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8.第426章 我藍玉服你朱老四！
第426章 我藍玉服你朱老四！
太子帥帳。
藍玉拿出一個布袋，遞給郎中：「裡面都是新鮮的蒲公英，馬上給太子上藥！」
嗒嗒嗒……
腳步聲響起，藍玉幾人扭頭。
譚淵走了進來，來到藍玉面前後，作揖：「永昌侯，我們王爺有請。」
『還有什麼事，讓朱老四這麼著急，我才剛回營，就來請？』
藍玉微微皺眉，隨即問：「燕王很著急嗎？」
他想等郎中給太子上藥后，再去見朱老四。
譚淵笑著點點頭。
藍玉隨即把袋子塞到郎中手中，「好好照顧太子爺。」
話罷，看向譚淵：「那我們走吧。」
雖然不清楚，大戰都結束。
除了外面還在追擊的各軍，暫時還沒有回來，不明朱老四有什麼事這麼著急。
可朱老四這個面子，得給！
幾人跟著譚淵走出帥帳外，麻袋壘砌的工事。
迎面碰到胡惟庸，帶著幾名士卒，抬著一副擔架走來。
「呂大人，放心吧，已經回到咱們大營了，脫古思帖木兒的人頭都被砍下來了，咱們打贏了……」
譚淵、藍玉等人，順著胡惟庸視線看去，就見呂本躺在擔架上渾身發抖。
藍玉微微皺眉，「在哪兒找到呂大人的？他這是怎麼了？」
胡惟庸站在擔架旁，被呂本死死抓著衣袖，正在安撫呂本。
聞言，扭頭……
忙行禮，「拜見永昌侯、西平侯，呂大人重傷被北元方面俘虜，失去了雙腿，我隨著大軍在北元大營內，找到了呂大人……」
藍玉走上前。
撩起呂本下半身蓋著的袍子，伸手捏了捏，果然，下半身空蕩蕩的。
「呂大人好好休養。」隨意寬慰一句，轉頭看向譚淵，「我們走吧。」
譚淵瞥了眼呂本，然後看向胡惟庸，「胡大人，王爺在前面帥帳議事，請軍中所有人前往……」
雖然他向王爺彙報時，胡惟庸還沒有回來。
王爺也沒說要請胡惟庸。
可這個人畢竟當過宰相。
不能小覷！
王爺要控制兵權，此人也必須控制起來！
胡惟庸微微愣怔，隨即含笑點頭：「好，我把呂大人送到營帳，馬上就去。」
「有將士們送，想來呂大人不會有事。」譚淵笑呵呵一口否決了胡惟庸的請求，同時拿出了朱棣給他的御賜金牌。
「王爺命，所有被通知者，都要第一時間去帥帳！」
話中，譚淵揮了揮手。
身後兩名陸軍第一鎮將士，走到胡惟庸身邊。
胡惟庸做賊心虛，臉色瞬間變了變，隨即『從善如流』，含笑點頭：「王爺傳召，肯定有重要事情，胡某現在就去。」
目睹胡惟庸，被兩名陸軍第一鎮將士，一左一右，『護送』著前往朱棣帥帳。
藍玉幾人紛紛皺眉。
是個人，都能嗅到此刻，大營內氣氛不對勁兒。
藍玉扭頭看著譚淵，「王爺到底在做什麼？要做什麼？」
譚淵依舊滿臉笑容，作一請的手勢，「卑職只是負責執行王爺的命令，從不過問王爺要做什麼，王爺就算是讓卑職上刀山下火海，卑職也不會問王爺，為什麼要卑職這麼做。」
王爺控制兵權，是想要恫嚇金陵城內，一些人鋌而走險。
若是王妃世子他們真有個三長兩短。
兄弟們陪王爺殺個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具體什麼事情，可能中山侯了解些，卑職奉王爺之命，先帶永昌侯你們去見中山侯。」
藍玉眉頭緊鎖，卻也沒說話，徑直往湯和帥帳方向走去。
