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登頂
第二十四章 登頂
兩人在崎嶇的山道間,一前一後,艱難的行著。
沒過多久嘴裡就『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雙腿疲軟的厲害,完全是用手扶著旁邊的岩壁,才能艱難的挪動步子。
而李蕭然也是頭頂冒汗,面若冠玉的臉上爬滿了疲憊的紅潤,喘息間猶如拉動的破風箱。
每走一步,他的身體就會矮上一分,好似正承受著巨大壓力,先前纖塵不染的白袍,此時即便是撐著紙傘,背後也不由得濕了一大片,也不知道是斜雨浸濕的,還是汗水打濕的,看起來狼狽異常,與自己不遑多讓。
這就讓荊無淵很奇怪了,自己一個普通人爬這山道吃力也就罷了,為何李蕭然鍛體六層境看起來也是吃力非常。
問過後才明白,原來這千葉山上存在著天然禁制,普通人倒是感覺不到什麼,但是對武者卻有壓製作用。
武者修為境界越高,壓製得越厲害,當然這個『高』也是有限度的。
只對凝罡境以下的有作用。
荊無淵恍然大悟,難怪宗門要用千葉山來考驗弟子的武道之心,原來這其中是有門道的。
這個時候他也從李蕭然的嘴裡得知了武道的修鍊境界,分別是鍛體境、破竅境、凝罡境、覺靈境、萬相境、周天境、玄陽境。
每個大境界中內含九個小境界,當然鍛體境除外,鍛體只不過是武者為以後的境界打下的堅實基礎,一個奠基的境界,連武道門檻都算不上。
荊無淵聽得咂舌不已,暗暗驚嘆武道的長遠。
「敢問李師兄可知,能飛天的武者是屬於哪個境界?」荊無淵神色一肅,深邃的眼底閃過一絲冷意。
五年前,在風丘城上空,那兩個飛天的武者他沒有忘記;也沒有忘記那個猶如謫塵之仙的女人帶走了落雪,更沒有忘記那一道從天而降的巨大手印拍死了老乞丐。
以前他只是個普通人,武道是他遙不可及的夢,更別提給老乞丐報仇這種事,但現在,他因緣際會下踏入了武者的世界,如果有可能,哪怕有那麼一絲一毫的機會,他——想要給老乞丐報仇。
至少有個目標,這樣,苟活下來的他才不會覺得空洞。
「飛天啊……」李蕭然似是感慨一聲,疲憊的臉上滿是嚮往的說道:「那可是屬於玄陽境之列了,在整個天風國也是毛麟鳳角般的存在,僅有幾人達到那樣的高度,想來離那武之極也怕是不遠了。」
荊無淵聞言,臉色凝重了幾分,雖然心裡有想過,能飛天的境界應該會很高,但李蕭然的話,卻是一下把這『很高』的定義,硬生生提高了七個大境界。
自己現在連鍛體境都還未踏入,玄陽境的高手,能報得了仇了?
荊無淵內心升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沒有得到回應,李蕭然轉過頭來,便看到一臉頹然的荊無淵,不禁暗自覺得自己這便宜師弟,有些好高騖遠了。連鍛體境都沒有踏入的人,就想著玄陽境了,就好比一隻螻蟻幻想著化身巨龍的樣子,真是痴人說夢,不自量力。
內心雖在冷笑,但表面還是規勸道:「無淵師弟,你也不用妄自菲薄,玄陽境雖高,但也是人人都有機會衝擊的境界!」
「你要知道,隨著武道境界的提升,人的壽命就越長,只要資質夠好,機緣深厚,想要踏足玄陽境也不是不可能,到時候天地之大,任你遨遊!」
「而我們天風國那幾位玄陽境,無不是……」李蕭然說到這裡頓了頓,左右看了看,發現沒有其他人,才湊近荊無淵耳邊小聲說道:「無不是老不死的存在了!」
「所以啊……無淵師弟不用覺得玄陽境是多麼遙不可及的存在,就憑王長老收你為記名弟子這一點,我覺得無淵師弟今後就有機會去衝擊這個境界!」
李蕭然說完大有深意的笑了笑,他到現在還是覺得王龍收荊無淵為記名弟子是看中了其資質,但為什麼只是個記名弟子,這就讓他百思不得其解了。
「師兄抬愛了!」
荊無淵苦笑著搖頭,自己什麼資質,他心裡清楚得很,之前也亮了底,當下也不多做解釋,要不然就顯得虛偽做作了。
兩人聊天這小會兒功夫也算是小憩了一下,也有精力繼續在山道前行。
李蕭然在前,荊無淵在後,山道濕滑不堪,兩人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個不小心,失足墜下山澗。
荊無淵不時發問,由於是個初入武道的菜鳥,倒也沒有提出什麼晦澀有深度的問題,李蕭然對這些雞毛蒜皮的小問題自然是知無不言,這讓荊無淵收穫頗豐。
大約又是一個時辰過去后,兩人總算是看到了山頂上的石雕門坊,正上方掛著一個巨大的牌匾,遠遠能看到『演武場』三個墨色大字,字體周正,筆勢鋒銳,猶如刀雕石刻一般,暗含威勢。
其下左右兩邊各有座丈高貔貅石雕,口含石珠,皆是怒目直視前方。鱗爪虛張,纖毫畢現,猙獰中自帶一股威嚴,令人看之,神色肅然。
