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第250章 被驢踢了
第250章 被驢踢了
常言道: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何況是連著兩次?
林子賢殺人的心都有,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想衝上去和李定安拼個你死我活。
覺察到不對,雷明真往前一步,像座山一般護在李定安身前。眉頭皺成「川」字,雙眼圓突,頗有幾分怒目金剛的味道。
李定安這朋友沒白交……
暗暗讚許,孫明方嘆了口氣:「林總,別衝動!」
我衝動個雞毛?
「孫館長,好幾個億,擱你你沖不衝動?」
就五千萬,哪來的幾個億?
孫明方一頭霧水,丁立成則嘆了一聲:「林老闆,我說句實話:別說幾億,就是幾十億幾百億也沒用……也都挺忙,伱看,如果看東西咱就看,如果不看我就先走一步?」
話不好聽,但振耳發聵。
不然呢?
參展之前,所有的東西都簽過協議,甚至售價都是賣主定的,現在賣出去了,你又想反悔?
沒這樣的道理,就是官司打到聯合國也打不贏。
那怎麼辦,搶回來?
就他那身板兒,雷明真用一隻手就能把他像拎雞崽一樣的提起來……
李定安搖搖頭,又拍了拍雷明真的肩膀:「走了!」
雷明真頓時反應過來:對哦……佔了天大的便宜,還不跑?
他點頭的功夫,李定安順手提起了畫。
「五千萬的東西,你就這麼拿?」
「沒那麼金貴……孫老師,丁老師,你們先忙……」
打了聲招呼,他轉身就走……油畫就那麼隨隨便便的拎在手裡,就像拎著一塊抹布。
定眼望著他們離去,直到李定安踏上樓梯,林子賢才反應過來:「就……就這麼走了?」
你還能攔著不讓走?
今天才認識,孫明方都懶的安慰他:「林總,東西帶了沒有?」
「帶……帶了!」
林子賢咬著牙,指了指肩上的包,又拿出手機,「不過要稍等幾分鐘,還有一位朋友馬上過來!」
左右不差這麼點時間,孫明方點了點頭。
丁立成則轉了轉眼珠:李定安判了死刑的東西,還有什麼看的必要?
要不是馬獻明說情,他都懶得來……
思忖間,林子賢的電話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我到了!」
隨著話音,電梯門「唰」的一開,齊英收起手機,款款而來。
孫明方不認識,丁立成倒是知道她是誰,不過也是第一次見,只是點了一下頭。
「嫂子,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故宮的丁老師,這位是滬上畫院的孫館長,原國美項志清院長高徒……」
「麻煩兩位!」
「客氣!」
「書呢?」
「在包里!」
「呲」的一聲,林子賢拉開拉鏈,拿出一隻木製的盒子。
蓋子打開,裡面放著一本線裝的古籍。
「《儀禮註疏》……嗨,還是手抄本,看著挺舊?」
孫明方頓時來了興趣,小心翼翼的托出書本,也沒急著翻,先用指肚捻了捻中間的紙頁。
「熟宣,上好的青檀特凈……年代挺久,也不是后做舊的……嗯,至少清以上……」
念叨著,他又翻開封面,接著,眼皮狠狠的一跳:「九疊篆刻……宋版?」
丁立成笑吟吟的:「繼續!」
「繼什麼續……老丁你看清楚:秘書省校書郎、宋代官方手抄本……要是沒問題,不得上億?」
「我是讓你往下翻!」
「翻啥翻……我先把這兩枚印看準了再說!」
「別急,這才兩枚,後面多著呢!」
「啊……你怎麼知道?」
丁立成沒說話,輕輕一揭,翻過了扉頁。然後,孫明方一個後仰:整整一頁紙,竟然蓋滿了印鑒,沒有一絲縫隙……
好傢夥,搞批發的嗎?