剛靠近帥帳。
看到帥帳外，陸軍第一鎮一個隊將士，將帥帳團團圍住。
藍玉瞬間惱火：「朱老四到底想幹什麼！中山侯是他二叔！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朱老四做的太過分了！
湯二哥可是軍中領袖之一。
他朱老四的叔伯長輩！
陛下真正的結義兄弟！
「藍玉，進來！」湯和的聲音從裡面傳出。
譚淵笑著作一請的手勢，「永昌侯，你們見過中山侯，決定去見我家王爺時，就吩咐外面的隊官即可，據悉，鄭國公常茂回營后，就帶著一群將領去戰俘營殺俘解氣，末將還得趕往戰俘營。」
「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
藍玉憤憤罵了一句，轉身往湯和營帳內走去。
他是罵常茂。
殺俘這種事情，其實很正常。
他們也沒少做過。
可他知道朱四郎陸軍第一鎮的規矩。
報仇就到戰場上，在戰爭進行時去報，戰後所謂的發泄出氣，在朱四郎眼中，就是無能的表現。
更是對戰死者的侮辱。
他琢磨，這也是陸軍第一鎮之所以強悍的原因之一。
藍玉帶著眾人進入帥帳。
看到端坐主位的湯和，迫不及待詢問：「二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燕王這是要幹什麼？怎麼如此對待你？」
湯和笑笑，指了指旁邊的座位。
藍玉等人坐下后，才苦笑道：「我們沒四郎想的深遠，太子爺重傷，主力損失慘重的消息傳回金陵，會發生什麼事？」
如果當時他能想到這些。
他寧願冒大不韙。
也要以自己的身份，強制性封鎖消息。
紀綱就不可能離開大營。
四郎真的很優秀。
就比如，此刻，藍玉等人回來，第一時間，卻讓麾下人，把藍玉等人帶到他的營帳。
分明就是要借他的口，把其所作之事，說給藍玉等人。
給藍玉等人緩衝。
不至於一會兒去了老四帥帳，藍玉等人突然聽聞此事，沒有思想準備，做出不理智行為。
其次，就是讓他們商量出一個對策。
到底要不要配合他。
瞧瞧這事情辦得！
真可謂一環扣一環。
藍玉眉頭緊擰，「二哥，這有什麼不對嗎？」
主力大敗。
太子重傷。
他們身為臣子，必須把此事，以最快速度，彙報朝廷！
湯和苦笑搖頭：「我們只為太子考慮，卻沒有為四郎考慮，沒有為身處金陵城的妙雲丫頭，和三個孩子考慮……」
這種預判力。
他們實在沒有。
隨著湯和不斷講述。
藍玉等人臉色漸漸凝重。
藍玉突然有些慌了。
整個天下，都知道朱四郎多麼在乎妙雲丫頭。
朱紫巷的女人們，更是私底下酸溜溜議論，如果朱老四將來在海外建國，妙雲丫頭如果有一天，來了興緻，想要當女皇。
朱紫巷的女人們都酸溜溜說，朱老四會搞出一個二聖臨朝來，滿足妙雲丫頭的興緻。
若是妙雲丫頭和三個孩子出事。
朱老四不得發瘋？
「二哥，這群混蛋不敢吧？」藍玉聲音明顯顫抖，眼巴巴盯著湯和。
他太清楚，朱老四一旦發瘋的可怕性！
這瘋子，肯定敢把他海軍幾百艘戰船，全數開入秦淮河，一千五百門火炮，對著武定門炮擊的！
湯和連苦笑，都笑不出來了。
哎！
嘆了口氣，看向藍玉等人，「伱們捫心自問，若是太子真的出事，陛下最有可能立誰為儲君？」
燕王朱棣!
