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第248章 【元旦】
第248章 【元旦】
「嗯?」
坐在大巴車的前頭,老張站起身瞧了一眼。
「衛康、阿傑,你們兩個力氣比較大,把他按住。」
他隨口喊了一聲,就又坐下了。
「行。」
衛康和阿傑起身朝後頭走去,而站在過道上,本就滿臉驚慌的周子允不住的往後退。
他們一個常年扛攝影機練麒麟臂的,一個專管道具的,都有一把子力氣。
「你,你們要幹什麼!」
周子允歇斯底里的喊著,目光無措的在周圍掃視著,想要尋找武器。
緊接著,他的目光停在了旁邊坐著的金善美身上,她正一隻手梳妝鏡,一隻手拿著卸妝棉在卸妝,對於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她顯得有些獃滯,手裡還保持著卸妝的動作。
「別動!」
周子允血氣上涌,聲音都有些破音了,正打算上手把鏡子搶過來。
本來摩拳擦掌朝後頭走的衛康和阿傑猛地一頓,加快了腳步。
而下一刻,李響忽的從背後直接抱住了打算從金善美手中搶奪鏡子的周子允。
他的手臂從咯吱窩穿過,而後雙手手掌在對方的后脖頸交叉扣住,同時雙腿發力朝下壓。
眨眼間,李響直接就將狂躁不安的周子允死死鎖住,動彈不得。
衛康和阿傑兩人瞪大眼睛走過來,「牛啊,阿響。」
看著不斷掙扎,滿臉漲得通紅的周子允,反觀鎖住他的李響卻是臉不紅、氣不喘的,看著都沒有用多少氣力。
而前邊,正從座椅靠背上探出頭的阿勇默默的跳回坐墊,又趴下了。
「伱以前是競技格鬥方面的選手嗎?」衛康來到近前,看著動都動不了的周子允,隨口問著,「雖然說這樣的鎖法,我也會,但你這個好像更專業一些,沒那麼費力。」
男生上學時經常喜歡打打鬧鬧,而像各種鎖技,或多或少也都知道一點。
但比起於李響這種看起來很專業的手法和發力,他如果來完成這個姿勢的話,難保就是跟周子允比氣力,兩邊都憋得滿臉通紅、氣喘吁吁。
「……之前隨手學了幾招。」
李響似乎不打算多談過去,解釋了一聲后,便沒有再開口。
衛康也不是沒有眼色的人,瞧著這語氣,便沒有再追問人家的過去。
「周老師,咱們就別掙扎了。」
而旁邊,阿傑蹲在周子允身前,為難的開口,「要是傷著你了,你等下清醒過來,我們都不好解釋。」
「放開我!」
周子允卻是半句話都聽不進去。
他整個人顯得很焦躁,左顧右盼的同時,渾身上下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氣,不斷的掙扎,甚至是打算蹦跳起來,「放開我!」
沒辦法,李響三人也只能這麼守著他。
而坐在最後排,黃芸莉和蔡思琪早都看呆了。
周子允有精神方面的疾病,這一點在劇組裡並不是秘密。
但相處一個月下來,他們面前就是一個很平常、很普通的演員前輩,絲毫沒有半點兒電視里那種精神病的癲狂模樣。
可剛才,她們便親眼看到了對方發病的樣子。
只不過……有些狼狽。
沒有想象中一群人被發病的周老師嚇得後退的場景,更沒有他暴起傷人的畫面。
眨眼間,人就被扣下了,而車上的其他人呢,該幹什麼幹什麼。
甚至於守著周子允的三人,直接就擱那聊該怎麼鎖人不費力,完全無視了那哼哼唧唧、大喊大叫的周老師。
「沒被嚇到吧?」
白偉站起身轉過頭,看著坐在後排的兩個年輕演員,溫和問著。
「嚇到倒是沒有。」
黃芸莉古怪的回著,「畢竟人剛站起來,就被按住了,而且……」
她看了一眼車上的其他人,「氛圍好像也不太合適。」
就連內向的蔡思琪都默默點頭。
按道理來說,這麼一輛公車上,突然有個人站起來,大喊大叫的就要對旁邊的人動手動腳,不管怎麼說,應該是害怕才對。
就算被擒下了,車上的其他人也該有一點驚魂未定的樣子,然後討論起這件事情。
但現在……