再一看,他「咻」的一口涼氣:
《緝熙殿寶》……這是南宋理宗后的內廷藏書之印,皇帝也在用。
《祝融之後》……這是端宗鑒賞之印。
《廣運之寶》……明清兩朝均有,皆是帝璽之一,但清朝的要大一寸。
所以,這一枚是朱元璋時就刻的。
《五福五福堂寶》、《古稀天子之寶》……乾隆的。
以及剩下的《內殿秘書》、《翰林國史院》、《文淵閣》、《國子監》等等,孫明方哪還能顧得上?
這是宋、元、明、清,一代都不差……
研究了半輩子的字畫,鑒定過的古籍也不少,但被四朝皇廷內藏,四位皇帝鑒賞,中間沒斷過代,還蓋了這麼多帝印的,真就是第一次見。
說不定還得加上他老師項志清……肯定也沒見過……
孫明方完全被震懵了。
「哈哈哈……」
等的就是這一幕,丁立成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怎麼樣,是不是感覺眼睛都要瞎了?」
「不是……怎麼這麼多印?嗯,你之前見過?」
「要見過我就不來了。」
不可能!
你怎麼知道後面還有很多印鑒,而且看到的時候,還一點都不好奇?
剎那,孫明方福至心靈:就說林子賢怎麼見了李定安就嘲諷,擺明之前有過節……
丁立成聽到油畫是林子賢的,眼珠子差點掉地上。
林子賢之前還說過一句:孫館長,好幾個億,擱你你能不能冷靜?
這本書要是真的,豈不就是好幾個億?
哈哈……李定安鑒定過?
「怎麼回事?」
「你好好看,先看印,回去再說!」
為什麼要先看印?
愕然抬頭,丁立成輕輕的眨了一下眼睛。
就這眼神,別說朋友之間,就是陌生人也能領會,孫明方頓時瞭然,又低了下頭:「好!」
「老孫,你別光用眼睛看!」
「真稀奇,那我用什麼看?」
「放大鏡!」丁立成使著眼色,「再打道強光……」
明白了,李定安就是這麼看的。
孫明方猛點頭:「哦對……」
兩個老男人眉來眼去,林子賢一點都沒覺察到,還很是興奮:孫館長剛剛可說了,宋代手抄本……
齊英卻想捂額頭:瞎成這樣,你不打眼誰打眼?
再沒人說話,孫明方看的格外仔細,差不多有十多分鐘,他才直起了腰。
「孫館長,沒問題吧?」
沒問題?問題大了……
孫明方琢磨了琢磨,決定直話直說:「印不對,宋、元、明三朝的印都是同一時間蓋的……所以,這是偽本!」
霎時,笑容凍在了林子賢的臉上:這和李定安說的有什麼區別?
「孫……孫館長……您再看一眼?」
「看了一刻多鐘了,還要怎麼看?」
「丁……丁老師,要不您再看看?」
「再看也一樣……林總,今天就到這裡吧,館里還有事……」
「不是……你們不能這樣……」
那應該哪樣?
「林總,就這樣……再會!」
兩人異常的乾脆,轉身時,丁立成又朝著齊英點了點頭。
齊英笑了笑:「費心了!」
「客氣!」
話音未落,又聽到「噗通」的一聲,三人齊齊的轉過頭:林子賢箕坐在地,雙眼無神,瞳孔中沒有一點焦距。
孫明方和丁立成對視一眼,又搖了搖頭:好幾億的東西,林子賢沒有當場暈過去,已經算是心理素質非常好了……
嘆著氣,兩人走向電梯,小聲的說著話:
「李定安什麼結論?」
「你和他差不多!」
「不可能吧?」
孫明方狐疑了一下:捫心自問,他離李定安還是有那麼一絲差距的。
「我說的是差的不多,沒說一模一樣……」
「你正經點!」
「他說這是明代偽本。」 「差不多,看紙張、絲線老化的程度,斷代到明並非沒有根據!」
「他說那些印是萬曆時期蓋的!」
「嗯?」
孫明方稍頓了頓,「那些印鑒的痕迹確實虛的有點厲害,差不多有四五百年,斷代到萬曆時期,剛剛好!」
「紙是雪花箋,南宋澄心堂御供!」
「確實是雪花箋……唏,南宋?哦哦,差不多……」
呵呵……剛是誰說的紙的年代是清以上?來你算算,這中間差著多少年,還差不多?
