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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讀個屁的詩

  第63章 讀個屁的詩

  時間來到九月初八,重陽將至,秋風漸蕭索,庭中的綠植也開始泛黃。


  走出體仁館時,陳恆坐在石階上,此刻他的心情有些微妙。半個多月的時間,他跟黛玉通信數封,通過對方純真不加掩飾的字眼。


  陳恆才得知林如海到揚州后,每年的春夏之際,宮中都會特旨派太醫帶著藥材來揚州,給她們和裴家、韋家的人把一把脈。


  對比對比宮中的這位,再想想自己之前跟薛蝌苦思名醫的窘境。陳恆心中不禁升起一股,使出全力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既然如此,那書里林妹妹的弟弟,到底是什麼時候死的?又是因為什麼病呢?

  自己當初看書,怎麼就不再仔細點。


  陳恆遺憾的搖搖頭,起身拍掉身上的塵土,帶著這份困頓朝寢屋走去。


  回去的路上,神情不屬的陳恆碰到了徐堇侯,少年滿腹心事,只獃獃的行過禮,正欲遠去。


  「站住。」


  徐堇侯卻在廊上將他叫住。


  「徐師?」陳恆側過頭,面露不解。


  「今天沒問題,要纏著我問了?」徐堇侯今天穿了件藍衣大袖,頭戴方冠,一雙含笑的眼睛正將弟子上下打量。


  陳恆尷尬的笑笑,這半個月他尋著空就往徐師的地方跑,把黛玉信里描述弟弟的病證,在徐師面前旁敲側擊。


  徐堇侯將少年的神清看在眼裡,突然微妙的笑道,「看來你那親戚家的孩子,已經找到名醫了。」


  應該算吧,畢竟人家是國手御醫。陳恆撓撓頭,才拱手道:「給徐師添麻煩了。」


  徐堇侯瞧著孩子的模樣,最終嘆氣道:「你一直問的人,是林大人的幼子吧。」


  陳恆神色一怔,喃喃道:「徐師如何得知?」


  「從你說那個孩子是路途上落的病根,氣色不佳,面帶赤紅,常有咳嗽之時。」徐堇侯走到陳恆身邊站著,「我受山長之請,初來揚州時,就已去林大人家看過。」


  陳恆大吃一驚,他是萬萬沒想到竟然還有這一回事。


  「伱怕是不知道,林大人當年差點做了裴氏的女婿。」


  「那徐師為何不早跟我說。」陳恆有些泄氣。


  「痴兒。」徐堇侯在永嘉郡經常行醫出診,見多了世間的離別紛擾,此刻語重心長道,「要不讓你使完身上的力氣,你又如何能求個心安?」


  心安?陳恆猛地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徐堇侯。有那麼一絲絲,他在後悔自己反應為何這麼敏銳。


  「醫者不諱言,林大人亦是清楚的。」


  徐堇侯抬起手,輕撫著髭鬚。


  聞言,陳恆心頭狂震,忍不住想起中秋佳節時,林伯父在酒桌上酣暢開懷的模樣。


  他的那份平常,那份發自肺腑的喜悅。


  這,這,這叫陳恆如何敢相信。如何能相信?