「周老師之前自己就提到過嘛,所以大家也都做了心理準備。」白偉解釋著,「況且周老師工作的時候那麼認真的一個人,現在發病了,變成這個樣子,大家其實也有些難過的。」
「不管周老師事後會不會記得,但現在咱們還是不要去過多討論的好。」
「等下如果他清醒過來,自己沒有提起的話,咱們也不要先開口說吧。」
這麼幾句話,本來表情還有些奇怪的兩人也能理解了。
特別是跟周子允有過對手戲的黃芸莉,臉上更是複雜。
她之前誇獎對方的節奏帶得好,可不是在說場面話。
像先前在出租屋裡對話的那段長鏡頭,盧正義的要求是不分鏡,不分段,一次性過。
這樣一來,那一段的戲份從某種意義上都算得上是一個將近十分鐘的小話劇,有很多的台詞、人物反應要去背誦、去記憶。
話劇演員要在舞台上準確無誤的演出,需要經過日復一日的排練,而他們兩個並沒有那麼長的時間排練和準備。
所以當時拍攝,更多是他們兩個自然而然的互相給反應。
就好像是打羽毛球、打乒乓球,甚至是一場1V1的單人網游競技……如果你本身的球技不錯,但對手完全是個外行,那與其說這是一場競技較量,那倒不如說這是一場撿球遊戲。
而在不久前與自己有一場酣暢淋漓的較量的周子允,現在正蹲在過道上,被三個人按著、掙扎著。
黃芸莉看著這一幕,緊咬著下唇,內心的觸動愈發的深了。
這就是精神病,一種莫名其妙就會出現把一個人毀掉的病症。
不管病人清醒的時候有多麼的認真可靠,可一旦發病了,就會像是變了一個人。
仔細想想,如果在自己的意識里,自己明明回到了家,正洗著澡。
但猛地,自己感覺這熱水好像沒有什麼觸感,更沒有溫度。
而後一個晃神,整個人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原來沒有回家,而是光著身子站在大馬路上,旁邊的路人一個個都用著異樣的眼神看著自己,還不住的討論……
黃芸莉不敢細想下去,她下意識的伸出手指放在自己的齒間咬了一下。
痛感從手指上傳出,眼前的這一切應該是真的吧?
……
……
清晨,周子允的房間里,他從床上渾渾噩噩的醒過來,便瞧見了坐在旁邊閉著眼睛的盧正義。
作為一個有著多年發病經驗的人,他立刻意識到了什麼,不住的揪著頭髮。
一個月,明明已經一個月沒有發病了。
但為什麼今晚就又犯了,而且還是在那麼多人的面前。
本來他以為自己能好,可現在……
「醒了?」
在周子允睜眼的那一刻,盧正義便已經察覺到他醒來,從淺睡中清醒過來。
瞧見對方揪著頭髮的樣子,他有些疑惑,「你在幹嘛?」
昨天,他剛回到酒店裡就被老張拉到房間里來,緊接著犯病的周子允一瞧見他,就直接暈了過去。
為了避免他在醒過來以後,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盧正義選擇留在房間里守著。
這一守就是一夜。
「所以我又發病了,對嗎?」
周子允出聲問著,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從手指縫裡看過來,眼中滿是痛苦。
「對。」
盧正義點點頭,「放心吧,你沒有傷害到其他人。」
周子允沒說話,重新用手掌蒙著頭。
「行了,時間也不早了,你也該起來準備上工了。」盧正義看了他一眼,從椅子上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我也得回去洗個澡,昨晚回來以後,我都沒有回過自己的房間。」
這話一開口,床上坐著的周子允抬起頭,恍惚的看著他。
「怎麼?」
盧正義看著他的樣子,笑著問道,「你不會覺得昨天病了,今天就不用上工吧?」
「這可不行,劇組的大傢伙都等著趕緊拍完收工,回家過除夕嘞。」
「再說,你這睡了一晚上,也該睡夠了吧。」
說到這裡,他上上下下的掃視著周子允,「雖然說,看起來好像沒什麼精神。」
「但這種狀態挺好的,很適合今天的戲份。」
