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第226章 良辰美景不虛設
第226章 良辰美景不虛設
陳恆從書房離開時,人還是暈乎乎的。沿著廊上走出數步,他情不自禁走入院中。如今晚霞盡去,夜幕已至,明月卻將升未升。書房前的院中,有一顆大樹。陳恆識不得此樹的名字,只覺夜色下,它搖曳的沙沙響,也如自己的心事一樣。
老師,好像真的同意我娶妹妹了。
當他發獃的腦子裡再一次回想起這件事。隨即湧上來的,就是一陣狂喜。偏這份狂喜無人可以訴說,陳恆只好將它止於唇邊,且當個藏起秘密的小人。
他在夜色中,這般想著。卻不知廊上有人挑燈而來,人影有數,皆不言語。鬼鬼祟祟之下,像是挑燈夜行的游神。陳恆膽子大,絲毫沒被嚇到,一雙目光盯著由遠至近的燈火。
「妹妹?!」
他認出來人了。
林黛玉卻是給嚇了一跳,抱著手裡的食盒,四下環顧,才看到庭院里的某人。她下意識的邁開步,到了台階處又克制著停下,俏紅著臉問:「兄長在此做……做什麼。」
陳恆還不知林妹妹已經知曉,正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甚是得意道:「前頭有些熱,如今站在這裡,醒醒腦。吹些風,鬆快一下。」
「哦。」黛玉應了一聲,復低著頭。陳恆離得遠,尚看不清。紫鵑卻把小姐通紅的臉,瞧個分明。知道小姐麵皮薄,她忙補充道:「陳少爺,馬上就要吃飯了。你快回屋裡歇歇,別吹出風寒來。」
十月的晚風,是要有這份擔心。思緒亂糟糟的林黛玉,受了紫鵑的提點,亦是連聲道:「兄長,快……快隨我一道去正堂吧。」
「好。」佳人相邀,豈有拒絕之理。陳恆欣然答應,便走到她們面前領著步。如今跟老師一說,他也算是持證上崗,做起事來,更是輕鬆中帶著隨意自然。
以後的好日子還長著,眼下不必急於一時。陳恆想著,面上的得意更濃,絲毫沒注意到黛玉一句話不說的反常。
如此到了正堂,林如海早已含笑等在此處。見到陳恆、黛玉一併進來,他先是暢快的笑過一聲,只招呼著陳恆坐在自己身邊。
賈敏是帶著林珏一起來的,等一家人到齊,就是點燈開窗、布桌上菜。吃著吃著,連林珏也察覺出不對勁。今日爹爹酒興怎麼這麼好,逢酒便干。往日喝酒慢吞吞的大哥更是稀奇,連敬了爹爹數杯酒。
這也就罷了,姐姐,你不會生病了吧。怎麼臉比爹爹、大哥還紅???林珏是看了又看,也鬧不明白個中緣由。
林珏都能看出的問題,自然瞞不住賈敏。不過她是一家之母,在這一畝三分地里發生什麼事,林如海必然不會瞞她。是故她最淡定,只催促著孩子們好好吃飯。
女婿和學生的身份變化,對林如海來說並沒有太多區別。他向來把陳恆當成自家的晚輩,今日的高興,全是為黛玉有個可靠的歸宿高興。
一桌人各懷心思的吃過飯,等賈敏抓著林如海回到屋內,立馬叫下人守在外面,自己則抓著夫君盤問道:「你今晚這般高興,可是家裡有什麼事?」
官都做到這份上了,想更進一步已然不可能。既然不是外頭的事情,那思來想去,也只有家裡的事情,能讓夫君如此高興。
夫婦一起坐在軟榻兩邊,帶著醉意的林如海拉住賈敏的手,得意道:「夫人不妨猜一猜。」
賈敏心中正抓耳撓腮著,都是老夫老妻了,哪裡願意跟如海胡鬧。她性子急,當即道:「我叫管事給伱收拾些被褥,你今晚睡書房吧。」
