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妥協的白辰
第四十章 妥協的白辰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白皮青年鬆開少年的衣襟,雙拳緊握,一臉怒容,從牙齒縫裡擠出幾個字,竟有幾分歇斯底里的意味。
自從他跟了宋捷——千葉門的四公子,還從來沒有人敢如此對他不敬,即便是以往的趙虎,也僅限於互相看不順眼,偶爾放幾句無關痛癢的挑釁話,卻從來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言語侮辱。
但,現如今他卻在大庭廣眾之下,讓自己以失敗者的姿態,交出自身家當,讓自己滾,這不是赤裸裸的打他臉?
自己在千葉門內,好歹也算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眾目睽睽之下,趙虎這一句話,讓他顏面往哪兒擱?這叫他怎能不怒?
是以,白辰體內的元氣暗自凝結,就沖趙虎這一句話,他心裡已有在此做過一場的打算了。
自己狠話放了這麼久,白辰卻毫無動作,趙虎不禁嘬了個牙花兒,神色不耐道:「有些人啊,就是沒有自知之明,非要等我出手了,才能看清形勢!」
他一邊說話一邊搖頭,語氣略帶憐憫,也不知道在惋惜什麼。
在其話音一落的瞬間,趙虎便負手一步踏出,只聽一聲沉悶的炸響從其腳底傳來,腳步再移時,一個半指深的腳印出現在眾人眼前。
腳印周圍布滿密密麻麻的裂紋,讓人毫不懷疑,只要再加幾分力道,這塊鋪地青石就會變成碎石屑。
圍觀的人群中,看到這一幕,頓時炸開了鍋。
「卧槽!我眼睛沒花吧?裂……裂石,居然是裂石……」
「斷碑裂石,鍛體第七境!」
「沒想到我們正式弟子中,又出現了一個鍛魂境的高手!」
「趙師兄這資質還真是逆天啊,怕是要不了幾年就能晉陞核心弟子行列了!」
眾圍觀弟子議論紛紛,在看向身處大堂外的趙虎時,無不是艷羨的目光,一道道溜須拍馬、道賀的聲音緊隨而至。
相比於其他弟子審時度勢,言不由衷的恭賀,白皮青年臉色卻是陰沉到了極點。
在場之人,弟子上百,沒有人比他更明白『斷碑裂石』四字所代表的的含義。
斷碑裂石是武者踏入鍛體第七境,自身力量的一種彰顯形勢,換句話說,只有武者踏入鍛體第七層,擁有了七牛之力,才能做到斷碑裂石這種事情。
本身就是鍛體六層的他,看起來與鍛體七層,只相差了一個小境界,但他卻在這個小境界上足足卡了兩年之久。
而原本就壓他一頭的趙虎,如今再進一步,他的心情可想而知是多麼的糟糕,同時也明白了今天的趙虎為什麼有底氣敢找他的麻煩。
以往他們同是鍛體六層,就算趙虎在實力上始終壓他一頭,但想要強『吃』他,也是不太可能,畢竟打不過,他還跑不掉?
但如今,一個小小的境界差距,卻如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他深感無力,就連體內先前凝結的元氣,都潰散開來。
此時的他,已然沒有和趙虎動手的念頭了。
一個小境界雖說相差不大,而且還是在鍛體這種奠基的境界里,但千葉門畢竟是個小門小派,大家所學相差無幾,沒有高等武技功法拉近差距,一個小境界之差也足以致命。
趙虎負手傲然而立,下巴微抬,面帶笑意,對於周圍各種道賀恭維聲,各種羨慕嫉妒的目光,露出一副非常享受的樣子。
但,即便是上百同門弟子,絞盡腦汁,窮盡才華,此間恭維之聲也僅僅持續了半刻鐘,便逐漸停歇了下來。
因為能用來褒讚趙虎的詞,當真不多。
出現最多的也就『牛逼』這類比較粗俗易懂的辭彙。
趙虎眉頭一挑,咂了咂嘴似乎有些意猶未盡,但下一瞬卻是猛一側目,看向了一臉頹然的白皮青年,輕蔑道:「我想,你現在應該明白,我剛才說的話了吧?」
白辰聞言,如玉般的臉皮上青紅交加,顯然是在極力壓制心中翻湧的怒火。
趙虎要他當著上百同門的面,交出自己的全部家當,然後滾,這哪裡是折他面子那麼簡單,對他這種自視甚高的人,趙虎此舉不啻於將他推入萬丈懸崖,置之死地。
他可以想象,如果自己真這麼做了,那他必將淪為千葉門的笑柄,積攢多年的威信頃刻崩塌,以後無論走到哪兒都會遭門下弟子指指點點,暗地裡嘲笑他一個終日打劫的人,卻反被別人打劫了個清潔溜溜,一絲不掛!
