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水蛭與金玫瑰
第269章 水蛭與金玫瑰
梅麗珊卓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她身穿紅色的滑絲長袍，手上端著一個覆蓋子的銀盤。
她的腳步輕盈，邊走邊道：「與即將到來的大戰相比，你所謂的作戰不過是孩童間的打鬧。那凡人不可知道的遠古異神正在聚集力量……可怕邪惡而強大的力量，難以抗衡。」
她將銀盤放到地圖桌上，繼續道：「冷風已然吹起，很快到來的將是永不終結的長夜。」
她看向了洋蔥騎士，一雙眼睛里彷彿火焰在燃燒：「除非正直的人們鼓起勇氣，伸張烈焰紅心的信仰。」
戴佛斯伯爵的一隻眉毛挑起，道：「所以……我們的下一個戰場是傳播你的神，梅麗珊卓夫人？」
聽到戴佛斯含帶嘲諷的話語，梅麗珊卓只是淺淺一笑，她的目光移向了史坦尼斯國王。
史坦尼斯注視著地圖桌上的銀盤，道：「她說的是實話，她透過聖火給我演示，是我親眼所見。」
戴佛斯伯爵的眼眸一顫，他知曉他的「神」不可能撒這種慌。
頓了頓，他忍不住確認道：「史坦尼斯國王，您看到了？」
史坦尼斯微微點頭，重複道：「是我親眼所見。」
他看向了一臉不可置信的戴佛斯伯爵：「君臨之戰後，我陷入絕望中，梅麗珊卓女士讓我凝視壁爐。煙囪里的氣流很強，點點灰燼飛升而起，我注視著它們，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但她讓我看得更深，更深……灰塵是白色，在氣流中升起，但轉瞬之間，它們彷彿又在飄落。」
他彷彿又瞧見了那日的場景：「那是雪……接著，空氣中的火星圍成一個圓環，變成一圈火炬，我透過火堆俯瞰著森林中一座高高的山崗。」
他的眼睛更加深邃：「火炬後面的雪地里有大群黑色身影在移動。儘管有火焰的熱量，我仍感到強烈的寒意，以至於渾身顫慄，接著那景象便消失了，火堆再次成為火堆。」
最後，他又道：「我看到的是真的，我以國王及王國的名義發誓。」
史坦尼斯言語中的確信讓戴佛斯感到直達內心的驚恐，他喃喃道：「森林中的山崗……雪地里的身影……這……這……」
梅麗珊卓介面道：「這意味著真正的大戰已經開始。」
展開雙手，她用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吟唱：「沙漏的沙子流得更快，人類的時間所剩無幾。我們必須大膽行動，否則所有希望都將失去。維斯特洛必須聯合起來，在唯一合法的國王名下，也就是預言中的王子，龍石島之主，光之王的選民。」
史坦尼斯的眉頭擰成了疙瘩：「光之王的選擇很奇怪。」
他又道：「為什麼是我，而不是我的兄長或弟弟？藍禮和他的桃子……在我夢中，果汁從他嘴角淌下，而鮮血從他咽喉湧出。倘若他對自己的哥哥盡忠盡責，我們早已擊垮泰溫公爵，那將是一場連勞勃都會驕傲的勝利。」
「勞勃……」他的下巴蠕動了下，接著道：「他也出現在我夢中，他哈哈大笑，喝酒比賽，誇口炫耀……這些是他最擅長的東西……對，還有戰鬥，我從沒在任何方面勝過他。」
他再次提出了困惑：「光之王應該讓勞勃當他的選民，為什麼選我？」
梅麗珊卓的雙手疊放在了胸口，她微微欠身，回道：「因為您的正直，國王陛下。」
「正直……」
史坦尼斯用一根手指觸摸銀盤的蓋子，又道：「正直的人用水蛭？」
梅麗珊卓輕輕點頭，道：「國王需要拯救維斯特洛……但我必須再次提醒您，這不是正確方法。」
史坦尼斯的神情看起來很生氣：「你說保證能行。」
梅麗珊卓微微搖頭：「也許能，也許不能。」
史坦尼斯的怒火更盛：「究竟行不行？」
梅麗珊卓的聲音依然平靜：「兩者皆有可能，陛下。」
