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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第129章 初雪

  第129章 初雪

  天氣依舊寒冷,陳恆抵達營地時,碩大的太陽懸在頭頂,金色的光線灑在流民的簡屋上,將一切照的明亮耀眼。


  讓人格外欣喜的是在木屋跟帳篷的縫隙間,有幾處炊煙徐徐升起,想來是有人不滿意天天吃粥,正在給自家改善一下伙食。


  這是韋應宏跟林如海的功勞。在流民們奔赴城西之後,他們就主動提出儘早結些工錢給流民。


  為了讓流民們更好的過年,韋應宏將工錢的時間縮至五日一發。縱然到手的不多,也足夠家裡的女人忙活開。


  人最怕的不是事情多,而是無所事事。


  現在揚州的食物存量充足,又有蘇州、杭州等地在身後頂著撐腰。只要流民們不主動鬧亂子,從九月就開始準備的義倉,是足夠他們生活到來年春耕。


  假如來年是個好時機的話。


  陳恆來到大棚處時,他的同窗們就在討論此事。


  他們的話題已經從『是否會有澇災』,跳到了『澇災來了,春耕該怎麼辦』上。


  見大家討論的很是精彩,陳恆就悄悄在後面尋了個位置,靜靜坐在外頭,看著杜雲京跟崔游道辯論。


  這倆人都是聰明人,但他們的聰明更像是陳恆上輩子大學剛畢業的學生。一身才華都在學識上,可真要去看待、處理一件事務,還是多了些書生氣。


  聰明和智慧,就像才華跟才能的關係一樣。前者雖是天授之能,可真正引領一個人走向頂端的,往往是後者。


  若把才華比作一瞬而過的絕美煙火,那才能就是經久不息的日月,歷久彌新,得之可以照耀終生。


  對於聰明人,最需要的就是經歷。


  等到將經歷轉化為閱歷,明白世間萬物與人的聯繫,一個人就到了該做一番事業的時候。


  杜雲京跟崔游道無疑是成長最明顯的一批人,陳恆從他們倆人討論的問題就可以感覺到,他們看問題的角度已經高出別人一籌。


  陳恆又聽上一會,這群人的話題又轉到「如何整治澇災」,棚內熱絡的氣氛,倒真讓他回想起過去讀書時的閑暇時光。


  可陳恆聽的高興,杜雲京卻注意到他的身影,連忙笑著伸出手,指向人群,「我們自己說了半天,不如讓這個偷懶的,上來給我們再說道說道。」


  大家一側頭,便瞧見想要躲藏的陳恆,一時紛紛開始起鬨。


  有些事他們雖然不清楚,可自從陳恆管事後,營地跟府衙的變化,還是能看得出來。


  雖然還想不明白陳恆在其中扮演的關係,可並不妨礙大家對陳恆的欣賞。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這個姓陳的,是個能謀事、斷事、共事之人。


  陳恆盛情難卻,就在大家的起鬨聲中走到台前,他輕輕咳嗽一聲,決定對之前的問題都說下自己的想法。


  「我覺得澇災是會來的,至於是多大,倒不好說。」


  陳恆說的很是自信,他不是無的放矢。


  這裡面涉及到一個過去的地理知識,地球是個圓形,赤道附近承受太陽的輻射大,所以溫度更高,這些熱氣升騰到上空之後,再向地球兩極移動,因此,可以將熱帶理解成一個套在地球上的圓環烤燈。


