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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第232章 緝拿

  第232章 緝拿

  沒人清楚王伯之女在來大明門前經歷了什麼,按照大雍朝堂的規矩,百姓有案情冤屈,應先向所在縣衙遞狀紙。縣衙處置不公,還有更上頭的州府、棋盤街上的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等等。


  朝廷衙門那麼多,總有一、二處願意受理案子的地方。如今她直接往大明門外一跪,有不少官員已經皺起眉頭。多壞規矩啊,別的百姓要是有樣學樣,以後他們還怎麼當官辦事。


  有人頭疼,自然有人偷著樂。不論怎麼說,宛平縣令處事不公,順天府尹失察之罪是跑不了的。想到早朝將近,大家都知道今天肯定有樂子看。


  此事發生的十分突然,陳恆擔心林如海在朝上被陛下問詢。在去往午門的路上,將柳、薛的經過,大致給老師說了一番,讓其心中有數。


  無獨有偶,午門前的長廊上,亦有官員正給同僚們講述這件事。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京師很大,某方面來說又很小。經過消息靈通人士的科普,大家說來說去,話題不免繞到王子騰身上。


  王子騰的位置極為好找,他就站在武官長廊的最前列。身側並肩站著北靜王、南安王、西寧王、東平王。他的身後更是聲名遠播的八公子弟。有意思的是,八公中只有寧國公、榮國公兩家,未有人到場。


  陳恆跟林如海趕到時,王子騰正坦然接受眾人的矚目。瞧他那副坦然自若的模樣,似乎犯下惡行的人,不是他的好外甥,而是一個無關自己的陌生人。


  分別之際,林如海叮囑學生一句,「先上朝。」後者領會過意思,默默的走到六科所在的班列。


  林如海則獨自前行,一路走到顧載庸的身後,才沖身側的沙相、韋應宏等人點頭。左都御史一到場,剛剛還聊的起勁的小官們,紛紛停住了舌。都察院奉旨監察百官,沒人願意落在他們手上遭罪。


  顧載庸的心情頗為不錯,主動跟林如海打了聲招呼。但心情最好的,還是吏部尚書顏虎。自從兩個月前,朝廷衙門裡新多了個海事司,他手上不知簽發了多少官員的任免狀。這中間的人情世故、禮節往來,真是叫他收穫頗豐。


  到如今,只剩下一個從四品的海事司司長一職,李贄尚未訂下人選。興許是今早出門時吃的有點多,顏虎打了個不合時宜的飽嗝。可他的官職和資歷在這擺著,也沒人敢跟他計較一下失儀之罪。


  離上朝還有段時間,天上的大雪還在飄著,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顧載庸突然起身,嘆氣道:「老咯,老咯。」


  他這一動,周遭的官員無不後退半步。文官這邊的動靜,自然引來另一側的注意。顧載庸抖了抖官袍,無奈道:「天寒地凍,諸位,且容老夫去暖房緩一緩身子。」


  暖房是設在午門前的兩處值房,都在長廊的前頭。前明時,這兩間屋子歸錦衣衛所有。他們會在上朝時,躲在屋內悄悄盯著百官。


  大雍立朝後,考慮到冬日上朝的艱辛。就把這兩間房子拿來,給上了年紀的官員作歇息之用。


  首輔都這般說了,旁人哪裡會有意見。顧載庸領著顏虎施施然走進暖房。不久,順天府尹劉良才躍眾而出,突然直奔暖房。


  順天府尹的舉動,才是真正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按理說,他是正三品的知府,更是天下州府之首。進個暖房是絕對夠資格的,可為何偏偏選在此時此刻?