湯和的問題一出，藍玉等人腦海，不約而同冒出朱棣的身影。
湯和不動聲色點頭。
他們和陛下年紀都大了。
陛下耗費二十幾年功夫，讓太子在朝中，擁有廣泛的威望和影響力。
朝中文武，不是太子的叔伯，就是太子的老師。
剩下的，也是早早就在太子東宮頻繁走動效命的。
陛下很放心，自己走後，太子能壓得住這座江山。
可雄英能嗎？
何況，大明如今，正在推動鄉土村社。
百姓對僱工身股制的呼聲也十分高。
可以說，眼下，以及未來至少二十年內的大明，將面臨前所未有之大變局！
陛下恐怕沒有下一個十年、二十年這麼長的時間，為雄英在朝中培植力量了。
原太子系的人。
不可能不經甄別，就讓雄英全盤繼承。
有些人會效忠太子，可未必會效忠一個十歲的娃娃！
再加老四如今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完全不遜色太子，才能方面，甚至在陛下心中，遠超太子。
所以，大家很明白。
一旦太子出事。
老四繼承儲君之位的幾率，至少有八成！
「我們都能想到，朝中仇視老四的那些人，難道想不到嗎？」
沐英追問：「二叔，老四是擔心，朝中有人鋌而走險，對妙雲母子不利？可老四控制大營，到底想幹什麼？」
「四郎要控制兵權，而且，和林方面，納哈出等人已經表態，願意配合說服降兵，聽從老四的號令，再告訴你們一個消息，現在戰俘營的十數萬北元軍，也已經集體效命老四了，今天，這些戰俘匍匐跪拜老四的一幕，你們應當看到了吧？」
老四如今在草原的聲望太高了！
高到，只要他振臂一呼。
說是要攻打大明。
草原上，會有無數人來為老四效命！
「老四說了，他要以兵鋒恫嚇金陵城蠢蠢欲動的人，若是晚了，凡是參與者，無論是我們這些叔伯，還是普通百姓，都要殺絕十族，殺不絕，他自己兵鋒越過長城，自己殺！」
藍玉唇角抽抽。
這個瘋子！
他毫不懷疑，朱老四絕對能做出這種事！
他現在，就怕京中太子系的蠢貨參與其中。
「二哥，我們不能讓燕王這麼瘋下去，我們必須制止，這麼幹下去，怎麼收場！」藍玉忙說道。
朱老四控制數十萬兵馬。
一旦發瘋，後果不堪設想！
最可怕，這個人對皇位沒什麼野心。
這種沒有個人野心利益的人。
殺瘋后，完全無所顧忌！
屠百萬。
聲名狼藉，他都不會在乎！
湯和指了指帳外，「外面的陸軍第一鎮將士，都已經裝填了火藥彈丸，我們說話，他們也聽到了，此刻，恐怕已經引燃火繩了，你信不信，現在你衝出去，他們會毫不猶豫排射……」
四郎把他軟禁在營帳內，說話時的表情。
他看得出，這件事，誰阻止四郎，四郎都會翻臉不認人。
相比妻兒。
其他人，四郎根本不在乎！
這是四郎的一塊軟肋、逆鱗。
可偏偏，有一群自以為聰明的蠢貨，極有可能碰觸這塊軟肋！
湯和起身，來到藍玉身邊，坐下后，低語道：「我琢磨半天了，這件事，我們反對已經無效，現在最好的辦法是配合老四，別讓老四在軍中大開殺戒，真搞到一點挽回餘地都沒有，而且……」
湯和微微湊近藍玉，用僅兩人聽到的聲音，低語：「而且，若是太子真出事，這也是雄英壓過老四，繼承皇位的唯一機會。」
藍玉唇角抽抽。
瞬間就明白了。
朱老四為了妻兒，擅自奪取兵權，脅迫朝廷。
太子真出事。
就憑朱老四做出來的大逆不道之事，皇位無論如何，都不能交給朱老四了。
但……
這難道不是朱四郎故意為之，一石二鳥，絕陛下立其為儲君的想法，主動將皇位讓給雄英嗎？
好個朱老四！
他藍玉這輩子，說實話，就是對陛下都只是為臣子之忠。
