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第295章 又見林子良
第295章 又見林子良
淋淋漓漓下起了雨,大樓里很安靜。
印表機「嗚嗚嗚」的響,不停的吐著紙,兩面牆都快釘滿了,一張挨著一張。
跟張漢光學的,很直觀,比電腦好使。
李定安托著下巴,逐一掃視。
頭緒在哪裡?
這不是鑒識古玩,也不是研究課題,眼力再好,智商再高,這裡也用不到。
從浩瀚如海的資料中找一兩條可能用到的信息,除了耐心,還是得有耐心。
三天了……
李定安撓了撓凌亂的頭髮。
「噹噹!」
舒靜好站在門口,俏生生的,先是愕然,然後又笑。怕笑出聲,緊緊的抿著嘴,嘴角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
「來了?」
李定安笑了一下,也知道她在笑什麼:三天沒洗澡,也沒怎麼睡,氣色和形象可想而知。
但能怎麼辦?
張漢光忙著辦案,抽不出人手,李定安也不好意思讓他抽人。甚至三天了都沒出封隊的這幢大樓,就是不想佔用王成功和孫懷玉的太多時間。
至於當地,不管是李定安,還是京大或是地質專家的建議一概不聽,鐵了心的要挖瓷器廠。
當然,他們分析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現在的地下水位確實高,但幾百年前可不一定。也別說幾百年前,就說去年:贛江斷流近兩個月,鎮政府組織村民抗旱,井打到五米深都不見出水。
所以更忙,比警方還忙,就第一天派了倆個實習生,不懂還添亂,讓李定安給攆回去了……
「房間安排好了?」
「嗯,張處長安排的,出入證也辦好了!」
舒靜好笑著,又挽起了袖子,「你去洗一下,再好好睡一覺,說不定等你醒過來,我就已經找到線索了。」
「好,交給你了!」
李定安也沒客氣,扔下筆,又揉了揉太陽穴。
酸酸漲漲,跟上銹了一樣,腦子也昏昏沉沉,確實得好好睡一覺。
張漢光站在門口,抱著膀子冷笑:「我要是當地領導,怎麼也得給伱頒個『友好市民』的獎狀,不然都對不起你這廢寢忘食,不眠不休的付出?」
「你別陰陽怪氣,你就說:你交待我幫你辦的事情,我哪一件沒辦到?」
張漢光吸了一下鼻子。
讓他分析那份配方,他前後用了兩小時。
讓他鑒定涉案的瓷器,李定安速度更快,十多件半小時搞定。
還順帶挖出了一夥遺址盜掘案的余犯……
正因為快,就感覺他像敷衍一樣。
當然,結論肯定沒錯。局長在電話里說,看到配方的各項數據,於正則的下巴差點掉下來……
「我沒說你不幫忙,但幫我的時候你要這麼認真,案子早破了!」
「你別扯淡:你讓我鑒定,讓我驗證配方,這些都不提,你還讓我幫你分析線索,幫你審訊?意思是還不夠,還得我提著槍幫你抓人?」
張漢光不說話了。
確實挺超綱,做的也夠多,所以這顧問請的千值萬值,關鍵是還不用付顧問費。
他就是酸……
「這麼多資料,就憑你和小舒明年也查不完……等方慧騰出手來,我讓她帶信息組幫你,專業檢索二十年,就你這些,頂多半天……」
「什麼時候?」
「都說了等騰出手來……再說了,你著急個什麼勁:真挖到了,當地也不會分你一個銅板?」
「萬一沒埋在地底下,而是光明正大的堆在哪個角落裡,是不是就不用挖?我要找到了,於公於私,於情於理,當地是不是也得分我點兒?」
「你這是喝了多少,還是沒睡醒?」張漢光驚呆了,「真要堆在哪,還能輪到你?」
「都說了萬一,萬一……」
「萬一個嘚兒……你要能找到,我叫你爹!」
「乖,好好等著……」
「你大爺……」
兩人說話的功夫,舒靜好已經幫他整理好了東西:倒了茶杯里的茶葉,又重新裝了熱水,雨傘遞到了手邊,外套也披到了身上,香煙和打火機裝到了兜里。
又遞過一塊濕巾讓他擦手:「回去別喝茶了,不然睡不著!」
「知道!」李定安接過了茶杯,「走了!」
舒靜好笑著點頭,張漢光卻皺起了眉頭:那位陳總還沒糊弄走,又來了一位舒助理?
