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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第187章 第三位老師!(加更!!!)

  第187章 第三位老師!(加更!!!)

  如今的揚州城,跟江南其他州府比起來,總是有些特別的。外地來的商旅,要是從東門進來。在他們歇腳的陳記茶鋪處,就能順手買到最新的報紙。


  此處每日來往的人甚多,商人喝上一壺茶,買上一份報。借著排隊的閑暇,剛好可以了解到城內的事情。


  揚州人酷愛喝早茶,還為此編了一句順口溜,「晨起一份報,大事全知道。手拿三份報,扒灰也知曉。」


  市井裡的閑話,說出來不免有些粗俗。可理,是這麼個理。來了揚州,要是不買幾份報紙,實在是錯過揚州三怪之一。


  陳記茶鋪的店主也是個健談的人,只要你手頭有故事,哪怕干坐到城門口沒人排隊,也不打緊。要是故事夠精彩,姓陳的東家還會贈客人一壺茶水。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揚州人的散漫和舒適,從這些邊邊角角就能看出來。


  今日入城的商販,跟揚州百姓一樣擠在碼頭看熱鬧。此處還停著蘇杭兩地來的貨船,個個船身都往下沉了半截,顯然吃水極深。


  九萬匹生絲,光搬貨就用了兩天半。那排起的長龍,大家都看得到,比起去年給京師運糧也就差上一籌。


  城內三大報對此也是諸多報道、撰文。這玩意兒關乎銷量,老百姓愛看什麼,報鋪就得寫什麼。如今景安日報跟江南報狗腦子都要打出來,本該坐收漁翁之利的淮揚報,也不知道東家腦子怎麼想的,突然走上一條邪路。


  他們報鋪的直賓,最喜歡流竄在街頭各處,沒事就報些百姓喜聞樂見的醜聞窘事。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前兩份報紙都不太愛帶它玩。淮揚報也樂的輕鬆,甭管上不上的了檯面,他們家的銷量那是一等一的好。


  連揚州全城百姓都知道的事情,薛瑱哪怕在忙著景安日報的鎖事,也不得不礙於寶琴的情面,出來跟織造局的人,談一談合作年限的事宜。


  談判的時候,陳恆不在場,可不影響他對結果做出判斷。如今是雙方合作的蜜月期,相當於兩個男女的熱戀。莫說是門你利我惠的生意,就是吃些小虧,氣氛都到這了,男方也會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這是什麼原因呢?」薛蝌虛心請教道。


  江元白將剛去皮的蘋果塞到陳恆手裡,看著對方弔兒郎當的坐在椅子上。是又氣又惱,怎麼自己在下頭給人發錢,忙的頭眼昏花,陳恆倒好,坐在趙主事的房間閉目養神。


  「元白兄還是心疼我。」陳恆得了便宜,立即跟好友賣個乖。咬過一口,才對著薛蝌道,「你想啊,做事的是人。這個世上有幾個太上忘情的聖人。」


  明朝的《封神榜》早已膾炙人口,薛蝌一想就明白太上忘情的借喻意思,理性跟感性之間,就如一對雙胞胎,常常在人腦里打架。


  他們剛剛給坊里的女工發完錢,如今躲在陳恆這裡準備午休,順道也聽一聽好友此路的見聞。


  對這些人,陳恆倒沒什麼好隱瞞。連說帶教的把事情講一遍,江元白的心思活躍,聽了半天,才問道:「恆弟,你說為什麼一定要『不與民爭利』呢?」


  他覺得林大人素有賢名,是個為百姓考慮的好官。要是他能親自出手,秋浦街的問題,解決起來一定輕鬆許多。


  身份地位不同,能用到的手段和資源也是截然不同。聽到這個好問題,陳恆也是坐直身子。


  他們四人圍在小桌前,桌上只有一個水壺。錢大有見陳恆有話要說,趕忙替他倒了一杯茶。吃完蘋果,陳恆從信達手中拿過手帕擦了擦,才道:「這裡面的解法有很多,只說我能看懂的地方,就有兩處。」


  他頓了頓,拿起茶水潤潤喉,「父母官本該是為民做主的位置,如果手裡拿著營生,就是親自下場。這般又當考官,又當考生。碰上一心為公的好官,還能懂得讓利、體恤民情。要是碰上個貪官,那案首之名,就被他們拿在手裡肆意玩弄。」