並不是服。
可現在，他服朱老四！
一方面為妻兒的安危謀划。
一方面，又為自己養了五六年的侄子謀划！
若是妙雲丫頭出事。
太子出事。
朱老四就要打著報仇的旗幟，在大明大開殺戒。
為妻兒報仇的同時，他可以很肯定，朱老四最終會把威脅雄英，阻擋大明新政推行的人，通過這等殺絕十族的牽連，徹底清洗一遍！
這可真的是萬世罵名啊！
太子都未必肯為雄英如此，不惜羽毛吧？
……
「殺！這個，這個，全都拉出來！殺！」
戰俘營，常茂在一群北元戰俘中指指點點。
一名名北元戰俘被拉出來，排成一排。
「燕王說了，不殺我們的！」
「你憑什麼違背燕王命令！」
……
北元戰俘發生騷亂。
常茂聽到燕王二字，頓時更加惱火：「把這幾個喊得最凶的，不，誰再敢提燕王二字，都給老子拉出來！」
「好大的威風！」
嘲弄冷笑聲傳來。
常茂等人循聲轉身……
譚淵騎馬，身後跟著一個營的陸軍第一鎮將士而來。
靠近后，勒馬，拿出御賜金牌，居高臨下，掃視常茂一群人，唇角微揚，冷笑反問：「誰敢不聽王爺的命令，站出來，讓我瞧瞧？」
就是這群人！
王爺帶著兄弟們，首戰就打張北，希望消弭彼此恩怨，至少在戰場上團結一心。
可這群人卻辜負了王爺的好意。
若非如此。
這一戰，主力不至於打的如此糟糕！
王妃和世子他們，就不會陷入危險處境。
他們回來幫大明打仗。
最後，王妃和世子，竟然陷入危險中！
多麼可笑！
多麼令人憤怒！
他現在只想殺人！
最好，有人跳出來，讓他砍一兩顆腦袋，發泄一下。
常茂給一名千夫長使了個眼色。
這名千夫長立刻站出來，「譚淵，你算個什麼東西，老子跟著陛下打天下時，你還玩尿呢！我們太子衛率的人，輪不到你來管，燕王也沒資格！這些人傷害了太子，今天老子就要殺了解恨！」
鏘！
話音未落，這名千夫長已經拔刀。
砰！
火銃聲響起，千夫長低頭，看著胸口，瞬間湧出的鮮血，難以置信抬頭……
常茂等人也全都嚇傻了，抬頭……
站在譚淵戰馬旁邊的營管帶，舉著冒煙的火銃。
砰！
這名東宮衛率千夫長倒地瞬間。
嘩啦！
譚淵身後，一個營的陸軍第一鎮將士瞬間散開。
這時，常茂等人才注意到，火繩是點燃的！
不光營管帶，整整一個營，全都裝填了彈丸！
譚淵舉著御賜金牌，冷冷道：「王爺令，所有將領回營后，馬上前往王爺帥帳議事！」
譚淵揮了揮手。
陸軍第一鎮將士衝上去，火銃口，抵在一個個將領身後，『護送』這批將領前往朱棣帥帳。
……
朱棣帥帳。
氣氛十分壓抑。
湯和、藍玉等人抵達后，就默默做到屬於他們的位置上。
姚廣孝，胡惟庸都忐忑不安，儘可能低著頭，保持低調。
同時，和其他人一樣，都在琢磨，朱棣要做什麼？
「報！主力諸將已經帶到！」
外面突兀傳來的聲音，讓帳內氣氛不由為之輕鬆。
眾人目光，紛紛看向朱棣。
「進來！」
譚淵撩起帘子。
然後，帳內眾人就看到，常茂等人被人用火銃頂在後背，帶了進來。
「坐下！」
「坐下！」
……
一名名第一鎮將士，帶著常茂等人來到座位時，喝斥同時，猛地舉起火銃，用木托狠狠一砸常茂等人肩頭。
其他人早膽寒了，紛紛坐下。
常茂見到朱棣了，隨即暴怒，指著朱棣破口大罵：「朱四郎，你這是造反！我是當朝國公！太子的妹夫！」
呵呵……
朱棣笑了。
哈哈……
接著仰頭大笑，笑著，冰冷眼神投射到常茂身上，「若我就是要造反呢？你能奈我何？」
帥帳內，許多人瞬間如墜冰窟。
渾身徹骨的寒冷。
至此，所有人都意識到，朱棣的情緒十分不穩定。
藍玉瞪視此刻呆若木雞的常茂，氣得咬牙，緊緊捏著面前水杯。
