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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第122章 0119【官家可憐喲】

  第122章 0119【官家可憐喲】


  「既如此,卑職這就去告知士卒。」


  聶東拱了拱手,轉身讓士兵們集合。


  這些士兵才剛坐下,還沒來得及歇口氣,便聽到聚將鼓響起。


  一時間,士兵們苦著臉,拖著疲憊的身子重新回到校場上。


  韓楨邁步走上高台,朗聲道:「全軍聽令,下午的操練取消。給你們半個時辰時間,收拾行李物品,稍後搬遷至新軍營。」


  搬遷了?

  士兵們先是一愣,隨即心頭一喜,如此今日的操練應是免了。


  這時,韓楨朝聶東使了個眼色。


  聶東立刻會意,補充道:「下午的操練,夜裡補上。」


  得!

  白高興了。


  不過晚上操練也好,起碼不用頂著烈日暴晒。


  念及此處,士兵們抱著對新軍營的遐想,三三兩兩的出了校場,開始收拾行李。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這一套在軍中格外好使。


  聶東是都統,負責平日操練,所以自然要嚴苛一些。


  而韓楨作為真正意義的統帥,這個時候就得唱白臉了,表現的親和一些,反倒能贏得士兵的尊敬和愛戴。


  這就是人性。


  這一套,後世部隊玩得最溜。


  士兵晚上站崗睡著了,連長或別的領導撞見了,非但不會責怪士兵,反而會貼心的脫下自己衣服給士兵蓋上。


  末了,給士兵的班長打個電話。


  某班長,你睡了嗎?


  沒睡?你手下的兵都睡了,伱還沒睡?