荊無淵暗暗驚奇,不愧是山門的重要場所,光這牌面和氣勢,就不是風丘城那些大戶人家能比的。
他的反應李蕭然全部看在眼裡,在心裡暗罵一聲『土包子』后,便帶著他上了山道。
腳下立馬開闊起來,入目是一片青石平地,平地十丈處便是台階,台階約莫百步,引人直入演武場。
「還差一點!」李蕭然望著石雕門坊自顧自的說著:「師弟,我們一鼓作氣上去吧!」
也不等荊無淵是否答應,便率先踏上了青石台階。
荊無淵本來累得夠嗆,想要休息一下,但看到李蕭然如此堅定,他自然不願讓人看輕,也跟著踏上了石階。
短短百步青石階卻彷彿榨盡了荊無淵身體里每一分力量,當他咬牙,手腳並用爬上最後一階青石階后,整個人有種如墜雲端的感覺。
顧不得地上潮濕,疲軟的躺下,嘴巴一開一合,艱難的喘息著,猶如剛上岸的魚兒一般,手中的紙傘不知何時已經跌落在青石階下方的平地上,在山風中左右搖擺。
李蕭然以手撐膝,劇烈喘息了幾口粗氣后便站直了身體,握拳猛地揮舞了幾下,帶起一連串呼嘯聲,感受到體內運轉自如的元力,不由得興奮道:「果然雨天爬山道收穫事半功倍,哈哈哈……」
笑聲回蕩,自然吸引了荊無淵的注意力,他從地上坐了起來,看到李蕭然於雨中站立,臉上帶著肆意的笑容,張狂而又不失傲意,整個人顯得意氣風發,深邃的瞳孔不禁恍惚一瞬。
這便是老乞丐所說的少年人該有的朝氣?
自己這輩子……怕是與之無緣吧?
一抹苦澀的情緒在內心流淌,眼神隨之一暗。
「無淵師弟,接下來你要去什麼地方?」李蕭然好半晌才收斂內心的激動情緒,轉身看著自己這個便宜師弟問道。
今天他只是來『結識』荊無淵的,沒想到清晨令人煩悶的一場雨,卻讓他證實了一個千葉門內的傳聞,這讓他很是欣喜。
荊無淵擦了擦額頭的雨水,笑著回道:「聽說這上面有傳武殿,我想去那裡學習一套拳法。」
「拳法?」李蕭然眉頭一挑,驚訝道:「武技不是只有鍛體五層之後才能學?這是門派的規定!」
「而且你還未踏入武道,體內沒有元氣,就算學了也施展不出來……」
「不不不,師兄誤會了!」少年打斷李蕭然的話,解釋道:「我只是來學納元拳的,是一種輔助性拳法,算不上武技!」
「哦……原來是這樣!」李蕭然拍了下腦袋,一臉懊惱之色:「倒是師兄言辭冒失了。」
剛入山門的弟子來學習納元拳,這本就不是什麼稀奇事兒,反而在千葉門算是一個必經的過程,畢竟能不藉助外力,自身強行打破天地桎梏,踏入武道的人,少之又少。
就連李蕭然這個千葉門百年不出的奇才,在當年突破時,也藉助了外力。
當然了,他這個外力只不過是大長老為了防止突破過程中,出現什麼意外,而做的一層保險。
畢竟李蕭然是他最得意的孫兒,無論什麼做事情,都得有十拿九穩的把握,不容出一絲一毫的差錯。
李蕭然身份高貴,又目空一切,對於門下新進弟子學納元拳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他根本沒放在心上,是以剛才他才會有失態之舉,以為面前這小子,仗著王龍親收記名弟子的名頭,打算行那破壞門規的事情來。
「不礙事兒的!」荊無淵連忙擺手,表示自己不在意。
李蕭然沉默一會兒提議道:「這樣吧!師兄剛好去傳武殿有事兒,你又是初來乍到,不識路,我們就一起過去!」
荊無淵本想拒絕,但架不住師兄的盛情相邀,只好點頭跟在了李蕭然的身後。
此時的天空依舊陰沉,但下的雨已經漸漸停歇了,演武場上瀰漫著一層薄薄的水霧,走在上面如行雲端。
每走一段距離,荊無淵便能隔著薄霧看到演武場上有人影晃動,時有金鐵交擊和沉悶的低喝聲傳出,問過之後才明白,原來這些人是門中弟子在比試對練。
偶有遇到三三兩兩的圍觀者,皆上前行禮,當然這行禮不是對荊無淵,而是對李蕭然。
李蕭然一一笑著回應,笑容儒雅隨和,讓人如沐春風。
甚至有幾個膽大的同門少女,環繞在李蕭然身旁,暗送秋波,鶯鶯燕燕的笑聲讓人如痴如醉,那一張張充滿青春氣息的嬌顏,讓荊無淵心生波瀾。
但,他也只得傻愣愣的站在那裡,偶用眼角餘光,小心翼翼的瞟上幾眼,便是他鼓起了莫大的勇氣。
他本就是乞丐出生,這樣的一種自卑心理,讓他在任何人面前都覺得低人一等,更何況在有著雲泥之別的武者面前。
一種落差感在心裡陡然生成,雖身處同一個世界,但卻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他們明明只隔著幾步之遙,荊無淵卻覺得自己隔著一個世界的壁障看著那邊。
曾幾何時,有兩個身影離他很近很近……
無聲無息,苦澀,幾欲讓他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