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赤狐之死（一）

  東方情把傅青麟帶到了那個曾經開滿了花的小山穀裏，她在路上思來想去，最後隻能先把他帶到這裏安頓下來，到時候她再想辦法通知白鳳來把他接回去。


  此時，山穀裏早已一片銀白，遠遠地，東方情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盤坐在木屋前的台階上，單手支著下巴，靜靜地凝望著遠方，那消瘦的身子看上去是那麽得孤獨寂寞。


  赤狐？


  東方情一陣欣喜，快步走了過去，“赤狐！”


  正望著遠方出神的赤狐聽到聲音，轉過頭來，看到東方情，桃花眼眨巴眨巴，臉上立即露出了驚喜，“賊婆娘！”他想站起來，可動了動，終是沒有動。


  東方情來到赤狐的跟前，笑了起來，“你怎麽在這？”


  “賊婆娘，你可終於回來了。”赤狐露出了一抹微笑，像是長長地卸了口氣。


  “怎麽了？”東方情挑了挑眉，在赤狐的身旁坐了下來。


  “我已經等了你很久很久很久了。”赤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有氣無力，好像充滿了倦怠。


  東方情轉首疑惑地看向他，看到他邪美的臉上一片蒼白，不禁顰起娥眉，“你等我做什麽？”


  赤狐伸手探向了懷中，摸出一個小小的錦盒，遞到了東方情的跟前。東方情看了他一眼，滿腹狐疑地接過錦盒，打開一看，隻見裏麵躺著一顆拇指蓋般大小的白色藥丸，圓潤晶瑩，就像冰的結晶，泛著瑩潤的冷芒，隱隱還有股淡淡的清香飄了開來。


  “這是……”她疑惑地抬頭看向了赤狐。


  “這是冰肌丸。”


  “冰肌丸？”緊跟著東方情隨後而來的傅青麟聽到，發出一聲驚呼，臉上露出了震驚之色，顯然他也是知道冰肌丸的。


  “冰肌丸？”東方情隻覺得似乎在什麽地方聽過，她低頭看著手中那顆小小的藥丸，依傅青麟剛才的反應，她猜這顆藥丸一定珍貴無比，所以赤狐這廝說他等了她很久很久，就是為了送她這顆藥丸嗎？

  “賊婆娘，當初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已經身中劇毒？”赤狐埋怨道，“你不是說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嗎？有什麽事是連我這個最好的朋友也不能告訴的呢？”他的目光一直看著天地一色的遠方，蒼白的臉上，有著深深的落寞。


  東方情聞言，垂下了眼簾，淡淡地道：“就算告訴了你又如何？給我吃下毒藥的人說這毒天下無藥可解，我隻是不想讓你們為我擔心罷了。”不想讓他們為她擔心，最終還是害了玄塵。


  “怎麽會不擔心呢？”赤狐輕輕地歎了口氣，“你知道嗎？當我和行天雲知道你身中劇毒的時候，都快急瘋了，後來我們商量，他留下來照顧你，我去偷這顆能解世間百毒的冰肌丸。可是，當我把冰肌丸帶回來的時候，你們卻不在了。行天雲留下字條說帶你去找神醫了，我不知道神醫住在什麽地方，所以我就到處找你們，可是怎麽找都找不到。後來我又回來等，我一直等一直等，等了好久好久好久，終於把你給等回來了。如今看到你平安無事，我也就放心了。”


  聽完，東方情隻覺得胸口猛得一窒，不禁瞪大了眼睛看著那顆藥丸，“你是說……這是能解世間百毒的冰肌丸？”她想起來了，她記得當時卜算子說過，她體內的毒，這世上除了冰肌丸，就是玄塵的血能解。


  看著這顆遲遲而來的冰肌丸，她不禁長長輕喟一聲，難道，這就是天意嗎？


  玄塵！


  “行天雲呢？”赤狐突然看向了一旁的傅青麟，眉尖動了動，“你怎麽會和他在一起？”


  東方情蓋上錦盒的蓋子，也看了傅青麟一眼，歎道：“他要跟著我我也沒辦法，至於行天雲，我隻要知道他如今過得很好就行了……”


  赤狐突然不再說話了，兩人就這樣靜靜地望著前方被白雪覆蓋的山峰，一陣靜寂。


  過了好一會兒，赤狐突然又開口道：“賊婆娘，你的孩子呢？”


