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8.第358章 指虎李花
第358章 指虎李花
寒冬,雪夜,城外以北,一片丘陵之巔。
站在這裡,抬眼便能夠俯瞰整座犬山。
烈焰灼雪,大霧瀰漫,
無論是高聳的鋼鐵大樓,還是低矮的木質民居,此刻都成了供養這場席捲全城的大火的薪柴。
愈演愈烈的火勢上方,往日璀璨的霓虹被壓的黯淡無光。各式各樣的奇形怪狀的投影依舊在凌空飄搖舞動,直至被蔓延的火龍團團包圍,噼啪一聲爆鳴之後,才徹底消弭無蹤。
被大火燒得溫熱,帶著一股焦臭味道的夜風從城市的方向吹拂而來,掠過著鄒四九身上的神官白袍。
就算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他依舊感覺眼中充斥著熾光,耳邊儘是似有若無的慘叫和哀嚎。
縱火焚城
這些鴻鵠好狠的心腸,好毒的手段!
「所以雀君你的意思是,黑龍資本就是這次在暗中抓捕帝國本土道序的幕後黑手?」
「就我在黑龍資本大廈地下看到的情況,應該是這樣的。」
鄒四九收攏心神,轉頭看向說話之人。
映入眼前的五官,和自己當初在江戶城中所看到的那張臉又截然不同。
一股強烈的不安在腦海中瘋狂躁動,不斷催促著鄒四九遠離眼前這個人。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頭饕餮惡獸正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隨時可能縱身撲上來,一口把自己吞咬的乾乾淨淨。
「這些把自己的身體當成『試驗田』的農序,真他娘的變態!」
鄒四九暗罵一聲,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制住身體中趨利避害的本能,以免引起松山的警覺。
「不過我認為,這場行動的幕後兇手絕不可能只有黑龍資本一家。」
「不用認為,那是肯定的。這種刀尖舔血的事情,可不符合明智家族的做事風格。」
松山微微一笑,「連帝國本土的陰陽序都被道序打得那麼慘,他們這些充其量不過是『陰陽分支』的神棍,怎麼可能敢孤身去太歲頭上動土?」
「雖然現在白玉京仙班的弊端已經讓道序內部矛盾橫生,一個個不修道,修起了勾心鬥角。但道序畢竟還是三教之一,可不是一個小小的倭區公司惹得起的。」
什麼叫被打得那麼慘?你他娘的會不會說話?
被人騎在臉上嘲諷,讓鄒四九心中不禁一陣膩歪。
他此刻恨不得拽著松山的衣領,問問他哪隻眼睛看到陰陽序的慘狀了?懂不懂什麼叫以退為進?
鄒四九暗暗戳著牙花子,一隻手悄然背在身後,不動聲色的掐按著指頭的關節。
「雀君,你覺得四大公司費盡心機,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剝離這麼多黃粱許可權,到底是想幹什麼?」
松山凝視著身下的那片浩大的火場,看似隨意問道。
鄒四九眉頭微蹙,「或許是為了衝破帝國對倭區黃粱夢境的封鎖,畢竟只有這樣,他們才有可能能避開帝國的監控,才能在暗中積蓄力量。」
「積蓄力量?」
松山語氣輕佻,笑問道:「伱的意思是四大公司想要以此為復國的開端?如果雀君你這麼想,那也太看得起他們了。」
「難道不是?」鄒四九疑惑反問。
松山冷笑:「不是所有的人都會把國讎家恨記在心頭啊,甚至對於絕大部分人來說,個人的私慾野望才具備壓倒一切的重要性。
「德川宏志、明智晴秀、荒世烈這些人各懷鬼胎,明面上同仇敵愾,暗地裡互相利用堤防。恐怕只有豐臣遠疆那個頑固的老鐵匠,才會滿懷希冀的看著這張大餅。」
「不過現在江戶城已經不是我負責的範圍了,這些令人頭疼的事情還是留給別人去處理吧。」
松山驀然轉頭看向鄒四九,話鋒一轉,「犬山城的這些錦衣衛,當真是有點意思啊。」
「明白這次鴻鵠入城的目的是阻止新政的推行,絕對不會放過夫子廟,所以把一個兵六的錦衣衛總旗擺在明面上等著我的鬲蟲拓印體。不過,這一步大家本就是明牌,也沒什麼稀奇。」
