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醒來

  李淵的到來，像一盆冷水，潑到了所有人的頭上。

  如今的朝廷，大概除了裴寂，蕭瑀，陳叔達三人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想要太上皇復辟。

  皇位的爭奪，那一次不是血淋淋的，誰又願意主動卷進去？

  可這大唐，是李家的江山。

  是李淵，帶著帶著一大幫人打下來的，他具有登基的天然法理性。

  若是李世民在，自然沒有人理他。

  可現在皇帝失蹤，誰又能阻止太上皇，出來收拾河山呢？

  就連尉遲恭，也一時不知所措了。

  殿門打開，一陣微風吹拂，打在長孫無垢的臉上，卻如刀割。

  裴寂連忙上前，攙著李淵，走進了太極殿。

  「咚！咚！咚！」

  腳步聲輕輕，聽在皇后的耳中，卻像是催命的號角一樣。

  她平息了一口氣，扶著身旁的宮女，猛的站了起來，質問道。

  「不知，父親不在大安宮安心修養，卻來這太極宮有何要事？」

  李淵看了一眼長孫無垢，並不答話。

  在裴寂的攙扶下，一步，一步，徑直走到了殿內的高台之上。

  這才扶著龍案，居高臨下的看著長孫無垢，沉聲問道。

  「裴卿家告訴朕，說是世民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可有此事！」

  長孫無垢心中一寒，心知已經無法再拖延下去了。

  可想到後殿的一眾兒女，卻無論如何也不甘心放手。

  她攥緊了自己的拳頭，任由指尖刺破手心，擰著頭，倔強的反問到。

  「父親，朝政之……」

  這邊說著，那邊李淵根本就不聽，話還沒有說完，直接揮手打斷，高聲問道。

  「世民失蹤！」

  「此事，有，還是沒有！」

  上皇的餘威，和毫不留情的質問，讓長孫無垢幾欲昏厥。

  沒有皇帝統合，滿朝的文武百官，根本沒有一人，敢直面抗衡李淵。

  現在的長孫無垢，就像是在暴風雨中，直面汪洋的一個，紙折的小船。

  被風雨撕碎，被大浪蹂躪。

  她眼前陣陣發黑，身子晃了晃，就要跌倒。

  就在這時，一個天籟一般的聲音響了起來。

  「咦！母后，原來你在這裡啊！」

  竟然是長樂公主李麗質的聲音。

  只見她手持一根「黑色的長棍」一樣的東西。

  前邊削去了外皮，露出了潔白如玉的嫩芯，頂端像是被咬了一口一樣，還留著一個牙印。

  身上挎著一個怪模怪樣，草綠色的大包。鼓鼓的，裡面裝滿了東西。上面還畫著一顆艷紅艷紅的星星。

  小身板跑起來，一顛一顛的，帶著包里的東西，「叮叮噹噹」一陣亂響。

  李麗質的出現，像是一汪清泉，直接澆灌在了長孫無垢的心中。

  讓她乾涸的身體，再次煥發了生機，腦中的眩暈漸漸遠去。

  女兒醒來，這是天大的喜事。

  做母親的，應該歡聲笑語。

  可眼前這種惡劣的局勢，怎麼讓人高興的起來？

  她苦笑一聲，看著撲過來的女兒，一伸手，將她攬在懷中，心中再次鼓起一陣勇氣。

  抬頭望著李淵，面無表情的說道。

  「皇上的事，不是太上皇應該關心的。」

  「就算是皇上出事，身前有文武百官，身後有太子嗣位。」

  「也輪不到，退位的上皇來操心。」

  長孫無垢這話一出口，立刻引得李淵勃然大怒。

  身邊的裴寂，更是火冒三丈。

  都到這個時候了，你竟然還敢逆勢而行，難道不怕粉身碎骨？

  當即站了出來，指著長孫無垢破口大罵。

  「大膽長孫氏！」

  「上皇面前，居然還敢口出狂言。」

  「如此不孝之人，怎能身居后位？」

  「還不給我跪下！」

  裴寂的話給李淵提了個醒。

  他不光是太上皇，還是皇帝的老子，皇后的老子。

  有這種身份，還要去爭辯什麼？

  當下也不和長孫無垢爭吵，輕蔑的看著她，冷冷的說道。

  「長孫氏！」

  「跪下！」

  話才出口，旁邊，一個銀鈴一樣的聲音響起。

  長樂公主李麗質，抱著母親的腰，回頭看了一眼，詫異的問道。

  「皇爺爺，原來你也在這裡呀！」

  「可是你為什麼要讓母后跪下呀！」

  「是不是母后她也和弟弟一樣，不好好讀書？」

  說完，也不再關心這個問題，抬頭看著母親的臉，笑著說道。

  「母后，母后！」

  「我見到父皇了。」

  「什麼？」

  長樂公主這話一出，太極殿中，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一臉驚異的看著八歲大的小女孩，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李麗質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自顧自的開始往下講。

  「他哪裡有好多好吃的東西，好玩的東西。」

  「好多東西，我都沒見過。」

  「父皇帶我吃了土豆絲，吃火鍋，吃了炸雞，還吃了好多好多的東西。」

  這邊李麗質說著，長孫無垢臉上，兩行清淚徑直流了下來。

  女兒昏睡，能見的，只有夢境。

  世間，只有死人，才會託夢。

  想必是二哥哥走後，捨不得麗質，才會帶她過去看看。

  可是你既然帶走了麗質，為什麼要送她回來，讓她跟你一起幸福的生活，不好嗎？

  非要送回來受苦。

  最為狠心的，竟然一聲不肯，就這麼走了。

  你帶著觀音婢一起走也好啊！

  長孫無垢心如刀絞。

  痛苦的喊了一聲。

  「二哥哥！」

  童言無忌的話，讓滿朝的文武，只覺得大勢已去。

  陣陣嘆息聲，從人群中響起。

  尉遲恭，更是蹲在地上，抱頭痛哭了起來。

  李淵心情複雜。

  裴寂卻歡呼雀躍。

  李世民，終於死了。

  這讓他看李麗質的目光，也變得友善了起來。

  其他人都得死，留你活著也無妨。

  心中想著，探出一張老臉，和顏悅色的問道。

  「長樂啊！」

  「那邊，除了好吃的，還有什麼呀！」

  李麗質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奇怪的老頭，揚起了手中的「黑色棍子」，笑眯眯的說道。

  「父皇還帶我去割甘蔗！」

  「呶！」

  「就是這個！」

  說著，張開小嘴兒，咬了一口，使勁的爵了兩口，小臉舒暢，露出一個幸福的表情，說了一聲。

  「好甜！」

  眾人面色大變，難道陰間的東西，還能帶到陽間來？

  正疑惑不解之際，李麗質的下一句話，立刻將裴寂打入了深淵。

  她吐出口中的甘蔗渣，用小手絹兒包了起來，拉住母親的手，嚴肅認真的說道。

  「母后！父皇讓我告訴你，讓你不要擔心。」

  「他和舅舅，正在仙人的洞府學習仙術。過幾天就回來。」

  說著，掀起自己的自己的大挎包，掏出一封信，鄭重的說道。

  「呶，這是父皇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