  陳恆說的如此粗淺易懂,幾人都是會讀書的聰明人,一下子就明白其中的利害,當即紛紛點頭。


  「確實。」江元白感慨道,「學好不容易,學壞……」


  後半句話,連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說。


  「第二嘛。」陳恆笑了笑,「撈錢的法子那麼多,好名聲卻難得很。」


  這個問題他只能淺淺說一下,能不能聽懂都是他們的事情。只能說裡面的官商關係,就是手跟手套的聯繫。


  當官的人愛惜羽毛,有些事交給外人來做,自己躲在暗處。等到東窗事發,再來個殺雞儆猴。裡外好處,都是自己的。何必親自下場,背這個罵名呢。


  這也是林如海一直不願露面,極力希望秋浦街能從自己手上,完成官民切割的原因。既是為了自己的民聲,也是為了預防繼任者胡作非為。


  薛蝌幾人見好友不欲在此事上多談,又把話題引到別處上。他們泛泛聊著,不久,就等到一身男兒裝的寶琴,歡天喜地的進來。她的後頭,跟著同樣雀躍的趙主事。


  兩人一進來,就沖著陳恆連連道:「簽下來了,簽下來了。」


  「是幾年?」陳恆好奇的問。薛伯父去跟織造局的人談判時,他曾說過不必越久越好。就不知道兩方博弈下,到底會是個什麼結果。織造局的人,初見能裡外賺兩回的生意,怕是一心想要長久。就看薛伯父,能不能頂得住。


  「三年的。」寶琴得意的舉起手,揚著文書道,「他們還想求著我們多簽幾年,給爹爹說了不少好話。好在我們沒動搖,咬著三年不鬆口。」


  「甚好,甚好。」陳恆聽完也是大笑,連忙請寶琴跟趙主事坐下,後者人還沒坐穩,已經緊張兮兮的問,「小郎君,現在你說的東風也準備好了,我們要怎麼辦?」


  薛蝌等人已經連著發了好幾天的銀子,幾人一起干,再慢的事情,也會快起來。到如今,趙主事手頭的銀子,只剩下一萬多兩。這裡面還不算,薛家買布用的五千兩。這筆帳,回頭還要還薛家。


  手頭這點錢,最多也就夠薛蝌等人發兩日。到時候,坊里的熱鬧情景,怕是馬上就要飛灰湮滅。到時再從如今的高處再摔下去,會是個什麼樣的慘烈下場。在座的都是聰明人,一想就能明白。


  「我手頭還有三千兩。」寶琴給了陳恆一個眼神,她想了想,又道,「我還能拿出兩千兩的私房錢。」


  三千兩是薛瑱給的。另外這兩千兩,是薛瑱跟范氏這些年一點點給她的。寶琴從小就不是個鋪張浪費的人,家中用度都夠,才攢下這筆十分可觀的數目。


  聽她這麼一說,陳恆卻對寶琴搖搖頭。傻丫頭,這話能當著你哥的面說嘛。我已經惹你爹生氣了,再讓你哥也著急上火,我以後還去不去你家做客了。


  「不要急。」陳恆安撫一下眾人,又從寶琴手中拿過文書看了看。


  見上面的文字除了年限和大致內容外,對布匹的描述可謂十分模糊。這也是沒辦法的,殷久和李保想賺錢,又想有條退路。


  秋浦街自身的本事不行,哪怕一時間拿住織造局的心態。只要一談到剩品的交易,馬上就會原形畢露。遲早會發生的事,心中有數就好。


  陳恆檢查過兩份文書,就將其交給趙主事,又對寶琴道:「二弟,這東西先借我用兩天。」


  他是這些日子出門在外,這樣喊寶琴喊慣了。寶琴自無不可,當即點頭。薛蝌卻在旁瞪大了眼,連連叫屈道:「恆弟,你叫我妹妹一聲二弟,那你要叫我什麼?」


  「薛大哥,薛大哥。」在寶琴的憋笑聲中,陳恆哄了薛蝌兩句,才看向趙主事,「有勞主事,今日給他們發下請帖,明天我們去楊記酒樓吃頓飯。」


  他從懷中掏出一份名單交給趙主事。後者對陳恆的謀划已經佩服不已,又有林如海在其背後站台,也不扭捏,直接接過,道了一聲『好』。


  …………


  …………


  翌日中午,從秋浦街的賬目上拿了十兩銀子,在酒樓開了兩個雅間。陳恆拉著信達獨坐一處,等上片刻,就聽到隔壁屋裡,傳來趙主事接客的聲音。


  今日,他們要請的人,是城中的珠寶商。他們是黃文東死後,李卞手裡最大的資金來源。秋浦街跟他們的矛盾,就來自於當時趙主事改絲為金的策略。


  其中恩怨沒有詳表的必要,同行是仇家。涉及自身的財路,沒仇的也成了大仇。好心辦錯事的趙主事,今日得了陳恆的指點,親自出面見一見這些貴客,也是抱著化干戈為玉帛的想法來的。