周子允坐在床上,聽著這些話,好一會兒才苦笑出聲,「盧導,你是魔鬼吧。」
「周老師,你也都三十幾了。」
盧正義走到床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孩子病了可以請假不用上學,大人病了卻還得堅持上班。」
「更何況你這精神病對身體狀況好像也沒什麼影響,我瞧著你,除了瘦了些、虛了些,其實也挺健康的吧。」
「趕緊的哈,洗漱一下過來找我,咱們一起下去吃早飯,然後該準備上工了,今天的戲份你可是主角兒。」
說著,他直接轉身就離開了。
而後頭,周子允看著他離開房間,好一會兒才無奈的站起身。
不得不說,盧正義這麼幾句話,他一下子有些沒找到狀態了。
按往常,他每次發病清醒過來以後,都會覺得很痛苦、很折磨,甚至是想要……離開這個世界。
但現在被對方這麼一說,他這一下子沒找著狀態。
這要是繼續扭扭捏捏下去,好像都顯得有些矯情了。
而屋外,盧正義靠著牆邊在酒店走廊站了有一會兒,這才邁步朝著電梯那邊走。
……
……
前往新的拍攝地點的大巴車上,很安靜。
周子允坐在盧正義旁邊,只感覺氣氛里滿是尷尬和沉默,就像大傢伙都被自己昨天的情況嚇到了一樣。
這種感覺讓他很不安。
沉默的低著頭,周子允不敢去看其他人。
但他卻能感受到有一雙雙眼睛正從四面八方注視著自己,甚至還在小聲議論著。
他聽到了。
窸窸窣窣的聲音,雖然具體聽不出來是在聊些什麼,但周子允可以肯定,他們肯定是在說自己昨天的事情。
因為出租屋的戲份已經大致拍攝結束的關係,所以他們現在準備轉場去下一個拍攝地點。
而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裡,周子允都如坐針氈,怎麼都無法靜下心來背劇本。
「這冬天上班,愈發的艱難了。」
不過就在即將抵達目的地時,旁邊的盧正義卻忽的開口說了一句。
「什麼?」
周子允恍惚的轉過頭,沒聽懂什麼意思。
「你瞧瞧後頭就知道了,一群人都在車上補覺。」盧正義回道,「等下也不知道到了片場,能不能精神一些,要是出錯了,可是很耽誤拍攝進度的。」
嗯?
聽著盧正義的話,周子允遲疑著,朝後頭看了一眼。
僅是一眼,他卻很清晰的感覺,原本耳邊那些窸窸窣窣的呢喃聲都消失了。
車內,哪有人在說話。
這麼冷的天,車內又有暖氣,後頭那些人一個個都披著羽絨服當小被子,正補覺呢。
「今天的戲份你可是主角兒。」
還沒等周子允鬆口氣,旁邊,盧正義遞過來一個劇本,「你再多研究研究,別等下開鏡了,你節奏沒把握好。」
「行。」
周子允接過劇本,默默的看起來。
這下子,他才慢慢能靜下心把內容瞧進去了。
……
與出租屋的房間格局完全不同,新的拍攝地點是在一棟租金昂貴的大廈內。
這裡將會是羅占的家,佔據影片中很大一部分戲份。
作為一個收費昂貴的精神醫生,他居住的地方當然不會差。
雖然說,劇組也可以通過出租樓里的某一層,將房間布置成高檔大廈的格局,但大廈之外的環境是騙不了人的。
盧正義並不想為了省一點拍攝經費,而使得正片中出現穿幫的情況。
他儘可能的,將劇組所需要的一切道具、地點都安排妥當。
「記住,這一次的拍攝比較特殊,等下衛康手裡的這個鏡頭就是你所看到的『鬼。』」
來到片場,盧正義再一次重複著拍攝的細節,「你要對著這個鏡頭去演繹,在這個鏡頭的注視下去表現出一個剛剛得病的精神病人的驚恐、慌亂的模樣。」
「當然了,你還得結合羅占身為心理醫生的設定去表現,一開始不能太過。」
「比起於常人,心理醫生的防線會更高一些。」
周子允點點頭,「我明白的,盧導。」
之前給的分鏡本上已經寫得很清楚了,他也一直都有在為這一段的拍攝做準備。
盧正義看著他的樣子,也沒再多說,邁步進了旁邊監控的房間。
通過導演監控器看到的鏡頭,才是觀眾真正看到的鏡頭。