史坦尼斯的牙齒嘎吱作響：「說點有意義的話，女人。」
梅麗珊卓蒼白的手指輕輕掠過銀盤上的蓋子，道：「聖火說得清楚，我就說得清楚。火焰中有真相，但光之王的意旨……並非總那麼容易領會。」
她看向了史坦尼斯，她喉頭上的大紅寶石彷彿啜飲著火盆里閃爍的光：「給我那個男孩，那是更穩妥、更好的方法。」
她朝著史坦尼斯輕盈地挪動了一步：「給我那個男孩，我將為您喚醒石頭中的巨龍，陛下。」
史坦尼斯的聲音很冷：「我告訴過伱，不行。」
梅麗珊卓攤開雙手，她的聲音里充斥著誘惑：「他不過是個私生子，而我們要拯救的是全維斯特洛的男女老少，外加整個世界……所有國家中可能出生的孩子。」
史坦尼斯不為所動：「那男孩是無辜的。」
「他令您蒙羞。」
梅麗珊卓提醒道：「那個男孩污染了您的婚床，不然您一定會有很多兒子，陛下。」
史坦尼斯冷冷地道：「是勞勃令我蒙羞，不是孩子的錯。我女兒很喜歡他……再說，他是我的血親。」
「對，他流著您兄長的血。」
梅麗珊卓繼續勸道：「那是國王之血，只有國王之血可以喚醒沉睡在石頭中的巨龍。」
史坦尼斯的牙齒再次嘎吱作響：「我不要再聽這種話。龍早已滅絕。坦格利安家族的人好幾次試圖把它們喚醒，結果要麼當了小丑，要麼搭上自己的性命。在這片被諸神遺棄的荒島上，我們只需『補丁臉（龍石堡的弄臣）』一個小丑就夠了。」
他揮揮手，道：「就用水蛭，快動手吧。」
梅麗珊卓僵硬地低頭：「謹遵陛下吩咐。」
她右手伸進左邊袖子，將一把粉末灑入火盆……下一刻，木炭發出刺耳的聲響，蒼白的火焰在上面翻騰。
梅麗珊卓端起銀盤，送到史坦尼斯的面前，揭開蓋子……下面是漲滿了血的三條大水蛭。
戴佛斯伯爵的眼眸微顫，這是艾德瑞克的血，國王之血。
史坦尼斯伸出一隻手，捏緊一條大水蛭，它在他手中扭動，試圖貼到他手指上。
梅麗珊卓提醒道：「說名字，一個名字一條水蛭。」
「喬佛里·拜拉席恩。」史坦尼斯將水蛭扔進火里，它像秋天的落葉般在木炭間捲起，燃燒。
史坦尼斯抓起第二條水蛭：「巴隆·葛雷喬伊。」
說完，水蛭被他丟進火盆，它皮開肉綻，血從其中湧出，嘶嘶作響，冒起一陣煙霧
最後一條水蛭捏在史坦尼斯的手中，他仔細端詳了一會兒，道：「羅柏·史塔克。」
然後，史坦尼斯將它扔進了火焰。
…………
………… 天空湛藍而無雲，彷彿是一塊巨大的藍寶石。
高庭城堡的一處露台，微風吹過，空氣中飄蕩著淡淡的玫瑰花香和泥土的芬芳。
鳥兒在空中飛翔，發出清脆的鳴叫聲，梅斯·提利爾公爵正笑眯眯地讀著格林的信件，不時撫摸下巴下的三角須。
格林從鷹巢城送來的信件，昨晚……梅斯公爵已經讀了一遍，今天是讀第二遍。
放下信件，梅斯公爵閃過一絲遺憾，頓了頓，他吩咐侍者拿來了七國地圖，把它鋪在了桌上。
站在地圖前，梅斯公爵的目光定在了奔流城的位置，過了一會兒，他的臉上再次閃過遺憾之色。
他低聲喃喃：「打那裡不合適啊。」
梅斯公爵的目光移動，敦實的手指點了點風息堡的位置，他還是要在這裡向自己的封臣及七國上下證明他的戰爭藝術。
順便……彌補十多年前的遺憾。
還有……梅斯公爵摸了摸鬍鬚……倘若運氣好，他的次子或許能成為風息堡公爵。
兩個公爵……加上一個王后……那時候誰還敢質疑提利爾家族的高貴？！
展望了下美妙的未來，梅斯公爵很快就皺起了眉頭，他在思索……怎樣才能讓提利爾家的加蘭坐上風息堡公爵的位置。
嗯……國王那邊……蘭尼斯特肯定會反對……嗯……嗯……梅斯公爵一時想不到好主意，所以他果斷地決定……把自己的好想法跟奧蓮娜夫人談談。
…………
「父親。」
「噢，我們的瑪格麗王后，你的美貌讓這裡閃閃發光。」
瑪格麗·提利爾身穿著藍色的露臂長裙，她朝著父親輕輕一禮。
「快過來，我的瑪格麗。」
