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死而無撼

  在酒樓又呆了幾天，慕憶秋終於離開了，走之前還信誓旦旦地說過兩天一定還會再回來，神情多有不舍。


  東方情卻巴不得他早點離開，最近這幾天，她每次一看到他那雙美麗的琥珀色眼眸，那種暈眩的感覺似乎越來越嚴重了，有時候半天也恍不過神來。那種感覺就好像，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能將她的心魂給吸進去一樣。


  她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但心裏卻隱隱感到不安。


  如今他終於走了，她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慕憶秋離開後，酒樓的生意慢慢淡了下來，雖然大廳裏仍是座無虛席，但卻再也見不到那種排著長蛇陣等著吃飯的場麵了。


  見此情形，王掌櫃的歎息是一聲比一聲重，一聲比一聲長。


  東方情見了，不禁感到好笑，卻也沒有多說什麽。


  天氣又漸漸開始熱了起來，而此時，來酒樓吃飯的女子越來越少了，大概是覺得沒什麽希望了吧。而男人，自從行天雲和傅青麟在酒樓坐鎮後，根本連一個影子都沒見著。


  東方情看了眼那兩個一直如影隨形地跟在自己身後的男人，突然又折身，朝來時的路上走了去。


  既然那些客人怕他們，那她就不去酒樓，這樣酒樓的生意或許還能恢複到剛開始的樣子。


  她突然地舉措，讓行天雲和傅青麟微微一怔，隨即又跟了上去。


  回到家，東方情又突然轉身對他們道：“你們不覺得你們兩個大男人成天跟在我一個女人的後麵很丟臉嗎？”


  這兩個男人的執著，還真讓她感到佩服，卻也無可耐何。


  她趕也趕過了，罵也罵過了，好話壞話都說盡了，他們兩個仍無動於衷，一如既往地跟在她的身後。


  通過這段時間地觀察，她發現，這個傅青麟從一開始時是時刻地想要把她帶回絕情宮。可是後來，她慢慢地發現，他成天跟在她的身後，和行天雲對峙著，可是那神情舉止就像在玩一樣。


  沒錯，就是玩，就像一個小孩子發現了一件很好玩的事，於是就興致勃勃地跑過去湊熱鬧。


  再看行天雲，也沒有剛開始時那樣對他保持著百分百的戒備。他隻是跟著她，用那種飽含深情又帶著淡淡憂鬱的眼神看著她。


  她不知道，他們的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準確地來說，是她不知道傅青麟的心裏究竟在想什麽。


  這個男人，總是讓她捉摸不透。


  “你以為我會在意世人的眼光麽？”傅青麟聞言，紅唇邪肆地勾起，低低地笑了起來。


  轉眼看了看行天雲，亦是一副不以為意的表情。


  東方情頓時無話可說，狠狠瞪了他們一眼，轉身進屋。


  這時，小月聽到動靜走了出來，看到他們又回來了，小臉上先是一愣，隨即向東方情迎了過來，“姐姐，你怎麽又回來了？不去酒樓了嗎？”


  “不去了。”對於小月，東方情始終無法冷顏以對，她知道這個小丫頭，一直是把她當最親的親人般對待的。


  而她，也是她來到這裏時第一個真心關心她的人。


  “從今天開始，我每天在家陪我們的小月好不好？”她笑眯眯地看著小月。


  小月聞言，小臉上先是一怔，旋即又露出一陣驚喜，最後又被感動所取代，“姐姐，你還是去酒樓吧，生意要緊。”


  “放心吧，酒樓有王掌櫃和草兒在。”前段時間，她已經把管理酒樓的一些理念和她的經驗全傳授給草兒了，那丫頭也很聰明，她隻講了一遍她就全記住了。


  她想，也許是時候該放手了。


  “可是”小月垂著頭，還想說什麽，卻被東方情打斷了。


  東方情握住小月的手將她拉近，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將她打量了一遍，這才笑著問道：“小月今年應該也有十九了吧？”出落得比三年前更加得亭亭玉立了。


  “嗯。”小月輕聲地道。


  “十九了啊！”東方情臉上的笑容更盛，“是時候找個婆家了。”


  小月倏地抬頭，驚訝地瞪著笑容可掬的東方情，“姐姐！”


  東方情繼續笑道：“女孩子長大了終歸是要嫁人的，難不成你想跟著我過一輩子？”


  “我就是想和姐姐你過一輩子！”小月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東方情伸手溫柔地為她拭去臉上的淚珠，笑了笑，安慰道：“連我都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一輩子那麽長的時間可活，你又怎麽能跟我一輩子呢？再說了，這世上哪有女人一輩子不嫁人的？小月，你知道嗎？其實女人這輩子最大的幸福莫過於找到一個真心疼你愛你的男子，然後和他在一起，為他生孩子，相夫教子，這一生，也就足夠了！”她說完，抬頭望向了遙遠的天際，飄渺的眼神中充滿了無限的向往，卻也帶著無盡的憂傷，還隱隱透著一絲無耐，讓見者心裏惻然。


  一直立於她身後不遠處的行天雲聽了，墨眉微顰，一抹心疼之色爬上了他幽深的黑眸。


  望著她瘦弱的背影，他如今才知道，原來她也同別的女子一樣，隻想守著最愛的人和他過一生。隻是世事無常，太多的變故，太多的痛苦，太多的無耐，最後隻能化為一聲深深的歎息。


  她的心不是死了，而是絕望了。


  而另一旁抱臂斜倚於桂樹上的傅青麟聞言，妖冶的鳳眸微微眯了眯，一抹複雜的情緒從眸中一閃而過。


  這個女人，看似冷情，但和她相處的時間越長，越能清楚地感受到她身上那種自骨子裏透出來的深深的悲傷與無耐，隻是平時被她用笑容和冷漠掩藏了起來。也隻有在她一個人的時候，那種隱藏在身體最深處的憂傷痛苦和無耐才會顯露出來。


  他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原因才會讓她有那樣的悲傷，那分明就是一種絕望的悲傷。


  還有她的眼中，經常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種看透世事看破生死的滄桑。眉目間，那種遺世獨立的傲然讓她看起來就像一個冷靜的旁觀者，冷眼看著周遭的一切人和事，好像所有的人與事都與她無關似的。


  如今，她在他的眼中，就像一個迷。她的真實身份，她過往的那些遭遇都讓他感到好奇，不禁想要更深入地了解她。不想卻發現，還未等他完全解開她這個迷，自己卻好像慢慢身陷其中找不到方向了。


  這時，小月抬起眼，清澈晶瑩的大眼有些不解地望著東方情，問：“姐姐，那為什麽大少爺那麽愛你，為了你甚至連命都可以不要，你為什麽還要離開他呢？”她雖然不知道她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她知道，大少爺是真的很愛很愛姐姐的。


  聞言，東方情收回視線，看向了小月那仍帶著童真的臉，見到了她眼中的疑惑，於是微微笑了笑，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得那麽簡單的。”她知道行天雲愛她，也知道他為了她可以連命都願舍棄，可是她……


  小月垂下頭不知又低咕了什麽，她沒有聽見，隻隱約聽到什麽死而無憾之類的詞眼。


  死而無憾？

  人有那麽多的貪戀，真的可以死而無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