還好,李定安夠忙……
他轉著眼珠,和李定安一起下樓:「你家陳總呢,什麼時候回京城?」
「沒問過,快了吧?」
「沒打電話?」
「哪有時間?」
「嘖嘖,你這對象談的?」
「自己過的一地雞毛,還敢笑話我?先顧好你自個吧……」
李定安撐起傘,揚長而去,留張漢光在雨中凌亂。
「我特么閑的?」
以後再提醒你個王八蛋,我張字倒過來寫。
有你小子哭的時候……
張漢光呵的一聲,轉身走向指揮中心。
……
雨越來越大,贛江滾滾而下,似一條黃龍。
到處都是水,挖掘機移動的異常艱難。一鏟斗下去,撈出了半斗泥湯。
泥頭車轟足馬力,排氣管里冒著黑煙,車輪軋過,地里留下半米深的泥槽。
幾把雨傘撐在雨中,勁風急掃,雨順著縫隙鑽了進去,西服澆的半透。
「老田,雨太大了,停工吧!」
再不停,機器全得陷進去,路也軋的七坑八凹,天晴了還得修,得不償失。
「好的書記,那天晴了再干?」
「可以!」陳書記點點頭,「老田,你們再聯繫專家沒有?」
「昨天還打過電話!」田副書記嘆著氣,「說是今年的雨太多,地下水位太高,挖掘難度很大。同樣的面積,往下挖五米深,不亞於在原地建一幢五層的大樓。」
「李專家呢,怎麼說的?」
田副書記想了想,決定實話實說:「他說我們瞎逑折騰!」
「夠直接的?」
書記反倒笑了,隨即又皺緊眉頭:寶藏肯定有,也肯定在豐城……這是李定安親口說的。
他還找到了兩件,而且其中一件是大明王妃命圭,更是佐證了這一點。
唯一的分歧點在於:藏寶圖上標的清清楚楚,之前那些人也斷斷續續的挖了五六年,指向都非常明確,就在這裡。
但李定安認為:藏寶圖標錯了,更甚至是圖也是假的,所以那些人沒找對地方,同樣屬於瞎逑折騰。
那誰是對的?
腦海中思緒萬千,機器的轟鳴戛然而止,雨點敲著傘面,又急又密。 書記悵然一嘆:「挖還是得挖,既便挖不出寶藏,能挖出幾件青瓷也行,不過不用太急:告訴鄒剛,以後這樣的天氣一律停工……還有,李專家那裡你也要勤聯絡,一有消息馬上彙報。」
「書記放心!」
田副書記點著頭,心裡卻在想:這伙犯罪份子也不是吃素的,不然好幾年了,部督大案都沒破?
他們能認定寶藏埋在這下面,還挖了五六年,肯定有一定道理。
所以還是得挖,等挖不到再說……
……
雨不停的下,連連綿綿,飄飄洒洒。
到半夜才小了些,直至黎明,慢慢停歇。
雲悄悄的散開,東邊一點一點的露出魚肚白,天色漸亮,一輪紅日躍出地面。
陽光穿過玻璃,又鑽過窗帘的縫隙,在牆上投下一道光影,又照到李定安的臉上。
好燙……
他慢慢的睜開眼睛,又眯了眯,頭往旁邊躲了一下,一骨碌翻下床。
天晴了?
「嘩」,窗帘拉開,房間里頓然大亮。天格外的藍,陽光明媚,院子里升騰著霧蒙蒙的水汽。
樓底下靜悄悄,不遠處就是商業街,異常喧鬧。
李定安默然: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年輕真好!
他伸了個懶腰,又竄進衛生間,前後也就十來分鐘,就收拾的利利索索。
手機、電腦、煙盒、茶杯……
下樓,再上樓……
「李老師,早!」
「早,要出去辦案?」
「對。」
「左科長,張處長呢?」
「去機場了,有一撥同事從京城過來,他親自去接了……李老師要出去?我給老王打電話,讓他回來……」
「謝謝,我不出去,你忙你的!」
一路打著招呼,李定安到了辦公室門口,一按把手,門卻是鎖上的。
舒靜好還沒來?
