣,我就付錢,不賣,我就走人!」
「賣!」
溫曼愣了愣:「爸?」
「開門做生意,哪有放著錢不賺的道理?」
溫有全擺擺手,「付彬,打合同,小劉,沏茶……」(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