  事後,班長不管怎麼懲罰士兵,士兵都不會怨恨給他蓋衣服的領導。


  目視士兵們散去,韓楨問道:「魏大修養的如何了?」


  「還未痊癒,前兩日吵著要來軍營,被某家勸回去了,估摸著這會兒還生著悶氣呢。」聶東苦笑一聲,語氣中透著無奈。


  「回頭我去勸勸。」


  拍了拍聶東的肩膀,韓楨安慰了一句。


  ……


  趁著士兵們收拾行李的功夫,韓楨騎著馬回到小王村。


  村口的集市冷冷清清。


  這會兒正值下午,村民們要麼在做工,要麼忙著挑水灌溉農田,哪有空逛集市。


  眼下大旱多日,許久不見雨水,若是再不給田裡澆水,只怕到了秋末,粟米會顆粒無收。


  等到了傍晚,這裡就成了整個小王村最繁鬧的地方。


  雜貨鋪,安娘站在櫃檯里,一手握著筆在賬本上寫寫畫畫,另一隻手噼里啪啦的打著算盤。


  聽到腳步聲,她不由抬起頭。


  見來人是韓楨,安娘那雙水潤的桃花眼中,頓時盪起一抹笑意。


  韓楨笑道:「這幾日可想我了?」


  「哼!」


  安娘手中毛筆虛點幾下,語氣幽怨道:「奴家心裡念著你,你這死鬼倒好,和小嫂嫂在縣城裡逍遙快活。」


  聞言,韓楨挑眉道:「何時看出來的?」


  「你那個嫂嫂呀,前幾日看你的眼神都快冒水兒了,真把奴家當傻子呢?」


  一想起韓張氏平日小心翼翼,遮遮掩掩地模樣,安娘便不由捂嘴偷笑。


  都是女人,韓張氏那點小心思,哪瞞得過她。


  「她臉皮薄,往後莫要取笑她。」


  韓楨走進櫃檯中,在她那渾圓豐潤的磨盤上,輕輕拍了一把。


  「唔!」


  安娘輕呼一聲,嗔怪道:「你對小嫂嫂倒是上心,只會欺負奴家。」


  韓楨一手隱沒在櫃檯下方,不動聲色地問道:「村裡這幾日可好?」


  「一切都好,昨個兒有新來的逃戶鬧事,被小蟲當場抓住,打了個二十板子……啊……關進了牢房裡。」安娘答道。


  「這段日子先委屈你了,等過陣子,找到人接手市集后,你也搬去城裡罷。」


  「其實倒還好……奴家挺喜歡這樣忙碌的日子,若……若是閑下來,反倒覺得不習慣。」


  許是天氣太過悶熱,安娘那張瓜子臉上,浮起一抹嫣紅。


  纖細的腰肢時不時扭動幾下,連帶著那碩大渾圓的磨盤,都不住的晃動。


  兩人又聊了一陣子,安娘身子忽地抖了幾下。


  眨巴著那雙似要滴水的桃花眼,她膩聲問道:「二郎何時回縣城?」


  「稍後便走。」


  韓楨收回隱在櫃檯下的大手,拿起櫃檯上的抹布擦了擦手上的水漬。


  見安娘神色略顯失落,不由笑道:「若是想我了,便去縣城尋我就是。」


  「嗯!」


  安娘點點頭。


  雜貨鋪子的生意很好,每隔幾日便要去縣城進一趟貨。


  「我走了。」


  「二郎且去罷。」


  安娘雖不舍,但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


  知深淺,懂輕重。


  出了雜貨鋪,韓楨一路來到製鹽廠工地。


  如今,四個大鹽池已經修建的差不多了,估摸著還有七八日便能竣工。


  環顧一圈工地,兩千餘名工人被管理的井井有條,分工明確。


  見他來了,猴子立刻迎上來:「韓二哥!」


  上下打量了幾眼猴子,發現他這陣子清減了幾分,不過精神頭卻更足了。


  一張臉被曬的黝黑,眼睛炯炯有神。


  韓楨笑問道:「感覺如何?」


  「還成,總算沒先前那般手忙腳亂了。」


  猴子謙虛地答了一句后,似是想到了甚麼,說道:「對了韓二哥,前陣子運來的那一萬八千斤粗鹽,都已經提煉好了,堆放在宅子的庫房裡。」


  「好了?」


  韓楨雙眼一亮。


  這段時間朱吉領著谷菘,在外開拓了不少渠道,只等貨一到,立馬就能賣出去。


  不得不說,趙霆與劉宓的名頭確實好用。


  如此暴利的生意,自然引得不少官員和士紳大戶起了歪心思,只是每當朱吉拿出印有青州知州官印的帖子時,一個個立刻換上笑臉。


  即便有些士紳大戶,在朝堂上有人,也不會刻意得罪趙霆。


  和氣生財嘛。


  遇到這種情況,朱吉往往也會投桃報李,稍稍讓些利潤。


  大家都有錢賺,皆大歡喜。


  韓楨的目標,是利用白糖和精鹽生意,將整個山東的官員與士紳大門連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若真到了那時,各個州縣的官員,都將是自己的舉主。


  就算掀起反旗,只怕這幫官員也會幫他遮掩,儘力在宋徽宗面前粉飾太平。


  想想就很有意思。


  至於那黑山李天王……


  有點腦子,但不多。 告別猴子,韓楨又去巡視了一圈石灰窯和磚廠,最後回到宅子里,尋朱正則聊了幾句。


  找到魏大的時候,他正在屋內百無聊賴的擦拭著手刀。


  「縣長!」


  見到韓楨,魏大立刻放下刀,行了個軍禮。


  韓楨關心道:「修養的如何了?」


  「縣長,俺已痊癒了,何時能回軍營?」


  他這段時間,覺得自己閑的都快發霉了。


  魏大年紀比聶東長几歲,十五歲時便參了軍,這麼些年下來,骨子裡已經徹底習慣了軍中生活。


  眼下這般無所事事,對他而言著實是一種折磨。


  關鍵是,月俸不曾少了他一文。


  這更讓他覺得愧疚難安。


  韓楨擺擺手:「不急,我有個差事交予你。」


  相處了這麼多天,韓楨已知曉了他的性格。


  魏大此人極有原則,守信講義,甚至有些過於迂腐了。


  這種性格,有好有壞。


  對韓楨而言,好處是不用擔心他反水,值得信賴。


  壞處是,不懂得變通。


  「是何差事?」


  聽到有差事,魏大頓時雙眼一亮。


  韓楨說道:「縣城那邊軍營已修好,稍後軍隊便會遷過去。小王村這邊,卻又不能沒有守衛力量。因此我打算讓你暫時擔任教頭,招收三百鄉勇,守衛山寨。」


  魏大抱拳道:「縣長寬心,卑職定當竭盡全力!」


  雖只是鄉勇教頭,但能有事情干,總比閑著發霉好。


  「鄉勇月俸三百文,一日兩餐乾飯。我與朱正則已打過了招呼,一應開支,你到時找他支取就行。」


  既然是預備役,待遇自然不能與正規軍相提並論。


  「卑職這就去。」


  領了差事,魏大興匆匆地出了門。


  吩咐人將庫房裡的一萬五千斤精鹽裝上牛車,韓楨騎著馬,領著一隊長長的牛車出了小王村。


  軍營那邊,士兵們早已收拾好了行李。


  事實上,他們也沒什麼行李可收拾,唯一費些功夫的,便是庫房裡的銅錢了。


  待到韓楨回來,聶東立刻上前稟報道:「縣長,軍中將士已收拾好了。卑職留下了兩個小隊,待到招齊鄉勇,接替山寨后,再動身去新軍營。」


  「不錯。」


  韓楨滿意地點點頭,而後大手一揮:「全軍出發!」


  ……


  ……


  「來嘗一嘗吾這道宰相豆腐。莫要小看這道豆腐,做法乃是吾結合南北兩地之法,琢磨出來的。」


  「豆腐兩面去皮,待晾乾了水分,用豬油熱灼,略灑鹽花兒。翻身後加入一杯光祿寺精釀的黃封酒,河蝦一十八隻,取三錢醬油滾上一滾,加糖一撮,再滾一回兒。細蔥半寸許,切一百單八段,后緩緩起鍋。」