鴨子煮熟了嘴是硬的,行,我讓你差不多……
「線用的是緝里湖白絹絲……」
「對對,是白絲……嗯,緝里湖?嗯……差不多!」
「墨是潘谷八松煙……」
啊?
這一次,孫明方終於不敢說「差不多」了。
他就只看出是上好的徽墨,挺老,但和紙一樣,斷代最多斷到清以上。
李定安倒好,不但肯定是南宋時期,甚至連誰造的都知道?
「還有……清代的印都是對的,包括乾隆的太上寶藪,所以這本書是半假半假……」
啥?
電梯門開了,孫明方卻停在轎廂外,好似忘了怎麼抬腳。
半假半假,還有這樣的說法……不對,如果清代的印是真的,不就是半真半假?
腦海里就如放電影,浮現出紅彤彤的那一頁,乾隆的兩枚印鑒彷彿長了翅膀,在眼前飛來飛去。
看著確實像是真的,但那些偽印,哪一枚看著不像真的?
都確定之前的七方印是偽蓋,出於慣性,剩下的當然也有問題。除非把真印擺在眼前一筆一劃,一絲一痕的對比,不然誰敢這麼肯定?
但李定安就敢。
看他傻了一樣,丁立成又詭異的笑了一下,「他很確定,這是項墨林偽作!」
項墨林……好傢夥,這個更難,不比大海撈針輕鬆多少……
孫明方徹底呆住了:「他怎麼判斷的?」
丁立成攤了攤手:「天知道!」
「蒙的?」
「開什麼玩笑?昨天下午我們才做了圖像對比分析,無論是紙質、墨痕、筆跡、印鑒、絲線等等,和故宮中收藏的項墨林偽本毫無差別……」
「哦,你們就有項墨林的偽作,還不少……唉,不對:故宮還有資料庫,林總為什麼不送去做能量色散分析?」
「你以為李定安沒提醒他?」丁立成壓低了聲音,「這本書很可能就是前幾年從故宮流出去的,換你你去不去?」
孫明方瞪大了眼睛,不敢問了。
恍惚間,他跟著進了電梯,丁立成點了按鍵,又一臉戲謔:「現在是不是還差不多?」
「什麼差不多?不是……合著你逗我呢?」
「廢話,不如李定安的多了去了,就像我……有什麼不敢承認的?」
「誰說不敢承認了……我是想不通,他這眼力怎麼練的?」
「練個鎚子,你不算算他幾歲?不過天才都這樣,比如林……嗯,回去再說……」
聲音越來越小,隨著電梯閉合,發出「咣」的一聲,
林子賢一個激靈,如夢初醒:「他們認識,關係還非常好……所以肯定是商量好的……對,就是商量好的……」
坐了幾年牢,你把腦子也坐糊塗?
齊英悵然一嘆:「換做是你,你會不會?」
林子賢一愣,啞口無言。
一分錢的好處都沒有,卻要搭上前半生的努力,以及後半生的前程,圖什麼?
「時間不多了,別再拖了!不然到時候別說出國,你連飛機票都買不到!」
「嫂子你再給我點時間……」
「兩年了?」
齊英搖搖頭,徑直走向電梯:「記住,還有一個星期!」
去你媽的一個星期……
倏然間,林子賢的眼珠又紅了,盯著齊英的背影咬牙切齒:十多個億的東西,你兩億就想要?