現場拍攝通過眼睛看到的內容,跟通過攝影機記錄下來的畫面是有著很大的差別的,所以一般情況下,導演在拍攝時的監控器都會放在離現場有一些距離的地方,避免影響了判斷。
「周老師,差不多該過去上妝了。」
「周哥,麻煩讓一讓,擋著路了。」
「周老師,等下你記得按照這條路線走,避免後頭幾個固定機位被拍到。」
而在盧正義離開后,周子允看著旁邊來來往往的其他人,顯得有些緊張。
不過很快,他的緊張便在其他人的催促下,煙消雲散。
閑得沒事幹的人才會整天想些有的沒的,真正忙起來的時候,除了眼前的工作內容,其他什麼壓力、煩惱都會忘記。
「周子允的情況看起來不錯。」
來到監控室時,老張已經把各個監控器都打開,並且校準了鏡頭和頻道,「你要是不做導演的話,去考個醫師資格證書,沒準會是個有名的精神醫生。」
「這話我可聽太多了。」
盧正義笑著在旁邊坐下,「雪茗就經常說,你要是不當導演去做生意,沒準能成為大老闆。」
「還有一次是說,如果不當導演去混社團,感覺也是個大哥。」
「這顯得好像我不做導演的話,其他事情都是信手拈來一樣。」
「大老闆跟社團大哥嗎?」
張煜還裝模作用的上下打量著盧正義,很是認真的點點頭,「嗯,是有這方面的天分。」
「差不多得了,不過先前跟你說的事情考慮得怎麼樣了。」盧正義擺擺手,把這個話題推掉,「按現在的拍攝進度,雖然也能趕上除夕,但時間上有點緊了。」
「如果出現什麼錯誤的話,沒準就得延遲幾天,到時候就錯過了春節。」
「你還是把小偉帶出去歷練歷練,我把蔡思琪的戲份交給你們去拍,到時候時間也能寬鬆一些。」 蔡思琪在被摘掉女主角的戲份后,拿到的是女配角雪兒的戲份。
這個角色是羅占的前女友,也是其得病的原因。
雪兒是他上學時的女友,但卻因為接受不了分手的結果,而選擇在羅占的面前跳樓,給其留下了極大的心理陰影。
不過這個人物的劇情權重雖然不小,但戲份其實不算多,在盧正義的安排中,更多是在回憶里出現,像是羅占的夢境一樣,突然冒出來一小段上學時的時光。
畢竟他拍的是恐怖片,不是愛情片。
他可以在恐怖片中融入少部分的愛情元素作為劇情的推動,但卻不能讓這些元素在劇情中佔據過多的比例,不然的話,多半會得到像是夜裡驚魂一樣的評價。
只是這些戲份的話,他完全可以讓張煜帶著白偉去進行單獨的拍攝。
「那小子也不知道行不行。」
張煜遲疑著,「到時候如果拍得不好,其實挺浪費精力和錢的。」
「等等,你是不是搞錯方向了。」
盧正義奇怪的看著他,「肯定是以你為主,小偉在旁邊觀摩,偶爾上手嘗試嘛。」
「小偉的能力,我暫時肯定是信不過的,但是你老人家的功底,我還是清楚。」
「到時候再安排李響、金善美、高長宇幾個新人跟著你一起過去,劉明智我得留下來,場務組人不夠。」
白偉雖然也學習了一段時間。
但截止目前,他最多也就是提過一些拍攝上的思路,實際執導連一次都沒有。
盧正義又怎麼可能把一個重要配角的戲份交給白偉去拍。
聽著他的回答,張煜的神情變得無奈,「好嘛,新人都交給我了唄。」
不過他也沒拒絕,「行吧,那就試試吧。」
「那什麼時候?」
「明天?」
雖然剛才一直遲疑著,但其實盧正義看得出來,這老張還是挺期待的。
他其實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拍戲了,這一次重新加入到劇組的拍攝后,更多也是在指導白偉進行工作。
至於盧正義這邊,已經不需要他再提更多的建議和幫助了。
「明天肯定是不可能的。」
他笑著回道,「拍攝地點得借個學校,這個高中的學校可不像大學那麼容易借。」
「我已經讓王助理幫忙聯繫了,但具體可能還得幾天的時間。」
「到時候借到了場地,咱們再安排一下分工。」
現在異度空間拍攝到這裡,跟前世的內容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
除了主線的劇情之外,不管是拍攝的方式還是台詞,很多方面盧正義都進行了改動。
