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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第120章 最撫凡人心

  第120章 最撫凡人心

  水幾繞,山幾重,小舟過橋東。望月白如玉,幾番流離,星火如雨。


  窗內,甄姑娘看著窗外燃放的煙火,一時想不到什麼句子表達此刻的心情。


  徐麻子自己都大字不識一個,更不可能給她看書的機會。


  從被拐那日起,她要做的就是好好吃飯,等著被賣一個好價錢。


  也虧得她自己越長越出挑,等大點后,徐麻子就沒怎麼動手打人了。


  只是會終日把她鎖在房間里,不許外出。


  一個人販子想要養大一個小孩,總是要吃些苦頭。


  這些年,甄姑娘不是在東躲西藏。就是呆在暗無天日的房間內,等著徐麻子帶著哭泣的孩子回來。


  這些孩子一般都呆不久,快的也許頭幾天就賣了,慢的也就半個月。


  像自己這樣的,反而是少數。她能做的不多,除了安撫好每個哭泣的孩子外,就是儘力記住他們的名字。


  也許有一天,自己能脫困了?到時候就能帶人來救他們了。


  甄姑娘心中這樣想著,又忍不住把那一串名字念出來,「劉大牛,黃麗,徐宗禮,王月,龍兒……」


  她背的很慢,卻沒有停頓。聲音雖然很輕,又帶著某種透著傻氣的執著。


  明明門外,就是各種尋歡作樂的聲音,她依然背的投入。就好像世界就只有這麼大,就只有自己。


  直到最後一個音節消失,甄姑娘靜靜的站在窗前,看著樓下的熱鬧,也看著天上的盛景。


  突然產生一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原來,月亮這麼美的嗎?

