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谷地的投機者
第260章 谷地的投機者
米亞·石東的神色帶著哀傷：「蟹爪半島人進入月門堡前召喚過箭雨，大部分人當時都躲在屋子裡，只有幾個人中箭了，而我的主人……奈斯特大人恰巧是其中之一。」
凱特琳夫人像是在感慨：「局勢混亂的時候，能活下來就已是諸神的恩賜，至少你是個幸運的孩子。」
米亞勉強笑了笑，道：「米歇爾也說我是個幸運的女孩，很遺憾，我不是。」
凱特琳夫人輕抿一口酒，道：「米歇爾……他是？」
「他是我的愛人，曾經的……」
米亞聳聳肩，繼續道：「他叫米歇爾·雷德佛，過幾年等他當上騎士，我們就要結婚了。米歇爾加入了那場震驚七國的谷地之戰，離開前……我親吻他的佩劍祝福他，他卻永遠也回不來了。」
凱特琳夫人的眼眸微顫，雷德佛家族是谷地歷史悠久的貴族，體內更有先民的血脈。眼前的女孩或許能成為米歇爾的愛人，然而雷德佛家絕不會允許他娶私生女，就算她跟他睡過，也不能代表什麼。
凱特琳夫人心下感慨，或許米亞真是個幸運的女孩，愛人的死亡令人悲傷，但對她來講……這有可能勝過遭受心愛之人背棄的悲痛。
她柔聲安慰：「你會遇上真正愛你的人，米亞。」
米亞的眼睛又大又藍，非常漂亮，她露齒而笑：「我已經不傷心了。」
停頓了下，她又道：「比起我，我的好多朋友失去的更多，父親，兄長，弟弟，也有愛人。她們整天都在流淚，看著她們，我突然發現自己傷心不起來了。」
看著米亞的面容，凱特琳夫人忽然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她心下一動，道：「孩子……」
她又打量了下米亞，接著道：「抱歉，伱記得你的父親嗎？」
「父親……」
米亞微微搖頭，道：「我只記得當年我還是個小嬰兒時，有個男人喜歡把我往空中扔，他長得跟擎天柱似的，雙手如此有力，我就像在飛。我們倆笑啊，笑啊，笑得我喘不過氣，連眼淚也笑了出來，把他逗得更樂。我一點都不怕，我知道，他總會抓住我。」
她掃開一髻垂下的黑髮，接著把頭髮攬上去，接著道：「結果有一天，他卻失手了。後來，那男人走了，我發現男人就是這樣，要麼撒謊，要麼死去，要麼離開。」
頓了頓，米亞的小臉露出明亮的笑容，道：「谷地的大山和男人不同，石東是它的女兒，我相信我的『父親』，它絕不會離開。」
米亞的笑容愉悅而美妙，凱特琳夫人不禁想起了珊莎，她微微一笑，道：「願諸神保佑你，孩子。」
凱特琳夫人已差不多猜出米亞的父親是誰，沉默了會兒，道：「米亞，是克萊勃伯爵讓你陪同我的嗎？」
見米亞點頭，她那稍淺的藍色眼眸微動，道：「孩子，你知曉克萊勃伯爵為什麼會選擇你嗎？他有沒有囑咐你一些……別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坦誠相告。」
「照實話說，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夫人。」
米亞思索了下，接著道：「克萊勃大人在巡視前往鷹巢城的山路時，我被他的衛兵帶到了他的面前……我害怕極了，我以為我會被……我甚至做好了激怒那個人的準備，如果無法避免被野蠻人侮辱，我寧願死。」
她輕嘆口氣：「當我瞧見大家口中的血腥伯爵，他沒有長長的利牙和血淋淋的大嘴，腰間也沒有掛滿會發出哀嚎的頭顱……他像……他像……」
她張了張口：「吟遊詩人傳唱的傳奇騎士……」
米亞看向凱特琳夫人，扮了個鬼臉，道：「我指的是他的樣子，夫人。」
停頓了下，她不好意思地解釋道：「這不僅是我一個人的想法，我的好多朋友也是同樣的看法，有的人甚至懷疑那場約戰的真相……」