努力吸氣，壓下怒火，隨即轉身看向朱棣，「燕王，這就是個蠢貨，給我個面子，饒他這一次！」 他倒不是為了這個便宜外甥！
這一回，是真的為了朱老四！
朱老四的情緒很不對勁兒。
若真的殺了常茂，局勢就會很難收拾。
「永昌侯開口了，我給永昌侯一個面子。」朱棣深深看了眼藍玉。
從藍玉的態度。
他感覺，藍玉願意配合他。
這樣最好。
想控制主力剩下的兵馬，沒有藍玉等人配合，很容易鬧出亂子。
他現在要順利控制兵權。
絕不是要在草原上，搞一次內部火併。
那樣，逃走的阿魯台等人，極有可能乘勢反攻。
朱棣沖常茂身後的將士點了點頭。
將士猛地一腳踹在常茂腿腕上。
常茂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卻也不敢囂張了。
朱四郎連『我若造反，你能奈我何』這種話都說出來，肯定也敢殺他！
天大地大，自己的性命最大！
朱棣環視眾人：「大家都到齊了，接下來，我們總結一下，此戰主力失敗的原因。」
「四鎮新軍！竟然損失殆盡！四鎮新軍各級將領，活著的都有罪！」
「來人，將四鎮新軍將領盡數拿下，看押起來，帶回朝中，等候朝廷發落！若有反抗，就地殺了！」
……
朱棣開始以戰敗，導致朱標重傷為由，問責。
一名名他不了解，不信任的將士被念到名字。
然後陸軍第一鎮將士衝進來，火銃抵在這些人腦袋上帶走。
本來容納數百人的帥帳，很快只剩七八十人。
朱棣看向胡惟庸。
胡惟庸心臟頓時猛地一縮，抓住主動權，主動反問：「燕王，草民也有罪嗎？」
朱四郎分明就是乘機奪取兵權！
他到底想幹什麼！
胡惟庸表面鎮定，手隱於衣袖中，劇烈哆嗦著。
朱棣緊盯胡惟庸。
他想藉機殺了胡惟庸！
這個人留在大明，始終是個不安定因素。
瞧瞧，被他趕出朝堂，竟然又靠向了大哥！
可這個人，對他還有用處。
「胡先生，你是個聰明人，你猜，若是我妻兒有個三長兩短，我會做出什麼事？」對於剩下這些人，他也能隱晦攤牌了。
朱樉等人狐疑擰眉。
可胡惟庸、姚廣孝二人卻臉色巨變。
此時此刻，他們終於明白，朱棣奪取兵權做什麼了！
朱棣起身，在眾人注視中，來到胡惟庸身後。
胡惟庸瞬間渾身繃緊。
啪!
朱棣雙手按在胡惟庸肩膀時，胡惟庸渾身猛地劇烈顫抖。
朱棣俯身，在胡惟庸耳邊，用兩人聽到的聲音，低語：「胡相，若我妻兒出事，我會把參與者，間接參與者的十族殺絕，哪怕把整個大明江山打沒了，我也在所不惜，你說，到時候，會不會株連到胡家……」
朱棣的熱氣噴洒在胡惟庸臉頰。
可胡惟庸感受不到熱。
只有發自骨子的寒冷。
「稍後，我會送一批人快馬加鞭回朝，我希望胡相也能回去，最好，在你們抵達金陵前，我妻兒無事，也希望胡相回朝後，能發揮作用，告訴那些仇視我的人，千萬不要鋌而走險做什麼蠢事，不然，一個個姓氏，一個個傳承好幾代的家族，就連襁褓中的嬰兒，都要給我的妻兒陪葬，胡相菩薩心腸，肯定不想我造修羅地獄……」
兵威恫嚇並不保險。
有些人，或許在兵威之下，有更大過激反應。
比如，用暗算的方式，加害妙雲母子幾人任何一人，故意逼反他！
當他用兵威恫嚇對方時。
對方完全有可能由明變暗！故意刺激他，逼他造反！
關乎妙雲他們的安危。
他半點風險都不能冒。
胡惟庸肯定屬於仇視他的一類人。
且胡惟庸在金陵有著廣泛影響力。
甚至可能，與恨他的朝堂文武，有著密切聯繫。
把這個人送回去，可以更為準確向這群人傳達他的態度
直到大哥蘇醒！
