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完全閃光
第36章 不完全閃光
「……我沒事。」
緩了好一會，血絲漸漸從角膜褪去，扭曲的面容逐漸恢復平靜。
夜寒君深呼吸，反覆三次，慢慢站直身體。
果然還是不能大意……
上午沒怎麼咳嗽，恐怕是昨晚冰肌玉露浸泡身體，吸收到微量的營養物質，元氣稍有恢復。
但這無疑杯水車薪，持續的時效過於短暫。
自己這破爛身體，隨時隨地都會大咳血。
這種程度的痛苦，短瞬間內失去身體的掌控力。
萬一在這個間隙受到襲擊，或者在本就極度危險的關頭觸發……
想到這，夜寒君漆黑的眸光里，難免有些陰鬱。
周身昏暗的光線，彷彿誕生靈智一般，蠢蠢欲動，要往他的身體纏繞而去。
「噗——」
夜寒君斜眼瞥視，冷漠而絕情。
那一剎那的眼神，猶如王座之上俯瞰眾臣的皇者，手握生殺大權。
黑暗惶恐倒退，回到它們應該存在的位置。
所有的異象驟然瓦解，好比那鏡花水月，從未出現過一般。
沙漠女巫：「！」
這麼近的距離，她可沒有眼瞎！
明明外在的氣息，如此陰柔虛弱。
但那是什麼？散發的氣息……好可怕！
「噓——」
夜寒君豎起手指，露出蒼白的笑容：
「一點小把戲，糊弄人的，當不了真。」
「哦……哦。」沙漠女巫凝滯的目光一點點鬆懈。
她下意識附和著，摻雜其中的敬畏之色，卻是比剛才還要突出。
「我說得可是實話。」夜寒君慢條斯理，以手帕擦拭嘴角的血沫。
見女巫沒有一點要相信的意思，他立即掐斷這個話題。
「言歸正傳，你有考慮過和人類簽訂契約嗎？」
「我……？」
沙漠女巫一愣，心緒恍惚道：
「從來沒有人類，在知道我是灰暗閃光以後，還會考慮這個問題……」
「他們是他們，和我有什麼關係？」
夜寒君滿不在乎，強調道：
「我問的是你自己的想法。」
「你有著不亞於成年人類的思維和邏輯，如果打心眼裡厭惡人類，那我不得不衡量一下背後的選擇以及得失。」
聽到這樣的回答，沙漠女巫瞳孔一震，似乎非常驚訝。
她沉默了好一會，皺著細細的眉頭，緩緩說道：
「人類在我眼裡，是最可怕的狩獵者之一。」
「伱們的數量太過於龐大，散布在世界的各個角落，貪婪、聰慧、機敏、陰險、虛偽……數不清的標籤疊加一起。」
「無數次實踐證明，我如果野外遇到人類，沒有及時殺死。」
「他或者她，很快會帶著更多比我強大的人族眷主，大範圍搜捕我的蹤跡……」
沙漠女巫瞄了夜寒君一眼，「最不可思議的，你們能夠奴役生靈。」
「雖然你們有的人，的確是以夥伴對待，終生視若手足。」
「但也有不少人，完全當做奴隸，隨意驅使，關鍵時候會選擇犧牲眷靈，確保自己幸免於難。」
「嗯。」夜寒君點頭，「相當客觀的評價。」
「你這十幾年摸滾打爬，倒也不是一無所獲，起碼積累了大量的閱歷，對待事物有了屬於自己的看法。」
「可是……」沙漠女巫目露迷茫，躊躇道：
「從小到大，我經歷的每一件事情都在告訴我，我是沒用的廢物，似乎連呼吸空氣都是不可原諒的錯誤。」
「哪怕在我沒有失控前，技巧磨礪再多，我也依然不屬於特別會戰鬥的類型，不過像只耗子一樣，東躲西C，在野外苟活了十幾年。」
「這樣的我，在大人眼裡，真的具備契約價值？」
夜寒君搖了搖頭，以最純正的古巫語問道：
「你可知，什麼是閃光眷靈？」
「聽人類聊起過這個話題，已有大致的了解。」
沙漠女巫微微低頭，神色恭敬，好似一個求學的孩童。
「那你真的認為，灰暗閃光代表絕對的弱，所謂的缺陷，真的無從下手？」
夜寒君俯瞰著沙漠女巫，「抬起頭來，看著我的雙眼。」
「你口口聲聲表達的，都是對自己的不自信。」
「但是擁有「不屈」作為核心個性的你，內心深處，怕是比任何眷靈都渴望變強、渴望突破吧？」
「放逐你的巫族部落……」
「殘忍殺害你的夥伴、甚至可能把你的夥伴當做食物吃掉的蜥蜴人……」
「還有金坷垃傭兵團，雖然全滅，但那種束手無策的屈辱感，日日夜夜你應該都能回憶起來吧？」 「……」沙漠女巫雙臂的鉗子一點點攥緊，軀體微微顫抖著，背後的蠍尾也立即繃緊。
那雙黯淡的蛇瞳，不斷閃爍著過去的記憶，竟然像是強行點亮的燭燈，綻放出不可名狀的可怕光芒。
