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師姐,已經不是人了?
聽到這個說法的周彥一怔,腦海里猛地閃過無數思緒,不過很快便被他放在腦後,轉而沉著臉望向身前不斷顫抖的曹濟才:
「你這話到底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二師姐她,已經不再是人了,而是,而是一個……」
曹濟才繃緊了自己的嘴唇,顏色不知何時變得有些發紫,許久后才說出了一個讓周彥瞳孔緊縮的辭彙:
「妖怪!」
「……」
妖怪?
二師姐難道被邪祟附體,給製作成幽傀了不成?
可若是幽傀的話,自己在中午的時候也不應該感知不到對方才對啊。
而若是夠避開感知和紅符感應存在的話,目前自己已知的各種存在中,也就只有一種了。
所以,二師姐是一隻邪魅不成?
周彥皺著眉頭思索著。
而似乎仍舊沉浸在方才那種恐懼中,曹濟才並沒有發現周彥的異常反應,而是鐵青著一張臉,開始自顧自地講述著剛才他親眼見證的一幕:
「方才我還在內堂向師父他老人家詢問洪山拳第五重境界的訣竅,二師姐也是和往常那般推門進來,帶了些東西看望師父。」
「之後和師父說話的時候,卻是提起了什麼血石,說是那第七重的秘術突破到了最後一重,需要拿血石一用。」
「聽完話師父想了一會後才去了內堂密室里取出了一個方盒子。」
「當時我還在好奇那血石究竟是什麼東西,但二師姐在拿到那方盒子后,一張臉立馬就變了。」
「只是一瞬間,二師姐臉上就長出了一大堆的黃毛,身體也變得很奇怪。」
「等我和師父回過神再看她的時候,入眼看到的哪裡還有什麼人,站在地上的那東西,那東西分明,分明……」
曹濟才將拳頭握的一陣泛白。
一雙瞳孔也緊縮著,彷彿二師姐變成妖怪的那一幕就在他眼下發生一般,讓他身體都止不住地開始顫抖起來,許久后才從牙關里擠出一句話:
「那分明就是一個學人走路的狐妖啊!」
「!」
狐妖?不是邪魅么?
周彥雙目一凝,正想繼續追問曹濟才當時有沒有感受到氣息變化。
不過明白這樣可能會暴露自己和邪祟接觸過後,便只能強行壓下心頭的思緒,轉而一臉緊張地追問道:
「後來呢?」
「後來二師姐,不,那妖怪直接一爪子拍到了師父腦袋上,然後叼著那裝著血石的盒子就化作一道紅光飛了出去。」
「再往後,就是眼下的這般光景了。」
一口氣說完后,彷彿排出了巨大的壓力一般,曹濟才開始大口地喘息著,一張俊秀的面容上已經不知何時布滿了汗水。
聽完曹濟才一席話的周彥,雖然心頭有些疑惑如今的二師姐究竟是個什麼存在,但明白就算追問曹濟才,也得不出什麼有效結果的他,便也沒再難為這個一無所知的師弟。
而是上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安慰道:
「別想太多,濟才你可能是太累了,所以才看花眼了,你還是回家休息休息去吧,放心,武堂這邊有師兄我來看著,真有什麼問題的時候,師兄我再去讓人叫你。」
「師兄,我說的都是真的!」
曹濟才一臉激動,見周彥不信自己,一雙眼睛頓時就紅了,指著那院外魂不守舍練功的武徒們便嚷嚷道:
「師兄你若是不信你可以去找外面的武徒問問,他們先前頭看見那變成狐狸妖怪的二師姐從這裡跑出……」
然而沒等曹濟才把話說完,門口處卻猛地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帶了一大幫子人的趙耿便來到兩人身前。
似乎得到了武堂內一些武徒的通知,他急忙一路跑了過來。
此時累的滿頭是汗,看到前方周彥后,想也沒想便直接一把將周彥給拽過身旁,接著便著急問道:
「怎麼回事?師父他老人家受傷了?誰幹的?人抓到了沒有?」
一套奪命四連問后,也沒等周彥回話,接著趙耿兩眼一瞪就朝著身後的一眾人嚷嚷道:
「都他娘的給我聽好了,馬上去盟會裡面把兄弟們都給老子叫過來,少一個老子明天就讓他退盟!」
「他娘的,這小癟三真是吃了豹子膽,居然敢動我師父,我趙耿今天把話撂下了,今天就算他老子是知府,我趙耿也照打不誤!」
趙耿雙眼通紅地大喊著,渾身殺氣迸發,顯然是怒到了極點。
「師兄別著急,這事,咱們還得從長計議。」
周彥苦笑著安撫對方道,看了眼對方身後應和趙耿說法的一眾盟會成員,此時只覺一陣頭大。
「還從長計議個屁啊,師父都被人給打成什麼樣了,你小子還能坐得住?趕緊說是誰幹的,今天我不打的他叫爹,我立馬就跟他姓!」