  「傻孩子。」徐堇侯將手搭在陳恆的肩上,「生死之事,又豈是醫者一家之言能定。只是叫林大人心裡有個準備。以免得將來不測,讓人措不及防。」


  陳恆恍恍惚惚間,都忘記作答回話。


  「一會你有何打算?」


  「我……我不知。」


  陳恆才答完,就被徐堇侯牽住手,「你跟為師來。」徐堇侯帶著他一路來到庭院角落,此處正是書院學子們作畫的地方。


  陳恆上的圍棋,金師向來喜歡清閑,一般丟下幾個棋盤,就任大家來去自由。甚少有像這樣聚在一起教習的場景。


  薛蝌、江元白對陳恆突然出現有些奇怪,江元白還煞尤其事沖他眨眼打招呼。


  「你們畫的怎麼樣?」徐堇侯看著面前的學子。


  「徐師,哪有九月畫桃花的道理,太難了,太難了。」


  「畫不出,真的畫不出。」


  徐堇侯笑著聽完抱怨,又命大家將畫作交上來,一一過目。


  「這副白卷是誰交上來的。」徐師指著一張白紙。


  「夫子,是我。」一名學子厚著臉皮站起身。


  徐堇侯連連點頭,笑道:「不錯,不錯,你悟性甚佳,得了一場空。」


  眾人發出鬨笑,他示意對方坐下,又指著一副只有枝頭的拙畫,「這又是誰的?」


  又是一名學子得意起身,朝著四周同窗不停拱手。 「好好好,大寫意的功力,你只剩下一竅未通。」徐堇侯真誠的『鼓勵』道,鬨笑聲再度傳來。


  最後,他才選了一副切切實實畫了三朵桃花的畫作,評為本次佳作。示意下課後,心情不錯的徐堇侯帶著陳恆,朝著未知的地方走去。


  腦中複雜的思緒,經過連番打斷。陳恆的心情稍稍得到平復,他跟在老師的身後,看著對方輕哼著歌,不禁好奇道:「徐師,是想要教誨我什麼道理嗎?」


  「人生哪有那麼多道理可教。」徐堇侯搖著頭,不置可否道,「我只是看你心情不佳,帶你去找點樂子。你要是還沒好,為師就只能帶你去吃點好吃的。」


  「你知道這個辦法,是誰教給為師的嗎?」徐堇侯沖學生眨著眼。


  陳恆搖搖頭。


  「蘇東坡。」


  聽到這個答案,陳恆愣了一下。正巧,兩人此時來到徐師住處。


  徐堇侯笑著將他引進自己的屋子,一邊在書架上找著東西,一邊對他說道,「你讀過東坡先生的詩詞嗎?」


  「水調歌頭?念奴嬌?」陳恆說出幾個詞牌名。


  「那怎麼夠,東坡先生的詩詞,還是要多讀的。」徐堇侯帶著一本書籍,交到陳恆手中,「李太白的詩詞固然豪氣快意,可人這輩子,唯獨不能錯過東坡先生的詩詞。」


  「陶淵明、王摩詰都是在山林中搭起自己的家。李太白把家搬到廣寒宮后,就非常人所能企及。只有蘇東坡,是把家放在心中,信步遊歷天下。


  你啊,以後心思若還有困頓,不妨學一學東坡先生的豁達。須記住,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這句話的真義。」


  陳恆沉默著點點頭,接過蘇東坡詩集。


  「去吧,去吧。」徐師朝他擺擺手,最後寬慰著對方,「再過幾日,我就會去林家問診。」


  「是。」陳恆無奈,接過詩詞返身回去。


  …………


  …………


  「爹,今天你要教我讀什麼。」


  書房內,黛玉繞著林如海的四周走動,時不時看看這,看看那。今天林如海公事少,吃過晚飯後,就拎著女兒來書房考教功課。


  「今天繼續讀東坡的詩詞吧。」林如海笑著取下詩集,拉著黛玉坐在書桌前。兩父女就著淡黃的燈光,面對面坐著。


  林黛玉雙手托腮,不解道:「最近都讀他,爹,為什麼不讀一讀易安居士。」


  「哈哈哈,因為她的詩太苦了。」林如海悠閑的翻開書,耐心的給女兒解釋,「爹覺得,只有蘇東坡的詩,才可以讓人讀一輩子。」


  …………


  …………


  同樣在讀詩的人也不僅只是黛玉,陳恆今夜難得失眠,心思焦慮的他,實在躺不下去,索性抱著徐師給的東坡詩集,趁著明月當空,坐在廊上翻讀。


  可無論他怎麼看,也沒明白徐師給他的意義。


  陳恆頗為苦惱的想著:他想救人啊。你現在給我一本《東坡詩集》,還不如給本《本草綱目》更能寬慰我心,徐師!


  他越想越心煩,乾脆將眼前的詩集捲成一團,朝著庭院中扔去。


  「讀個屁的詩。」


  「哎喲,是誰……敢暗算你小爺我。」


  陳恆也傻了眼,沒想到自己隨手一丟,竟然還能誤傷無辜。他聽出說話的聲音,趕忙輕聲道:「素昭兄,是我。」


  從竹林中鬼鬼祟祟鑽出一個人,那高大的身形一看就是自己同窗。辛素昭手裡拿著他丟出的詩集,一邊揉著腦袋朝他走來。


  「恆弟,你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出來丟書作甚。」


  陳恆也是滿臉尷尬,只好把他跟薛蝌尋醫之事跟對方道明。辛素昭聽完不住點頭,嘲笑道,「所以薛家那小子,最後也沒給你找出個人來?」


  「名醫難尋,薛兄也是儘力了。」陳恆無奈的嘆氣,「你怎麼又這麼晚回來?」


  「我自然是出去尋樂子,你叫我天天窩在書院讀書怎麼憋得住。」辛素昭坐在走廊上,隨意的攤開雙手向後靠去,看他這樣到是把走廊當成自己的床鋪一樣。


  陳恆點點頭,又一次為剛剛的事賠罪,才沖他伸手招呼,「走吧,我們回屋歇息。」


  「走哪去?你不找名醫了?」辛素昭笑著相問。


  「躺床上慢慢想辦法唄,再不行,就拉薛兄讓他再想想。」


  「你就得了吧,我看你找他也白搭。問他,不如問我。」辛素昭拍著胸脯,陳恆聞言轉身,滿臉詫異,「你也認識名醫?」


   打死商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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