  此事易爾,到了如今的境地。陳恆幾番謀划,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批人,以及他們手中的錢。更重要的是,他們背後那千絲萬縷的揚州大戶。


  珠寶商們的日子也不好過,上頭的鹽商們被林如海一頓收拾,才颳去了幾百萬兩。又少了黃文東這樣的助力,光靠他們硬頂,也是叫苦不已。


  現在秋浦街跟蘇杭的織造局搭上線,報紙上又說對方給了一大批布,準備放在秋浦街賣,這就跟他們的本意背道而馳了。


  他們原先是賭府衙手中沒錢,秋浦街必然熬不下去,又有李卞作保,替他們搖旗吶喊。才動了等此事黃了,去盤下秋浦街店鋪的心思。


  如今秋浦街的生意,眼看來了強援,要起死回生。最近更是每天在坊里發錢,存著蘇杭布匹的庫房又是官兵把守。珠寶商們也是投鼠忌器,卡在進退兩難的境地。


  現在退,之前的投入都打水漂,李卞還會怪罪。不退,就要一直僵著繼續砸錢,可秋浦街又有蘇杭後援。真要彼此耗下去,堅持不下去的人,恐怕會是自己。


  趙主事見今日來的人一個沒少,心中已經升起幾分喜意。他是個會做事的人,雖然眼光差些。可有陳恆在旁說明其中利害關係,趙主事也明白該如何拿捏他們。


  人是他出面請的,客人笑呵呵坐下后,趙主事卻一句話也不說。坐不住的珠寶商,不得不主動發問,讓趙主事快把來意道明。


  這話聽起來硬梆梆,可先說話的人,不免漏了自己的底氣。這又是一處問題,二十多個珠寶商,終究做不到同心同意。


  就像他們的家底一樣,有人尚能支撐,有人已經入不敷出。打價格戰的難處,也就在這裡。


  趙主事笑了笑,他今日特意穿了身嶄新的吏袍。既在暗示自己的官方身份,也為接下來的話語增加說服力。


  「我啊,今天是來救各位的命。」


  陳恆給他訂的談話策略是快,越快越好。快刀斬亂麻,避免夜長夢多。他不會給珠寶商回去調查的時間,更不容對方回去找李卞商議。


  所以趙主事後聲奪人後,各位商人的臉色一變,又強撐著聲音道:「主事好會說笑,我們每日吃好喝好,何來性命之憂。」


  見這些人還要犟嘴,趙主事也不廢話。從袖子里掏出兩份蓋印文書,直接輕飄飄的放在桌上,「蘇杭兩地的織造局,答應為我們提供三年的布匹。」


  這話有假嗎?一句假話也沒有。情況屬實嗎?自然也是真的不行。幾日來,碼頭上的熱鬧,珠寶商們都是看在眼裡,也是今日來此的最大原因。


  當一件事,形成大勢之時。就不容局裡的人,在車輪駛來前慢慢細想。能做的就是跳上車,或是被車輪碾過去。


  前期投入這麼多錢,這些珠寶商的腦中,沒有避讓的選項。只要避讓,那些錢就都打了水漂。


  試問,誰願意?


  趙主事直接將文書甩在桌面,一副想看隨便看的意思,更坐實了珠寶商心中的猜測。他們一直認為,這是揚蘇杭三地的官府,連在一起要拿自己開刀。


  此刻就如不得不出面接待織造局的薛瑱一樣,珠寶商也是無可奈何道:「趙主事,你直說吧。你們想怎麼辦?」


  他們到現在還以為,自己的對手是揚州府衙,也算是既不知己也不知彼了。


  現在這個節骨眼,大家想聽的也不是廢話。問來問去,即為財路、也為生路。趙主事記得陳恆的吩咐,笑道:「我們的想法很簡單,想請諸位一起做個秋浦街的管事。」


  來過硬的,就該吃些能下咽的軟菜。商人們一聽都有些吃驚,無不對峰迴路轉的情形大感意外。他們以為自己要像鹽商一樣,留些買命財下來,沒想到趙主事是這樣的安排。


  當聽到趙主事說,以後的秋浦街的金器事項,全權交給他們打理。只留下自己的工坊工匠,以及兩間店鋪,今後專心做低價便宜的首飾時,他們的心思已經活動開。


  你個姓趙的,要早這麼干,何來眼下這麼多事情???

