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行人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大火星自正南方最高的支點,開始逐漸西沉,寓意著暑熱即將過去,天氣漸漸變涼。
但是今年的夏天,卻並沒有往日那麼炎熱。
因此,就算是立秋到來,也沒有讓人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因為,在長安西南,那一顆高聳的世界之樹庇護之下,整個藍田都溫暖如春。
絲毫察覺不到因為季節轉換,而帶來的溫度變化。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就算是世界樹之外的地方,也被這種奇迹護佑,多了幾分生機,少了幾分酷暑。
長安以東。
一列車隊,正向著灞橋方向前進。
六匹毛色純正的白色駿馬,拉著一輛高車鑾駕,正在馳道之上緩緩而行。
周邊,是全副武裝的千牛衛。身穿明光鎧,腰掛環首刀,背負長弓,打馬巡視周圍。
自古車馬,天子駕六,諸侯駕五,卿駕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只要是看到駕車戰馬的數量,所有人瞬間都會心知肚明。
這是皇上的鑾駕。
因此,不等士兵驅趕,道路上的行人,早就自發的閃到一邊,低眉順目,等著皇上的車駕過去,這才開始開始趕路。
車駕之上,拉開帘子,端坐其上的李世民,正在閉目養神。
而旁邊的皇后長孫無垢,卻摸著肚子,笑眯眯的看著自家的小兒子青雀。
現在皇上康健,長子長女有仙人看顧,次子的天花也已經治癒,而自己的肚子中,也懷上一個更小的孩子,如今已經好幾個月了。
而大唐,也隨著仙人的庇佑,越來越強盛了,二哥哥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
沒有什麼事兒,能比這些,剛讓人高興的了。
這個時候,能去藍田散心,見識一番世界樹,自是讓她無比的喜悅。
一旁的青雀,好不容易出宮一趟,整個人,興奮的都有些難以自持。
連平常視若性命的一方青玉,都不知不覺的拉在了一旁,專心的扶著鑾駕的高欄,對著渭河上的行船,指指點點,大呼小叫。
這種祥和的氣氛,有多少日子沒有見過了?
伸手攔住了青雀,免得他掉下去的李世民,睜開了眼睛,看著道路兩旁的行人,神色有些奇怪。
如今快要立秋。
再過一個月,田地裡面的各種莊稼,都要到了收穫的季節。
一些早熟的莊稼,怕是最近幾日,就要收割了。
應該是快要到了農忙的時候了,這道路上的行人,怎麼會這麼多?
更何況,《唐六典》規定,「凡行人車馬出入往來,必據過所以勘之。」而《唐律疏議》規定,「不應度關者,謂有徵役番期及罪譴之類,皆不合輒給過所。」
說的就是,行人出行,必須要到官府,申請「過所」文書。
如果沒有「過所」,就從關口以外其他地方偷越的,稱為「越度」,要罪加一等,處以一年半的徒刑。即使偷越未果也要杖責七十。如果是越度邊境的關口,則要處以兩年的徒刑。
「過所」的發放,向來嚴格。
不光是要說明,申請外出的理由,目的,以及經過關津的名稱。就連攜帶的坐騎,畜生的名稱,口齒,數量,也要一一錄明。
不但申請麻煩,就算是申請到了,上面也會註明有效期,嚴格控制人口的流動。
往日,這道路上的行人,寥寥無幾。
就算有幾個,也不過是權貴人家,遊學士子,商賈之人罷了。
如今,行走在馳道兩旁的,看看裝束,大多就是黔首百姓。
這絕對不正常。
心中疑惑的李世民,掀開一旁的帘子,探出頭去,輕輕敲了敲鑾駕上的木質闌干,皺著眉頭,喊了一聲。
「叔寶兄!」
車駕下方的翼國公秦瓊,聽皇上呼喚,連忙驅馬上前。
他自隋末大亂以來,屢經大戰。每每出征,奮勇爭先,身上的傷口,不亞於濡須塢,數傷敬酒的周泰。
因此,還沒有等到天下承平,人早就病倒了。
這次,京中權貴,捐資助學,秦府也不過是不願意受人排斥,因此才隨大流,一起捐贈了一些錢財。
可誰想到,這竟然引得仙人矚目,賜下稀世珍寶,生命之泉的泉水。
直接治好了秦瓊的傷勢,讓他再次回到了壯年的時代。
此次出行,也是他這些年,傷好了之後的第一次出門。
為的就是,見識見識,這世間的仙人,也順便感謝仙人救命之恩。
聽到皇上呼喚之後,秦瓊連忙抱拳應道。
「皇上!」
「叔寶可曾覺察到,什麼不對勁之處?」
「不對勁?」
聽皇上這麼一說,秦瓊瞬間眯起了眼睛,開始四處打量。一雙手也不知不覺的握住了,掛在黃驃馬上的馬槊,警惕的掃視著道路兩幫的行人。
雖然多年卧病在床,可秦瓊的身手,卻沒有半點退化。
就算是病了,那也是一頭病虎,不容任何小覷。
只要是兩邊的行人,有任何的異動,下一刻,就要迎來疾風驟雨一般的打擊。
李世民正等著秦瓊的回答呢,突然發現,他整個人都綳了起來,握住馬槊的手上,青筋暴起,像是捕食的猛虎一樣,伺機而動,頓時一陣啞然。
想不到自己一句話,竟然引起了翼國公的緊張。
這可不是開玩笑。
若是秦瓊真的警惕起來,萬一有個風吹草動,引得他貿然出手的話,整個隨仕千牛衛禁軍,都要風聲鶴唳。
這可關乎皇上的安危,不容輕視。
到那個時候,緊張萬分的禁軍,勢必不會再輕易的前行。
自己今日前往藍田的希望,也將徹底的泡湯。
當下,李世民也不賣關子,直截了當的說道。
「叔寶兄難道沒有發現,這道路上的行人,多的不正常嗎?」
行人?
原來不是有刺客!
聽皇上這麼一說,整個人都繃緊了的秦瓊,這才放鬆了下來。
將手中的馬槊,掛到得勝勾上,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之後,這才心有餘悸的說道。
「原來皇上說的是這個?」
「嚇了微臣一跳。」
說罷,舉手遮掩,眺望著更東的方向,繼續說道。
「臣聽家中下人說道,灞河有神跡發生。」
「雖然臣是不怎麼相信,但看看路上的行人的模樣,這些人怕是都是上趕著前往灞橋去的。」
「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一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