  這個圓環像個罩子一樣,走到哪裡,就把哪裡的空氣擠壓在自己身下,形成一片短暫的高壓區域,也就是地理課上說的副熱帶高壓。


  副熱帶高壓有個作用,就是壓住蒸發的水氣,不讓它上升凝結成雨,這也是大旱的由來。可這些增發的水氣不會無緣無故消失,它們一直聚集在圓環下。


  只等它退去后,水氣就會直接上升,形成難遇的暴雨。


  可陳恆畢竟不好把腦中的知識直接說出來,他想了想用了個世人更能接受的理由,把歷朝歷代的災害聯繫,以及《相雨書》中關於雨水的論句說出。


  眾人聽之,不免有些奇怪,有人當即問道:「這相雨書是何物?為何我從未聽過。」


  陳恆當即傻眼,這本書是他在林家的藏書樓中發現,當時覺得有趣好玩就看了,沒想到竟然有人不知道。


  「是唐代黃子發所著,我只聽說京師的欽天監里藏有它。學兄,不知你是從何處找到這本書?可否借我等一看。」


  「此書乃長輩所物,我不敢擅自決斷,待我回去問過一聲。」陳恆不敢亂答應,雖然這本書被藏在角落,可未必不是林伯父的心愛之物。


  這名同窗很是遺憾,像他們這樣的讀書人,碰到這種少見的孤本,總是有些心癢難耐。


  經過這麼一打岔,大家對《相雨書》的好奇,明顯高過澇災。


  眾人紛紛催促陳恆講些書中的內容,此事倒也好辦,陳恆就挑了些淺顯易懂的知識點。


  從如何望風、觀雲、到雨水的稠密程度,眾人聽的新奇又好玩,不乏一些有心人,特意拿出紙筆記錄。


  陳恆洋洋洒洒講上一會,就碰到幾處流民過來詢問事情。


  大家這才起身,只在臨行前問道。


  「學兄,即使書借不到也無妨,明日可否再給我們講一講?」 「就是就是,學兄,我覺得你說的簡單透徹,說不定比我自己看書還來的容易。」


  其實也不怪幾家書院的學子激動,夫子們教的只是四書五經,關於課外的知識,還是要靠自己學習補充。比如《鹽鐵論》、《水經注》,以及這次的《相雨書》。


  你想指望每一個夫子都精通這些,無疑於痴人說夢。


  陳恆有些哭笑不得,只好答應下來。


  見此,學子們才歡天喜地的散去。


  等到他們離開,陳恆就看到等候自己的薛蝌等人,江元白一個箭步竄上來,當場訴苦道,「好啊,恆弟,伱又偷偷瞞著我們看書。」


  「我在寢屋看的時候,可沒有躲著你們啊。」陳恆攤開手,滿臉的無辜。


  「下次你再看什麼,我就把你的書拿來先看看書名。」江元白不住搖頭,頗有些悲憤道。


  薛蝌笑著拍拍江元白的後背,「好啦好啦,即使恆弟把書給你,你看個幾天,也就丟到一旁了。」


  江元白傻了眼,上下掃視薛蝌一眼,道,「蝌弟,你真的是在安慰我嗎?」


  「哈哈哈哈,走走走,我們去外面邊巡視邊說。」錢大有在後頭推著兩人,他今日穿的非常厚實,腰上又掛著面銅鑼,看上去十分有意思。


  路上,陳恆將甄姑娘的事情又給他們說了說。


  他們幾個知道對方跟賈雨村的關係后,都不免覺得命運巧妙。


  話題說著,又繞到徐麻子身上。


  「府衙那邊可有消息?」


  「聽說還在查呢,應該有一兩個鹽商也牽扯其中,怕是一時半會不會有個結果。」


  「報鋪那邊的直賓都沒有消息嗎?」


  「就算是有,怕也不好公布。」


  「對了,恆弟,倒有一事,得要你留點心。」薛蝌突然對陳恆說道,「我昨日回家,聽爹爹說起,揚州城裡有不少地下錢莊,正偷偷給流民放利錢。」


  「什麼?!!」陳恆聽的直皺眉,可想想也有些無可奈何。


  這種你情我願的事情,在這個時代畢竟不好處理,他想了想,道,「正經的來路就算了。要是存了坑蒙拐騙的想法,想辦法通過報紙,把他們的手段給流民講一講。」


  「好,我回去給爹爹說一聲。」薛蝌點頭。


  「此等鼠輩,真跟京師的那幫國賊祿鬼一樣,趴在百姓身上吸血,叫人恨不能手起刀落,殺個乾乾淨淨。」


  江元白聽的義憤填膺,流民里有大批京師逃難來的人。通過他們的講述,再由報紙傳播擴散,揚州人也知道京師那邊離譜的物價,以及高門大戶囤貨撈錢的行為。


  報紙的出現,正在悄無聲息中打破人們對於消息的接受方式和速度。老百姓們能比以往,用更少的金錢知道更多更遙遠的消息。


  一個人從誕生之初,就自帶對未知的探索和訊息的渴望。所謂的豪門大族,在佔據著海量資源的同時,就是設立一道道消息壁壘。


  讓外面的人既看不見,也聽不見。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拋開聰明才智之分,剩下的就是訊息的障壁。


  但沒有關係,有些東西就是黎明前的燈火,只要種子在土裡,早晚會生長成蒼天大樹。


  陳恆默默低頭趕路,比起京師里的高門大戶,他其實更想知道廣州的消息。


  那邊能帶來洋人的玻璃杯,是否預示著更加廣闊的世界。


  所謂的廣州十三行,還有嗎?

  還是已經換了另外的名字,真想去看看啊。


  …………


  …………


  這晚,陳恆回到家中,坐在家中溫習功課時。兩個弟弟突然興奮的跑進來,指著門外道。


  「哥,下雪了。下雪了。」


  十二月的初雪,竟然來的這麼早。


   哈哈哈哈,番外可能會遲點哈。幾個女主的番外都會有的,別擔心,不過不是一起寫出來。先謝謝王繭為香菱寫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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