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恭送
第299章 恭送
魔像,獄之眷靈的冷門分支。
它不如惡魔族或者魔獸族,各自佔據獄獸的半壁江山,分佈廣泛,人盡皆知。
但它屬於石像鬼一族的古老近親,個別失去成長潛力的石像鬼,為了問鼎更上一層的生命形態,有可能會往魔像一族的血脈嫁接。
劍刃魔像——魔像族赫赫有名的霸主。
至聖大成,高度接近八百米,可與同級別的巨人近身肉搏。
一旦旋轉起來,它便能施展名為「劍刃風暴」的絕殺技能,攪碎範疇內的一切生靈,賦予它們血肉和靈魂難以癒合的撕裂之傷。
「天鳴老祖……一個能打一群!」
「就是說嘛,塑料比蒙要是對上劍刃魔像,不管身體再怎麼輕盈靈活,無法近身,意味著無法造成任何的傷勢!」
「千墨老祖的轟天炮車也許有制衡的餘地,但我猜測,那頭轟天炮車只有至聖虛引的境界,想要迎戰天鳴老祖,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還有另外一個,那是黑武王!」
面面相覷之下,鴉雀無聲。
它們一個像龍,但是無爪無角無翼,擁有大蟒蛇的身體,以及巨龍的威壓。
拄著拐杖的夜天鳴,一臉笑眯眯的,倚著死蛛皇后的一根蛛矛,席地而坐。
「三幽洞里的至聖魔王,與紅塵深淵暗中勾結,證據確鑿。」
此言一落,眾人驚悚。
聖人們的職權不顯山不露水,可哪怕再弱小的職權,能夠成長到第9位階,意味著至少轉職兩次,背後的增幅無與倫比。
「叔祖稍安勿躁。」夜舒安撫,「祭靈號角已經吹響,他們肯定在來的路上。」
當然,前提是沒有計算權能。
「唰!唰!」
「我壓一下傷勢,你們聊。」
與她神態相仿者,大有人在。
夜舒悄然起身,於萬丈霞光中,似有笑顏展露。
夜天鳴瞅了兩眼,沒有避嫌,大大咧咧詢問道。
「想要成聖,必然經歷過『百龍吞噬』,只有經歷最為殘酷的自相殘殺后,才能孕育出最終的王者!」
「其他老傢伙呢?我以為我會是最後趕到的,沒想到還有人比我墨跡。」
兩道契約印痕接連亮起,又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至聖氣息橫壓天宇。
「傳言這一族,是近古宙活下來的頂級妖族!」
夜柔風盤膝而坐,閉上雙眼煉化藥物的同時,無盡的黑霧吞噬她的身體。
但她冷若冰霜,展開的裙擺上沾著不知名生靈的血,那血尚未乾涸,顏色甚是鮮紅,偶然間往地面墜下一滴,便能燒得地面的防禦陣紋全部亮起。
「這也是蠻獸里壯如泰坦一樣的聖靈,胡亂衝撞就能撞倒遠古山脈,隨便往哪一踏,必然是天崩地陷,『橫向行走的毀滅者』,這個稱號就是用來形容它的!」
另一個像螃蟹,黑甲光滑如鏡,像是千錘百鍊,達到了堅不可摧的強度。
三幽洞可是冥燈深淵頗為重要的一處秘境,那裡棲息的三幽魔主,據說是在夜氏族人的幫助下登臨的聖位。
「嗯。」
「就是可惜,三幽洞里也有不少稀有品種的惡魔,就這麼湮滅於世……可惜啊可惜。」
驚嘆者是夜幼星,她雙眼亮著小星星,以崇拜的眼神仰望著黑霧中的妙曼身影,宛若見到青睞已久的偶像。
「柔風丫頭,你怎麼受傷了?」
「影龍王!!!」
「柔風丫頭,殺得好!」
「搞定了。」
死蛛皇后和劍刃魔像腳下的通天石柱,從底端往上蔓延光紋,約莫五個呼吸的時間,銀光閃爍,通體燦亮。
正說著,遙遠的天邊升起一座虹橋,有一黑裙女子俯衝而來。
「柔風姐姐,你來了。」
她身姿婀娜,舉手投足都有貴婦的儀態。
「我花了三十年時間,蕩平了整座三幽洞,「三幽魔主」一脈已被我斬盡殺絕。」
有這份情誼在,即便沒有名正言順依附,三幽洞也視作族群的附庸,培養著一批又一批的黑暗生靈。
「轟隆隆!!」
「還是這麼雷厲風行呀。」
夜天鳴咂著舌頭,嘆了兩聲:
「三幽魔主當真是活膩歪了,我們還活得好好的,竟敢與紅塵深淵牽連一塊。」
族人們的眼界都不低,平日里耳濡目染之下,大致也能分析明面上的差距。
夜柔風冷冰冰應了一聲,身下的虹橋驟然間化為絕對的黑色,包裹著她的身體,降臨在一處空柱上。
就連夜流螢,也會露出恍惚之色,瞳光有一剎間的渙散。
「從小聽到大的傳奇人物,沒想到今日里撞見了真身!」
「是啊,柔風老祖可是上個紀元最後一位少皇,上一次的修羅之墓,她就是最終的勝利者之一,拿到了「修羅之子」的封號!」
「最重要的,她衝破了所有的險關,在這個紀元順利成聖!」
「如果連她也無法成為族人心目中的偶像,那大概沒有人會有資格了!」
躁動的情緒,如風暴般暈染在人群中。
強勢如夜奇玉,冷傲如夜霓裳,桀驁如夜莫愁,三位當代少皇也是一言不發,唯獨幽深的目光匯聚一處,各有各的心緒觸動。
不止!不止是這樣!