「順水推舟,讓角谷假意投誠於我,引我的蜣蟲拓印體入局,聯合金澤城錦衣衛,花費上億寶鈔換來的裝備圍殺,這一步走的不錯,也算得上果斷。」
「不過道序的那個天師居然甘願蟄伏在這個小小的百戶所,而且居然捨得用自己的黃粱許可權引動天雷誅殺我最強的赤蟲拓印體,這一步倒是我沒預料到的。」
松山語速緩慢,將今夜發生犬山城之中的事情逐一抽絲剝繭,細細回味。
「這三步棋,步步都把我算計在其中,這個犬山城百戶所,有意思,真的太有意思了!」
言至此處,他突然放聲大笑,笑聲中不見半點豁達,反而透著一股滲人的戾氣。
「一座犬山城,居然吃了我三個拓印體分身,很好!來日方長,我今後慢慢跟你們玩!」
癲狂的話語在夜風中回蕩,落向那片火海。
松山緩緩斂住獰笑,臉上的表情重新歸於平靜。
「今夜的事情先告一段落,走吧,雀君。跟我回組織領取你的獎勵,還有新的任務。」
「獎勵我倒是想要,不過.今夜怕是走不了了。」
鄒四九向後退了幾步,搖頭笑道:「恐怕也沒有什麼來日方長了。」
「雀君,你什麼意思?」
松山眉頭緊皺,在他陰沉的眸光,鄒四九緩緩拆下了顱後腦機,隨手扔在雪地上。
「別喊什麼狗屁倒灶的雀君了,聽得老子噁心。你認識的那個人,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鄒四九扯掉頭上的神官帽,雙手貼著額角,將散亂的頭髮緊緊壓向頭皮,重新梳成他標誌性的大背頭。
「記清楚了嘍,爺爺名叫鄒四九。還有啊,咱們陰陽序從來就沒有怕過道序!」
松山看著那被扔在地上的腦機和這張全然陌生的面容,再也抑制不住心頭勃然升起的怒意,身形毫無預兆前沖,右手五指按向鄒四九的面門。
「人都到了,你還拿什麼殺我?」
鄒四九看著迫近的青黑利爪,身形巋然不動,嘴角浮現一縷得意的微笑。
錚!
一道森冷寒光如雷霆般激射而來,后發先至。松山心血來潮,猛然止身收手。
門板似的誇張刀身貼著他的指尖,『鏘』的一聲沒入身前地面。
身後惡風涌動,松山猛然回頭,一張稜角分明的冷峻面容已經近在咫尺。
一雙瞳孔之中,匪焰燒著殺氣!
遭遇驚變,松山依舊面無懼色,毅然轉身,對著這雙令人厭煩的眸子,一拳轟出!
咔嚓!
骨斷筋折的清脆聲響,在這方寂靜無人的山崖格外清晰。
松山身形向後拋飛,神色一片陰鷙,剛剛出拳的右臂耷拉在身側。
「叔你看,我沒騙你吧,我現在可厲害了。」
銀鈴般的話音響起:「現在要是再遇上那把赤龍,我一定能夠把它打斷!」
「咱家小花,真棒!」
李鈞按下眉眼,眼神複雜的看向左右拳骨上一副泛著青銅色澤的指虎。
在指虎的邊緣處,有一朵稚嫩筆觸刻印出的花朵。 剛才的那道雀躍的聲音正是從中傳出。
純進攻型墨甲,李花。
李鈞緩緩抬頭,虎視前方,繃緊的嘴角扯出一個僵硬的笑意,「那咱叔侄兩今天」
「就先打扁他!」
李花接過話茬,像極了一個頭梳雙角,抱著雙臂,一臉憤懣跺腳的丫頭。
呼!
李鈞雙目冷色正濃,鼻間噴出兩條蒼白氣龍,隨手扯掉身上被肌肉撐裂的勁裝,嘴角笑意不變,卻帶上了毫不掩飾的輕蔑。
「怪不得從頭到尾沒見過你這個錦衣衛百戶,原來是躲在暗處,打著當黃雀的算盤。」
松山左手捏著斷臂,將錯位的骨頭一寸寸掰回原位,「以為殺了我的『下三屍』,就能把我當成螳螂吃下?李鈞,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
「上一個像你這麼說話的人,死得很慘。」
李鈞轉動著肩頭,驚起一片咔咔脆響,「送你一句話,輸了就要認」
「挨打要立正!」
指虎中傳出一板一眼的清脆的童音。
「想不到臨走之前,還能有大禮送到門前。」
松山口中吐出一截猩紅的舌尖,舔舐著森白的牙齒,「殺了你,這次我可就不虧了!」
話音剛落,身形已經衝出,在原地留下一個泥土飛濺,草皮翻卷的深坑。
松山右手並指如刀橫斬而下,李鈞腳下不退反進,挾著指虎的左拳直接將松山砍來的手刀砸斷。
砰!