其實，大哥現在如果能處理軍務，哪怕整個主力都損失殆盡。
妙雲他們也斷然不至於如此危險。
正是因為大哥生死未可知的情況。
有些人擔心他成為大明儲君，才會鋌而走險。
現在殺胡惟庸。
是可以為大明除一個不安定因素。
可他現在顧不上大明。
也不想管大明的事情了。
他要用盡一切辦法，確保自己妻兒的安全！
……
胡惟庸有種搬起石頭砸了腳的感覺。
他清晰感受到，朱四郎濃烈的殺意。
十分肯定，若是趕不及，或者回去后，沒能攔下，射向徐妙雲母子的明槍暗箭。
哪怕朱四郎沒有抓住他算計的證據，甚至，沒猜到他算計，也首先會不擇手段，殺絕他們胡家！
他算計朱四郎前。
完全沒想到，朱四郎奪兵權這一出！
若知道，事態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把整個胡家都牽連進來，他肯定不會這麼做！
他也是一時著急。
擔心太子醒不過來。
朱四郎被立為儲君，所以就想先下手為強！
明明遠在草原，遠離金陵，置身事外，怎麼就把自己，乃至整個胡家牽連進來了？
胡惟庸機械般點頭，聲音顫抖，低語：「燕王指點，草民銘記於心，一定爭相奔走……」
他可不想和這個瘋子，同歸於盡！
瘋子！
朱棣笑了，拍了拍胡惟庸肩膀，起身。
他知道，大哥清醒消息傳回金陵前，胡惟庸一定會爭相奔走。
若是大哥真醒不來。
胡惟庸只要不想胡家被夷族。
也會幫他極力壓制那些仇視他的人。
現在，這個人對他，也就這點作用。
……
朱棣返回帥位，「大哥的傷勢，暫時不宜長途行動，我準備讓我泰山、二叔一批人回朝向朝廷報訊，請求朝廷馬上派御醫來草原，負責照顧大哥。」
「在此期間，我們也不要閑著，本王準備搞一次大規模演練，就演練，五十萬『游牧民族大軍』，迫近我大明長城防線如何？」
「為了演練逼真，我將徵召捕魚兒海以及和林方向的戰俘，以及召集蒙古各部派出牧民騎兵參加……」
「若是演練讓我不滿意，咱們就演練一下，兵鋒越過長城，順便檢驗一下，咱們長城防線，有沒有漏洞，發現問題，才能解決問題，諸位以為如何？」
……
在座所有人，全都唇角抽搐。
誰都明白，若是朱棣憑藉個人名望，不但能號令俘虜效命，還能徵召牧民騎兵意味著什麼。
一旦這些事情，真能如朱棣所設計的，得到草原部落配合。
就意味著，朱棣在草原有著無與倫比的聲望。
意味著，朱棣能統帥草原兵馬，越過長城，用武力做想做的任何事情？
朱棣能讓蒙古人效命嗎？
戰俘肯定沒問題。
可那些散落草原的部落，大家就無法判定了。
而散落草原的部落，對朱棣的態度，決定了此番所謂『演練』動靜的大小。
也決定了，朱棣給朝中敵視派，能造成多麼大的恐懼。
戰俘願意效力，那是被朱老四打服了。
可若是草原各部落願意效力。
那就意味著，朱四郎在整個草原，有著十分廣泛影響力！
後者更可怕！
即便皇帝不為朱老四做主。
朱老四都有實力，借草原之兵，打入中原，對所有人進行清算！
朱棣在草原，有這麼大影響力嗎？
所有人都暗暗琢磨。
……
軍議結束不久。
徐達率領數百騎親兵，從捕魚兒海王庭趕來大營。
見朱棣已經控制大營。
苦笑。
他都不知，該為四郎的厲害高興，還是該為四郎膽大包天發愁。
帥帳。
其他人都走了。
只剩徐達、湯和。
朱棣沖二人鄭重一拜，「泰山、二叔，我知道，這次鬧得肯定會很大，但我不得不如此，大哥一天不蘇醒，妙雲他們就時時刻刻處於危險中，請泰山和二叔轉告父皇，這回，我肯定讓他失望了……」
「你自己和陛下去說！」湯和冷冷訓斥！