除了少皇的身份,除了修羅之子的封號,夜柔風還擁有「夜乘風後人」這樣的血緣關係。
夜乘風——少時入祖地,光耀全族!
小成之時,踏山川,游九海,契約了比璀璨閃光更加不可思議的究極閃光。
而這類生靈,十萬年或許才有一尊,是諸天血脈最至高的顯化之一,幼時為「帝獸」,大成為「帝王獸」,簡稱「帝王種」。
因為血脈太可怕,可怕到這類生靈一旦契約,眷主成就冠位的概率無窮之高。
夜乘風還沒有晉陞聖位,便有多個封神之胎聯合出手,屠了帝獸,碎了帝屍,連帶著滅了他的魂魄,叫他永世不入輪迴,無法超生。
近古宙第八紀元的血腥動蕩……完全由夜乘風一人引起。
之後的事情不表,但懷揣夜乘風血脈的夜柔風,雖然沒有幼時入祖地這樣的傳奇經歷,但她也是少皇,兩重身份疊加,一路以來的戰績擺在那裡——早就是冥燈夜氏族長的替補之一。
要是哪一天,夜釋天退位讓賢,統帥族群的,便有可能是此人。
夜寒君也知曉這些隱秘,所以偶然間不是不能理解,家族對待類似的人才,究竟有多麼看重。
「柔風丫頭,你的「鬼閻羅」呢?」
「按照預期,你要承擔三根柱子,守族大陣八分之一的壓力,要由你一人承擔呢。」
「叔祖,我知道。」
夜柔風沒有感情的聲音順著黑霧飄落:
「閻羅傷得太重,等其他聖靈抵達,我再把它召喚出來。」
「放心,以它的特殊性,即便是瀕死的狀態,也能負擔一根柱子。」
「唔,你心裡有數就好,我不多操心。」
夜天鳴點點頭,忽然把目光望向東側的天空:
「嚯,夠熱鬧啊,一群老傢伙一起來了。」
「讓我數數,一二三四五六七……不錯不錯,守陣的差不多夠了,終於可以開工了。」
話音剛剛落下,五顏六色的光束呼嘯而至。 夜寒君兩邊的眉毛不自然地抖了兩下,臉色頓然古怪起來。
眉心居然在發熱,這意味著有門徒或者道子靠近。
可七大門徒現在都被妥善安置,都在最安全的地方,耐心等待紀元之鐘的結束。
夜流螢、夜隱,又都在視線可見的範圍內。
唯一剩下的,便是辛辛苦苦守墓的禹如心……這是跟著哪位大佬,竟然從天上飛過來?
「啊啊啊啊啊啊……前輩,你慢點飛,我要掉下去啦!」
上千人仰脖子望著頭頂,注意力高度集中。
然後,一個兩手捂著滾燙臉頰的少女,像是溺於水中,兩條腿胡亂蹬踹,非常的驚慌失措。
「噗通!」
禹如心安全降落在一根石柱上,確認自己腳踏實地,小心臟還是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前輩……我不是說了么,我也恐高呀……」
「習慣性踩著泥土耕田,突然讓我飛上天,速度還這麼快,我我我……魂都要飛走啦!」
欲哭無淚的禹如心,忽然覺得一堆異樣的目光朝著自己掃過來,朝著兩邊一看,嚇得頭髮都要豎起來。
「這是什麼生靈……好巨大……汪洋一般的生命磁場……」
「啊啊啊啊!怎麼還是這麼高啊!下面還有好多人,小得跟螞蟻一樣,我我我……這這這……」
恐高和社恐同時觸發的禹如心,面紅耳赤,結結巴巴話都不會說了。
「前前前前輩,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它們怎麼都瞪著我,我這麼點大,肉也不好吃啊……」
「寒師……救命吶!小女子承受不了呀!伱的族人太太太太太恐怖了!!!」
若有若無的幾道視線,投落到夜寒君的身上。
這一刻,夜寒君只能以雙手擠壓兩邊的太陽穴,以此掩飾些許的窘迫。
丟人……丟大了。
當著一群聖靈的面,這丫頭竟然向自己求救。
可她大概不清楚,能夠在這樣的場合,屹立在通天石柱上,本身就是無可取代的至高榮耀。
「丫頭,噓。」
一點金光脫落於禹如心的背後,悄然懸浮在她的頭頂。
萬人矚目下,那點金光實在是太迷你了,哪怕是夜寒君也看不清它的本體,無法確認到底是什麼物種。
但他能看到,同道飛來的其他生靈。
金鵬天狐,金翅天鵬一族的逆子,因為貪戀狐妖·妲菲的美色,生下了一個後代。
雖然沒能繼承天之印章,但血脈變異,依然維持天鵬急速的特質,是一脈非常成功的新新妖族。
極樂獸,往返於彼岸兩端的幻之眷靈,主修幻想道、祭祀道、庇護道、信仰道。