一想到這些白辰就難以接受,他心中惶恐,只能將最後一絲希望寄託於他『背後』的人,當下急聲開口道:「趙虎,你這麼做,難道就不怕……」
「我怕他個鳥!」趙虎眼睛一瞪,他個性雖蠻橫霸道,但卻不是一根筋的人,反而心思要比一般人細很多,要不然他也不會在門內『拉幫結派』,當什麼頭目。
此時的白辰一撅屁股,他還不知道要拉什麼屎?當下一口截住他的話頭,免得聽到那個讓人生厭的名字,怒聲道:「要不是他有個好爹,虎爺爺我早就把他揍得連他媽都不認得了!」
「呸!廢物一個也敢在老子面前猖狂!」
趙虎神色倨傲,面露不屑,以他現在鍛體七層的境界,自然是有資格,有底氣說這樣的話,畢竟宋捷現如今也才鍛體六層。
對於趙虎囂張的言語,眾圍觀弟子沒露出太多意外的表情,顯然是已經見慣不怪了。
當然了,這並不是說,趙虎晉陞鍛體七層后,他的身份地位就會比宋捷高,而是因為在場眾弟子沒有人知道白辰背後的人是誰,他也就在眾人不明所以的情況下逞逞能,裝裝逼,口花花一下,真要到面對宋捷的時候,他還是只得縮著脖子裝孫子。
在千葉門內,誰不知道長老的後代子孫個個跟個二世祖似的,誰遇見了都得以禮相待,好生伺候著;就連門內位高權重的執事們遇見了都得將其當祖宗供著,誰要是敢在他們面前撒潑耍橫,那不是茅坑裡打燈籠,找死?
趙虎正是深知這一點,所以之前才會截住白辰的話頭,要不然等他報出宋捷的名頭,勢必會影響自己立威,而他那些囂張的言語,用在宋捷身上,在別人看來自己無異於跳樑小丑。
「廢話少說,交出東西,馬上滾!」趙虎再次出言,神色頗多不耐,顯然是不願在這裡浪費時間了。
雖說他『打劫』宋捷手下的一條狗,對宋捷來說沒什麼實質性損失,但只要能噁心到宋捷一星半點,他也願意去做。
正所謂君子報仇光明磊落,小人報仇不擇手段。
「你……」白辰他不明白,趙虎不就是提升了一個小境界而已,為什麼連他身後的人都壓不住了,對於趙虎宛如命令般的口吻,他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拿吧,面子上過不去!
不拿吧,他骨頭又沒那麼硬!
看趙虎宛如銅鈴的雙目中,凶光畢露,若是不按他的要求行事,只怕是少不了一頓毒打,到時候不僅面子丟了,全身的家當也得丟。
「哼!磨磨唧唧的,我來幫你一把好了!」趙虎一聲冷哼,雙拳一握,噼里啪啦骨骼爆響的聲音傳遞開來,聽得一眾弟子,頭皮發麻,腳步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
「慢……慢著!」眼看趙虎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白辰心中一駭,也顧不得面子的問題了,妥協道:「我給……我給!」
說話間,他從懷裡掏出了幾塊元石和各形各色的瓶瓶罐罐,足有六瓶之數,也不知道是本來就有這麼多,還是領取了這麼多。
站在一旁的灰衣少年看到這一幕,眼眸不由得微微一眯,現在他急需的就是丹藥,也不知道那些丹瓶里的丹藥是否能修復自己的經脈!