這部片子的主線說到底,可以用幾句話來概括。
『章昕因為自小父母離婚的緣故,患上了雙相障礙,經常看到幻覺。而在遇上羅佔後,她的精神疾病慢慢被治癒,可隨之而來的,卻是羅占的舊病複發,同樣出現了能看到幻覺的特徵……』
而如果用一句話來解釋,那就是『你救我,我救你』的故事。
從劇情上聽起來,這更像是一個愛情故事,但在當時的導演的指導下,這部片的內容卻還是偏向於恐怖片。
不過盧正義前世看這部電影的時候,並不是一個孩子,並沒有感到太多的恐懼。
但這部片子在那一代人的記憶中,毫無疑問是留下了一些不可磨滅的印象。
可盧正義現在要拍攝的,不是讓孩子感到恐懼的恐怖片。
而是能讓成年人感到恐懼的恐怖片,那麼完全按照片子的內容進行拍攝,肯定是不行的,他需要像先前的幾部片子一樣進行修改。
其中,盧正義改動最大的,毫無疑問就是拍攝手法了。
對於一個導演來說,拍攝分鏡就當於是在一個故事中創造出另一個故事,同樣的一個劇本,兩個導演拍出來可能會是完全不同的作品。
人物應該面對什麼樣的視角、鏡頭該怎麼走、每個人物的拍攝佔比……很多的細節堆疊起來,一個故事的走向便是截然不同。
就像現在這部異度空間,盧正義如果把雪兒這個角色的戲份增多,同時在羅占和章昕的劇情里加上一下互動的鏡頭,減少鬼怪、幻覺出現的佔比,那這就會是一部愛情題材的電影。
甚至於給每個人物寫一些小結,像是章昕的家庭關係,她的父母為什麼會離婚,離婚後她的生活,羅占是如何從一個精神受創的高中生成為一個精神醫生……
把這些內容都豐富起來,這簡簡單單的一部異度空間的恐怖劇本,他甚至能拍成一部二十四集的電視劇。
以前的盧正義做不到,但現在已經算是一個大導演的他,可以做到讓同樣一個劇本,出現好幾種不同的劇情的情況。
當然了,雖然可以做到,但這是不可能的。
盧正義選擇的是恐怖片這條路,而不是愛情片。
「Action!」
隨著白偉敲響場記板,今天的首拍開始。
監控器中,羅占打著哈欠從家中走出,再經過一段長走廊后,他走上觀光電梯。
位於連城中心的大廈,屬於是商住兩用的酒店式公寓,房租極為高昂,但卻能讓他能在踏上這台電梯的那一刻,便透過玻璃外罩將這個城市最中心繁華的一切都收入眼中。
但猛地,正懶洋洋望著立交橋上塞車的羅占卻後退了一步。
他呆愣愣的盯著旁邊另一台上升的電梯,直勾勾的注視著電梯內正舉著攝影機的衛康。
其實更應該說,羅占是在注視著他手中的攝影機的鏡頭。
透過導演的監控器,盧正義除了跟隨羅占拍攝的固定機位之外,還能從另一台監控器看到對方注視著衛康手裡的鏡頭的樣子。
『表情可以。』
盧正義認真的觀察著幾個機位的拍攝。
而鏡頭中,羅佔有些恍惚的搖晃著腦袋,似乎是覺得自己看錯了。
一直到觀光電梯來到最底層,這一段的拍攝結束。
「還不錯,按照剛才這一段的節奏,大家再準備一次。」
盧正義用耳麥通知著劇組裡的其他人,再重新一次拍攝。
第一次的拍攝往往都是試拍,讓演員熟悉一遍機位,調動一下情緒,也讓攝影師熟悉一次路線。
但有時候也會出現正正經經的拍了幾次后,發現居然是最開始試拍的那一次效果最好的情況。
拍攝現場的人正在還原場景,周子允也來了一次監控室,確認剛才拍攝的片段。
盧正義並沒有能給他更好的建議,就剛才的片段而言,對方的表現就很不錯。
羅占開始發病的這一段,他並不想如前世一般,讓雪兒的『鬼魂』過多的出現。
有時候看不見的恐怖,才是真正的恐怖。
比起於以前,盧正義很喜歡往劇情里加特效,他現在更願意將特效加在應該出現的地方。
所以在這一段的拍攝中,他用鏡頭替代了『雪兒』這個鬼魂。
……
「嘩啦啦——」
水流滴落在浴室地板的聲音響起。
鏡頭中,羅佔用白浴巾圍著下半身,在花灑噴頭湧出的熱水下打濕了頭髮。
緊接著,他用手指在旁邊的洗髮露上擠出了一些,均勻的抹在頭髮上開始揉搓,直至大量的泡沫從頭上湧出。