凱特琳夫人微笑著點點頭，她小時候也充滿了對傳奇故事的幻想，格林·克萊勃的確是……她忽然記起毫無防備地喝下的酸葡萄酒，她的笑意微斂，徒利家的淑女握了握拳。
米亞接著道：「克萊勃大人問了我的名字和年齡，又打量了我好一會兒，就讓我離開了。然後，昨天中午的時候，他把我叫了過來，吩咐我擔任你的侍女，直到抵達臨冬城。還有……」
她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這裡有封信，他叫我親手交給艾德·史塔克大人。」
…………
搖搖晃晃的馬車中，剛剛用完午餐的凱特琳夫人拉起帘子凝望著遠方。
她很不放心自己的長子，他雖以宣稱為北境之王，但改變不了他還是十幾歲男孩的事實。
凱特琳夫人很想儘快投入丈夫的懷抱，但……她不能不管羅柏。
其他孩子有奈德的保護，她很放心。羅柏獨自一人在外面，她很不放心……若是她在，她至少可以協助她的長子安撫河間地的領主，讓父親和弟弟盡全力保證羅柏的安全，她要把小狼崽安然無恙地帶回家。
想到這裡，凱特琳夫人收回了目光，朝米亞開口道：「請幫我轉告馬夫，我要先去奔流城。」
米亞迎著凱特琳堅定的目光，猶豫了下，道：「夫人，很抱歉，您只能去臨冬城。」
凱特琳夫人皺眉：「這又是克萊勃伯爵的命令？米亞，我不是他的俘虜。」
米亞小心翼翼地道：「如果您要改變目的地，克萊勃大人吩咐我……轉達給您一些話……」
凱特琳夫人並不想為難眼前的女孩，她抿了抿嘴，道：「什麼話？」
米亞微微頷首，道：「他說……他特意挑選了有家人的52個衛兵護送您去臨冬城，若是他們沒有按照他的命令行事，就算是逃走，他們的家人卻逃脫不了懲罰。他說……期盼您的仁慈能拯救他的無辜兵士。」
徒利家的淑女不禁把拳頭攥緊，這時米亞又道：「他還說……等您見到艾德公爵，您才是自由的。」
…………
…………
夜晚的時候，鷹巢城財務總管、格里文·赫席帶著自己的長子和次女等人經險峻的山路來到了月門堡，並求見已宣稱為「谷地總督」的格林·克萊勃。
當聽到這個消息，他把杯中酒一飲而盡，邁開了腳步，格林領主打算親迎。
月門堡小廳。 赫席家族是谷地的貴族之一，家徽是粉紅底上的帶翅膀聖杯。年近四十的格里文爵士身材高瘦，有著一頭稍顯稀疏的栗色頭髮和一雙深綠近黑的眼睛。他的眼窩深邃，臉上的皺紋較深，這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了不少。
格里文爵士深深一禮，揚聲道：「赫席家族向您致敬，格林·克萊勃大人。」
「歡迎你，赫席家族的格里文爵士。」格林領主露出了入谷地以來最親切的笑容。
「請容我介紹……」
格里文爵士指了指右手旁的年輕人，道：「他叫里恩·赫席，他是我的長子及繼承人。」
里恩·赫席身穿著深棕色的皮甲，肩上披著粉色的披風，他的長相是年輕版的格里文爵士，他的神情有些靦腆地撫胸道：「向您致敬，克萊勃大人。」
格林的眉眼淺笑，他輕點下頜，道：「歡迎你。」
接著，格里文爵士指了指站在左手旁的少女，道：「她叫米蘭達·赫席，她是我的次女。」
米蘭達·赫席身穿著露肩的藍色禮裙（穿著斗篷下來的），一頭栗色的秀髮彷彿是隨意地用雪白的頭繩紮上，自然地垂在胸前。
一雙明亮的深綠色眼眸輕輕地瞧了眼格林，米蘭達行了提裙禮：「夜安，尊敬的克萊勃大人，得到您的接見，是米蘭達的榮幸。」
格林淺笑：「夜安，迷人的米蘭達小姐，歡迎你。」
格林抬手示意，等候在一旁的侍者便把放著麵包和鹽的盤子端至格里文爵士等人的近前。
格林溫和的聲音響起：「再次歡迎你們。」
…………
廳內很安靜，只有偶爾響起書籍的翻頁聲。