老四的苗頭不對啊！
讓他們去和陛下說？
怎麼，難道對大明已經這麼疏遠了嗎？
他希望，有什麼話，四郎和陛下，父子二人坐下來親自談！
四郎徹底疏離中原。
一定是中原的損失！
徐達拍了拍朱棣肩膀，「你放心處理草原戰後收尾事務，我回去，看誰敢動妙雲丫頭他們！」
朱棣點點頭，「泰山、二叔，常茂這群人，你們也帶走吧，這群不穩定因素，留在軍中不好。」
湯和微微皺眉，反問：「四郎，若是真有點事，陛下迫於大局著想，處理結果，無法讓你滿意，你是不是真要兵鋒越過長城？」
讓他們帶走常茂。
就等於，進一步徹底掃清四郎控制軍隊的隱患。
到時候，四郎只要在必要時候，控制藍玉等人就行了。
朱棣沉默不語。
湯和已經知道答案了，十分無奈。
無法對朱棣發火。
這件事情中，朱棣才是最受委屈的。
只能氣呼呼瞪了眼徐達，轉身就走。
徐達沒說什麼。
「妙雲當初執意跑去土橋村跟著你，恐怕是她這一生，做的最正確的選擇！」
話落，轉身往帳外走去。
……
當夜。
朱棣帶著眾人，目視徐達等人離開。
直到火把的光亮，消失在視線中。
朱棣才收回視線，轉身看向納哈出，「遼陽王，我需要你們配合我，以我的名義，傳召草原各部，隨同我南下演練！」
納哈出等人，雖然沒有參加軍議。
可他們已經知曉，明軍大營被朱棣徹底控制。
這不就是奪兵權嗎？
「王爺，以您的名義？」納哈出確認道。
朱棣點頭。
「遵命！」納哈出當即領命，他也想看看，可汗死了，草原如今一盤散沙。
四皇子對草原各部的影響力有多大！
隨後，納哈出等人，紛紛連夜離開。
朱棣也不怕他們造反。
他們的家眷，要麼被控制在和林，要麼被控制在捕魚兒海王庭。
而北元的精銳。
除了逃走的東西蒙古幾個大部落十幾萬，變為驚弓之鳥的精銳。
原北元精銳，都已經成了他的俘虜。
整個草原，十年內，都無法恢復元氣。
送走納哈出后。
朱棣滿臉倦色和疲憊，與藍玉一起來到朱標帥帳。
這才有功夫，詳細詢問朱標的情況，「你實話實說，我大哥現在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什麼時候，才能退燒醒來！」
朱棣情緒有些煩躁。
他現在不能讓陸軍第一鎮的郎中插手大哥的治療。
不然，真出點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可大哥的情況，又讓人焦躁。
不就是中了三顆彈丸嘛！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數十處。
孫元楚巴拉望島之戰，傷的那麼重，高燒昏迷十幾天，也挺過來了。
郎中膝蓋一軟，就跪到了，戰戰兢兢回答：「王爺，太子爺的身體不算強壯，這種時候，十分依賴太子自己……」
朱棣聽的煩躁，擺了擺手。
無非就是，湯藥輔助，免疫系統和感染作鬥爭。
平日也不知道多鍛煉鍛煉身體！
朱棣在帥帳內待了片刻，和藍玉出來，埋怨道：「你們訓練東宮衛率，為什麼就不督促大哥好好也跟著訓練？我告訴大哥步炮協同的法子，是讓他用在危險時，或者戰略決戰時，他為什麼急吼吼，在好陳察哈爾就使用了，若非如此，脫古思帖木兒怎麼會精心準備十萬牧民騎兵掩護，投射兩萬火銃兵！」
……
藍玉被噴的狗血淋頭，卻也脾氣極好，認真聽著。
他知道朱老四心情煩躁。
有怨氣。
若是太子好好地，哪怕主力二十萬精銳打光了。
妙雲母子都不會如此兇險。
朱老四有理由埋怨。
而朱老四提及的這些，其實都是太子犯的錯。
