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布局
曲江池，位於長安城南，是長安盛景。
其中曲江流飲，更是赫赫有名關中八景之一。
自武德年間，開科取士以來，每當新科進士及第，總要在曲江賜宴。
新科進士在這裡乘興作樂，放杯至盤上，放盤於曲流上，盤隨水轉，輕漂漫泛，轉至誰前，誰就執杯暢飲，遂成一時盛事。
池東的芙蓉園，是皇家的禁苑，內里宮殿連綿，樓亭起伏，又開鑿了許多水利工程黃渠，以擴大芙蓉池與曲江池水面，將禁苑建的美輪美奐。
而南邊的城外，更是有韋曲和杜曲。
何者是曲？湖畔河堤凹陷之處也。
韋杜兩京兆望族世居於此。韋氏居韋曲，杜氏居杜曲。此處山青水秀，林木繁茂，是不可多得的遊覽勝地
今日，就在這韋曲的曲江池畔，有一場盛事。
按說上巳已過，游湖之人，不應該有這麼多。
也不知道，是誰召集的，有許多文人雅士，聚集到這裡，說是要譜上一曲仙人曲，為大唐有仙人降世來賀。
因此，又召集了許多伎家，花船，獻上歌舞。將此地渲染的如同上元節慶一般。
這樣的盛會，據說會持續十天。
就連世居此地的韋氏都沒有出言反對。
這樣的良辰美景，愛看熱鬧的長安人，怎麼可能錯過？
因此，現在這裡，一片歡騰。
河畔的一處亭台之上，煙柳密植。站在這裡往外看，煙波浩渺，曲江池的美景一覽無餘。
這裡已經是韋家的私人園林了。和外面的盛景，不過一水之隔。
淺淺的小渠，根本擋不住外面的熱鬧，大約有鬧中取靜之意，可效果卻並不怎麼樣。
若是真正的文人雅士，大抵不會選擇這個地方。
亭台之上，三人觥籌交錯，喝的無比的盡興。像是多年的好友一般。
可無論是談話，還是喝酒，都隱隱以一個年輕人為中心。
旁邊兩個年紀大的，卻是在作陪。
外人只能看個大概，卻不知道到底是在談些什麼。
放浪形骸之間，偶爾有什麼吏部，長史之類的隻字片言傳出。
可這並不妨礙到別人。因此無人理會。
大家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歡愉之中。
但也有人覺察到了不對勁。這裡是文人的聚會場所，怎麼混入了這麼多的兵痞？
這裡是韋家的私人地盤，混入這麼多的殺才，難道韋家就不管嗎？
是不敢管，還是管不過來？
聯想到如今朝中形勢詭譎，一些聰明人，立刻清醒了過來，放下手中的酒杯，向親友告辭，直接轉身離開這裡。
可還沒有走多遠，旁邊立刻就有人湧出，壓著他進入到了院落之中。
這個時候，就算是醉的再怎麼深沉，也全都嚇醒了。
此處，竟然是韋家的祖宅。別說管事之人，就連各房的家主，都被持刀的武士，逼迫在了院落之中，沒有一個人敢反抗。
而這些武士，竟然是從來都不離宮城一步的北衙禁軍。
見到這種情況，誰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捲入了天大的陰謀之中。
讓被押到這裡的人，感到一陣的絕望。
在漫長的等待之中，不斷的有軍士，進來向站在中央的虢國公張士貴稟報。
許久之後，一臉陰沉的張士貴，這才面上一喜，向著一旁的中堂走去。
堂上，兩個雄壯的聲音，正在劇烈的爭辯。
尚書左丞，扶陽縣男韋挺，看著李世民風輕雲淡的坐在上首，任由北衙禁軍，在韋家放肆，氣的滿臉通紅，憤憤的說道。
「命令北衙禁軍抄家，皇上這是要將我韋家置於何地？」
「我韋氏從西漢延續至今幾百年，家傳《魯詩》，族中多有修習《禮》、《尚書》者，最重禮儀。即便是不喜皇上最近的治政，也絕對不會肆意妄為。」
「卻怎麼也沒有想到，會落到被皇上抄家的地步。」
「家中女兒，一個是皇上的貴妃，一個是皇上的昭容。」
「難道皇上，就一點舊情都不念嗎？」
聽到韋挺這麼說，李世民也勃然大怒。
你既然知道，自家有兩個女兒在宮中，為什麼還會配合賊人行動？
放任他們在韋曲宴飲，渾水摸魚？
你既然不怕女兒感染而死，我為甚要顧忌你韋家一家人的性命？
當下，李世民將手中茶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砰！」一聲，摔的粉碎。
然後，這才瞪著通紅的眼睛，冷冷的看著跪在地上的韋挺，不帶一絲感情的說道。
「哼！」
「最好此事，和你有沒關係。」
「若你韋家，敢有半點沾染。」
「即便是江山不穩，朝政動蕩，朕也一定會將要將你韋家，滿門抄斬，一個不留。」
「現在，你還有力氣，在朕的面前放肆。」
「等之後，真的有所牽連，那就別怪朕無情。」
說罷，徑直閉上了眼睛，不再理會任何人。
爆碎的茶杯，濺起的瓷片，劃破了韋挺的臉頰，讓他臉上鮮血直流。
可韋挺卻絲毫沒有感覺疼痛。
如此暴怒的皇帝，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但可以肯定，這是抄家滅門的大事兒。
想不到韋家素來門風謹慎，竟然不經意間沾染到了這麼天大的禍事。
如今，若說是有什麼異常之處的話，也就是韋曲之中，文人雅士的盛會了。
可這究竟是誰提議的呢？
一時間，韋挺肝膽俱喪，忍不住開始求神拜佛。
讓自己家子弟，千萬別沾染到這種禍事。
「咚咚咚！」
腳步聲傳來，中堂幾人的心中，俱是一震。
只見張士貴闖了進來，抱拳說道。
「啟稟皇上，韋曲已經全部包圍妥當。就算是一隻蒼蠅也別想飛出去。」
「現在，陛下要行動嗎？」
聽了張士貴的話，李世民直接睜開了眼睛，憤怒的看了韋挺一眼，冷冷的說道。
「走吧！」
「讓朕看看，這朗明誠，究竟長了一顆什麼樣的膽子！」
說罷，直接起身開始往外走。
一腳踏出了中堂之後，李世民再次回頭，對著韋挺。
「你也跟上來。」
「別到時候找到證據，反倒是說朕，冤枉了你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