  還有那些五彩斑斕的顏色……


  「要是煙花,能放久一點就好了。」


  她這樣乞求著。


  向著天邊的滿月,許下自己的心愿。


  …………


  …………


  頭頂的煙花,還在一束一束綻放。


  「大哥哥,大哥哥,晚上我們的煙花會放多久啊。」


  「一整晚。」陳恆豎起一根指頭,對著跑上來的孩子,信誓旦旦道:「小虎,只要你們乖乖的,不惹你爹娘生氣,我就給你們放一整晚。」


  結果這個叫小虎的男孩也是好玩,聽到此話非但不開心,反而撇嘴道:「大哥哥,伱長大了。」


  「啊?!」陳恆愣了愣,大概是沒料到自己會聽到這樣的回話。


  「你跟大人一樣,學會哄小孩了。」


  小虎嘀咕一句,就朝遠處的同伴跑去。


  「哈哈哈哈。」


  站在一旁的信達,實在是憋不住。見到兄長投來無可奈何的眼神,這小子才後知後覺的捂住嘴。


  陳恆拿開腿上的毯子,讓這孩子一打岔,他人也給氣精神了,索性準備起來走走。


  營地的熱鬧自然不必多說,除了中間露出一條寬闊的過道外,四周都擠滿了人。府衙為了維護安全,特意又加派了兩百人,算上現場的學生,還能維持好大家的秩序。


  煙花燃放的地方在粥鋪的位置,那個位置靠近城牆,正好能跟城內的煙火一起連上,叫人看的更加過癮些。


  都說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


  陳恆帶著信達從人群中走過時,就碰上不少跟他打招呼的人。這些流民未必是認出他來,只是今夜的心情實在不錯,又見陳恆是書生打扮,態度又親切上幾分。


  這段時間裡,學子們的努力,流民們都是看在眼裡。不管是他們的衣食住行,還是牢騷生病,路邊抓住一個讀書人,只要跟他說上幾句,總能找到解決此事的人。


  人心都是肉長的,極少有人能心安理得的接受旁人的善意。


  流民也是人,對於這份純真的善意,他們能回報的也就只有善意和理解。


  「恆弟,恆弟,我們在這。」江元白從人群中發現了陳恆,正沖著他不停揮手。


  江元白本就是個人來瘋,今夜的熱鬧可算是合了心思。陳恆見對方身邊還跟著幾個小孩,只笑著點點頭,沖他嚷嚷過一聲『小心』。


  他帶著信達繼續朝著人群後面渡步,直到發現披甲握刀的辛素昭,正站在背對煙花的位置,維持流民間的秩序。


  「今晚都還好吧。」陳恆來到好友的身邊,「累不累,要不我替你看會,你去歇歇?」


  「不用,目前來看沒什麼大事。」辛素昭笑著擺擺手,他這恆弟不知道,今日城裡調來的士兵都是聽他的調度,輕易不好離開此處,免得別人找不到他。


  不過辛素昭也沒給陳恆解釋此事,陳恆特意瞧了瞧好友的神色,見他的神態還算輕鬆,就笑著點頭道:「那就再撐一撐,等到煙火結束了,我去把二叔的酒拿過來給你喝。」


  辛素昭一聽,雙眼猛地亮道:「真的?你怎麼知道你二叔帶酒來了?」


  「我白天親眼看到的。」陳恆得意的昂起脖子,朝著好友一陣擠眉弄眼,「就是可惜,不能給你整些下酒菜。」


  「這有啥可惜的,真要說可惜……」辛素昭側過頭,目光落在人前重重疊疊的人影,突然感慨道,「就是恆弟你不喝酒,讓我少了個酒伴。」


  「這話說的,以後總有機會的嘛。」陳恆隨意的笑笑,青褐色的大地突然被天上的藍光照亮。


  「恆弟,等過了年……」辛素昭正說著話。


  「大人!!!」突然一個小卒飛奔而來,腳步還沒站穩,已經急切道,「有戶人家的孩子,走丟了!」


  「什麼?」辛素昭當即皺眉,他看了看四周的熱鬧的人群,有些遲疑道,「有沒有仔細問過,是不是跟玩伴躲那玩去了?」


  「素昭兄,你先繼續守在這,我替你去看看。」陳恆心中卻是一驚,不等兩人繼續交談,已經推著士兵讓他帶路。


  辛素昭雖然焦急,見此也就先點點頭,只叮囑道:「情況不對,就派人回來跟我說。」


  他們一行人趕到事發地時,就注意到幾個大人身邊圍著一群小孩,更外圍還站著一群看熱鬧的人。


  「讓一讓,讓一讓。」


  陳恆好不容易擠到人群中,就被丟失孩子的父母拉住。


  「小兄弟,小兄弟。我家的妞妞不見了。」


  見這位母親已經哭的泣不成聲,陳恆趕忙拍拍她拽進自己衣服的手,沖著情緒還算鎮定的丈夫問道:「大哥,能跟我說說你家孩子的情況嗎?」


  「我今晚答應妞妞,讓她出去跟他們玩……」孩子她爹用手指了指身邊的小孩,一邊攙扶著女人,一邊焦慮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他們跑來跟我說妞妞被拐了。」


  陳恆低頭一看,覺得這群孩子有些眼熟,剛好一束煙火在空中綻放,耀眼的光線閃過之後,他一下就認出眼前的人來,「李逍,趙靖,怎麼是你們?」


  「大哥哥,大哥哥,我們看到妞妞被人帶走了。」


  「是個穿灰衣服的男人。」


  「他把妞妞一抱,妞妞就睡著了。」


  「王小虎去追他們了。」


  這幾個小孩見到總算有人搭理他們,可算是開了話茬子,七嘴八舌一通說,要不是陳恆反應快,還真沒聽清楚。


  當聽到小虎追著人販子出去時,陳恆真是氣的跺腳,怎麼還有這麼傻的孩子,就不知道回來跟大人說嗎。


  「你們看清那個人長相沒有?」


  i聽到陳恆的問題,幾個小孩對視一眼,開始各說各的話。一會說臉上有痣,一會說他長得很兇,也有人說他眼睛很小。


  最後他們一致同意,這人臉上長著麻子。


  陳恆記住了穿灰衣跟麻子的特點,正欲起身離去,辛素昭卻已經騎著馬趕到他面前,還不等陳恆回話,他已經急道:「恆弟,上馬,又有小孩被拐了。」


  陳恆沒有猶豫,直接握住素昭的手,一股巨力輕易將他拉上馬背。


  「信達,你去找杜雲京他們,讓他們先在營地里開始找,速度快。」


  人群中,有條官兵攔出的過道,雖然還是會有些人站在路邊。好在辛素昭騎術精湛,又有陳恆在馬上幫著大喝,索性一路上沒有撞到人。


  兩人一路奔到城門口,在跟城牆上的衛兵溝通后,才知道剛剛沒有可疑人員經過。


  既然最近的城門口沒有,想必其他的地方也不會有太大可能。但現在不是講邏輯的時候,一點可能找到的機會都不能放過。 陳恆從馬背上跳下,一邊交代辛素昭去通知各處城門,自己則返身跑向粥鋪。


  一夜之間,這麼多小孩被拐,明顯是團隊作案。他邊跑邊想,想要帶著孩子躲在營地里,絕對不可能。


  大家的名字都登記在冊,誰家多出幾個人一目了然。


  那他們必然會入城,除了揚州城,四周又是平原,又有這麼多流民看著,寒冬臘月里,絕對沒地方給他們躲。


  可要入城,就一定瞞不過守衛的眼睛。


  除非,這些人販子知道什麼小路,可以偷偷入城?