桌前，格林正翻看著格里文爵士獻上的書籍，它的裡面詳細記錄著艾林家族代代積累下來的財富。
格林領主的眉毛微挑，直接或間接掌控的領地及各處的城堡……數不清的珠寶……滿倉的黃金、白銀和銅……珍貴布料等等，這是千萬金龍級別的財富。
格林一邊從椅子上起身，一邊道：「格里文爵士，我看到了你的誠意及忠誠。」
格里文爵士的神色變得更加恭敬：「格林大人，我想這是諸神的選擇，我只是在跟隨諸神的意旨。」
格林笑了笑，他的手指敲了敲書籍，道：「艾林家族把這些東西藏在了哪裡？」
「睿智如您，格林大人。」
格里文爵士微微欠身：「黃金、珠寶之類的貴重的財物……大部分都存放在鷹巢城。至它建好，艾林家族一直都相信，只要沒有巨龍，沒有人能攻破那裡。」
停頓了下，他又道：「至於其他財物……悠久的艾林家族幾乎在谷地的每個地方都擁有自己的倉庫，並有專門的人手看管，其中很多人是得到艾林家族信任的谷地小貴族。」
格林的棕色眼眸微動，道：「他們會乖乖交出那些東西嗎？」
「這正是我想為您稟報的……」
說著，格里文爵士轉過頭朝他的女兒，道：「我的米蘭達，來，你把東西交給格林大人。」
見米蘭達靠近，格林主動抬起了一隻手，她手上的是一個卷好的羊皮紙。
接著，米蘭達把羊皮卷遞給他的時候，她的指尖輕輕滑過格林的手指。
格林微微抬眸，正好撞上了米蘭達飽含熱情的目光。
格林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眸，展開了羊皮紙，這時格里文爵士的聲音響起：「瓊恩·艾林大人死的太過突然，加上當時的萊莎夫人急於逃回鷹巢城，她沒能接收好艾林家族的財富。這是按照萊莎夫人的命令翻閱以前的記錄而整理的名單，艾林家族的不少財物已無法追蹤……後來，當我得知萊莎夫人毒殺瓊恩大人的事情后，我便把它藏了起來。」
「做得很好，剩下的可以慢慢來。」
格林的手指輕敲了敲桌子，道：「赫席家族的格里文爵士，請跪下。」
格里文爵士的臉上閃過了激動之色，他帶著兒女齊齊地單膝而跪。
「格里文·赫席，你的智慧和勇氣讓我證實了你的無比忠誠，你的家族將會在克萊勃的新地（谷地）和舊地（蟹爪半島）得到應有的榮光及獎賞，以示你的功勞。」
頓了頓，格林揚聲道：「我，克萊勃家族的格林，以谷地總督之名，賜於鐵橡城為格里文·赫席的族堡，並冊封格里文·赫席為鐵橡城男爵，授予鐵橡城封地的稅賦，其子嗣將世代繼承此等榮耀。」
因為格林還不是谷地的真正統治者，他的冊封不算合法，若是要變得合法……這是政治默契。
格里文男爵的聲音帶著顫音：「格林大人，赫席家族永遠聽候克萊勃的差遣。」
格林微微點頭，他親手扶起了格里文男爵，他拍拍他的臂膀，道：「來，鐵橡城男爵，我在我的壁爐旁準備了美酒和美食，讓我在那裡聆聽忠誠封臣的建言。」
…………
壁爐里的木材被火焰吞噬，發出噼啪的聲響。
格里文男爵放下酒杯，頓了頓，開口道：「格林大人，您的威名已響徹谷地，他們都在恐懼您，但……」
見格里文男爵欲言又止，格林笑了笑，介面道：「但他們並不會願意服從我的統治，他們除了恐懼，還有仇恨。格里文，我知曉的，恐懼換不來真正的統治。」
格里文男爵輕嘆口氣，道：「大多數人仍然對艾林家族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數千年來谷地一直是他們在統治，這種觀念深入人心，或者說谷地人無法相信他們即將迎來新的統治者。」
格里倚靠在椅背，棕色的眼眸微動，道：「忠誠的格里文，你是想告訴我，即使克萊勃家族在未來成為了谷地的統治家族，但谷地人仍舊會懷念艾林家族……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