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第222章 差距這麼大?
第222章 差距這麼大?
鑒定界中不是沒有自視甚高,看同行就像看垃圾,天王老子來了都不服的專家。就像於正則,看人都是昂著腦袋斜著眼睛的。
但這兩位不是,說話挺客氣,滿臉笑眯眯,探究中帶著几絲狡黠,感慨中帶著一點佩服,確實有點考教的意思,更多的則是好奇。
見得多了,也就不奇怪了,李定安禮貌的請這兩位坐下,又看了看茶几上的扳指:典型的圓柱形制,沒有弦槽,也沒有用來與拇指固定的繩孔,還刻有紋飾,而且還是四爪行龍。
所以,這是一枚滿清入關以後才有的文扳指,只是飾物,並非用來射箭,而且使用者的身份不低:多羅郡王以上。
關鍵的是,那麼大的窗戶,那麼強的自然光,頭頂更是開著筒燈,這玩意竟然不反光?
干綠干綠的,沒有一點玉質感,就跟染過色的木頭一樣,普通的玩家一看:這哪裡是玉?
隨便找條水溝撿塊石頭,雕出來的都比這好看。
既便是玩玉的老行家,百分之九十以上也會把這玩意當成后做舊的東西:因為太像了,跟拿酸鹼類的化學原料泡新玉泡廢后沒什麼區別:玉石表面的性質已經徹底發生了變化,沒有任何的光澤度。
真實情況是,這是玉器表面裹了一層水銹類的玉泌,入土時間超過一千年以上才會有,而且在水質成份極為複雜的情況下才會形成,所以不是一般的少見。
就連李定安也是第一次見,包括國博和故宮,玉器夠多,相關資料也夠博雜,但別說實物,連這一類東西的影像和圖片都沒有,只有文字性描述。
而如果用儀器測,這玩意表面的酸鹼值確實高得離譜,所以,這不單單是一件會讓大多數的玉器專家都會打眼的東西,更能騙過大部分的玉器類檢測儀器。
李定安端詳了好一陣,保險起見,還拿手裡仔仔細細的摸了摸,確實沒認錯,才把東西放在了桌子上。
看他直起了腰,朱訓眨了眨眼:「李同學,怎麼樣?」
「宋以前的玉諜(同射),原器成形大致在唐代,在晚唐至五代時入葬,墓葬地點離水源極近,且鹼性值極高,而且至少浸蝕了上千年,才會形成這種類似青銅銹的玉泌……
然後大概在清中期出土,應該是落到了哪位王爺手裡,割了諜角(用來繫繩的孔角),磨平了弦槽,又刻了行龍紋飾,改成了文扳指……然後晚清至民國時再次入葬……」
稍一頓,李定安壓低了聲音,神情稍有點古怪:「玉質乾的離譜,還一點包漿都沒有,所以絕對是生坑出來的東西,出土不超過三年……大概率,是親王之墓!」
我去……
謝原平心裡一咯噔,手快的幾乎在空中劃出了殘影,然後……扳指就不見了!
高勝東也被驚的不輕,以他的眼力,當然看不出這麼多的信息,包括前一秒他都在分析:這東西這麼複雜的嗎?
隨後,「嗖」一下,眼前閃過一首暗影,桌子上就空空如也,好像那枚扳指從來都沒出現過一樣。
高勝東反應再遲頓,也琢磨過味來了:好傢夥,生坑貨?
這類東西來歷只有兩種:要麼是盜掘后流入市場,這種好一點,既便被舉報,收藏人也可以辯稱不知情,至多也就是沒收罰款。
但如果是官方考古發掘,之後被收藏於某官方機構,又被用「狸貓換太子」的手法換出來的,那性質就嚴重多了:不管被轉了多少手,所有交易人都會被追究刑事責任……
所以,謝原平多少有點後悔,因為他就沒想過,李定安能認出這是生坑的東西。
而恰恰好,這小子有前科,舉報他壓根沒有一丁點的壓力。
朱訓也有點懵,直愣愣的盯著李定安。
這枚扳指確實有點複雜,確實打過不少行家的眼,包括好幾位知名的玉石專家,都說是后做舊的東西,但泡的有點狠,所以廢了。
所以,他們就以為,李定安的眼力既便比一般的專家要高,也就能看出這東西有點蹊蹺,肯定想不到這是一件埋了上千年,被人挖出來以後重新復刻,然後再次入葬,又埋了上百年的東西。
其實這已經夠高看他一眼了,但李定安倒好,前後都沒五分鐘,就把這東西的來歷說的明明白白,判定的時間點比C-14斷代都要精準。
更離奇的是,他竟然能認出這是生坑出來的東西,而且一口斷定,出土時間不超過三年?