  “你說小念君嗎？”東方情笑了起來，滿臉的溫柔，“他現在很好，過幾天我就把他接回來，到時候你就可以看到他了。對了，你還記得當初你答應過我的，等小念君長大了你要教他逃跑的本領呢。”


  “恐怕，我已經等不到那個時候了……”赤狐輕輕地道，收回了遠眺的目光。


  “怎麽，你馬上就要離開嗎？”東方情轉過頭看著他，不知為何，她的心裏突然隱約有絲不安。


  今天的他，和她以往所認識的他，簡直叛若兩人。


  赤狐將頭輕輕地靠在了東方情的肩膀上，望著遠方，神情飄渺恍惚，“賊婆娘，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為什麽我會遇見你呢？如果我沒有遇見你……那該多好……可是，老天偏偏讓我遇見了你……”


  “怎麽，你後悔了？”東方情取笑他。


  赤狐輕輕長長地歎了一聲，“我後悔……可是，同時又慶幸老天讓我遇見了你，讓我遇見了一個叫東方情的特別女子……”也許從遇見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他萬劫不複的命運。


  東方情微微笑了笑，沒有說話。


  “賊婆娘……等我走了以後……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顧自己，不要再讓關心你的人為你擔心了。”


  東方情突然感到有什麽東西滴落到了自己的手上，粘粘濕濕的，低頭看去，隻見自己的衣服和手上被暗紅的顏色浸染了大片，不由大驚失色，連忙轉頭看向那個靠在肩膀上的人，“赤狐，你怎麽了？”她看到他的嘴角在不斷地往外溢著鮮血，原本暗紅的血漸漸變成了黑色。


  “賊婆娘……”赤狐突然無力地倒了下來，躺在了東方情的腿上，“你不用擔心……我……沒事的……”他努力地朝她扯起一抹微笑，張開的嘴角卻引出了更多的血。


  東方情的心中立即湧起一片恐慌，“赤狐，你究竟是怎麽了？”


  赤狐輕輕搖了搖頭，依舊笑著，“賊婆娘，你知道嗎……在石城的那段日子，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候了……這段時間，我就是靠著那些回憶一直撐到了現在……如果不能在臨死前見你一眼，看到你平安無事，恐怕……我會死不瞑目……”


  “赤狐，你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麽了？是不是哪裏受傷了？”東方情急切的目光在他身上尋視了一遍，並未發現異樣，可是看到那越來越多的血，她心中的恐懼也越來越大。


  “賊婆娘……在石城的時候你讓我離開，我二話沒說就走了，你是不是覺得我是貪生怕死之人？其實……我並不是怕死……我隻是怕……我死了之後……就再也沒有人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幫助你了……”赤狐笑著，說著，血，越湧越多。


  東方情搖了搖頭，早已聚滿眼眶的淚水終於溢了下來，一滴滴落在了赤狐的臉上，“赤狐，你別再說話了！”她用衣袖為他擦拭著自嘴角不斷溢出的鮮血，越擦越多，最後竟將她原本雪白的衣袖染黑了一大片。而那血，仍在源源不斷地往外流著。


  “傅青麟！”她朝身旁的傅青麟哭喊了起來，可是突然想到此時的傅青麟雙眼已瞎，心中剛燃起的希望瞬間又熄滅了。


  赤狐抓住了她的手，慘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虛弱的笑容，“其實……我剛才是騙你的……我並不後悔認識你，我隻是……我隻是後悔……為什麽沒有早些認識你……如果……我能早一點認識你……或許我就會……”他說話的聲音慢慢輕了下來，語氣有些飄忽不定，好像隨時會消失一樣。


  “赤狐！”東方情淚如雨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血不斷地從他口中流出來，好像永遠也流不完似的。


  那血，讓她想起了玄塵，想起了卜算子，“走，我帶你去找神醫，他一定會有辦法救你的。”說著，就欲把赤狐抱起來。


  赤狐連忙阻止了她，“來不及了……”他說完咳了一下，又吐出了一大口的鮮血，黑色的血，很快融入了他那件黑色的衣服裏，隻留下一片濕濕的痕跡。“賊婆娘……我覺得……我一定是上輩子欠了你什麽……所以……我這輩子……活在這世上唯一的目的……就是來還債的……如今債還完了……我也是時候……離開了……”


  “不是的，不是的！”東方情用力地搖著頭，伸手握住了他抓著她的那隻手，心如刀絞。看到那黑色的血，她的心中驀然一驚，“赤狐，你是不是中毒了？”她記得有次行天雲中毒的時候，流得也是黑色的血，既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