「就這麼點兒?」趙虎本就如銅鈴的眼珠子一瞪,更是大了幾分,面相冷肅道:「你要膽敢私藏,我打斷你的狗腿!」
「不……不敢!」已經拋開面子的白辰,就跟變了個人一樣,面對趙虎極具侮辱的言語,非但沒有絲毫的抵觸,反而點頭哈腰,腆著臉,笑容勉強道:「這都到月底了,存貨不多,還請趙……趙師兄多擔待一點兒!」
白辰此時的表現給少年的感覺,像極了伙食房跑堂的那個瘦竹竿兒,在面對正式弟子時候的樣子。
唯唯諾諾之極!
哎!世間至此,又多了一個沉淪於苦海的人。
一聲輕嘆,回蕩於少年心間。
趙虎緩步走來,隨即大手一揮,將白皮青年手中的元石和丹藥統統納入自己的懷裡,鼻尖發出一聲冷哼:「滾吧!」
白辰如蒙大赦,匆匆一抱拳掩面而去,似乎已沒顏面留下來面對眾同門師兄弟了,但趙虎今日對他的折辱之恨,卻猶如藤蔓般在其心間瘋狂滋生纏繞。
心性高傲的他怎能容忍!
此仇不報,他必定夜不能寐,心魔從生!
這已經不是同門之間,簡簡單單的小打小鬧了,這已經上升到了武道前途的問題,也算是觸犯了武者的禁忌。
他若過不了此關,這輩子的成就註定不會太高。
可想而知,作為一個武者,心性若不堅韌,武道之途必定道阻且長!
白辰一走很多人以為好戲散場,正打算各行其事,誰知道趙虎慢悠悠的兩個字卻又讓眾人停下了腳步。
「站住!」
眾人一回頭便看到趙虎正一臉戲謔的盯著一個身穿灰衣,身形單薄的少年。
這是怎麼回事兒?
眾人有些納悶兒,趙虎雖經常欺辱門下弟子,但卻從來沒做過強搶他人財物這種缺德事兒。
畢竟他明面上也是一個小團體的頭頭,其身份身價都沒有理由讓他干出這樣的事兒來,剛才威逼白辰交出全部家當已是讓他們吃驚不已,難道現在他還要打劫一個記名弟子?
這一想法剛一冒出頭,不少人眼皮狂跳,甚至悄悄溜走,不打算留下來看熱鬧了,生怕趙虎一時興起,將他們都打劫一遍,那他們找誰說理去,鍛體七層的趙虎,他們可攔不住!
「敢問師兄有何事?」少年一抱拳,聲音不卑不亢,內心卻是沉重萬分。
剛才趙虎與白皮青年對峙時,他就站在白辰身旁,有心想要離開,但趙虎的目光一直投射在這個方向,雖然不是注視著他,但他一動,必定會引起趙虎的注意力,所以他一直站在那裡猶如木樁一般,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事了,見眾人撤退,少年本以為可以逃過一劫,正暗自慶幸時,哪曾想還是被趙虎給叫住了。
這也不怪他,畢竟他穿著灰衣,在一眾白衣面前,猶如沙石里的金子,閃閃發光, 趙虎想不注意都不行,而且之前,趙虎還是看著他跟白辰一同從月余堂里『有說有笑』走出來的,又怎會大意到忽視呢?
「何事?」趙虎輕嗤一聲,傲然道:「你也甭裝蒜,跟白辰一樣,交出全部家當,然後滾!」
他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那模樣要多欠扁有多欠扁,彷彿別人的東西本就是他的東西一般,他輕飄飄的一句話,別人就得毫不猶豫的貢獻出來。
少年雙目微眯,深邃的瞳孔中,冷芒仿若化作實質一般,射向趙虎,這是他第一次正眼與趙虎對視,眸中的堅定猶如海中頑石,堅不可摧,聲音凜冽道:「我若是……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