好傢夥,連別的屋也不能讓自己去啊。林如海當即拱手討饒道:「夫人息怒,哈哈哈哈,夫人有所不知,恆兒前頭在書房,跟為夫表明過心意。」
「真的啊?」賈敏聞言一震,她是真沒想到陳恆竟然有如此膽量。這種人生大事,自己說干就干,說提就提。
她倒沒費力氣問林如海答應沒有。瞧他們倆剛剛喝酒的架勢,就差手拉手,改口喊一聲「女婿」和「老丈人」了。
林如海都已經答應下來,賈敏自然不願當個惡客。說來也是奇妙,小時候常來家中讀書的孩子,轉眼就要成了自己的女婿。
賈敏思來想去,還是有些不放心道:「這麼大的事情,恆兒怎麼不回去先跟家裡商量商量。」
「夫人放心。」林如海寬慰著她。一般老丈人看女婿無非就兩條路,一看就喜歡,一看就不喜歡。之後的隱藏變故,都是沖著閨女的情面改變。林如海對陳恆,正是前者。即是如此滿意的女婿,更捨不得陳恆在賈敏面前壞了印象。
「他找陛下請過旨,到時由陛下出面賜婚,哈哈哈哈……」說到學生的得意之筆,林如海更是放聲大笑,「夫人還擔心什麼。」
賈敏一時無語,真不愧是夫君教出來的學生。求起親事來,都有個後手。她無奈的搖搖頭,心情複雜道:「如此也罷,如此也罷。」
她既是感動陳恆對黛玉的周全心思,又是覺得寶貝女兒轉眼就給訂下終身,心中更不知該作何感想。自己都沒怎麼挑呢,十月懷胎的女兒,就要被恆兒拐走了?
可真要賈敏說個不字,她自己想想,也確實說不出口。不論如何,兩個小輩能兩情相悅,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事。
「兒孫自有兒孫福,且隨他們去吧。」林如海拍拍賈敏的後背,既是說給對方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
…………
陳恆今日喝的稍微有些多,回到屋內卻不覺得累。今日的消息,實在是好的不能再好,到叫他現在還是精力充沛。
都說酒壯慫人膽,陳恆突然特別想見一見黛玉。見信達正在給自己準備洗漱的東西,他當即起身道:「我出去一趟,你別擔心我。」
都喝成這樣了,二哥你要去哪兒呢???信達甚急,才轉過身,陳恆已經跑到門口。等他追出門,對方已經提著燈籠消失在廊上。
微涼的空氣中,只飄來一句『放心,我不出門,就在家裡走走逛逛』。
信達無法,只好拿了遮涼用的單衣,悄悄跟上去。
陳恆沒注意身後的動靜,一路甩著大袖,提著燈籠快行。穿過一道道迴廊,走過兩座拱門,才站至黛玉的院前。
小軒窗,燈正亮。幾道剪影投射在窗紙上,雖聽不見她們的耳語,可看人影的動作,也能看出妹妹還未歇息,正跟紫鵑、雪雁玩鬧。
陳恆壯了壯膽子,邁著步走過院子,來到廊下站立。對著裡邊的人輕聲道:「妹妹。」
如平地起驚雷的聲調,才飄進屋內,就把裡面的打鬧聲壓住。剛被紫鵑打趣的黛玉,還以為自己是幻聽了。再仔細起心神,又聽到一聲魂牽夢縈的『妹妹』。
她這才慌慌張張的起身,正要趕去開門。陳恆已經出聲勸道:「妹妹,你來窗子這邊就好。」
紫鵑聽的納悶,陳少爺,你未免也太呆了。這都上門了,還要隔著窗戶做什麼。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黛玉也是被驚喜沖昏了頭,往日的聰慧都做了泡影,此刻兄長說什麼,她就做什麼。只乖乖的來到窗邊,把窗葉徹底推開,才見廊下一道持燈而立的人影。