這類生靈誕生於生靈的想象中,據說是苦寒之地的人們,認為善良的人死去后,會去往名為「極樂凈土」的世界,從此再無苦難,永遠與快樂相伴……久而久之,無形的信念疊加起來,孕育出這樣的幻靈。
筆仙,冥之眷靈體系中,隸屬幽魂形態的王者之一。
它最擅長的就是占卜與詛咒,看似為施術者預示未來,卻要吞噬施術者的生命精魄,從此因果纏身,背負種種詭譎的代價。
猛虎統領,虎頭人身,至聖級別的亞人族。
他手持金剛長矛,兩臂堅碩如山峰,胸口的猛虎咆哮煞氣圖騰,只稍一眼,便能讓注視者雙目淌血,不敢繼續望去。
……
諸如此類,哪有一個肉眼凡胎。
但它們居然掛著一臉忌憚的表情,謹慎望向那一抹微不足道的金光。
相對應的,頂著金光的禹如心,等同於被二十頭以上的至聖之胎注視。
那種壓迫力,換做任何一個少王,恐怕也做不到面不改色、視若無睹。
「金玄子……沒想到你還活著。」
慨嘆者來源於夜天鳴,他睜大眼睛,瞪了好一會兒,終於看清了金光的本體:
「唉,一想到昔日的夜孤大哥,老朽五味陳雜吶!」
「他已經摸到第9位階的頂峰,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向著更高的領域發起衝鋒。」
「到頭來,沒有敗給仇敵,而是敗給了時間,終究抵不過『歲月無情』這四個字……唉!」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金玄子的聲音極為正氣,不像夜天鳴那麼蒼老年邁,也不如夜柔風那麼冷漠,更像是一個飽讀詩書的中年男子,見慣了大風大浪,尋常小事再難觸動它的心弦。
「這一屆的守族大陣,就由我主持,你們可有異議?」
冥月當空照,一點金光茫茫渺小,吐出之言,卻又充斥著絕對的自信。
「那可太好了,劍刃魔像里裡外外都是陳年舊傷,要是擔任主陣之獸,我還有些擔心呢。」
夜天鳴轉眼間高興起來,「如果是你來,我們的壓力都會減小,守陣之後的疲軟周期,也會比預期短暫不少。」
「吼!」
塑料比蒙點頭,凶光畢露之間,同樣有一絲喜色。
庇護一整個遠古城市,阻擋紀元之鐘可能降臨的劫難,它們也要背負因果作為代價。
雖然分攤之後,不至於傷到本源,可一段時間的虛弱,多多少少無法避免。
要是能減輕這份反噬,對大家都是好事。
「接下來……主祭者又在哪裡?」
金玄子朝著天地間淡淡問道,聲音如波紋盪出,聆聽者內心深處的躁動不安,竟然有舒緩平和的跡象。
夜天鳴、夜舒、夜柔風、夜千墨,四人陷入沉默中,面容上倏地肅然。
「這一次,輪到老婦我了。」
正中心的祭祀之台緩緩打開,一群黑衣老者席地而坐,逐漸圍成一個圓圈狀。
夜七赫然在列,他與另一個蒙面老人,抱著一塊巨大的冰塊,慢慢地擺放在祭壇的核心處。
「咔擦——」
黑色的冰塊裂了開來,一個形如枯死樹木的老婆婆,平躺在地上,竟然沒有起身的力氣。
「跪。」
金玄子的聲線驟然翻轉,無日城內傳盪著威嚴的聲音,層層疊疊,無限翻滾。
肉眼可見,夜奇玉、夜莫愁、夜霓裳,三人雙膝跪地,膝蓋與地面碰撞之時,發出響亮的撞擊聲。
其餘的少王,也都一個個跪伏在地。
但他們沒有低頭,而是竭盡所能睜大眼睛,用那雙黑漆漆亮晶晶的黑色瞳仁,烙印下老婦人遺留在世間的最後影像。
「嘭!」
夜寒君胸口發悶,深吸一口氣,跟著跪倒在地。
「記住,不管你們屬於夜氏族群的哪一個分支,這一刻,她都是你們共同的祖先。」
「你們體內的血脈,之所以能夠流淌到今天,她是不可抹殺的見證者、守護者、哺育者、傳承者。」
「今日,她將於無盡的榮光中,庇護我夜氏祖城,凡我夜氏族人,凡我夜氏附庸,都將承蒙她的恩惠。」
「你們無需把感激的話說在口中,但你們要用雙眼,將這一幕烙印於心底,此生此世不可遺忘。」
「行使三拜九叩之禮,恭送夜氏聖人夜煙火,與天同歲,與月同輝!」
「我夜之一脈綿延十二萬年,今日過後,不朽的第十三個紀元——再次開啟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