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第288章 塗節告誡朱標,朱四郎漸熱!
第288章 塗節告誡朱標,朱四郎漸熱!
詔獄陰暗潮濕。
最盡頭一間牢房內。
塗節背對門,盤腿坐在一堆乾草上。
盯著光線從一人頭大小的,小窗透射進來。
細小的塵埃碎屑,在光線中,起起伏伏,宛若人生一般。
看著讓人心煩意亂。
抬手揮舞,塵埃卻更加活躍,起伏越發劇烈。
彷彿就像他。
如果彈劾胡惟庸后,他可以不在乎同僚排斥、敵視,老老實實,不設計朱四郎的學生。
人生就不會這般大起大落。
在人生遇到風浪時,他的反應太劇烈了,來不及認真思考,權衡利弊,就迫不及待做出反應。
反而不如穩穩的,什麼都不做。
以不變應萬變!
可惜,明白的太晚了。
沙沙沙……
腳步聲傳入耳中。
嗤!
還有同僚來看他?
是想知道,朱四郎到底做了什麼吧?
他都要死了,為什麼要把朱四郎的可怕,告訴那些人?
或許,用不了太久,就有同僚,下來陪他?
呵呵……
……
自嘲笑聲傳出。
朱標微微皺眉。
砰砰!
獄卒是個有眼力勁兒的,見朱標皺眉,揮舞水火棍敲打柵欄,「塗大人,太子殿下來看你了!」
塗節眼睛頓時瞪大。
太子爺?!
隨即,慌亂轉身,看到真是朱標,手忙腳亂跪拜,「罪臣塗節,拜見太子!」
吱呀!
牢門打開。
獄卒搬著凳子,跟隨朱標進來。
朱標坐下后。
「太子爺、太子爺,您救救臣,您救救臣……」
塗節『砰砰』磕頭,只要太子肯救他,他就有一線生機。
或許會被罷官流放。
可至少不用死了。
朱標皺眉,沉聲道:「塗節,父皇給你們機會了,這樣的機會,恐怕本朝不會再有第二次了,你拙劣的針對幾個孩子,你認為,真的只有四郎想殺你?」
「你可能不知道。」
「母后給土橋村孩子上過課。」
「父皇親自准許土橋村孩子,稱呼一聲師公……」
塗節抬頭,錯愕看著朱標,臉上漸生絕望……
太子的話,他聽懂了。
他針對土橋村孩子的行為,別說朱四郎,就連皇帝、皇后都給他判了死刑。
「去你家的采綠姑娘,更是不知為何,特別合父皇眼緣……」
……
塗節緩緩低頭,滿嘴苦澀,笑笑。
如今,徹底絕望了。
反正都是將死之人了,也沒什麼顧忌。
盤腿坐在朱標對面,「不知太子殿下找罪臣,想知道什麼?」
朱標並不介意塗節的破罐子破摔,直接開門見山,「孤想知道,老四到底對你做了什麼,讓你在一個時辰內,就反水背叛胡惟庸?」
「太子為何不直接詢問朱四郎?」
朱標愣怔。
是啊?
為什麼?
他也沒多想,下朝後,就來了。
塗節似笑非笑,「太子擔心朱四郎對你有所保留?還是覺直接詢問朱四郎沒面子?……」
朱標臉色變冷。
塗節適時閉嘴。
有很多種原因驅使太子做出這一行為。
他至少就能列舉十幾種。
或許,太子現在並不知,到底是什麼,驅使他來詔獄,而非直接去找朱四郎。
「太子,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罪臣想對您說幾句掏心掏肺的話,只希望,等臣死後,家被查抄,塗家流放時,太子能懷著憐憫之心,讓塗家往後的日子好過點。」
他死定了。
以他做過的那些事。
肯定要被抄家,舉家流放。
但塗家往哪兒流放,很有講究。
可以去嶺南,可以去遼東,也可以去西邊的甘州……
如果可能的話,去遼東吧。
遼東是膏腴之地,也沒有瘴氣。
家人流放到遼東,只要肯把力氣用在土地上,遼東的土地,就不會讓他們餓著肚子。
而這種小事,皇帝早放權給太子。
只要太子肯答應。
就指定能成。
朱標審視塗節,點點頭。
他也想聽聽,塗節會說些什麼肺腑之言。
塗節起身,整理衣著,鄭重一拜謝恩后,再次坐下,鄭重看著朱標,「燕王很優秀,很厲害,至少比太子更優秀,更厲害!」
朱標臉色平靜聽著。
「看得出來,太子現在並不抵觸燕王的優秀。」塗節笑笑,「關於太子和燕王誰更優秀,並非臣一人之判斷。」
「很多人私底下都這麼認為。」
朱標笑笑,「老四比我優秀,我早知道。」
他和太子妃兩人在一起時,經常笑著談論這些事。
不用塗節來挑撥離間。
塗節搖頭,「太子,臣不是挑撥離間。」
或許在太子看來,他恨朱四郎,臨死前,要在太子心中埋根刺,算計朱四郎。
太子若這樣想,那就錯了。
恨朱四郎嗎?