  在旁目睹一切的林如海立馬皺緊雙眉,心中暗叫糟糕。他隱隱猜到順天府尹身上,可能有問題。


  薛蟠做下此等事,在跟李贄碰面前,新黨也沒想好對策。倒不是他們反應不夠及時迅速,實在是民女告御狀的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


  既然他們這些新黨核心不知道,王子騰就更不會知道新黨的打算。後者的視線,在順天府尹進入暖房后,就再沒有離開過這個地方。


  「他們想做什麼?!」王子騰心中泛起疑慮。他最近的日子也不好過。邊戰才停止,朝中新起一批勛貴功臣。這些人,跟四王八公自然尿不到一個壺。


  李贄手頭有了這些人,又有陳恆替他充實國庫。忍氣吞聲許久的陛下,早就有了敲打四王八公的用意。王子騰的封賞遲遲未落,正是因為這個。


  自家已經處於風口浪尖,外甥又做下這等糊塗事、落人把柄。王子騰雖感頭疼,情緒尚算是鎮定。不過是失手打死個人,此事想它大就大,想它小就小。


  治家不嚴,固然是攻訐朝臣的好手段。可身邊的四王八公,是王子騰面對此事的底氣。只要他們這一系的人還在朝堂,他不信陛下會貿然行事,直接選擇撕破臉。


  可為何順天府尹,要緊跟著顧載庸進去?他不是陛下的人嗎?王子騰沉著臉,腦中思考著各種可能性。


  新黨的人,也被順天府尹的突然之舉弄昏了頭。心思如林如海一樣快的,已經看出順天府尹背主的實情。但更多的人,還以為是新舊兩黨,要在暖房中達成默契。大家都在觀望著,總覺得光靠一個順天府還不夠有份量。


  這時,文臣中又走出一人來。


  脾氣剛烈、急躁的兵部尚書沙相,擔心順天府尹跟顧載庸一起謀划些手段,準備親自去暖房裡盯著。兵部尚書走的又快又急,林如海都來不及勸阻,只能坐視對方推開暖房的大門。


  「不好。」林如海輕呼一聲,引來韋應宏對他的注視。


  如果說顧載庸之前的謀划,可以稱之為妙手。那沙大人的應激反應,在林如海看來,實在臭的不能再臭。


  不管顧載庸作何打算,眼下新黨最應該做的是撇清關係。只要他們不動,李贄就有進退騰挪的空間。順天府的悄然倒戈,還有解釋的可能。


  如此急不可耐的進去摻和,那事後顧載庸不論做什麼。王子騰都會合理懷疑,裡面有新黨的影子。


  林如海再看向遠處的王子騰,對方果然鐵青著臉。只看他的神色,林如海就猜到王子騰的心思。他必定在心中思考,新舊兩黨已經達成默契,趁機將他們剪除。


  這邊的沙相才推開門,也是察覺到不對勁。屋內,順天府尹所坐的位置,跟顧載庸相距甚遠。可此時再想回頭,已經不可能。二品大員的官袍在身,後頭就是百官下屬,容不得尚書大人露怯。


  從門口吹進來的冷風,打破屋內的寂靜。顧載庸看到沙相還僵在門口,和顏悅色道:「沙大人,既是來暖房避寒風,何不先把門關上。」


  顏虎瞧出沙相的尷尬境地,實在是憋不住好心情,直接發出大笑聲。


  這扇門,到底還是關上了。


  …………


  …………


  今日的早朝上,陳恆可算是開了眼界。大明門的事情,才被舊黨的人搬上檯面后,王子騰就先一步出列,向李贄請罪。


  新舊兩黨為此次事情爭執不休,舊黨的人直接提議三司會審。新黨的人則認為,此事應該按照原先的步驟,先由順天府繼續受理,再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審議結果。


  陳恆的老上司沙相,這次卻出奇的沉默,臉上全是沮喪之色。新黨中只剩下林如海、韋應宏出面辯駁。他們兩個加上一個戶部尚書溫時謙,如何說的過顧、顏二人。


  眼見三司會審,就要辦成定局。李贄終於讀懂臣子的用意,直接宣布順天府尹接手此案。顧載庸對此也不在意,上三司會審,就是坐實新舊兩黨一起拿捏四王八公的情況。


  要只是順天府來接手,那也是好的結果。現在還有不少人以為,順天府尹是李贄的人。王子騰和他的四王八公再怎麼蹦躂,終究要落在自己和太上皇手裡。


  顧載庸垂下眼眸,還來不及得意。林如海的反擊亦是到來,他在顧載庸回列后,立馬出列道:「陛下,此事事關重大,不明法不足以服眾。臣請陛下再派官員,從旁協理此案,以示朝廷法度公正。」