他摸了摸口袋,掏出鑰匙打開了門,眼睛霎時一亮。
太乾淨了。
牆上的資料不見了,柜子里的文件擺放的整整齊齊,地面一塵不染,桌子亮的反光。
查完了?
不應該。
就算舒靜好是專業的,沒道理差距這麼大:自己查了三天都沒頭緒,她剛來一天就查的清清楚楚?
他走到桌前翻了翻:還是自己之前列的那份提綱。
順手打開電腦,機箱「嗡嗡」的響。
門外傳來腳步聲,隨即,兩個人進了辦公室。
「啊,李老師?」
舒靜好打著招呼,使了個眼色,孫懷玉忙關上門。
「出去了?幹嘛神神秘秘的?」
孫懷玉笑了一下,感覺很不好意思,手裡的包往前一遞:「李老師,你看?」
什麼?
正狐疑著,一顆毛絨絨的東西從包里鑽了出來。
嗯,狗?
就那天見過的那隻小奶狗,看到李定安,嗚咽的叫了一下。仔細再看,脖子里還戴著那串珠鏈。
李定安都呆住了:這執行力?
他不懷疑孫懷玉的領悟能力,肯定能聽懂自己的意思。就是沒想到,動作這麼快?
別說珠鏈,甚至把狗子都帶了回來……
「我拿不準,就問了一下小舒,而且他們也認識我,我不好出面,就讓她幫了一下忙!」
「怎麼弄回來的?」
「買的……」舒靜好篤定的點著頭,「我們去的時候,小狗拴在泥坑裡,水沒過了脖子,都快淹死了。那位大嫂在門口坐著,管都不管,我說看著太可憐,想買,她問我要了一千……」
「買的就行……楊起超被抓了吧?」
「對,大前天就被抓了,家裡搜出好多一級文物,有一件三國時期的穀倉罐,高近有一米……」
李定安猛的一頓。
就說身家不小,歲數也不小,大風大浪里過來的,那天卻那麼慌?
山東博物館有一件鎮館之寶,也是穀倉罐,才五十公分。這一件高了足一倍,不出意外,應該是全國首例,再判二十年輕輕鬆鬆……
李定安搖搖頭,接過狗子,摘下珠鏈看了看,確實還是那一串。
他順手一拋,孫懷玉慌忙接住。
「鄭萬九你也認識,自己去處理。」
「啊……然後呢?」
「你自己的東西你問我?哦對,見者有份,記得給老王分一半……」
孫懷玉眼睛一突,手也抖了一下:「是……是……是小舒付的錢……」
「她不算,純屬瞎湊熱鬧!」
李定安又笑,「別多想,說不定什麼時候你們就得給我擋子彈……告訴老王,這可是買命錢,讓他省著點花。」
孫懷玉怔了怔,囁喏無言:這和送給他們的有什麼區別?
來的路上,她還問過舒靜好。舒靜好說,上百萬不一定,但幾十萬肯定是有的……
她還想說什麼,李定安已經轉過身,坐到了電腦後面。
「查得怎麼樣了?」
「查完了,我重新建檔,保存在桌面上!」
不可能……這是李定安的第一反應。
他訝然的抬起頭,發現舒靜好笑的鬼鬼祟祟:「我讓方科長幫忙,她就用了一個多小時!」
「她?」
「哦,還有好幾位警官,用的也是她們的電腦。」
就說嘛,方慧再厲害,也不可能一個小時就查到結果。
但信息科不一樣:他們能連線全市、全省的電子史志檔案庫,再根據關鍵字建模,搜檢到結果不過是時間問題。
當然,必須要有相關許可權,所以說來說去,還得張漢光點頭。
還行,算是沒白給他當驢做馬……
李定安點點頭,打開電腦,又打開文檔。
資料總共有三份,都很詳實,分別為瓷器廠原址相關記載、古城道觀、以及歷代寧王與豐城的淵源。
他一頁一頁的翻,當翻到歷年買過這塊地、辦過廠和歷任老闆的信息時,一個極為陌生,卻又讓他不得不聯想的名字映入眼帘。
梁志林,涵管廠!
哈哈,如果倒過來,難道不是林子良?
再看時間:十三年前……
李定安的眼皮「噌噌」的跳:「孫秘書,快,幫我叫張處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