羅占,閉上了眼睛。
恐怖來源於生活,想讓一個人感到恐懼就要從最簡單的生活細節入手。
盧正義曾試想過,該如何一步一步表現羅占這個有著強大心理防線的心理醫生在『鬼魂』的進攻下,一步步消去原本不信鬼神的想法。
而最終,他在淋浴時想到了一個點子。
人在閉上眼睛的時候,其他感官總是會不自覺的擴大。
往往一些很細微的動靜,就能讓一個緊閉雙眼但是意識清醒的人趕緊睜開眼睛,確認旁邊的情況。
而對於那些本就『心裡有鬼』的人,更是難以抵抗這種幻想帶來的恐懼。
飾演『鬼魂』的依舊是衛康手裡的攝影機。
他小心翼翼的舉著攝影機,站在羅占的身後,把控著鏡頭。
盧正義在監控器中透過鏡頭,清晰的看到了洗髮露帶來的泡沫已經將羅占的上半臉鋪滿。
「誰?」
而隨著鏡頭的靠近,正彎腰打算把頭上泡沫洗乾淨的羅占猛地大喊了一聲。
鏡頭中,沒有其他人的聲音。
只有水聲『嘩啦啦』的響起。
羅占站在原地,他似乎在通過聽覺,辨別周圍的情況。
但很遺憾,衛康沒有移動的情況下,他聽不到一點兒動靜。
這種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看不見的情況,似乎讓羅占的心中湧現出各種各樣的幻想。
他在原地掙扎著。
作為心理醫生,他本能的覺察到自己的狀況很不對勁,不管是最近這段時間時不時看到的幻覺,還是自己現在的情緒都很不對勁,但他似乎難以抵抗恐懼給大腦帶來的影響。
好一會兒,羅佔在鏡頭中像是瘋了一樣,不停的用著手掌將臉上的泡沫抹掉。
而後,他強撐著被洗髮露刺激而變得通紅的眼睛,不斷在著霧氣蒙蒙的浴室里尋找著。
衛康舉著的鏡頭,清晰的記錄著這一幕,但卻始終沒有動。
不需要多餘的技巧,這些戲份都是屬於周子允的獨角戲。
他沒有對手戲的演員,又或者說,對手戲的演員就是衛康手裡的鏡頭。
就像是無實物吃麵條的表演一樣,周子允需要對著這個鏡頭,擺出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而且,他還不能太刻意。
需要隨著劇情的發展,一點點的展現出恐懼、驚慌。
連頭髮上的泡沫都沒有沖洗乾淨,羅占慌慌張張的衝出浴室,水滴從他身上落下,打濕了地板,留下了痕迹。
在『鬼魂』的注視下,他很直接來到了客廳,從藥箱中取出了幾種藥片含在嘴裡。
接著,他直接回到浴室里,借著花灑里噴出來的熱水將藥片吞下。
「呼呼——」
羅佔大口大口喘氣的聲音,通過收音進入到盧正義的耳麥中。
好一會兒,他才用手抹了一把臉,一邊瞪大眼睛警惕看著周圍,一邊睜著眼睛把頭上的泡沫給沖洗乾淨。
他寧願讓那些沾染了洗髮露的水流進眼睛里,把眼睛刺激得通紅,也不願意閉上眼睛,失去對周圍的視野。
……
「從生活中尋找拍攝的靈感嗎?」
「非常感謝您的指點!」
「對了,盧導,元旦快樂,還有……祝賀你的電影坐上了唐國票房排行榜三十六名的寶座!」
時間不知不覺來到了元旦,異度空間的拍攝慢慢接近尾聲,而李傳信對於『筆仙』的分鏡本創作同樣到了一個階段。
他雖然已經離開,但和盧正義的交流幾乎是隔個兩三天就會有一次。
李傳信經常會把自己對於筆仙的創作想法說出來,詢問盧正義效果是否能夠達到驚悚的標準。
而盧正義這邊也經常會把自己突發奇想的一些靈感,分享給對方。
不過今天一大早,對方除了回復自己睡前發過去的消息之外,還帶來了一條消息。
「三十六名?」
盧正義想都沒有多想,就知道肯定是『咒怨。』
自己手頭上,也就只有這部電影剛剛下映,並且在成績上能夠達到這個資格。
盧正義隨手給李傳信回復了一個『元旦快樂』的表情包。
接著,他又趕緊退回界面,點開了置頂的聊天框。
不過讓盧正義比較意外的是,聊天框內並沒有多餘的消息。
除了昨晚睡前發出去的『晚安』兩個字之外,居然沒有一條新的消息。