這就有點過份了:因為這玩意真就是前年才挖出來的,地點在天津,墓葬主人為康熙之孫、雍正之侄,乾隆堂兄,和碩恆格親王愛新覺羅弘晊。
可不就是清中期,可不就是親王之墓?
但現在的墓可不是那麼好盜的,所以挖的快,抓的也快,判的更快。除了一個小型的盜墓團伙,公安機關還端掉了一家名為收藏,實則銷贓的藝術品公司。
所以收繳的東西有點多,也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最後一股腦的全部上交當地文物局。
文物局也挺用心,邀請知名鑒定機構重新進行了鑒定分類:限制流通和藝術價值較高的一律交由當地博物館館藏,沒什麼價值和仿品則舉辦公益性拍賣。
因為假的太明顯,專家們一致認定這枚扳指是后做舊的現代工藝品,而且儀器檢測結果也是仿品,自然而然的就上了拍,價格還賊低:五百塊。
也是巧,謝原平和朱訓也去參拍,第一眼看到這東西時,也覺得一眼假。但結合盜墓案的公開信息,他們就留了個心眼,把這東西拍了回來,然後又請了幾個要好的專家著重研究了一下。
再之後,他們才發現這玩意竟然這麼稀罕,入了兩次土,而且間隔足足上千年,甚至還是正兒八經的唐玉,更是清代親王的隨身之物。
來歷之複雜,過程之曲折,堪稱世間僅見,價值自然就高的離譜。可惜是生坑貨,交易是想都別想,也就只能自個把玩。
包括現在,李定安真要舉報,沒不沒收只是其次,也不至於被追究什麼責任,關鍵是後續影響:好歹也是省級的文物局和博物館,卻被他倆當猴一樣耍?
他們又不是李定安,頭那麼鐵……
所以,謝原平的速度才那麼快,朱訓愣了好久,又眨巴了一下眼睛:「李同學,你看錯了吧?」
就差一點用系統了,怎麼可能看錯?
「有可能!」
李定安大有深意的笑了笑,「要不,我再看一看?」
看個屁,那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兩位專家面面廝覷,對視了一眼后,又猛的回過了味:人家這是主動給他們台階下呢,不然不會前後矛盾:之前還那麼肯定,這會兒卻又說的模稜兩可?
鬆了一口氣,謝原平伸出了手:「都說聞名不如見面,就想著認識認識……李老師別見笑!」
朱訓也連忙解釋:「對……絕對沒其他意思!」
當然知道這兩位沒惡意,不然也不會拿這樣的東西出來給他看,李定安理解的笑了笑:「兩位老師客氣,以後多交流!」
他也再不提扳指的事情,就像從來沒見過,謝原平和朱訓也算是徹底放下心,心中還在想:這位也不像傳聞中的那麼不通人情世故嘛?
花花轎子人抬人,感覺距離拉近了不少,李定安又趁機問了一下文博會鑒寶活動的事情,兩位專家可謂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高勝東不勝唏噓:看,才幾分鐘的時間,就從李同學,變成了李老師?
所以說,有本事的人,到哪裡都會受到尊重……
三人聊的很投機,高勝東也聽的很認真,壓根就沒注意台上的領導都講了些什麼,座談會又進行到了哪一項。
當有人喊了好幾遍「朱老師」,他們才發現,已經到了專家發言環節:領導就展會期間鑒寶活動形式及程序、細節等問題,現場徵詢專家們的意見。氣氛很熱烈,大家討論的很認真,就剩他們倆沒講話。
再一瞅,兩個人竟然躲在接待室的角落裡,和一位一看就是學生的年輕人正聊的忘乎所以,領導秘書連叫了兩遍他們才回過神。
這是誰,是這兩位中的哪一位的親戚家的小孩嗎?
