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殷墟
「相州,安陽。」
大殿之上,一個聲音,平靜的說道。
「章邯降楚,盟於『洹水南,殷墟上』。」
「而安陽,便是殷墟。」
「殷人尚鬼神,重占卜,每欲出戰,非卜勝不出。」
「而占卜,多用龜鱉甲殼,以及牛的肩胛骨。這些刻在上面的文字,便被稱之為甲骨文。」
「安陽下方,埋著無數的甲骨文,以及殷商時代的禮器。」
「只要開挖,殷墟將大白於天下。」
「那麼,虞卿說說,此物到底是不是偽物?」
陸然的話,讓虞世南啞口無言。
自古而今,偽造先代典籍,大多都是以獻書的形式。
傳說魯恭王壞孔子宅所得壁中古文,多出「逸書」十六篇,這就是《古文尚書》。由孔安國獻上,劉歆請把它和其它三部古文經立於學官,遭到今文家反對,從此引起了鼎鼎大名的「古今之爭」。
時人,有人懷疑,這《古文尚書》,就是托前人所做的偽物。
即便這些偽物,也不過是一卷,兩卷,最多也不過是五卷,十卷。
可仙人口中的殷墟不同。
這是一個國家的首都。一旦發掘,將會出現成千上萬的龍骨殘片。
更別說哪裡,還有占卜的遺迹,祭天的禮器。
這種事兒只要稍微動手,就能驗證真偽,怎麼可能造假?
一旦拆穿,後果不堪設想,仙人難道願意自己身敗名裂嗎?
「哈哈!」
「竟然如此?」
虞世南難以置信的笑了兩聲,頹然說道。
「儒生天天說三代之治,竟然連殷商的文字也不認識?這算什麼?」
「這還怎麼有臉反對如今文字的簡化?說什麼,對不起列祖列宗!」
「老臣實在是無言以對!」
說罷,抬起袖子,掩面退到人群之中,不發一語。
不提朝中大臣的震撼。
殷墟的披露,最為吃驚的,還是當今皇上李世民。
魯宣公三年,楚子伐陸渾之戎,遂至於雒,觀兵於周疆。定王使王孫滿勞楚子,楚子問鼎之大小輕重焉。
這就是聞名遐邇典故,問鼎中原。
鼎,為什麼成為了天下的代名詞?
就是因為這鼎,是出自大禹之手。而大禹,是夏王啟之父。
是夏商周三朝之中,夏朝的奠基之人。
因此,九鼎,才變成了國家權力的象徵。得到了九鼎,就得到了王朝延續的正統性。
現在,九鼎早已消失。皇宮之中,連傳自西周的禮器都少的可憐。更別說是殷商的了。
一旦殷商禮器出土,那全都是能擺到太廟陪祭,或者天壇祭天的國之重器。更能提振大唐的人心,確認大唐的正統性。
李世民心中無限的歡喜,連忙說道。
「來人!」
「立刻派人,趕往相州安陽,將殷墟保護起來,防止他人破壞。」
「一旦有禮器出土,全部都給我送回長安,絕對不能流落在外。」
吩咐完之後,他這才將目光,轉向了大殿之中的褚遂良,冷冷的說道。
「褚遂良!」
「就算是大唐的文字,沒有更改。你也一樣研讀不了前人的經典。」
「你也一樣對不起列祖列宗。」
「朕,就不讓你解讀上古,結繩記事時期的繩結了。諒你也解不出個子丑寅卯來。」
「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
李世民的話,讓褚遂良渾身一陣冰涼。
自己苦心孤詣,想出來的兩種方法,被仙人一一粉碎。
現在,完全被皇上逼到了角落到當中。
如果再不想辦法的話,自己的這官場生涯,怕是要結束了。
河南褚氏,在皇上的心目中,也將一落千丈,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他抬起頭,露出了一個祈求的眼神,向周邊的重臣望去,想要這些世家之人,開口幫腔。
卻見這些人眼中,只有冷漠。像是看廢物一樣的,看著他,不發一語。
這讓褚遂良有些絕望。
他咬了咬牙,繼續頑抗道。
「臣,還是反對簡體字!」
「一千五百年後,是什麼樣子的,臣無可得知。」
「但是我大唐,自有國情在此。」
「子曰:民可使知之,不可使由之。」
「若漢字真的簡化,天下的黔首,全都能讀書識字,那到時候,誰來做這個官?」
「若人人都想當官的話,那誰又會去種田?」
「這天下,難道不會大亂?」
「如此一來,我大唐,莫不是要步暴秦和前隋後塵?」
褚遂良這話一出,朝堂之上,頓時鴉雀無聲。
大唐才立國十多年,你就敢詛咒她二世而亡!
難道真的不想活了嗎?
龍案前的李世民,勃然大怒。
自己的推廣簡體字的目的,是教化天下,推動科學發展,最終達到征服世界的目的。
而眼前之人,不光是詛咒大唐二世而亡,竟然還想著愚民,讓天下的百姓,就這樣一直渾渾噩噩的過下去。
這讓他如何受得了?
冷冷的看著跪在地上的褚遂良,李世民心頭冰涼。
這就是擋在自己道路上的頑石,是自己的敵人。
不挪開的話,一定會阻礙自己的偉大事業。
注視了良久,李世民這才冷冷的說道。
「這就是你心中,真正所想嗎?」
說到這裡,他抬頭掃視了一眼群臣,高聲問道。
「還有誰,和他想的一樣?」
語調雖然平靜,但是其中蘊含的凜冽,任誰都能聽到。
皇帝已經動了殺心。
儒家,講教化。
雖然褚遂良說出了眾人的心思,可這種事情,根本就沒法放到明面上說。
一旦傳揚出去,將會受到世人的唾棄,直接讓人身敗名裂,還談什麼做官?
這些人,聽著皇上的呵斥,一個一個,全都閉口不言。
旁邊,陸然也是一陣的惱怒。
大家一起講道理,你竟然開始胡攪蠻纏。那我還跟你講什麼道理?
論規則之外的話,這個世界上,誰還能比得上我?
這樣想著,陸然幽幽的開口說道。
「孔丘是那樣說的嗎?」
「我怎麼記得,他說的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難道我記錯了?」
「不如,就由我送褚先生一程,讓你親自去問一問孔子,看他到底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