  府宅書院中,劉宓正興緻勃勃地介紹著自己新研究的菜式。


  他這個人,除了愛財之外,還獨愛吃。


  家中僅是廚子,便有一十六人,俱都是天南海北花高價請來的名廚。


  不光愛吃,還喜好研究美食,時常自詡蘇東坡的隔代知己。


  相比之下,趙霆就純粹多了。


  除了錢之外,別無他想。


  「嗯,確實美味。」


  趙霆敷衍一句后,問道:「那韓二的信,你可看了?」


  劉宓不急不緩地夾起一塊豆腐,收入口中,閉上眼睛細細品味,滿臉享受之色。


  而後,再端起一杯加了冰魚的果酒,抿一小口,神色惋惜道:「官家可憐喲,他能吃些甚麼,不外乎是些羊羹、炙肉,哪裡懂真正的美味!」


  書房四個角落,均擺放著黃銅鑄造的冰鑒,森森寒氣不斷從冰鑒孔洞中溢出。


  屋外悶熱如蒸籠,但屋內卻無比涼爽。


  趙霆微微皺了皺眉:「你到底看沒看?」


  「看了。」


  劉宓放下酒杯,語氣隨意道:「不就是想買些軍械么,賣與他便是。」


  「這韓二莫不是想造反?」


  趙霆神色驚疑不定,他現在對造反這種事兒格外敏感。


  「呵。」


  劉宓搖頭失笑,提醒道:「那些個造反的,都是活不下去的苦哈哈,你見過誰造反,還想著撈錢的?」


  「確是如此。」


  趙霆想了想,點頭贊同。


  從古至今,百姓都是活不下去才會造反。


  有錢誰還造反?


  趙霆又問:「那他為何要買軍械?」


  聞言,劉宓沉吟道:「許是被那李黑虎與張萬仙被反賊嚇到了。」


  趙霆思索片刻,忽地想到了甚麼,雙眼一亮:「你說,那韓二會不會是存著招安的心思?」


  「嘶!」


  劉宓一愣,深吸了口氣:「好個常玉坤,當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錢也要,政績也想要。那韓二越是勢大,到時招安的功勞也就越大,若是聚眾十多萬人,只怕常玉坤直入龍圖閣都有可能。」


  兩人並非庸才,三言兩語間,便分析了個七七八八。


  事實上,韓楨最初確實存著招安的心思。


  到時候帶著錢,走馬上任,當自己的官老爺,過逍遙日子去。


  後來,之所以改變主意,是因為發現招安的待遇實在太差。


  按常知縣的說法,招安之後,朝廷頂天了也就給個五品的閑散武官,當某州廂軍的團練使。


  五品武官,聽上去似乎很不錯,但這是北宋啊。


  別說同級別的官員了,就是見到七品知縣,都得主動行禮。


  如果不小心惹怒了知州與通判,更是說殺就殺。


  士大夫不殺士大夫,可士大夫殺起武人,卻從不手軟。


  當年狄青大勝歸來,手下大將焦用衝撞了韓琦,當場被韓琦斬殺。


  狄青呢?

  屁都不敢放一個。


  甚至韓琦的妾婢,當眾稱呼狄青為「斑兒」,諷刺狄青臉上有刺字時,狄青還得笑臉相待。


  要知道,妾是沒有地位的,對主家來說僅是一件貨物。


  連一個妾都如此態度,可想而知武將的地位有多卑微。


  這他娘的還不如當個匪寇,劃地為王呢!

  想明白之後,趙霆心頭湧起一股狂喜,壓低聲音道:「這麼大的功勞,他一個小小的知縣,哪裡能吃的下。到了最後,還不是便宜了吾等?」


  「是這個理。」


  劉宓說著,端起酒杯。


  兩人相視一笑,碰了碰杯后,一飲而盡。


  「眼下鎮海軍糜爛,不堪一用,軍械留在庫房也是浪費。」


  能賺錢,還有政績可拿,趙霆何時遇到過這等好事。


  此刻,他心中盤算,那些軍械該賣出甚麼價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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