「師兄,打師父的人是二師姐。」
周彥無奈地說了句,接著在趙耿僵硬的表情下又補充道:
「濟才親眼看見的。」
「……」
趙耿臉色一陣瘋狂變換,旋即才僵硬地哈哈一笑:
「哈哈哈,開什麼玩笑,周彥你小子肯定是在唬我的吧,怎麼可能是二師姐呢!」
「別忘了,二師姐她可是師父的養女,就算是咱們內門的弟子都叛變了,那二師姐也不可能叛變的吧,你小子居然還跟濟才合起伙來唬我,虧我對你那麼好,你小子對我也太不夠意思了,哈哈哈!」
然而在他說完話后,場中的兩人卻都沒吭聲,而是表情沉默地望著他。
趙耿笑不出來了,在周彥的注視下,他臉上的表情漸漸淡了下來。
透過周彥的視線,他漸漸似乎明白,對方並不是在跟他開玩笑,而是認真的。
這讓他不由得緩緩瞪大了雙眼,愣愣地看著兩人,許久后才顫著聲問道:
「真,真的是二師姐?」
「二師姐在搶走修鍊第七重秘籍所需的血石后,便打傷師父逃走了……」
周彥輕聲回道。
「秘籍?二師姐她,怎麼也會……」
趙耿長大嘴巴呢喃著,似乎明白了什麼,原本成為盟會舵主的意氣風發頓時消失不見了,轉而低垂著腦袋沉默不語。
「趙舵主,還用搖人嗎?」
後方,一個盟會成員小心翼翼地同趙耿問了句。
「還搖個屁人,都他娘的給老子滾!」
趙耿沒來由地怒吼一聲,一眾人噤若寒蟬,不敢多說,趕忙訕笑著散了。
內堂里只剩下周彥三人靜站在水潭旁,誰也沒有說話。
夕陽下,三人蕭瑟的身影映著後方那古樸厚重的洪山拳牌匾,顯得有些凄涼。
「師父人呢?怎麼樣了?」
許久后,回過神趙耿低聲同周彥問道,臉色有種說不出的麻木,似乎有些不願意接受,原本便所剩無幾的內門弟子中,如今又有一人叛變的事實。
「武堂的醫師照看著呢,性命無礙,只是,短時間內怕是醒不過來了。」
「無礙就好,無礙就好……」
趙耿重複地輕喃著,隨後一張臉上忍不住露出一抹迷茫:
「可是,明明師父都已經把第七重秘籍交出來了,為什麼,為什麼二師姐還要……」
「……」
周彥沒說話,只是輕聲嘆了口氣。
而後看了眼一旁望著趙耿欲言又止的曹濟才。
猜到了對方想要同趙耿說二師姐是妖怪一事的打算,他朝對方搖了搖頭,示意不要再火上澆油。
等到趙耿臉上的茫然消失后,思索了一番的他,才朝著趙耿沉聲道:
「師兄,眼下出了這檔子事,師父短時間內沒法醒過來,但武堂裡面的弟子還要練拳,武堂還有對外的生意,以及武堂里諸多人的吃喝用度都沒了主事的人。」
「這雜務堆積下去,一兩天內可能沒事,但時間要是長了的話,定會出現隱患,眼下師父又不知什麼時候能好,所以不論如何,眼下咱們武堂里都得有個人站出來處理才行。」
「這事跟我說幹什麼,最近盟會那邊天天一堆屁事忙的我走不動道,武堂這邊你呆了這麼久了,最是熟悉,你管管不就行了。」
趙耿一臉不以為意,聽到這話的周彥則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接著瞥了眼一旁神色不定的曹濟才,想了想后才朝趙耿笑道:
「師兄你知道的,我辦事能力一般,只會悶頭打拳,這種事情上不如濟才那麼活絡,所以若是我來的話難免會出差錯。」
「另外,我看濟才跟在師父身邊許久,為人天資聰慧又頗為認真,而且老師也有意培養濟才,不如,趁著眼下武堂這事,讓濟才來試著做些事鍛煉鍛煉如何?」
說完,也不等皺著眉頭的趙耿反駁。
周彥便連忙重重地拍了下趙耿的肩膀,打斷了對方說話的想法,接著轉頭看向一臉喜色的曹濟才,朝對方笑了笑:
「那這事就這麼定了,濟才,在老師醒來前,武堂里的這諸多大小事務師兄可就全部交給你來處理了。」
「若是覺得哪裡有把握不準的地方的話,屆時你可以來外堂找我,師兄一定儘力幫你。」
「師兄,濟才覺得自己能力上還是有些不足,不如還是師兄你來吧。」
「沒事,每個人都有第一次嘛,你放心做便是,真有麻煩也有師兄給你兜著,放心。」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若是還把我這師兄看在眼裡,濟才你就別推辭了!」
看了眼一臉欣喜卻又想繼續客氣推脫幾句的曹濟才,周彥一臉深意地看著對方,笑著補充道:
「入門這麼久了,濟才你的努力和天賦師兄也都是看在眼裡的。」
「所以不出意外的話,今後能夠繼承老師衣缽,成為新的楓葉城龍頭,並超越那黑旋風的人,定然會是你無疑。」
「所以濟才你也別繼續推脫了,若是真的感激,今後等到濟才你飛黃騰達了,到時能夠念一下這份香火情,提攜提攜我們兩位天資愚笨的師兄,便足夠了。」