做夢去吧……
……
「五千萬……你才花四十萬,跟白撿的一樣?」
雷明真巔兒巔兒的跟在李定安屁股後頭,眼睛里直冒賊光,「我什麼時能才能賺到這麼多?哦不,減兩個零,五十萬就行……」
「撿次小漏就賺到了,教你你又不學?」
「光是瓷器資料就三大本,比牛津字典還厚?還沒算字畫、玉器、雜項……快算了吧,我背東西都快背吐了……有沒有簡單的,不費腦子不花時間,來錢快一點的?」
李定安想了想:「有!」
「什麼?」
「抬頭……那!」
雷明真果然抬起了頭,然後就愣住了。
好傢夥,中國銀行?
合著逗我玩呢?
雷明真開始捋袖子,李定安早跑出去了七八步。等追過去,他又繞了回來。
陳靜姝就挺羨慕:「你們關係真好!」
「那可不,真金白銀煉出來的……不信你問問他,上學的時候坑了我多少錢?別人當槍代筆做作業,都是按篇、按章算,他按句、按字?」
「那你怎麼不找別人?」
雷明真一臉的理所當然:「別人不會做呀?」
「哈哈哈……」陳靜姝笑的好不開心。
然後,雷明真就開始講李定安上學時的糗事:要麼帶同學在食堂靜坐,抗議飯太難吃。要麼就帶同學去辦公樓堵校長,投訴學院領導不稱職:體育館和運動中心的器材都老掉牙了都不換?
反正不是一般的刺頭,用校長的話說:教了大半輩子書,就沒見過你這麼調皮搗蛋鬼主意還賊多的小子……
再不就是想著法兒的坑同學的錢……也不算坑,就是太黑:找別人寫一篇論述一百是吧,但我得兩百。
什麼,太貴,那你找別人吧……問題是找別人過不了啊?
陳靜姝時而淺笑,時而捧腹,眼中又浮出一絲疑或:感覺那時候……他對錢就不是一般的熱衷?
她想了想,斟酌了一下措辭:「當時是不是……有點緊張?」
「你說錢對吧……哪有?爺爺奶奶、叔叔阿姨都有工作,李犟犟每月的生活費絕對超過大半的同學!」
雷明真「呵呵」一笑,「布衣領袖啊,不得發展群眾,不然哪來的基礎?不誇張,首師四座大門大大小小一百多家館子,他沒有一家不是VIP!」
哈哈……原來都請同學吃飯了?
「是不是有很多女同學喜歡他?」
「何止是多?」雷明真竟然點了點頭,「那可是師範學院,還是全國排名第一,女生沒比我們更多的了……就他這小白臉,還那麼愛出風頭,你想像一下?問題是石磙子的腦袋鑽不開,他不開竅呀……」
「哈哈哈……」
「就你話多?」
一腳踢過去,雷明真「嗖」一下就跑了。李定安又看了看錶,「不早了,要不先去吃飯!」
「好,說好的我請客,阿珍想吃什麼?」
嘖,這阿珍叫的?
雷明真呲了呲牙:「隨便,我不挑……不要比李犟犟的手藝差就行!」
你這還叫不挑?
「他的話你只能聽半句,就前兩字:隨便……」
陳靜姝怔了怔,又開始笑:就感覺挺開心,好長時間都沒這麼放鬆過。
正準備訂餐廳,李定安的電話卻先響了起來。
他瞅了一眼:陶秘書,這誰啊?
想了好一陣,李定安才有了點印像:上次區領導和許多專家去學校參觀,坐領導旁邊的那位……
「你好陶主任!」
「啊……準備讓我休息幾天?」
李定安愣了愣:還有這樣的好事?
「多想,怎麼可能?陶主任誤會了,真不會有什麼想法……」
「大概多長時間?不一定……唉好好……」
只說了三兩句,李定安掛了電話,長長的呼了一口氣:終於解放了。
雷明真又湊了過來:「怎麼了?」
「應該是……嗯,被開除了!」
「什麼……你們學校腦子有問題吧?」
「你腦子才有問題?不是學校,是展覽會……」
雷明真愣了愣,又「呵」的一聲,「確實沒問題,但肯定被驢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