梅斯公爵滿臉笑容：「見過奧蓮娜夫人了嗎？」
梅斯公爵與瑪格麗是昨天傍晚的時候進入了高庭，他急於聽取建言，但他的母親、奧蓮娜夫人對她兒子的突然「造訪」表示了不歡迎，然後……高庭公爵樂呵呵地先去休息。
瑪格麗的聲音清脆而悅耳：「祖母正在用早餐，我們可以在這裡等等她，父親。」
梅斯公爵摸著鬍鬚的動作一頓，確認道：「咳，奧蓮娜夫人沒說不許我找她吧？」
瑪格麗抿嘴而笑，她微微搖頭。
梅斯公爵爽朗地笑了一下，道：「那就好，我們得儘快安排好。」
停頓了下，他又道：「梅格塔里只需一個王后……」
他看向即將要成為七國王后的女兒：「永遠的高庭之光。」
瑪格麗因為感動而眼角泛紅，她挽著父親結實的胳膊，輕輕倚靠。
感覺到女兒對自己的依戀，梅斯公爵意氣風發地道：「我的瑪格麗，你放心吧。倘若蘭尼斯特不好好配合，我就把奔流城攻下來，把西境和紅堡切斷。」
瑪格麗的棕色眼眸微動，她撇了眼桌子上的信件，道：「父親，您打算答應格林伯爵一起攻打奔流城的提議？」
梅斯公爵的笑容微微一僵，他搖搖頭，道：「還不是時候，至少現在不是好時機。」
他指了指地圖上的河間地：「我們已經幫泰溫公爵守住了君臨，這裡是蘭尼斯特家的戰場，所以提利爾的軍隊沒必要進入河間地，除非他們主動請求我們的支援。」
頓了頓，充氣魚公爵搖頭嘆氣：「泰溫公爵老了啊，蘭尼斯特家的西境被一個小奔狼幾乎橫掃。若是沒有我們的軍隊，我看泰溫·蘭尼斯特連他外孫的鐵王座都保不住。」
自從史坦尼斯被打敗的消息傳來后，瑪格麗發現她父親的狀態有點稍稍不對勁……有種過於高興的感覺。
若是按照往常，這時候瑪格麗會說……可惜西境沒有梅斯·提利爾公爵……父親很喜歡聽到這種讚美，她很早就知曉……父親很想壓過泰溫公爵，成為七國的第一公爵。
瑪格麗有意控制著讚美之詞，父親的這種細微變化讓她產生了某種心憂，卻還未找到具體的原因。
而且，她也在心下猶豫……這種說不清楚的憂慮應不應該告知她的祖母。
瑪格麗的一雙美目微顫，若是祖母能夠自己察覺到……那是最好的。
…………
小玫瑰用她的好奇來自然地轉移了話題：「父親，格林伯爵會有此提議，或者說……他為什麼會盯上奔流城？」
她的一雙大眼裡充斥著疑惑：「我想谷地並不平靜，他還有餘力嗎？」
聽完瑪格麗的話語，梅斯公爵不禁一頓，這……他還真沒仔細想過。
梅斯公爵的臉頰鼓起，他緊鎖著眉頭沉吟，頓了頓，道：「格林的目的可能並不是為了與我們一起出兵……」
他從地圖上收回了目光：「難道他猜出了提利爾家的下一步？有可能嗎？」
瑪格麗眨了眨眼睛，問道：「父親，您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猜測？」
梅斯公爵稍稍得意地摸了摸鬍鬚，道：「倘若瑟曦·蘭尼斯特離開了紅堡，格林就算立下再多的戰功，他的家族仍會被排除在七國的中心之外，就像……」
就像他的提利爾家族，因為十六年前的那場大戰，之後他們一直無法進入王國的中心。
梅斯公爵覺得沒必要把曾經的痛說出口。
停頓了下，他接著道：「身為一個家主，騎士的忠誠之心如何高於家族的利益啊。」
最後，他確通道：「格林應該是為了你，我的瑪格麗。」
瑪格麗的小臉上仍是帶著些許疑惑，而她的心下卻……是的，以前的父親遇到重要事情的時候，不會表示明確的態度，幾乎都是祖母在後面「幫」他。
平常連現在這種「分析」，父親也不會輕易確定自己的看法，除了他的戰爭藝術。
最近父親變得越來越自信了，不得不承認……這樣的高庭公爵一直都是金玫瑰的期盼，但……這卻讓她有些莫名的不安。
…………
梅斯公爵望了眼天空，道：「瑪格麗，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