誰都沒想到，一些小錯。
堆積起來，竟然引發這麼大的事故。
一直等朱棣發泄完怨氣后，藍玉才『脾氣極好』徵詢：「大軍南下，王爺準備讓誰留守？」
朱棣略微沉吟，「沐英大哥怎麼樣？讓沐英大哥統帥主力剩下的七萬騎兵，把四鎮新軍收攏回來的火銃、火炮都帶上，進入捕魚兒海王庭，大營的環境條件還是太糟糕了，捕魚兒海王庭環境好，相距這裡也只有五十里，七萬精騎，再加上王庭貴族為人質，又有城牆掩護，想來咱們離開，也不會有事……」
此事，他得和藍玉商量著辦。
藍玉不時點頭。
其實，根本用不了這麼多兵力。
北元都被打成這樣。
再加上有朱老四這尊殺神在草原震懾。
他可不相信，現在的草原，還有誰，敢去進攻沐英七萬精銳防守的王城。
「就按你說的辦。」藍玉略微猶豫，說道：「常茂已經走了，有件事，我得告訴你。」
朱棣腳步停頓，轉身。
藍玉感受朱棣身上氣息瞬間凌厲，苦笑道：「紀綱離開的當夜，常茂被我趕出帥帳。今晚軍議結束后，我找到了當天值守帥帳的將士詢問，他們都說，常茂曾和紀綱有過交談……」
朱老四提及，太子重傷昏迷，妙雲母子處境兇險。
他才對紀綱連夜離營產生懷疑。
不問不知，一問差點氣死！
就算太子真出事，朱老四比雄英更有機會繼承皇權。
那也不該這樣做！
這群蠢貨，到底知不知道，朱老四發瘋的後果！
「我之所以等常茂離開，才告訴你此事，並不是維護常茂，而是擔心你一怒之下，在這裡殺了常茂……」
在這裡殺常茂。
只會讓朝中那些蠢貨，有借口針對朱老四。
不利於局勢緩和。
「等此番事情了結后，無論你想怎麼處置常茂，藍家、常家、你嫂子太子妃，我們絕不會說什麼！」
他已經懶得維護這個蠢貨了！
太子身邊，就是這種有點小聰明，就自以為是的蠢貨太多了，才會把事情越搞越糟！
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朱棣明白藍玉的好意，點點頭：「多謝！」
的確，殺人什麼時候殺都可以。
現在主要是妙雲他們的安危最重要。
不過，這回，就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住常茂了！
「不必謝，我藍玉服你！」藍玉擺了擺手，兩人繼續往前走，藍玉笑問：「你真有信心，散落草原的小部落，聽從你的號令？」
朱棣搖頭：「沒，不過我現在需要他們幫我造勢，只能試試。」
藍玉餘光仔細觀察朱棣。
他也很迫切想知道，這些草原部落，對朱老四號令的反應。
……
翌日。
陝西。
華清池。
春曉一群孩子，經過幾個月遊歷，抵達陝西。
徐妙錦第一時間，帶著眾人來到大名鼎鼎的華清池泡溫泉。
幾個女孩子，單獨在一座殿內，一邊泡著溫泉，一邊嘰嘰喳喳議論著。
談沿途趣事。
談女兒家的心事。
「幹什麼！你們幹什麼！」
就在此時，殿外響起嘈雜聲。
「來人，這些都是朱四郎的學生，朱四郎陰謀陷害太子，坑害十數萬將士，把朱四郎的學生抓起來！」
主力戰敗，朱標重傷昏迷的消息，尚未傳到金陵，率先從北平傳到陝西。
陝西地方官員恰巧知曉徐妙錦一行人，便迫不及待開始行動了！
北方各地，無數士紳、官員聽聞消息，都開始躁動，相互串聯，控訴朱棣的摺子雪花般飛向金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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