「兄長————」
她這一聲,七分情意中夾雜兩分柔意、一分驚喜。
「妹妹。」陳恆嘿嘿一笑,滿臉透著傻氣。晚風習習,吹著庭院的林葉沙沙作響。黛玉看著甚是心疼,忙道:「才喝了酒,怎麼不在屋裡好好歇息。吹多了風,可怎麼好?」
陳恆撓撓頭,自覺有了林如海點頭,心中膽氣更壯,直言道:「我想你了。」
黛玉……黛玉……黛玉又豈會不知呢。她問的話,就已經猜明白陳恆的心意。一番顧左右而言他,全是為彼此做個遮掩。誰成想,她這個兄長,真是吃酒吃瘋了,今夜這般膽大直接。
她下意識縮了縮身子,可瞧著遠處的陳恆,還是忙道:「快走近些,少吹點也好。」 陳恆仍舊原地不動,自顧自挑眉輕笑,「妹妹不想我嗎?」
兄長,你是被人奪了心神嗎?黛玉小臉狂紅,真恨不得跳出窗去,撓眼前人幾下。她身上遺傳自賈敏的性子發作,欲說還羞道:「就知道說些醉話,我可不要聽。」
陳恆大笑,才邁步走上台階,將手中燈籠放在廊上的長凳。自己兩手一揣,藏在衣袖裡,靜立窗前的廊下。
「兄長,為何站的這般遠?」
其實陳恆離得挺近了,兩人雖有一牆之隔,也就一隻手的距離。
「才喝了酒,怕你聞到酒味。」陳恆輕笑著。
黛玉點點頭,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話。更覺臉上一陣陣發熱發燙,若不是紫鵑連連對她使眼色。她怕真是不知道該怎麼開這個口。
「兄長特意來此,就沒什麼話對我……說嗎?」
跟老師通明是何等重要的事情,陳恆雖喝了酒,卻覺得腦中思緒更加清明。他只道了聲:「確有些事情,不過等明日回來再說,更好一些。」
黛玉抿了抿唇線,頗為壞心思道:「兄長不說,我也知道。」
陳恆才不信她的鬼話呢,這事,就是她猜個七八百遍,也不可能猜中。當即搖頭道:「你絕對猜不中。」
「那好。」黛玉故意放下話,「今晚我就將兄長明日要說的話,寫在錦囊中藏好。等到明日,兄長回來,我們倆一對便知。」
「也好。」見妹妹來了玩心,陳恆豈有不答應的道理,「若是妹妹沒猜中呢?」
「那我就答應兄長一件事。」黛玉甚是得意,一對明亮的眼眸閃了閃,「要是妹妹猜中了呢?」
「好好好,那我也答應你一件事。」陳恆自覺穩操勝券,說的更是爽快。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如此定下君子之盟,兩人都是作笑。暗香浮動,月亮悄悄爬上牆頭。今夜月色極好,放眼一看,雪白的牆上映有花草的影子。
南方人都愛在家中種些花花草草,林如海跟黛玉亦不能免俗。陳恆見兩景交錯,又被月光納入懷中,有股別樣的幽雅意境。情不自禁轉頭,看起身側的黛玉。
少女馬上就要十五歲,她這些年雖沒病沒災,身形卻還是單薄的。脖頸修長、眉毛彎彎、眼睛靈動俏麗,顧盼間熠熠生輝。唯臉頰處的霞紅,又平添著嫵媚嬌柔,真叫人怦然心動。
陳恆一時看呆了眼,後者收斂著眼眸里的慌張,微偏過頭,只把臉埋在兩手中,半靠在窗邊,「兄長別看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看你。」陳恆笑了一聲,還是把視線轉走。銀光照廊,華美如白練。他看了看遠處,又看看樹梢上的光亮圓盤。忍不住道:「真是良辰美景不虛設。」
