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第203章 挨罵了吧

  第203章 挨罵了吧

  假的終歸是假的,再放一百年,依舊是假的……


  連自珍感覺腦子裡發暈,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於院長恍若如夢,猶自不敢置信。


  趙永江悵然失言,扼腕長嘆。


  館員們呆若木雞,教授們神情凝重……


  其實李定安在電話中說出「人造絲」,趙永江摔了放大鏡的那一刻,所有人就預料到了結果。


  可是,不到最後一分鐘,誰願意相信這就是事實?

  因此明知道「字跡」、「印章」也可能有問題,卻只能硬著頭皮掙扎。


  但結果呢?


  連個浪花都沒翻起來,最後依舊是一地雞毛。


  肯定都要恨死自己了吧?


  李定安感慨不已,稍一思忖:「處長,那我先回去了!」


  於院長悚然一驚:「李老師要回去,現在?」


  不然呢,站這裡等著挨打嗎?

  李定安點了點頭。


  其他人都有些不解:領導都還在這呢,你卻要先走,懂不懂禮貌,知不知道什麼是尊重?


  所以,王處長肯定會不高興,也肯定不會讓他走吧?

  沒想,王永謙卻笑了一下:「好……小劉,去安排車!」


  李定安又不能改口,還不走,留下來準備讓他這個領導為難嗎?


  所以,他不是對領導不尊重,而是太尊重了……


  劉秘書秒懂,會心一笑,連忙下樓。


  李定安點點頭,正要說兩句場面話,然後告辭離開。而還沒來得及開口,劉秘書又去而復返。


  神情稍有些複雜,感覺像是有不太好的事情要發生的模樣,腳步也極快,幾乎是小跑著到了王永謙的身邊:「領導,魏秘……哦不,魏副處長來了……車已經到了樓下!」


  副處級,卻是秘書?


  明白了,十有八九,就是那位負責文化口的領導派來的。


  李定安愣了愣,本能的轉過頭。王永謙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點了一下頭。


  不是不想替你們遮掩,委實是咄咄逼人太過分……


  同一時間,所有人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會議室里憑空泛起了一股氣浪。


  於院長的眼睛里冒起了光:「李老師,能不能稍等一等?」


  有完沒完了,是不是下一次還會有更大的領導出現?

  李定安皺起了眉頭:「於院長,真的,你別為難我,我已經儘力了!」


  你盡了什麼力,是儘力把這麼多人按在地上磨擦了又磨擦,還是儘力讓一顆明珠蒙塵,甚至一座城市榮譽盡失,威嚴掃地?


  趙永江嘆了口氣:「李老師,還是等一等吧,可能領導有什麼指示。」


  「不是……趙館長,你們為什麼非要糾結這一幅地圖?」


  廢話?


  知不知道這幅地圖與多少人息息相關,又牽扯到了多少問題?


  帽子、前程、工作、榮譽,乃至是生計……


  要說為難,確實有點。但如果說句實話:犧牲你一個,幸福千萬家!

  所以,只能說聲對不起了……


  沒人回應,當然,也沒有人覺得這麼做有什麼不妥,畢竟我們是大多數人嘛,對不對?

  看這些人的神情,李定安就能猜個七七八八。頓時就覺得有些膩味,也不是一般的不耐煩:就差把話挑明了,怎麼就聽不懂?


  假的不止這一幅地圖……


  行,不讓走是吧?

  非要讓我犧牲一下是吧?

  孫悟空不變形,你當我是野生的!


  略微考慮了一兩秒,李定安的臉上浮起詭異的笑,「那也行,既然盛情難卻,那我就多講兩句:各位都看過直播,知道我在看地圖之前,還去了好幾座殿,比如瑞光殿……


  所以,我想問一下:不知道有沒有老師發現,老虎的形制稍稍有那麼點出入:四條腿,全部都是四趾?


  又比如嘉德堂的琺琅大鼎,是不是顏色一年會比一年綠?是不是因為年份不夠,表面生成的銅銹還不足以完全隔絕空氣,依舊在氧化?


  還比如敬和宮的龍榻,越看越像是白楊木,這樣的東西給皇帝睡,是不是有些不合適?還有繼榮齋的獅子,是不是動不動就會脫皮、掉粉?有沒有可能:這東西是用石灰岩雕的?