但也不能在這聊天吧?
秘書暗暗腹誹,清了清嗓子,正準備提醒朱訓和謝原平發言,第一排的專家眯眼往後瞅了瞅,又問著旁邊的吳湘:「吳教授,那是李定安吧?」
吳教授淡然的點了點頭:「對!」
兩人的聲音都不大,但足夠身邊的人聽清楚,下意識的,周圍的五六位全都回過了頭。
再一看,可不就是李定安?
李定安再矜持,也不能當沒看見,當即站了起來,笑了笑,又欠了欠腰:「各位老師好!」
專家們頓時就樂了:還挺有禮貌?
秘書稍微有點懵,感覺對李定安這個名字有點印象,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在哪裡看到過或是聽到過。
領導也有些好奇:這不就是剛才在宋元系教研室看到的,資料介紹中負責項目的那個學生嗎?
丁院長適時的解釋了一下,秘書突然就想了起來:上周,文物局聯合各部門,就文博會籌備會議上,有宣傳部門提過:
因為遼省打假和瀋陽故宮事件,古玩行業的公信力嚴重下滑。相應的,此次的文博會受到的關注也是空前的高,無形中給宣傳工作帶來了不少阻礙,增添了不少難度。
當時領導還有點不悅,當場批評了宣傳部門的負責人:有阻礙就不幹工作了?
下來后,秘書搜了一下,很是感慨了一番,後來因為太忙,就漸漸的把這件事情忘到了腦勺后,也就對李定安這個名字稍有點印象。
這會再一提,瞬間就明白了,這些專家為什麼會是現在這樣一副神情:在古玩界,這位絕對屬於明星人物,先不管名聲是好的還是壞的,在社會大眾中的知名度比在場的這些專家加起來都要高。
關鍵還是個刺頭,而且看樣子,京大的專家名單中肯定是有這位的……頓時間,秘書就有些頭大,下意識的往旁邊瞄了瞄。
領導估計也想了起來,但不知道為什麼,竟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形像挺不錯!」
什麼意思……這應該是誇獎吧?
李定安還在琢磨,領導卻轉過了頭,和丁院長商量著什麼。離著這麼遠,肯定聽不到,但時不時的,兩人就會往這邊掃一眼,李定安也就知道了,肯定在談論自己。
早都習慣了,他也不在意,又聽了聽謝原平和朱訓的建議。
確實極為水平,提出的意見也極有見地,完了后,朱訓還準備讓李定安也講兩句,被他用眼神給拒絕了。
已經夠高調了……
就這樣,在和諧友好的氣氛中,座談會圓滿落幕,雙方道別,又把領導和專家們送下了樓。
然後,比較離奇的一幕出現了:和丁守義和吳湘握完手,一群專家繞過其他幾位教授,走到了最後面。
幹嘛?
當然是找李定安!
「李老師,久仰久仰!」
「您客氣!」
「有時間坐一坐,交流交流?」
「一定一定!」
李定安禮貌卻不失矜持,不停的握著手,讓旁邊的幾位教授蠻不是滋味:不看那些專家,路過他們時也就是點一下頭,但離李定安還兩三步,就已經伸出了手?
十位專家一個不落,都過來打了聲招呼,最後竟然連領導都沖著這邊點了一下頭,好像專門在和李定安道別,幾位教授更感慨了:
人的名,樹的影,他們也知道和李定安比的話,他們還是有點差距的,但沒想到,差距竟然這麼大?
高勝東表示:這都是小意思。
要是讓你們知道他這一周都幹啥了,你們連比的心思都不敢有……
正暗暗樂呵著,丁院長又把李定安叫到了身邊,剛說了兩句,李定安就跟呆住了一樣:領導說,為提升展覽會的品質和形像,宣傳部門可能會對自己進行重點宣傳。
開什麼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