肯定恨!
但經過此番事情后,他不想,也不敢再招惹朱四郎了。
塗家死他一個就夠了。
他是咎由自取。
但不能害死所有人。
他有種強烈預感。
如果朱四郎有天發瘋,以其骨子裡那種冷漠、冷血,一定會殺瘋的!
屍積如山、血流成河!
塗節搖了搖頭,收斂思緒,真有一天,要遭殃的,也不是他塗節了。
自己都要死了,裝什麼悲天憫人。
自嘲一笑,繼續道:「臣是想提醒太子,很多人都這樣認為,並且很多人已經開始默契行動。」
「他們藏身在平靜水面下,推波助瀾,推動朱四郎名震天下,推動朱四郎的聲望……」
讓朱四郎的聲望壓過你!
逼著你心態發生變化。
逼著你對朱四郎動手。
逼著皇帝在你們兄弟間,選邊站!
逼著你們父子相殘、手足相殘!
……
朱標臉越來越冷,緊緊握拳,努力控制憤怒:「誰!是誰想這樣做!」
太狠毒了!
難道他們父子和睦,手足親親,對天下不好嗎?
「太子,對天下好,未必符合個體,或者群體利益。」塗節搖頭說道:「這滿朝袞袞諸公,有幾個是為天下的,哪個不是為了自己!臣不會告訴太子具體是誰,這會影響太子的判斷。」
「臣只能說,有非太子系、有太子系、未來,隨著其他皇子逐漸成年,而太子若還未繼承大統,或許其他皇子也會悄悄加入其中……」
這事胡惟庸雖然在做。
但他看得清楚。
將來,絕不止胡惟庸系統。
任何試圖從朱皇帝、太子、朱四郎,父子、兄弟矛盾中謀利的,都有做此事的動機。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當有利可圖時,會有無數人,像惡狼般,撲上去。
朱標手梢有些冰涼。
沒想到,一個將死之人,給他描繪了這樣一副殘酷畫面。
「至於臣為何反水背叛胡惟庸,是因為,朱四郎拿出了對付馮勝的辦法……」
他當時病急亂投醫。
當提及胡惟庸急於洗白原因時。
朱四郎沉默不語,替他鬆綁。 朱四郎這一行為,讓他誤以為,激起了朱四郎憤怒,推斷朱四郎為了反擊胡惟庸,需要他……
「罪臣沒想到,朱四郎的定力這麼強,定下殺臣的決心,半點不為胡惟庸所動搖,這種堅毅心志,令人震驚!」
「此其一。」
「其二,其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狠辣,讓人恐懼。」
「其三,朝堂之上,把臣丟出去,冷眼旁觀,讓胡惟庸不得不捏著鼻子,成為他朱四郎手中之刀,心機城府之深,令人徹骨寒冷!」
朱標驚訝看著塗節。
塗節自嘲一笑,「太子爺,不是臣自誇,滿朝文武,乃至陛下,就這件事,對朱四郎的認知,都不如臣!」
「太子爺來詔獄,送臣最後一程,來對了。」
他身在局中。
是朱四郎的一顆棋子。
感受最深刻!
當然,他也是馬後炮罷了。
「臣人之將死,為家族,發自肺腑提醒太子爺,若無包容朱四郎的胸懷,就千萬不要用朱四郎!」
「陛下百年之後,予以朱四郎榮耀,但不給朱四郎實權,漸漸讓朱四郎退出權力中樞。」
「當然,如果可能,最好也不要迫害朱四郎,此王骨子裡的冷漠、冷血,誰把他逼瘋,都要血流成河,屍積如山。」
……
塗節是真的發自肺腑,掏心掏肺。
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但所言,都是悲觀局面的應對辦法。
朱標雖然很抵觸、反感塗節的悲觀言論,卻還是耐著性子聽完。
緩緩起身,承諾:「孤知道,你所言,的確發自肺腑,你放心吧,你的家人,會被流放遼東。」
話罷,轉身往外走。
「罪臣謝太子爺!謝太子爺!」塗節忙跪著,連連感謝。
朱標站在牢房外,「你的肺腑之言太悲觀,為什麼,孤就容不下老四!孤堅信,孤可以!」
他不是心胸狹隘之人!
他和老四,只是理念上的衝突。
兄弟間,吵一吵鬧一鬧,過後,還是手足兄弟!
塗節起身,爬在監牢柵欄,看著朱標背影,笑著搖頭,小聲嘀咕,「知易行難。」
他相信朱標此刻的決心。
但這世界,有太多事,說容易,實踐很難。
何況,還有那麼多,見不得他們兄弟齊心協力的人,圍繞在周圍。
可惜,這對皇室兄弟未來如何。
他想看,卻沒時間了。
……
朱標去詔獄,以及談話內容。
很快就被送到朱元璋案頭。
朱元璋看著詳細的對談內容。
哼!