  當然,這些東西的問題肯定和現在沒關係。但我就想,連鎮宮之寶《帝輿全覽圖》都能被日軍調了包,再換掉一些其它的東西,估計也不難……哦對了,有些估計不是他們乾的……嗯,就武威殿正舉辦的瓷器展……


  東西挺多,大小大概三百餘件,不過總感覺有好多……嗯,至少一半以上,都是民國時期的民窯仿的?而其中一部分,準確來說是十六件,出窯時間絕對不超過三年……如果問我為什麼敢這麼肯定,因為我上上周才見過一批:公安部,緝私局,刑偵處……」


  稍一頓,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如果不夠,還有……所以,各位,真的不是我不儘力!」


  「胡鬧!」王永謙瞪著眼睛,「還有沒有組織紀律?」


  李定安沒吱聲,算是默認了。旁邊就站著劉秘書,兩顆眼珠子滴溜溜的亂轉。


  領導也是有意思:他都說完了,你才讓他住口?


  還恰恰好,讓剛出電梯的魏副處長聽了個清清楚楚?

  真的,魏副處長挺沉穩的一個人,平時最善於表情管理。但這會,眼珠子都快爆出來了,嘴角的肉更是禁不住的抽。


  自己聽到了什麼?

  瑞光殿的老虎;


  嘉德堂的琺琅大鼎;


  敬和宮的龍榻;繼榮齋的獅子……哪一件不是國寶?

  更有甚者:已經舉辦了近一個季度,被譽為東北文博盛典的「皇瓷清韻」的瓷器展,竟然有一半以上,全是仿品?


  而其他人,不但被驚的呆住了,脖子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地圖是贗品,這個真沒人知道。瓷器展中有公安部的涉案文物,這個在場的大部分人也不知道。


  但剩下的呢?

  老虎的腳趾頭當然是前五后四。


  大鼎不但還在生鏽,還見了鬼似的生鐵鏽,所以都不用猜:鑄的時候裡面摻了鐵。


  還有龍榻、獅子、民國仿瓷……


  吃的就是這碗飯,天天都在這擺弄這些東西,這些問題他們當然知道。比如於院長、連書記、部分館員和研究員,以及魏副處長和領導。 但是,普通民眾不知道,遊客更不知道。


  要是被他們知道了這些,會怎麼樣?

  還旅遊經濟個毛線……


  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盯著李定安,有許多人止不住的冒冷汗: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就轉了那麼一圈而已!


  所以,他說的「儘力了」,是這個意思:我已盡最大的努力,手下留情了,是你們步步緊逼,非要蹬著鼻子上臉……


  「魏處長!」


  一聲稱呼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王永謙往前邁了一步,魏副處長才如夢初醒,連忙迎了上來。


  四隻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王處長,這?」


  「問題不大!」


  王永謙點點頭,「小劉,帶定安回去休息!」


  「哦對……先讓李專家休息!」


  得趕快讓他走,不然天知道他還會爆出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而到現在,魏處長已經不是救星,而是滅火隊長。考慮的已經不是地圖真不真,假不假,而是如何讓在場的這些人管好自己的嘴,特別是那些不知道內情的大學教授。


  之後,又該如何給領導彙報,如何把事態控制在一定範圍內,而不是眼睜睜的等著爆發輿情。更要追查那些涉案瓷器的來歷,以及都有誰參與……


  而其他人,特別是幾位負責人,這會後悔的腸子都青了:現在好了吧,徹底懵逼了吧?

  給了台階不知道下,想為難我,想讓我犧牲一下?

  行,沒問題。就看最後是誰會為難,又會犧牲誰。


  所以,是你們逼我掀桌子的……


  早料到他竟然知道這麼多,剛剛就不該攔他……不,就不該讓他來。甚至是幫著他,把地圖是贗品的事實爆出去都沒關係。


  因為故宮的國寶還很多,雖然說這一件相對重要,但真要沒了,天也塌不下來。


  甚至到現在,他們覺得李定安就算把之後的那四件、以及好幾十件民國仿瓷也爆出來,好像也沒多嚴重。因為這是歷史遺留問題,老早就發現了,也早彙報過。


  既便因此產生負面輿論,他們也就是降級、降待遇,頂天了撤職。


  但問題是,哪來的公安部的涉案文物……哦不,涉案仿品,又是怎麼到故宮的?


  這種事情,就是想甩鍋也甩不出去,說不準就得丟工作,搞不好還得坐牢。


  一時間,從於院長以下,幾位負責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儘是懷疑和戒備:


  是你乾的對不對?