「……既然師兄這麼說的話,那濟才也就不推辭了,今後若是我曹濟才真的不負師兄期望有所成就的話,那麼自然會好好報答師兄今日提攜之情!」
曹濟才一臉感激地朝周彥拱了拱手,對此周彥也是拱手回了一下。
瞥見一旁的趙耿正滿臉不爽地撇著嘴的時候,也暗暗用手肘撞了一下對方,使了個眼色示意后,趙耿才一臉不情願地抬手晃了兩下。
曹濟才也不在意趙耿的敷衍,似乎能夠執掌大權讓他頗為興奮,整個人臉上都布滿了得意的笑容。
看到對方沒有心存芥蒂后,周彥也鬆了口氣。
如今眼下內門一眾人死的死,逃的逃,原本偌大的洪山拳如今只剩下他們三人,若非必要的話,他是真的不想再讓這簡單的香火情再斷了。
至於曹濟才想要權勢,這洪山拳的一點東西他又看不上眼,對方想要,給對方便是。
與其為了這麼點蠅頭小利鬧個同室操戈,反目成仇。
不如退上一步,把這點東西送給對方。
如此一來,這明面上,也不至於讓外人覺得洪山拳滿門叛逆,從而去笑話師父陳康收徒有眼無珠……
就在周彥思量著的時候。
門外,一個武徒卻快步朝這邊跑來,身後還跟了個穿著官府制服的捕快。
似乎有什麼急事,那捕快滿臉嚴肅的表情,看到為首的趙耿和周彥兩人後,先是掏出懷裡的兩幅畫像打量了一眼,接著才開口問話:
「你們二人便是洪山武堂周彥和趙耿兩位教習?」
「正是,不知官爺找我兄弟二人何事?」
「衙門的兩位大人點名要找你們,說是有要事商議,讓你們務必配合,所以麻煩二位跟我去一趟衙門吧。」
捕快輕聲說道,聽到這話的周彥和趙耿則是疑惑的對視了一眼,在看到各自的表情后,頓時明白二人最近都和衙門那邊沒沾上關聯。
想了想后,心思活絡的趙耿便咧著大嘴從兜里掏出幾兩碎銀子,一邊說笑一邊動作隱晦地塞到了捕快手裡。
接著一臉好哥們的表情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緊貼著對方耳畔低聲問道:
「捕快兄弟,方不方便給透個話,那衙門的兩位大人找我兄弟二人何事?」
那捕快捏了捏手心裡的銀子,態度頓時和善了不少,不過回話的時候卻是搖了搖頭:
「那兩位大人好像是要找洪山武堂管事的人,說是有要事想要問問,所以我才來找您二位教習,再具體的話,我一個跑腿的,是真的不知道了。」
「這樣啊,多謝了哈,兄弟,今後有時間一起喝酒啊!」
「好說好說。」
趙耿咧嘴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同周彥對視了一眼,正想一起動身跟著前往衙門時,後方那站在兩人身側的曹濟才卻忍不住朝那捕快開口了:
「既然是找洪山武堂管事的人,那在下能否也同去?」
「……閣下是?」
「洪山武堂十弟子,曹濟才!」
曹濟才一臉傲然的負手而立。
「哦,好像挺耳熟的。」
捕快低吟了一句,隨後向曹濟才擺出了一個隱晦的搓手指的動作。
周彥看的皺了皺眉,心頭正想著給這小捕快塞幾兩碎銀,讓自己那十師弟有個台階下時。
一旁的趙耿卻攔住了他想要遞錢的手,轉而向他努嘴示意了下不遠處表情傲然的曹濟才,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哼!」
擺出隱晦動作后卻遲遲沒能接到東西的捕快頓時怒了,藏在袖袍里的手掌一收,接著轉頭便冷著一張臉向曹濟才呵斥道:
「什麼狗屁十弟子,某這次過來只是奉命來找周,趙兩位教習去衙門議事!」
「你一個連名氣都沒有的普通弟子,狗一樣的東西,還敢在這裡擾亂本捕快公務!」
「看什麼看!說的就是你,若你再這般與本捕快胡攪蠻纏,信不信本捕快立馬將你捉拿歸案,收監大牢!」
「到時別說你只是區區洪山武堂的十弟子,便是洪山武堂的開宗祖師,老子也能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
沒有在意聽到這番呵斥后,一張臉迅速變得鐵青無比的曹濟才,說完話的那捕快冷哼一聲,接著轉頭便同趙耿有說有笑地朝著門口去了。
周彥在原地頓了頓,看了眼低垂著腦袋耳朵漲紅的曹濟才,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有說話,嘆了口氣便轉身朝走遠的趙耿兩人追了上去。
原地,透過門扉看著三人走遠身影的曹濟才,臉上卻是閃過一抹怨毒,不過很快便恢復平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