微哼一聲,「若是早有這種心態、這種覺悟,何至於落得如此地步,至少都是咱麾下一個棟樑。」
有些人吶。
其實本能成為十分優秀,名留青史的人。
可惜,活著時,被名利慾望蒙蔽雙眼,活的稀里糊塗。
反倒是身陷囹圄,人之將死時,突然通透了。
思索著。
拿起硃筆,在密奏上寫下『遼東』二字。
就沖塗節,反覆提醒標兒,若是容不下老四,就不要使用,也不要迫害。
他就願意給塗家人,一個好出路。
塗家人有學識,有青壯勞力。
只要肯努力,去了遼東,耕讀傳家。
過個幾十年,塗節之事徹底被遺忘,還能起來。
合上密奏,朱元璋將密奏遞給蔣瓛,吩咐:「去,把塗節寫的這份密奏,送給塗節,告訴他,他這番肺腑之言,值的咱給他塗家一條好出路,咱准許他給家人寫一封信。」
以塗節此時的通透,肯定會在信中告誡塗家人。
殺他者,非四郎,乃胡惟庸。
塗節絕不想,也不敢讓家人懷恨老四。
……
當天。
就當朱棣還在帶著孩子們,繼續核對錦衣衛卷宗時。
消息就在金陵城傳開。
「聽說了嗎,御史台一位三品、三位四品、兩位五品,總計六位大員,自查自糾期間,企圖矇混過關被朱秀才和他的學生髮覺!」
「這六位高官,現在全都在詔獄了!」
「朱秀才是個腦殼硬的!咱們老百姓,就需要這樣的官!」
「對了,朱秀才有沒有參加這次秋闈?」
「參加了!」
「希望朱秀才考中舉人!」
「再考一個甲等第一名才好哩!朱四郎往後當大官,就做個包青天那種清官,為民除害!」
……
隨著六位當朝大員落網。
金陵城內,朱四郎的熱度,瞬間被點燃。
有人在討論,朱四郎還要法辦多少高官。
更多人則在討論朱四郎秋闈能否中舉。
盼著朱四郎考入前十甲!
前三甲!
最好,再考一個甲等第一名!
……
當夜。
安頓一群調皮搗蛋的皮孩子休息后,又哄兩個小傢伙入睡后。
朱棣來到窗邊,輕輕推開窗戶。
秋夜的晚風,帶著一絲絲清涼,讓人格外冷靜。
眼睛盯著黑暗,怔怔出神。
某刻,突然感覺身後香軟貼上。
低頭看著腹部的兩隻小手,笑笑,「我沒事,就是在想,金陵城內到底有多少人想讓我出名。」
「有沒有二哥的人。」
想到老二,他就有些頭疼。
徐妙雲環著朱棣的腰,轉到前面,含笑道:「抱我上窗沿。」
朱棣笑著,兩手掐在盈盈一握的小腰上,稍稍用力,徐妙雲就坐在窗口,笑著打趣,「三天不打,你就要上房揭瓦了?」
「那你打我啊?」徐妙雲微微仰頭,含笑看著朱棣。
朱棣笑著捏了捏軟軟臉頰,「一會兒千萬別哭哭唧唧求饒!」
噗!
徐妙雲撲在朱棣肩頭,羞澀偷笑,片刻后,下巴壓著朱棣肩頭,輕聲道:「沒事的,大不了咱們早點走就是了。」
她知道四郎擔心。
一旦朱四郎和朱棣兩重身份重合后。
引發一系列不受控之事。
可四郎不是神仙。
人心叵測!
他們無法控制別人想什麼,做什麼。
充其量,也只能做好自己。
朱棣環抱徐妙雲,聞著徐妙雲發梢香味,雙目如淵,凝視窗外吞噬一切的黑暗,笑著點頭:「嗯。」
……
翌日。
新的一天。
朱棣繼續帶著孩子們收尾核查御史台最後一點事情。
金陵城內,關於朱四郎、朱四郎趕秋闈的議論,非但沒有平息,隨著張榜日越來越臨近。
反而大有一副,愈演愈烈之勢。
……
於此同時。
山東。
幾艘從遼東來的水軍戰船,停靠在登州府碼頭。
丘福、朱能陪著李穡為首的高麗使節,以及百名高麗美姬,率先從戰船下來。
朱能臉色蒼白,搖搖晃晃,抬腳狠狠跺了跺地面,罵罵咧咧:「原以為,會騎馬,坐船就沒事,這兩隻腳輕飄飄的,難受死了!」
「回程時,說什麼也不做船了。」
「到了京城后,鬼老四必須親自下廚,做頓好的,犒勞咱們,周浪說他烤魚手藝不錯,周浪都吃到他做的烤魚,咱們竟然連根魚骨頭都沒撈到,真是沒天理!」
……
丘福笑笑。
也就是湯總兵,知道陛下十分信賴他們。
所以才把帶領高麗使節,去京城這個任務,交給他們。
「也不知,鬼老四此番趕秋闈,考的怎麼樣?」
……
求月票、推薦票、追訂、全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