  得找到,有可能知道這條路的人。


  陳恆一路跑到二叔面前,氣喘吁吁的將他拉出人群。


  「恆兒,你咋回事,跑成這樣。」


  顧不上喘氣,陳恆三言兩語將事情講明白,就急切的沖陳淮津問道,「二叔,你知道這樣的路不?或是你能想得到,誰可能知道?」


  此時已經有不少得到訊息的學子,開始自發的組織起來在人群里搜索。杜雲京難得的跟崔游道湊到一處,兩個人討論來討論去,也不知道說著什麼。


  看出二叔在慢慢思索,陳恆知道眼下也急不得,只按下性子,告訴自己要冷靜,同時出聲引導道,「二叔,不急,你慢慢想。你想想之前,在茶鋪這裡時,是不是有人提過什麼小路,或者那條路有問題。」


  讓自家侄兒這麼一說,苦思半天的陳淮津突然拍手道:「我想起來了,恆兒,還真有這麼一件事。之前給府衙修水路的時候,有個工友說,城東有處木欄年久失修,已經好久沒人換過了。」


  「我記得他們說,那條路,稍微瘦點的人,就能游過去。」陳淮津越說越自信,語氣也開始高昂,「不過那條路知道的人很少,當時就幾個人在茶鋪。」


  陳恆聞言大喜,哪裡顧得上幾個,當即道:「二叔,你快帶我去。」


  等他們一路趕到此處,只見漆黑的水面上什麼都沒有。陳恆不敢放過這個機會,一邊命人四處搜索,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東西。自己則帶著趕來的辛素昭跟信達,舉著火把朝前探路。


  他們倆人一口氣走到拐角處,也沒發現什麼特別的,辛素昭見再往裡就只能游泳了,正想脫了衣服下水。陳恆突然指著遠處破掉的木欄,急道:「火把,把火把給我。」


  從信達手中拿過火把,陳恆朝前一探,他目力極好,當場就看到木欄上有半塊破布。


  …………


  …………


  「大哥,幹嘛要連夜走啊。這來來回回的,真是要凍死人。」


  「好弟弟,怪我怪我。也不知道今日走了什麼霉運,做什麼都點背。今天出來干一票,讓個小孩給瞧見了。」


  「哈,大哥,我看你是三天不幹手生。」


  「放屁,我干這行的時候,你毛都沒長呢。等這次出去,我就找個關老爺的廟拜拜,去去晦氣。」


  「行,都聽你的,大哥。」


  他們這夥人,正是剛剛從營地拐完孩子回來的徐麻子。他們這次出去,一共拐了五個孩子。本以為就是件順手為之的小事,一般的官府要處理此事,怎麼也得等到明天開衙門。


  結果沒想到自家的大哥,被個七、八小孩跟在屁股上了。這也說不上是好事、壞事,雖然白得一個毛孩子,可徐麻子坐在滿春院里,總覺得莫名心慌,這才帶著一幫兄弟準備馬上出城。


  「大家都忍一忍,只要出了城,我們找個荒郊野外一躲。等明天早上,我們就去金陵。到時候,想怎麼玩都行。」徐麻子怕這幫兄弟們有怨言,極力許諾著未來的美好日子。


  「放心吧,大哥,咱們兄弟說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就是,去哪裡,幹什麼,還不是大哥你一句話的事情。兄弟,就是認你這個人。」