「很好，就是這個眼神！」
夜寒君稱讚：
「沒有因為不幸的經歷，自暴自棄、自甘墮落。」
「僅憑這一點，你的潛力就超越普通眷靈，我很欣賞你。」
「懇請大人告訴我，灰暗閃光背後的真相！」
沙漠女巫深吸一口氣，壓下起伏的情緒，肅穆而立。
夜寒君笑了笑，隨後收斂笑容，以古巫之語認真解釋道：
「閃光眷靈，屬先天性質的基因強化，後天無法獲得。」
「它是變異的特殊分支，主打原生物種的強化，在原始血脈的基礎上脫胎換骨。」
「比如「熒色閃光」，它和同類的外形差別不會很大，全部體現在細微之處。」
「在凡人不可窺探的視角，唯有掌握強大觀察力的眷主能夠發現。」
「熒色閃光眷靈，表面有一層朦朧的粉末狀發光物質，星星點點閃爍。」
「也許平時里不太顯眼，但是全力戰鬥時一定會顯化出來。」
「另外，重中之重，熒色閃光眷靈，歸屬於原始種族的技能，不出意外全部都能領悟。」
「部分技能，對應的混沌靈紋會變多一些，幫助它獲得更強大的戰鬥力或者能力值……」
不知不覺，沙漠女巫再一次屏住呼吸，全神貫注聆聽。
這些知識，那些人類也講到過，但從來沒有這麼標準、這麼全面、這麼條理清晰的。
這位大人……到底什麼來頭？
前面提到的「比較強大的巫族」，該不會是起源級別的古老巫族吧？
沙漠女巫甚至不敢動彈，生怕分心。
夜寒君把她的微表情看在眼裡，淡然一笑。
「僅僅只是「熒色閃光」，就能躋身稀有眷靈的前列，與那些世所罕見的眷靈相提並論。」
「你真以為，同樣劃分到閃光眷靈裡面的「灰暗閃光」，代表不可逆的惡性突變，誕生下來就是人見人厭的污穢？」
說到這裡，夜寒君露出一絲譏笑，不客氣道：
「這不過是偏僻之地，落後數萬年的錯誤認知。」
「早在十個紀元前，就有冠位眷主，重新定義閃光眷靈相關的認知體系，公告於世。」
「在他大量的研究結果下，進一步驗證，灰暗閃光本身並不是錯誤，而是高度變異的幸運兒。」
「這類眷靈，本來有機會成為真正的「熒色閃光」，乃至「璀璨閃光」、「究極閃光」，都有可能。」
「但，也許是孕育過程中，母體提供的孵化環境遭遇危險，先天營養不足。」
「又或者被孕育的個體，體質迥異、血脈複雜，不可識別的因素過多。」
「種種未知的原因，眷靈個體『先天有缺』。」
「這裡的缺陷，並不是疾病、殘疾這一類的概念，可以理解為，體內孕育出過於強大的血脈力量，但是肉體或者靈魂無法正確承載。」
「為了確保生命個體存活下來，眷靈體內的自我保護機制會被激活，它會主動封印這些狂暴的力量，逼迫個體進入低功率的生存模式。」
「這便是「灰暗閃光」——背後的真相！」
「在真正繁華的地帶，灰暗閃光從來不會有這麼多的有色眼光，它更標準的稱呼是『不完全閃光』，有恆河沙數的科研學者，願意研究灰暗閃光的血脈，嘗試找到解決的辦法。」
「一旦能找到合適的方式平衡血脈，開啟體內隱藏的力量，並且穩定發揮。」
「灰暗閃光立即就能超越同類，假以時日稱霸一方，並不是特別困難的事情。」
夜寒君談辭如雲，聆聽者·沙漠女巫，恍惚不知所以，如墜雲霧深處。
「灰暗閃光……其實是隱藏起來的超級潛力種子？」
「這、這個說法……這個說法……」
無法言喻的精神世界，好似有一縷陽光穿透黑雲，直落心弦之上。
沙漠女巫的耳邊忽然聽不到聲音了，唯一能聽到的，竟然是自己砰砰跳動的心臟。
「別激動得太早。」
夜寒君給她緩衝的時間，然後適時打斷道：
「哪怕是繁華之地發現的灰暗閃光，最後能苦盡甘來、破而後立者，依然寥寥無幾。」
「說到底，灰暗閃光存在的問題，哪怕是頂尖學者，也不一定能夠摸索清楚。」
「而你，一個面臨生死絕境，意外突破身體保護機制，不小心釋放潛藏能量的『幸運兒』。」
「你這種開啟方式，不可能代表『正確』。」
「從你失控會發瘋就看得出來，每一次爆發能量，都在大幅破壞身體的結構。」
「光靠你自己，也完全無法阻止支離破碎的狀態。」
「不過是依靠這根抽離能量的鎖鏈，暫時性的投機取巧。」
夜寒君目露一絲憐憫，發自內心。
「你……」
「……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