  這是要在此案上,插進一個新黨的人。李贄沉著臉思考,此人官職不能大。若是大,還不如直接三司會審。官職更不能小,小了,就會被順天府尹牽著鼻子走。


  見林如海仍舊杵在面前,李贄突然動了一下眉宇,出聲道:「陳持行。」


  朝堂內,姓陳的官員亦是不少。李贄若不是這樣喊,陳恆都不敢相信自己會被直接點名。他當即離開班列,手持笏板快步上前,躬身道:「臣在。」


  「就依林大人所言,你同順天府一道,負責協理此案。」


  陳恆還來不及作答,顏虎已經出列急聲道:「陛下,臣以為不可。六科給事中不過七品之位,如何能……」


  「陛下,臣以為正合適。」韋應宏直接打斷道,「六科本就有監察六部之職,由小陳大人出面,禮制上並無逾矩。」


  「兩位大人所言甚是。」李贄今日也是被顧、顏二人惹惱了,更沒想到親自任免的順天府尹是顧載庸的人。這份背叛感,深深的扎在李贄心裡。他力排眾議道,「加賜陳卿飛魚服。持行,你定要替朕秉公辦理此案。」 手頭突然來了件如此棘手的事情,陳恆連叫苦的機會都沒有,只得再次俯身道:「臣遵旨。」


  也就是他低頭的一瞬間,陳恆便看到前邊仍舊跪著告罪的王子騰。在王子騰的兩側,是正收拾朝服,準備回列的顏虎、韋應宏。


  如此鬧哄哄的結束完早朝,陳恆才走到奉天殿廣場,就被林如海拉住身子。四周儘是依序退去的文武官員,林如海知道留給自己提點學生的時間不多,迅速道:「國有國法,三司複審之前,記得看押好案犯。」


  陳恆直接挑眉,伯父這個意思是,有人要薛蟠的命?他不敢猶豫,眼見順天府尹馬上要邁出宮門,當即點頭道:「老師,我明白。」


  「去吧。」林如海拍拍陳恆的肩膀,他還要趕去臨敬殿,給李贄消消火。


  師生二人立刻分道揚鑣,陳恆好不容易在午門追上順天府尹。一身藍袍的六科給事中,直接攔住府尹劉良才。


  「大人,可是要前去緝拿薛蟠?」


  這兩人之前為京師鄉郊的事碰過一面。劉良才對陳恆也不是完全陌生,當即戲虐道:「正是,陳大人可要隨本官一道?」


  他的身份,已經被顧載庸揭破。倒沒必要繼續偽裝自己,刻意賣陳恆一個面子。


  「甚好。」陳恆一口答應下來,恰好身旁經過五城兵馬司的魯應雄,他哪裡會眼睜睜放過此人,直接道:「魯大人。」


  魯應雄直接打了個激靈,不是吧,小祖宗。我成天想著請你吃飯,你怎麼恩將仇報,拉我入這趟渾水呢。魯應雄正欲假裝風大雪大沒聽見,陳恆又一次出聲喊道:「魯大人。」


  這要還不回話,真就不禮貌了。魯應雄沒辦法,只好停下身子,拱手道:「陳大人。」


  「我要借兵馬司的人一用。」


  「陳大人,府衙亦有捕快、差役。」劉良才出聲反駁。


  對啊,順天府衙有的是人,你們這些飄來飄去的文官,惦記我一個小人物幹什麼。魯應雄心中不住叫苦,盼著陳恆能回心轉意。結果後者直接道:「劉大人莫非忘了此案是發生在順天府內?陛下讓我協理此事,我自然要盡忠職守,為朝廷分憂。」


  得,連陛下都搬出來,看來是躲不過了。魯應雄深恨自己少長一雙腿,索性替劉良才解圍道:「陳大人請吧。」


  手頭得了一批能用的人,陳恆拉著魯應雄,馬不停蹄的趕到五城兵馬司,點齊一眾官兵就往榮國府殺去。


  …………


  …………


  此時的梨香院內,薛蟠正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他今日已經砸壞四五個茶杯,當著垂淚的薛姨媽,仍舊不住叫囂道:「待我身體好了,我一定要去找柳湘蓮報仇。」