  徐麻子聽的也是受用,只抬抬手,示意大家安靜些趕路。


  如今城內雖然放著煙花,街上到處都在熱鬧。可他們的打扮是在奇怪,身上的衣服濕漉漉的不說,手中還牽著一個女人。


  是的,一個脖子上套著繩索的女人。


  大庭廣眾下,徐麻子這幫人要是敢這樣上街,揚州人可不得把他們生吞了不可。所以這幫人,只能盡走些小巷小道,一路摸索著前進。


  好不容易來到巷子口,再往前就要涉水了。徐麻子謹慎的探出頭,瞧了瞧四周沒有人後,才縮回頭跟兄弟們商議誰先過去探探路。


  「多大點事,大哥,讓我來。」


  有名兄弟自告奮勇,幾個箭步來到河邊,用手扒拉著岸,一點點將身子融進水裡。


  岸上的幾個人緊張的看著他一直往前游,直到他順利通過木欄,眾人才總算放下擔心。


  徐麻子當即招呼兄弟們趕緊跟上。


  「大哥,這女人會不會游泳啊?」手中握著繩子的男人,沖著大哥發問。


  徐麻子想了想,翻身從巷子里拿出半人高的木板,「給她用手抱著木板游,王老三,你可得把繩子牽緊了。」


  「放心,幾千兩的東西,我丟了,她都丟不了。」那人露出自得的笑容。


  一行七八人,相互用手打過招呼,各自悄悄潛入水,又一起朝著遠處游去。


  眼見,終點越來越近,徐麻子心裡還沒來得及興奮,兩岸突然傳來凌厲的沙沙聲。


  火光,突然大作。


  「幾位,天寒水冷,不如上岸來聊聊吧?」


  一陣從未聽過的聲音突然傳來,眾人驚慌失措之下抬頭掃視,就看到四周立著數十名手持弓箭、刀劍、火把的士兵。


  陳恆瞧著這群畏畏縮縮的人,見他們沒有上岸的意思,給了辛素昭一個眼神。後者當即鬆開弓弦,飛馳的箭矢當即命中一個人的胳膊。


  最開始游到外圍的人,見到大家中了埋伏,哪裡還顧得上落難的兄弟。當即一個猛子扎入水中,想要從水下潛出去。


  早就注意到他的陳恆哪裡肯給他機會,他對著辛素昭道:「能射死嗎?」


  辛素昭很是意外,可又很高興道:「我以為你會勸我手下留情呢。」他一邊這樣說著,手中的箭矢已經搭在弦上。


  跟人販子有什麼好講道理的,不過是一個探路的馬前卒罷了。陳恆氣的直咬牙,為了這幾顆老鼠屎,流民里的氣氛也不知道會被破壞成什麼樣。


  真要說,給他一箭倒是便宜那個死鬼了。


  辛素昭瞄上半天,趁著那人浮出水面換氣時,飛馳的箭羽一下就扎入對方的身上。許是擔心一箭不夠,辛素昭又連射兩箭出去。


  這可把水裡的六人給嚇傻了,是,他們是幹了些天怒人怨的事情,可閻王殺人也要說清罪名啊。


  「別殺我,別說我,孩子還在,孩子們都還在。」


  「我上岸我上岸,我馬上就上來,官兵大哥們,手下留情。」


  見這些人販子終於露出怯意,陳恆當即大喝,「都上來,最後一個,罪加一等。」


  幾十雙眼睛盯著,這群人上岸後到沒亂來,只哆哆嗦嗦的蹲坐在地上。辛素昭倒是想讓這些人反抗一二,今晚出這麼大亂子,不知道回去之後,要怎麼給他爹奚落,他的心裡也憋著火。


  陳恆瞧見其中一個人手中一直牽著一個女人,忍不住叫信達上前將女孩喊來。


  這姑娘站在他面前時,渾身濕漉漉的,有大半烏黑的頭髮貼著臉上,讓人瞧不出年紀幾何。


  「你是他們……被拐的人?」陳恆有些拿不準情況,「可有看到被他們拐來的孩子。」


  「知道的,我都記得……」姑娘點點頭,「劉大牛,黃麗,徐宗禮,王月,龍兒……」


  剛開始陳恆還沒反應過來,以為這姑娘可能長期收到虐待,精神收到創傷。可看她背的異常堅定,突然反應過來,意識到這些都是人販子拐過的孩子名字。


  當最後背完妞妞,王小虎的名字后。這姑娘突然抬起頭,也不知道在看什麼,許久。


  「煙花沒了。」


  她突然這樣說道。


  「還會有的,明天晚上也會有。」陳恆脫下自己的衣袍,交給信達示意給對方披上。


  自己則來到人販子面前,這不看倒好,一看到叫他認出其中的熟人。


  「徐麻子?!」


  徐麻子到沒記住他,黑燈瞎火之下,他還在懊惱後悔,此刻突然被人喊出名字,像只老鼠般警覺起來,

  「你是誰?」


  陳恆冷笑一聲,也沒回話,沖著官兵們說道,「問出孩子們的情況,全部送至府衙。」


   這一章5500啊,下一章5000字,凌晨發出來,兄弟們不用刻意等,答應你們的萬字肯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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