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重綉錦花(四十二)
懊惱、悔恨。
微生雨夜夜難眠,困就於自責,良心難安。
不斷重複的自殺回憶,他拯救不了自己,差一點,就得到了解脫。
只可惜,後來家族干涉了。
微生家繼承人只有微生雨和微生棠兩個直系,不容許有任何的閃失。
所以,微生雨被強制遣送到這裡,與自己罪惡之地遙隔萬里的京城。
八年的時間,洗去年少情感,微生雨心性愈發堅韌,直到磨練成現在這幅不近人情的冷漠模樣。
「白羽凰兮」
「凌雲萬丈。」
青天碧海,白雲飛鳥略過天際,飛離這座城市。
「鳳歸時兮」
「凌青天,縱日月,別舊鄉。」
「白鳳,是追尋自由,會為自由奉獻生命的靈鳥」
在仙族鳳陽山上的天河裡,就棲居著一隻白鳳。
白羽生音,鳴鳴入心。
那時候的鳴白月只要去一趟仙界,就會去天河邊走上一遭,去的次數多了,偶爾就有那麼一兩次碰到它路過。
看白鳳展翅翱翔的雄姿,清脆衝天的啼鳴。
「微生雨」
「如果,我是說如果」
「你是那樣地厭惡這身血脈,厭惡到,不惜追求死亡。」
「那我」
「可以幫你」
從窗外照進來的陽光灑落斑駁,林間風穿過遠處的冬青樹,樹葉就被風吹的莎莎作響,晃動起來。
「呆了兩天,小月兒可終於捨得出來了?」
「真叫人想念」
微生家老宅大門口,即墨風看著鳴白月走出來,滿面笑容地迎上去跟她打招呼。
「即墨風,你還真是閑」
這兩天,鳴白月就算不出門也能知道這傢伙一直都在人家門口守著。
瞧那眼裡的血絲病態,快趕上厲鬼了吧。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老宅裡頭有什麼要命的寶貝要盯著?
「小月兒這話說的,我一閑下來就在想你,忍都忍不住」
「宿主,這個人是不是有毛病」
還沒見過這麼犯神經病的,連一萬元都忍不住,看不下去。
「即墨風,別在爺爺我面前整什麼幺蛾子,否則的話」
「你猜,我拿你有沒有辦法?」
鳴白月繞過即墨風徑直往前走,明觀到即墨風眼裡黑暗與殺機,也毫不在意。
裝模作樣的虛假面具,即墨風這個人為自己打造的自以為真實面具,欺騙不了任何人。
唯一蒙蔽的,只有他自己。
(這樣反派真不知道是怎麼蹦躂到大結局的?)
(難不成又是那個不長眼的天道?)
「宿主,別總挑挑揀揀,你看你把即墨風惹得,這樣是活不長的,你知道嗎?」
再怎麼說人家也是個反派,又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宿主老是言語得罪,遲早……,不過宿主本來也就活不長,得罪就得罪吧。
一萬元已經想開了,等宿主完成這個世界的任務,神魂也能恢復一點點了,就離開白景月這具身軀,尋找下一個世界。
宿主在這裡太辛苦了,本來是靈魂休養,雖然也有任務,但結果動不動就受傷,太不值當。
「家主,白景月走了。」
老宅里,文彥來向微生雨彙報,剛好微生雨身站在窗前。
「即墨風那個人……,白景月跟他待在一起會很危險,家主,您這次會被妖怪圍攻,也與他有關。」
家主遇襲後文彥追查了下,還是和以前一樣,整件事情背後都有即墨風的影子。
而家主,似乎還是想要繼續保持緘默。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在,文彥本來是要走的,但是被太太攔了下來。
即墨風這個人對家主來說威脅太大了,只有他消失,文彥才能真正放心離開,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文彥違背家主的命令,留在這裡。
「家主,恕我直言」
「您因為舊情一直在避過即墨風,但他早不是十多年前的軟弱少年。」
「這些年,他一直將恨意架在您的頭上,屬下擔心……」
終有一天,家主會因這份愧疚之心,而葬送自己,甚至無辜人的生命。
屆時的家主,又有能否求的內心的安寧?
「盯著即墨風」
「還有,白景月」
文彥等了很久,聽到了這句話。
這還是第一次,文彥聽到家主正面的回答,在即墨風的事情上,正面對待。
終於,家主是下定決心了嗎?
「是,屬……,我這就去準備」
文彥應聲出去了,微生雨從窗外收回視線,轉身靠在了牆邊。眼中含著稚子般的迷茫,微微失神。
「血……脈嗎?」
他這二十幾年如一日地渴求的東西,當有一天有人拱手送上時,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麼,他卻,猶豫了……。
猶豫的是什麼?微生雨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內心迷茫,跟八年前剛來這京城的時候一樣,他有多久不曾這樣彷徨了?
「真是個,討厭的人」
這一切的源頭都是那雙通透的眼睛,在看透微生雨所有的不安后給予的嘲諷,可比這京城的寒風還要刺骨上幾分。
彷彿在說,世間最美的珍寶就在他身上,他卻根本不知道珍惜,暴殄天物的刁民。
就是,這個意思吧?
所以才會氣呼呼的走人,連慣常的蹭飯都不願意了。
可是明明該為命運捉弄而感到憤懣的是他,怎麼最後最生氣的卻成了她?
真是個,不講道理的怪人。
京城的一條小街巷,巷子里靠路邊兒上的一家麵館,來了兩個……額,一個,一看就精貴不凡的客人。
旁邊的年輕女食客們都偷偷瞧著著。有的甚至忍不住想偷拍個照留念。而在場的女士們,目睹真容的大傢伙兒,無不為那個銀髮男人感到惋惜。
「小月兒,微生家這兩天是虧待你了?吃飯跟個餓死鬼一樣,也不怕噎死你自己」
即墨風接了鳴白月,結果車走到半路,鳴白月突然又說自己餓了,頭也不回的下車就走到了這兒。
像這種這大白天都黑不隆咚的小食巷,環境又臟又亂,即墨風是沒什麼胃口了,但是她……。
即墨風捧著臉看著坐在自己對面,捧著海碗氣干雲天,狼吞虎咽的女孩兒,可真難為她能吃的這麼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