  再其後的內容,就是雙方商量價格的事情。陳恆聽到這,就已經起身離開。其後不論珠寶商是交多少的買路財,有多少人願意接下這份好意,都不重用。


  局面上,秋浦街已經跟他們形成『前為刀俎,後為魚肉』的情況。


  只要他們交錢,讓秋浦街發的出工錢。以後他們繼續做他們的上游生意,秋浦街就委屈一下改一改路子,往中低端的金銀首飾走。


  合則兩利,分則你死。


  陳恆帶著信達站在酒樓門口,今日的陽光正盛,照的人眼睛有些發暈。他跟表弟聊了兩句,後者見哥哥精神中還有些疲乏,就勸其先回家休息。


  陳恆一想,也是這個道理。就趁回家前,繞路到陳啟的木匠鋪,看了自家老爹一眼。陳啟對這個稀客也是大感意外,大兒子才進門,他這個當爹的就揶揄道:「還記得路啊,不錯不錯。」


  陳恆哭笑不得,他知道自己前番翹腳遠行,影響很不好。就將老爹的抱怨,當著耳旁風。反而討好的站在大姐身邊,問道:「姐,店裡的生意好嗎?」


  陳青已做婦人打扮,因大姐夫思想開放疏闊,她成了婚後,還能出來幫娘家的忙。此時,她就坐在櫃檯上核對賬目,見小弟滿臉討笑。她也扭過身子,哼了一聲,「倒沒把你個陳少爺,丟在外頭。」


  「哈哈哈哈。」這個時候,還能笑的,自然只有陳信達。


  陳恆忍不住對其怒視,信達也是聳聳肩,根本不怕自家的兄長。


  「姐,這事。信達也有一份。要罵,連他一起罵。」


  「大姐,別聽二哥胡說。你是知道我的……」信達立馬叫屈。


  「我當然知道。」陳青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兩個弟弟,「恆弟就是要上房拆家,你也是在旁找梯子的那個。他要打什麼主意,你哪裡還敢有意見。我不止說他,也說你。」 這樣被念叨了大半個時辰,恰好胡祥恆趕來給娘子送飯,才救了兩個焉巴的少年一命。他這個大姐夫一聽事情的始末,想著畢竟是自己以後孩子的娘舅,就坐在椅子上,一邊端菜,一邊給陳恆求情道:「我看啊,男人就該多出門見識見識。總拘在一地,眼界也會窄下去……」