這一點讓盧正義頗為意外,不過很快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給她回了一條『早安』,之後才打開了光影的內部交流軟體。
「:十六億啊十六億,這應該是我們公司成立以來,最大的一個項目了吧?」
「:張總那邊還沒有消息嗎?」
「:和國那邊的數據報告也出來了,最終票房是八十七億和元,雖然沒有登上和國的電影排行榜,但作為恐怖片,這個數據挺高的了,我覺得可以安排一波推廣。」
「:咱們這邊的市場壓抑太久了,這個數據其實是有些虛高的,沒準過段時間大家的熱情降下去,就沒有這個數據了。現在推廣,下一次沒這個數據,豈不是打臉,讓人說我們退步了。」
「:八十七億和元,摺合唐元是四億多,折算一張電影票的票價,大概動員了六百六十多萬和國人到影院觀影,佔總人口的5.28%左右。」
「:說起來,張總還沒回消息嗎?蔚海音樂的對接人今天一直發消息給我們,讓我們趕緊安排簽署,我都不知道該不該回,畢竟之前是那個價,現在的價就不一定了。」
「:張總最近好像晚上不看消息了,要不然打電話問問?」
【盧正義:不用打電話問了,張總最近身體不太舒服,需要多休息。蔚海音樂那個項目的對接,他們想要儘快安排合同簽署就安排,不用想著提價,都是老熟人了,留點情面。】
只有主管級別以上才能進的管理群內,一群人討論得熱火朝天。
但畢竟是公司群,能見著的,也都是好話。
而在盧正義出現,回了一句話后,本來快速滾動的對話框停滯了有幾秒鐘。
好一會兒,『盧導好』這兩個字在聊天框上快速滾動起來。
【張雪茗:蔚海的合同簽署時間安排在這周五吧,周六我想休息休息。】
緊接著,盧正義眼尖的在一列的『盧導好』里看到了一條消息。
他先是看了一眼時間,接著才把切換了聊天軟體。
「你醒過來第一眼居然是先看公司的群,然後再看我的消息嗎?」
盧正義先發制人。
「下次一定。」張雪茗很直接認錯,接著又很快回道,「和國那邊的成績比想象中好了太多,林副總提議儘快安排下一部片子的拍攝,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即使是當初,林墨之他們並不看好他們夫妻倆進軍海外市場。
但現在成績出來了,她卻沒有趾高氣昂的誇耀些什麼,而是直接按照對方的意思,談起了下一步的事宜。
「咒怨2肯定是要拍的。」
盧正義思考片刻,「但畢竟我現在手裡頭還有一部異度空間,所以這個計劃肯定得是明年了。」
張雪茗那邊安靜了有一會兒,才有了回復。
「你有把握嗎?現在這部片子。」
「當然了,我肯定相信你的能力,但是咒怨把觀眾的期望值提得太高了。」
「如果異度空間跟咒怨的差距太大的話,我覺得是不是等拍攝結束后,可以先放一放,按著不上映。畢竟你因為咒怨,在海外現在也有了一定的名氣,沒準兒會有海外觀眾特意過來支持你的電影也說不定。」
她大概是在刷牙,打字比較慢。
咒怨的熱度雖然隨著三個月的上映期過去,漸漸開始降低。
但當初剛上映時的熱鬧,那是有目共睹。
不僅僅是唐國內部的網路吵翻了天,就連外網上很多的和國人都在幫著做宣傳,甚至於還吸引了一些東洲之外的國家的觀眾。
如果說異度空間這部電影,盧正義還是像拍攝咒怨之前那樣的話,那這部電影可能會使得一些對他產生好奇的海外粉絲失去了興緻。
不是說往前的電影質量就不夠好,而是說他們看不懂。
咒怨這部電影最出彩的地方就在於,用最簡單的劇情和最驚悚的拍攝手法、特效完成了一場恐怖盛宴。
它不會因為文化的不同,而讓不同國家的人產生排斥。
它就是一個很簡單的怨鬼殺人的電影,觀眾需要看到的便是這個怨鬼怎麼殺而已。
「放心,你也看過劇本了嘛,這個電影的題材跟精神病有關。」盧正義解釋著,「精神病這個辭彙,哪個國家都不會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