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不遇
終南山。
這座道家名山，山勢險要，地形險阻，道路崎嶇。
其中大谷有五，小谷過百，連綿數百里。
除了山上大大小小的道觀，和在山上隱居的人之外。
平常時候，這裡並沒有多少人。
但是今天不同。
從上午開始，英國公帶隊，大量的兵馬，直接將山腳封鎖。
不讓任何人上山。
數不清的人手，都被扔到了這座山裡，去尋找仙人洞府。
不光是軍隊如此，就連山下的樵夫，獵戶，也全都被軍隊抓了起來。
扔到了南山當中。
若是以往，京師附近，誰敢如此調動軍隊，敢如此擾民的話，早就被御史彈劾下獄了。
可今天，滿朝的文武大臣，卻沒有一個人出來吱聲。
與之相反的是，這些大臣，一個一個，全都派出了家裡的親信，管家，用盡各種門路，手段，借宿在南山上的道觀之中。
他們尋找仙人的想法，遠比被迫入山的樵夫，獵戶，來的迫切。
人來人往，幾乎將這座大山的每一寸草皮，都翻過了一遍。
廣華觀。
英國公李績，神思不屬的站在院中，來回不停的踱步。
他看著天色漸黑，心情更加惡劣了幾分，聲音沉重的問道。
「還是沒有消息嗎？」
旁邊，記室參軍搖了搖頭，苦笑著說道。
「回稟國公。半點消息也沒有。」
「反倒是摔斷腿的，倒有不少。」
這座山，山勢險峻，地勢崎嶇。除了通往道觀的一些羊腸小道，根本就沒有其他道路可走。
士兵搜尋一天，疲憊異常。
稍有不慎，就會跌落山崖，摔個粉身碎骨。
一天搜尋下來，人員的傷亡，竟然比一場大戰還要多。
他有些不忍的建言道。
「國公，仙人之事，大多以訛傳訛，未必是真的。」
「即便朝廷要搜尋，大可以調動精銳斥候，以及擅長山地作戰的蠻兵。」
「將朝廷的北衙禁軍，沖作這種用途，可真是暴殄天物。」
「更何況，禁軍之中，多有勛貴子弟。」
「若是損傷過重的話，就算是國公，怕也難以交代啊！」
屬下掏心掏肺的勸諫，李績深以為然。
可自己又能有什麼辦法？
李靖告訴自己，皇后快要不行了，連孫真人都束手無策，只能寄希望仙人出現。
若是皇后薨了，皇帝再不出現，這大唐，誰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都這個時候了，誰還顧得上什麼勛貴子弟？
就算是把自己摔斷腿，只要能找到，也他也心甘情願。
現在，唯一能夠期盼的，就是儘快找到仙人。
李績擺了擺手，阻止了部下繼續說下去。
他也熬了一天了，又累又餓。
正想吩咐身邊的人，準備點吃食，卻不想，廣華觀外，一陣喧嘩。
李績心中一喜，霍然站了起來，大步的向外跑去，邊跑邊問。
「外面何事喧嘩？」
「是不是找到了仙人洞府？」
他捲起一陣風，徑直的沖了出去。
但在觀外，卻沒有看到自己想看的東西。
只見一個銀髮白須，身穿華麗道袍的老道，帶著一群道士，正推推搡搡，就要闖進來。
那人見李績出來，手上動作一停，欣喜的開口說道。
「哈哈！」
「果然有仙人洞府！」
說完，打了一個稽首，高聲說道。
「英國公，別來無恙！」
士兵見這老道士和英國公認識，手上推搡的動作，也就停了下來。
徑直放這道士，走進了廣華觀中，
李績心中失望。
進來的這道士可不簡單。
此人叫岐輝，是當代樓觀道的主持。
從天下還屬於大隋的時候，就預料到了亂世將至。
太上皇太原起兵的時候，更是傾盡糧草，支援屯兵宜壽宮的平陽公主李秀寧。
此後，屢屢相助唐的大軍，受到了太上皇的極大信任。
曾敕令數次大修宮觀，甚至降詔將樓觀改為宗聖觀。
李家坐穩江山，自稱是老子的後裔。
而樓管的弟子，則是號稱老君弟子。
兩者根本就是一家人。
因此，他無論是在朝野，還是民間，都有著巨大的聲望。
如果他現在站在終南山上高呼一聲。
自己就是朝廷要找的仙人。
這漫山遍野的人群，有一半都會相信。
李績並不願意得罪他，勉強露出了一個笑容，這才說道。
「岐觀主，不在宗聖觀清修，卻來這廣華觀，有何要事啊？」
「要事，自然是有的。」
岐輝看著李績，意味深長的說一句。
「這件事，與英國公，還頗有淵源。」
說罷，徑直找了個地方，不發一語，坐了下來。
岐輝看似風輕雲淡，心裡，這會兒卻像是大鼓一般，七上八下。
他在宗聖觀中，聽到弟子，說是仙人降世。
以為那人和自己一樣，不過是用一些江湖騙人手段，蒙蔽朝堂權貴。
這種事兒，大家都做過。
不過混口飯吃，互相捧場。大家都是神仙，誰也不會計較。
可你要是真用仙法，那可就是砸大家飯碗了。
年輕人不講武德，你會我們不會。
到時候你成了神仙，我們成了凡人。
那時，如果你說一句，沒聽老君說，還傳下過你們這麼個道派啊？
那我們還修個什麼的道？
這種事兒，關乎幾百號人的吃飯問題，關乎樓管的興衰存亡。
絲毫不能大意。
所以，不管這是真是假，他一定要親自到場，親眼盯著。
一定要摸個水落石出。
廣華觀中。
天，越來越黑。
報上來的消息，也越來越壞。
李績和岐輝，兩人沉悶的坐在院中，像是石像一般。
聽著一個一個的壞消息。
「吱吖！」
客房的門推開。
滿頭大汗的孫思邈，走了出來。
他快步走到了李績的旁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也顧不得還有其他人在場了，壓低聲音說道。
「英國公，不能在拖了。」
「娘娘已經油盡燈枯。」
「留給你的時間，最多，還有兩天。」
李績聽了，恨不得給一口牙咬碎了。
士兵傷亡慘重，終南山每一寸土地，都翻找過了，一點音信也沒有。
別說是兩天，就算是兩年。
自己又能怎麼辦？
若是皇后真的薨了，那可就是大勢已去了。
他整個人頹然的倒在了胡凳，人都垮了下去。
孫思邈有些不忍，可皇后實在是沒法再拖下去了。
他嘆息一聲，這才說道。
「既然英國公沒有辦法了，那就只能用我的辦法了。」
這話一出口，李績的雙眼倏然一亮，他連忙拉住孫思邈的手，高聲問道。
「道長，是何辦法？」
孫思邈堅定的吐出了四個字。
「長樂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