  陳青正跟陳啟一起動筷吃飯,聽到此話,當即勃然大怒,橫了這冤家一眼,冷聲道:「你也給我站過去。」


  「哦。」胡祥恆也沒辦法,只好放下筷子起身。他就是這樣的性子,不然陳青也不會看中他。


  這女人真是沒道理,成婚前跟成婚後,怎麼會判若兩人呢。胡祥恆感慨的搖搖頭,自己往櫃檯處一站,替吃飯的老丈人看起店來。


  兩個面壁思過的獃頭鵝,見到這個情形也不敢笑。只悄聲說著。


  「二哥。」


  「啊?!」


  「你可別給我娶個這樣的嫂子。」


  「說什麼胡話。」陳恆低著聲,「小心我給你娶個千年蛇精。」


  「二哥,你姓陳,不姓許。」


  「也許上輩子姓這個呢。」


  「你們倆嘀嘀咕咕什麼?!」陳青大喝。陳啟嘴笨,只有一門手藝傍身。店裡許多待客往來,都是陳青說了算。久而久之,見多了惡客,陳青的膽氣也變得不一樣。


  「信達剛剛跟我說,我們大姐長得真好看。笑起來像一朵花一樣。大姐夫,真有福氣啊。」


  「二哥,後半句,我可沒說啊。」


  見這倆小子一頓耍寶,陳青也是憋不住笑,只好道,「趕緊回家睡。我早上給你們倆燉了雞湯,裡面還煮了蛋,回去記得都喝掉。」


  「又喝啊。」陳恆苦著臉,顧氏這幾天已經做了好幾頓。


  「才出了趟遠門,你自己沒感覺,身子的勞累卻是積著的。」陳青擺擺手,示意倆小子趕緊滾蛋。


  「記得叫你姐夫來吃飯。」


  「哦,姐夫。大姐喊你去吃飯。」陳恆對著櫃檯上的胡祥恆揶揄道。


  「有勞內弟,有勞內弟。」


  這胡祥恆也是有趣,聞言就是憨笑拱手。平頭老百姓的日常,大多就是在拌嘴中度過。


  待陳恆回家一覺睡醒,已經是夜半十分。家人都吃過晚飯,只有院里傳來碎碎的談話聲,隔著木窗傳入室內。


  他中午就吃了姐姐燉的雞湯,本是夠自己飯量的。可這身子,正處于飛速成長期。才幾個時辰未進食,已經餓的飢腸轆轆。


  陳恆拉著信達下了樓,顧氏就告訴他兩件事。一是熱的飯菜就在灶上,自己去取。二是說林家人剛剛派來人通知,叫他三日後,去城裡的林府一趟。要早,不要晚。


  陳恆也沒細想,猜測是去見那位傳聞中的老師,心思未免有些雀躍激動。跟信達吃過飯,就回屋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


  …………


  此夜,月明星稀。明日應該會是給雨天,有眼力勁的人家,已經開始為明天的出行做準備。


  林府的人,卻不必如此。他們這家人,跟陳家又不一樣。出行就有馬車代步,不知省了多少力氣跟時間。


  林黛玉此時正在房內忙事,作為謝師所聘的助教。她不僅要幫謝師備課,現在連出的考題也要負責。手頭又有話本在準備中,這小姑娘也是原比一般人要忙的多。好在,她自己倒是樂在其中。


  得了閑的林珏,一走進姐姐的閨房,看到對方還在桌前忙碌,就是吃驚不已,「姐,你怎麼還在忙啊,小心娘又念叨你。」


  「沒事,她念叨她的。」林黛玉側過頭,她已經學到賈敏對付外祖母的手段,臉皮也得了幾分兄長的真傳。知道只要專心做好自己的事,外頭的聲音自然聽不到。


  「你大半夜不睡覺,跑我屋幹啥?」黛玉讓弟弟自己找地方坐,也沒讓紫鵑給他倒水,直接恐嚇道,「要是課業做不出來,可別再想著我來幫你。」


  對林珏的功課,林黛玉抓的極嚴。她爹忙的很,她娘也要管一個家裡外事務。管教弟弟的任務,自然落在林教諭身上。此事不難,也就是捎帶的事情。


  她如今天天在書院後堂教人,面對的女學生跟林珏的年紀差不多。一番話說下來,也極有女夫子的氣勢。


  林珏聽的叫苦不已,早知如此,他跑姐姐屋裡幹啥。「沒啥沒啥,我課業可不敢勞煩你。上次讓你幫我做,你故意把字寫的端端正正。姑父一眼認出來,把我打的那叫一個狠。」


  林黛玉聞言一笑,這才沖憋笑的紫鵑點點頭。「那你來找我做什麼,可是讀書讀到難處?」


  「嘿呀。」見姐姐的語氣放鬆下來,林珏立即道,「姐,你不好奇我們今日突然回家裡住嗎?」


  這話說的糊裡糊塗,林黛玉卻是聽懂了。知道弟弟說的是從府衙回林府,又笑道,「幾個月沒回來住,回來陪陪姑姑和姑父也是極好的。怎麼,你不願意來?」


  「哪能啊,我每天還要來跟姑父上課呢。」林珏連連搖頭,「不過我發現爹跟姑父的一個秘密。」


  「是什麼?」林黛玉眨眨眼。


  林珏當即道:「我睡前去給他們請安的時候,看見爹跟姑父都在試新衣服。我瞧著,是要出門去見什麼貴客。」


  「姐,你知道是什麼人有這麼大面子不?」


  林黛玉聽的也是困惑,她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人來,只好道,「到時不就知道了。」


  「謝謝紫鵑姐姐。」林珏喝了一口茶,又作怪道,「原來還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啊。」