黛玉拿過一面掩耳盜鈴用的輕羅小扇,將其立在鼻尖,亦是同望著一片景色。「若是天氣再暖和些,倒是可以出門走月亮。」
這次,卻輪到她偷看陳恆。身姿挺拔的少年穿著明亮色的衣物,大袖在橫著的手腕下搖擺。俊朗的側臉,能見明亮有神的眼眸,高挺的鼻樑。這些倒也罷了,唯獨對方唇邊的笑意,叫人看的心發慌。
走月亮是吳越等地的風俗,初時是中秋之夜,不管是大家小戶的女眷,都會相約出門遊玩。因一路踩著月光,俗稱也叫走月亮。到了如今,每逢月圓之夜。都有少男少女以此為由出門。揚州人,更是鍾愛此事。
夜風漸起,輕柔著吹拂兩人。陳恆在旁笑著點頭,道:「京師的月比起江南的月,卻有幾分不同。」
「不同在何處?」林黛玉側目,看著自己的心上人。
「京師的月更開朗些,江南的月色要溫柔點。」
都是同一片月色,哪有這樣的說法。黛玉笑著搖搖頭,又問:「聽琴妹妹說,西域那處有座月牙湖。每到月圓之夜,必有成仙的沙狐來此飲水。聽說那沙狐好看的,跟天上的仙子一樣,也不知傳言是真是假。」
「哈哈哈,妹妹。」陳恆大笑,「這事,必是二弟誆你的。」他也搖著頭,贊道,「不過月牙湖的盛名,我也聽說過。妹妹若是想看,我們以後到可去一次。」
有些事,說開了,就是這點好。陳恆說起承諾來,也輕鬆自在的好。
「真的嗎?」黛玉的眼裡閃過期盼之色,她從不懷疑兄長對自己許下的諾言。
「嗯。」陳恆看起遠方,憧憬道,「天下之美甚多,宅在家裡有什麼好的,應該多帶你去看看。」
「可是西域那麼遠……」
「沒事,到時我請旨外放就是。」陳恆不以為意道,「有生之年,不看看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豈不可惜?」
好傢夥,陳少爺真是喝多了酒。紫鵑心中連道,陳少爺費盡心思藏著,還是不小心說漏了嘴。說來說去,不就是夫唱婦隨的情況嘛。
後頭傳來捂嘴偷笑聲,黛玉實在是不好意思,用小扇子遮住臉,方道:「夜深風涼,兄長請回吧。」
「好。」陳恆笑著點頭,他來此,就是見妹妹一面。見過後,心意就得到滿足。此番回去,肯定會是個好夢。
「妹妹也早些歇息。」陳恆提著燈籠,正要邁步走入夜色中。黛玉卻又出聲道:「嗯,兄長明兒再來就是。」
陳恆怔了怔,方才大笑著離去。
…………
…………
翌日,趕到衙門處。陳恆就留意到同僚們在討論進京的使團,他聽了半天,才知今日來的不列顛人,明後日就是紅毛番和佛朗機。除了它們,之後還會有建國、朝鮮、倭人的使團來此。
這些使團,都是來給李贄送賀禮。兩國之間的交流,都是尋常事。往年亦有此例,同僚們討論更多的,還是這些國家的所在。
六科里的官員,年紀最大的都沒到三十。跟朝里老成持重的上官不同,他們這些人對外頭的事情都好奇的緊。
付清源是北地人,對朝鮮、倭人的風情最熟悉不過。藉此機會,也給同僚們科普些當地風俗。有人又問起新來的陳恆,後者倒沒顯擺見識。只附和著說,在蘇、杭等地,外國人倒是常見的很。
正說著話,李贄又派人來,喊了陳恆、付清源一道去臨敬殿里見駕。
哈哈哈哈,吃晚飯去了。最近日常寫的不錯,略微提一提事業線。會試也差不多要來了。我寫這本書的時候,曾希望在二月的時候完結,希望能按時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