  他在屋內叫嚷的凶,屋外的寶玉跟寶釵卻聽的頭疼。這好兄弟如此冥頑不靈,真叫他們有些束手無策。


  賈璉本來是不想來的,架不住賈蓉聽聞薛蟠給打的鼻青臉腫,想起鬨著來看看熱鬧。薛家人在賈府的境地著實尷尬,不止是賈老太太對她們的長居頗有微詞。就連家中的一干男性,對薛蟠也沒有過多尊重。


  寶釵一邊聽著薛蟠的叫罵聲,一邊看著賈蓉捂嘴偷笑。心頭好似火燒冰澆,真叫她無地自容。恨不得躲到閨房內,圖個兩耳清靜。寶玉看出她的窘迫,就起身對賈蓉道:「快走快走,成天就見你們一道廝混。如今薛大哥吃了虧,就屬你笑得最開心。」


  「二叔,你可別冤枉好人。」賈蓉壓不住嬉笑聲,忙道,「我心裡也是疼的,只是男兒有淚不輕彈,才……才……」


  賈璉聽不得他信口胡謅,直接推了侄兒一下。笑道:「行了行了,這裡就交給寶玉吧。」他還惦記著外頭的溫柔鄉,哪裡有功夫在梨香院耗著,「走,跟我出去找點樂子。」


  賈璉可是出了名的會玩愛玩,賈蓉轉著眼睛,興奮道:「正好正好,我手頭亦有些事情……」


  寶玉見兩人就要離開,還來不及高興。外頭就跌跌撞撞的衝進來一個下人,對著堂內的幾位爺哭道:「爺,爺……」


  「慌慌張張個什麼?!天還能塌下來不成。」賈蓉抬起腳,就揣在下人心口。


  那人被踹了個人四腳朝天,卻顧不得叫疼,立馬翻身趴在地上,哭道:「幾位爺,外頭有官兵殺上來了。」


  「什麼?!」


  「你說什麼?」


  賈寶玉、賈蓉叫過之後,賈璉急不可耐道:「莫說胡話,可是去錯了地方?」


  這是什麼世道,還有人敢來他們榮國府生事?!

  正說著話,外頭已經傳來官兵整齊跑步的聲響。領頭的陳恆,已經換上李贄賜下的飛魚服,跨過門檻,他當即喝道:「要犯薛蟠何在?」


  此聲一出,又看著院里站滿的官兵。賈璉、賈寶玉、賈蓉都是愣在當場。寶釵更是六神無主,完全不知道事情為何會發展成這個模樣。


  陳恆也急,林如海的囑託還在耳邊,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把薛蟠控制在新黨手裡。他看了呆若木雞的賈家人一眼,顧不上旁的,直接揮手道:「進去拿人。」


  都到這份上了,魯應雄也沒有退路。他指著簾后才歇了叫罵的某人,直接對身後的官兵道:「沒聽到陳大人的話嗎?進去拿人啊。」


  「是。」


  四五個官兵一道,並肩衝進簾后。沒多久,就聽到裡頭傳來女子的哭喊聲,以及男人的叫罵聲。


  「你們幹什麼?」


  「抓錯人啦,抓錯人啦。幾位當差的好漢,我兒向來懂事乖順。其中一定有冤情啊。」


  「你們誰敢動我,我是金陵薛家長子。」


  罵罵咧咧的薛蟠,被幾位官兵控制著手提拎出來。見到堂內和院外的情景。他才漸漸消聲下去,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攤上事了。


  陳恆見賈璉動著唇舌,似乎要開口說話。直接出聲頂道:「奉旨辦事,諸位不必多言。」


  簡單八個字,卻如一座高山般壓住場內的氣氛。薛蟠如何不知這八個字的份量,顫聲道:「陳家兄弟……」


  陳恆懶得聽他廢話,直接一擺手。


  「帶走。」


  這下不用魯應雄再說話,官兵領過命,直接押著薛蟠就往府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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