  你特么別看我,老子不知道……


  但這些都和李定安沒關係。


  他不急不徐的跟在劉秘書身後,鄭萬九又跟在他身後。邊下樓,鄭胖子邊轉著豆豆眼,眼睛里的精光宛如實質。


  太勁爆了。


  就剛剛那幾件,如果和地圖比,地圖連毛都不是。


  如果爆出去,哈哈……他都無法想像,會在社會上引起多大的反響。從第一到第十條熱搜,李定安絕對能全部包圓乎了。


  還有後面的涉案高仿瓷……


  想到這裡,鄭萬九禁不住的打了個哆嗦,腦海中不由自主的就浮現出警車「嗚哇嗚哇」的開進來,又「嗚哇嗚哇」的開出去。


  然後,辦公樓里突然就少了好多人?

  太刺激了……


  越想越是興奮,心思早不知飛到了哪裡,只是機械到跟著李定安上了車。


  坐穩當之後,他才猝然驚覺,竟然是李定安給他開的車門。


  要是以前,當然關係不大,鄭萬九至多也就是受寵若驚一下。


  但現在?

  我了個去……這可是收拾一個行業,干翻一方地域的男人!


  會有多少人對他感激不盡,又會有多少人恨得他咬牙切齒?


  「哎喲……李老師,對不住!」


  「沒關係……」李定安無所謂的擺擺手,又想了想:「剛才的事情別亂傳!」


  鄭萬九愣了一下,又「嘭嘭」的砸了兩下胸口:「李老師你放心,我知道輕重!」


  明白了,李定安在提醒他:千萬別圖一時嘴快,而惹出大麻煩來。


  一聽到「輕重」兩個字,劉秘書怔了怔,又狐疑的轉過頭:「剛才那些,你是不是提前給領導彙報過?」


  不然兩個人不會配合的那麼好,李定安剛說完,王處長才出聲喝斥?


  雖然說像是被驚的震住了似的沒反應過來,但服務了好些年,他還能不知道領導真正震驚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李定安沒說話,只是轉了轉眼珠:廢話不是!

  我幾斤幾兩,多大的能水,多厚的身板兒,敢捅這麼大的雷?

  其實之前真心沒想過搞這麼大,更沒想過砸誰的鍋,想著就一幅地圖,算是稍稍的給提個醒。但這些人得寸進尺,純粹把好心當成驢肝肺。更過分的是,覺得自己是紙糊的,想怎麼撕巴就怎麼撕巴,想怎麼擺弄就怎麼擺弄。


  然後呢,還能怎麼辦?

  當然是告黑狀。


  所以,不止王永謙知道,館長和書記也知道。


  當然,少不了一頓罵:小小年紀不學好,盡搞歪門邪道……發現問題不彙報,就知道捂蓋子?好,我讓你看看,你能捂出個什麼結果?

  王永謙給他轉達的,說是領導的原話。李定安也確實見識到了:有的人,壓根就不能同情……


  思忖著,他又嘆了口氣。而這一嘆氣,劉秘書就明白了:上面也知道!


  肯定是他被逼的沒辦法才彙報的,不然今天的這些事他不會抖漏的這麼突然,更不會這麼潦草。


  看吧,誰說李定安不懂變通的,這講起人情世故來不比誰老道,打起掩護來不照樣滴水不漏?

  可惜,純粹把媚眼拋給了瞎子看,對方根本沒得一丁點兒的默契,怎麼點都點不透:

  李定安只是照著圖冊,就能琢磨出拍賣會上的哪些東西有問題。這都跑進了老巢,溜達了好幾圈,眼睛懟著實物看,還能看不透哪幾件東西不對勁?

  就這反應能力,還不如那幾家收藏和拍賣公司,比起良品坊差的更不是一點半點。


  當然,也是因為有許多條條框框限制,不如民營企業靈活。也更說不準,平時自視甚高,突然被人公開質疑,就感覺被捅了腚。


  所以,光顧著如何維護顏面,如何讓造謠生事的人付出代價,根本就沒考慮過更深層次的東西。


  但沒想到,不但該維護的地方沒維護住,更是直接被捅到了嗓子眼……


  轉著念頭,劉秘書又笑了一下:「挨罵了吧?活該……」


  雖然罵著,但他的神情很是詭異,說不出是羨慕,還是佩服:他也挺想被領導這樣罵兩句的。但可惜,能力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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