松山對被指虎撞得血肉糜爛的右手視若無睹,似乎早就料到會是這種結果。
他臉上獰笑不變,一直虛點地面的左腳猛然離地而起,竟在手刀落空的瞬間補上一記狠辣的膝撞。
明明是一名農序,打法卻異常兇悍暴力,上來便是一副以傷換傷的兇狠模樣!
可惜他的這些盤算,早就被李鈞全部洞悉。
沒有任何猶豫,李鈞弓步沉身,右手曲臂成肘,如一柄重鎚砸在松山的膝蓋髕骨上,將這記膝撞硬生生砸的后盪落地。
「和我近身搏殺,想換傷拼恢復?松山,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
李鈞以同樣的話語回敬松山,身軀向前一進,兩臂順勢纏住松山的肩頭,壓著他的身軀撞向自己的膝蓋。
以跋扈回跋扈,以膝撞還膝撞。
冷眼旁觀了半個長夜,早就憋了滿腔怒氣的李鈞,在這一刻的兇悍暴烈更勝對方。
咔嚓。
松山橫擋胸前的左臂應聲斷裂,他沒想到自己引以為傲,親手『種植』出的強悍體魄,在李鈞面前竟脆弱的如同紙糊一般。
局面窘迫至極,松山一聲怒吼,後背的衣衫猛然撕裂,兩條粗壯的手臂自肩胛骨之下躥出,左右交擊,轟向李鈞的太陽穴。
農序五春帝令,除了三屍,還有四臂!
「花里胡哨。」
李鈞一聲冷笑,雙臂輕描淡寫一架,擋住對方的反擊,手肘一翻,將松山的雙手夾在腋下,輕輕一抖。
錯骨分筋!
與此同時,李鈞身下右腿已經捲起風聲再次踏在松山的左腿膝蓋上!
連串的骨裂聲響中,松山左腳徹底被廢,身形不由自主向斷腿一側歪斜。
還沒等他從渾身瀰漫的劇痛之中收攏心神,一隻纂刻著花朵的指虎已經在他的面前不斷放大。
砰!
裹挾著八極勁力的拳頭所落之處,口鼻盡數塌陷。
不過轉瞬之間,松山被蹂躪的四臂盡斷,像一個破爛的口袋,朝著遠處急速拋飛。
李鈞腳下繃緊,正要發力追擊,一口氣碾死對方。
窮寇要追,乾死為止。
這才是和人動手搏殺真理。
可就在列缺伐步將要踏出之際,松山擴散的瞳孔重新縮成小點,塌陷的口鼻之中噴出大量的暗紅色鮮血。
李鈞前沖的身形戛然而止,下意識向後退開。
眼前拋灑的鮮血竟讓他沒來由生出一股吞噬的慾望,腹部咕鳴陣陣,似乎想要飽引血色的甘霖。
但與此同時,體內的基因卻也湧起一股強烈的排斥。
耳邊銅鎖瘋狂叩門,想要將李鈞恍惚的精神從這股口腹之慾中驚醒。
驀然間,血肉本能和基因意志在李鈞的體內展開一場看不見的爭鬥。
「嘖嘖,你說你沒事跟他玩兒什麼單挑?真是想不開啊。」
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鄒四九並不知道此刻李鈞體內發生的異常,斜靠著那柄巨大的綉春刀,懶洋洋道:「真以為靠著多長几條手臂和幾塊肌肉,就以為獨行武序不過如此了?你們農序的人還是好了傷疤忘了痛啊。都告訴你們別往身體里種那麼多膽子,膽氣多了不一定能夠包天,但一定能夠害死人啊。」
咔咔咔咔
摔落在泥地之中的松山肩頭左右的雙臂一陣扭動,本該徹底粉碎的左腿竟再次撐著他的身軀站了起來。
被指虎砸的糜爛的右手掌骨處血肉蠕動,同樣以極快的速度恢復如初。
農序五的強悍,在這一刻可見一斑。
松山明知李鈞是武序,卻還是選擇和他近身換傷的原因,也在此時展露無疑。
但詭異的是,松山身後兩條被李鈞分筋錯骨掰斷的兩條手臂,還有他塌陷的面骨的恢復速度,卻慢了很多。
「你閉嘴,他死了下一個就是你。」
松山不堪其煩,橫眸掃向鄒四九,左右胸膛交替起伏,似乎有兩顆心臟在不用的腔室內接續跳動。
「行啊,那你接著打,我接著看。」
鄒四九嘿嘿一笑,揶揄道:「我還順便幫你算了一卦,你猜猜結果是什麼?」
「橫死當場啊!」
話音剛落,靜默不動的李鈞這一次當先而起,踏步如雷,前掠如電。
指虎撞出尖銳呼嘯,眉宇凝著冷冽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