  林黛玉抽了抽嘴角,她想起來,自己是有幾天沒收拾這小子了。


  索性就叫林珏站起來,考較起他的四書五經水平。


  林珏也是糊塗,你說你惹誰不好,你好好的惹她幹啥。一番連考帶批下來,這小子當即哭喪著臉出了門,回到自己屋繼續苦讀。


  …………


  …………


  三日後,正是十月初一。


  一個好的不能再好的日子,連天氣也是風和日麗的狠。今日恰逢書院放假,連府衙也是休沐日。


  陳恆換過一身整潔乾淨的衣物,就朝著林府出發。林伯父特意叮囑要早,顯然是件大事。為此,昨夜他還特意洗漱一番。渾身上下,連頭髮絲都帶著幾分皂角香味。


  沿著長街步步上前,久違的來到林府門第前,早就恭候多時的門房,笑著將他一路引到大廳。


  只見上首,坐著自己的兩位老師。一個林如海,一個王先明。兩人昨夜睡得不錯,精神都好得很。見到陳恆過來,王先明主動道:「恆兒。」


  林如海也是朝其笑著點頭,上下一瞄晚輩,跟自己的姐夫笑道,「這小子,又長高了。」


  「拜見夫子、伯父。」


  尊者在堂,見兩人衣冠都是嶄新,眉宇間嚴肅中帶著喜悅、欣慰之情,陳恆正身拱手大拜,給兩位長輩行禮問安。


  「好孩子,好孩子。」王先明連連招手,看著翩翩少年郎走到面前。他這段時間,一直在忙著教林珏、陳清岳、陳寅。神態雖老,精氣神卻十分不錯。


  「越來越有大人樣了。」王先明感慨著,想到當年山溪村自家籬笆牆外的傻小子,再看面前風采不凡的少年郎,心中是說不出的自豪。


  當年要沒有王先明的信手一點,陳恆又怎麼會有今時今日。


  「夫子。」陳恆喃喃一聲,眼眶已經開始泛紅。即為王先明的日益老去,也為自己平日的疏於陪伴。


  「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許胡思亂想。」王先明笑呵呵道,不以為意道,「我知道你有這份心就夠了。每日要應付你那兩個弟弟。夫子也是累得很,你少來些,我還清凈自在。」


  「他們要是不聽話,夫子打他們就是。」陳恆穩了穩心情,湊趣道。


  「這還要你說?」王先明抖抖眉,得意道,「也就是寅兒打的少些。清岳跟珏兒……呵呵。」


  林如海在旁聽的大笑,許是想起自己讀書的事情,當即道:「戒尺打起來還是不過癮,老師當年用竹條才好,打下去一條條的痕迹,還不影響第二日讀書寫字。」


  這兩人師出同門,都曾在柳父門下讀書,自然都享受過竹條的鞭撻,可謂感同身受。


  一說這個,王先明心裡卻是五味雜陳。他也有五六年,沒回去看他的老丈人了。如今他跟柳氏的年紀都大了,出門遠行倒是有些難。他平日還要教書育人,柳氏也是明白這一點,才一句回娘家看看的話都沒跟他提過。


  不過今天到底是陳恆的大日子,王先明沒在旁事上多想,只在旁邊做點頭狀。


  「不可,不可。」


  外頭的幾人還在傷春悲秋,從後堂跑出一個林珏,連連大呼,「姑父,你別聽我爹的。竹條打下去,第二日也不好讀書的。」


  他一出來,又把後堂的賈敏、柳氏、林黛玉引出來。一伙人熱熱鬧鬧的擠在一處,倒讓這座沉寂許久的林府又熱鬧起來。


  「兄長。」


  林黛玉看著眼前人,彎身行禮。


  「妹妹。」


  陳恆拱手還禮。


  一旁的柳氏看在眼裡,是想笑又不得不憋住。他們這些人都知道,今日是要陪恆兒去見一見未來的老師。


  這一屋子人都是讀書好學之人,見時辰還早,就稍作閑聊。談起求學路上的艱辛,林如海不禁道:「恆兒,你今日要見的夫子,可不比一般人。他已經很多年沒收過弟子,你跟著他學習,要好好用心。須知真正有用的學識,都是程門立雪求來的。」


  「是。」陳恆聞聲應是。


  林黛玉聽的若有所思,在旁出聲道:「斫殘萬石須求玉,淘盡群沙始得金。」


  哎,說來也是可惜。學堂上女學子,在這方面就稍有不如。林黛玉慧智蘭心,不願矯枉過正。只好想到,未來有一天她要是能收學生,一定非刻苦努力者不收。


  這是元朝胡祗通的詩句,說的就是求學之難。除了林珏外,大家都聽說過。林黛玉的才思敏捷,也被旁人看在眼裡。見其說了如此應景的話,王先明也替林如海補充道。


  「你讀書一直是用心的,我相信他一定會對你傾囊相授。要是鬆懈下來,就想想你在山溪村偷聽的日子。」


  見連夫子也知道對方的來歷,陳恆這才開始驚疑。


  此人,到底是誰?

   還是八千字,完美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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