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對我不滿?
李涵馨眼底神色微變,卻紅著眼睛一臉的委屈,「那我向來都是這樣的,心直口快的。從前也不見九公主責怪,今日卻……連那小弓都是你們人手一把,唯獨我沒有……」
孔悅雖感激她救了自己,心裡卻是更向著裴秋陽的。
聽她這樣說,已是有幾分不滿,可見她哭得這樣可憐,又不忍責怪。
片刻后,道,「不然……我的給你吧!」
李涵馨一頓,又為難地搖頭,「那是九公主賞你的,給了我,她會責怪你吧?」
說完,就見孔悅朝她看來。
頓了頓,剛要開口。
孔悅卻收回目光,輕聲道,「殿下不是這樣小氣的人。待會還有酒宴,你這個樣子叫人瞧見要議論的,先回去洗個臉換身衣裳吧!回頭,我問問殿下,若是不高興了,你也可以去賠罪。這個樣子在背後議論,也不像樣子。」
李涵馨眼眶微瞪,還想說什麼,孔悅卻丟下一句,「那我就先回去了,只怕母親那邊還等著我。」就先走了。
留她一人站在原處,半晌,心神不定。
「怎麼樣?問到了么?」身後,忽然響起一聲問。
那聲音有些啞,帶著嘶嘶的陰沉感,乍一聽,總讓人以為背後有一條毒蛇在盯著你。
李涵馨猛地就回過頭來,就見李楠堂笑眯眯地站在後頭。
她的臉一下就白了,往左右瞥了瞥,後退了半步。
李楠堂笑,「妹妹躲什麼?難道是沒有問到么?」
李涵馨連忙搖頭,「不,不是的。問,問到了。九公主,九公主明天會去參加秋獵!她連弓箭都準備好了!她的弓是棗木的,箭也是紅頭棗木,我,我拿到一副,待會就讓人送給哥哥!」
李楠堂略微意外地看向李涵馨。
隨後卻滿意地笑了,點頭,「四妹比以前更聰明了。放心,我會在母親跟前好好替你說幾句話,定會給你挑個好人家的。」
李涵馨比夏晚安大五歲,也是到了可以說親的年紀了。
可聽到李楠堂這樣的話,李涵馨卻沒有半分高興。
緊張萬分地點了點頭,磕磕巴巴地行禮,「是,多,多謝三哥。那我,我這就去給三哥拿弓箭。」
李楠堂含笑點頭,「好,去吧!」
李涵馨立時轉身就快步走了。
身後隨從上前,看了眼李涵馨,低聲對李楠堂道,「三爺,老爺說了,明日的行動定不能有差錯。您可千萬要一舉將九公主成為您的人!您不能有一點兒不願意,不能叫人察覺。」
李楠堂笑了笑,眼前閃過那個在雲頂寺朝他怒瞪喝罵的少女。
美得那樣驚心動魄。
細長的眼睛里滿是笑意,「讓父親放心,我十分願意。」
……
入夜。
營帳前方的大塊空地里燃起了篝火。
擺起了長長的酒席桌面。
景元帝為首,兩側按照官階,二字排著一直往後,是大臣以及各家眷。
雖說是皇家秋闈,可前來參加的官員再帶上家眷也不少。
比年年春秋兩節的祭禮的人都多。
畢竟這個時候又自在又熱鬧還有得玩。
周圍一片嘈雜熱鬧,篝火燃燒的噼里啪啦聲,更是將氣氛烘托到了一個十分熱烈的地步。
大家開懷暢飲,高聲談笑。
夏晚安坐在景元帝下手柔妃後面的位置,倒是沒幾個人能注意到她。
她單手托腮看著這一片景緻,只覺得十分感慨。
這樣的場景,闊別有多少年了?
前世,這一次的秋獵時,父親傷了腿后便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直到仙逝前,秋獵便再沒舉辦過。
後面發生的暴亂,新帝登基,算一算,這一場秋獵,似乎就是前世里裴秋陽參加過的最後一場。
這麼多年了啊……
正想著。
就聽前頭柔妃對景元帝笑道,「陛下,國師今日也不出席么?」
景元帝笑,「國師才進行過祭祀,只怕也是累了。再說了,國師心懷眾生,這樣為殺生而慶賀的酒宴,自是……」
不想,話沒說完。
忽然聽到前方一陣長唱。
「國師駕到——」
夏晚安一驚,不是說他從不出席秋日祭前的酒宴么?
她下意識就去擋臉,往柔妃後面的暗影里縮。
惹得不遠處的呂芳不解地朝她看。
而原本熱鬧的酒宴安靜了下來。
眾人紛紛抬眼,就見,前方的巨大篝火堆旁,一身素衣行若雲雪面如謫仙的男子,緩步走了出來。
甫一出現,那篝火燃燒的熱度,都霜冷了幾分。
似是他的背後,自有風雪侵來,一步落下,便是冰結裂紋,寒意無聲地朝四周散開。
當真如神佛臨目一般,大道無情的冷漠,瞬間席捲了全部人的心神。
夏晚安忽而就犯了疑惑——她的那個愛笑的大和尚,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呢?
「參見陛下。」
寒聲清醇,似冷潭裡慢悠悠滴下的冰露,平緩又清晰地在這沉默的宴場上,激起一層漣漪。
景元帝笑開,「國師來了?快,到朕旁邊來坐!」
這是國師,國之體面,國運之庇佑,能夠出席這樣的場合,就證明他對帝王的尊重。
景元帝龍心大悅,吩咐李全德,「國師不飲酒,去,把朕的雪頂含萃沏一壺來,再給國師準備最好的素齋!」
李全德笑著應聲轉頭吩咐。
無機道謝,在景元帝身旁坐下。
柔妃含笑,「方才還在與陛下說,國師怎地不出席,不想國師竟就來了。真是人不經念。」
說著,站起身來,舉起手中的酒盞,朝無機笑,「前幾日國師註釋的佛經,令本宮受益匪淺,這杯薄酒,本宮聊表謝意,還望國師不棄。」
說完,大大方方地舉起酒杯。
夏晚安驚了一跳,抬眼,就見無機起身,朝這邊看來。
立時舉起袖子遮住臉,往旁邊躲了躲。
無機端起茶盞,掃了眼那躲在柔妃背後鬼鬼祟祟的小小身影,平緩收回目光,道,「柔妃娘娘誠心問佛,乃是天道之德,不必過意。」
說著,在茶盞上點了點。
柔妃笑開,款款落座,朝景元帝道,「國師當真是天人風姿,妃妾瞧著,都覺心神滌盪,十分清和寧靜呢!」
夏晚安躲在後頭,聽著這樣的話,只覺得這些人嘴上的功夫是真厲害。
瞧這奉承的,不著痕迹,滴水不漏!
嘖嘖!
「國師。」
這時,一個意外的聲音叫夏晚安猛地抬起臉來。
就見文景端了酒來到韓經年面前。
不由疑惑——他不是被打了么?怎麼也來了?
接著聽到文景的聲音,「下官前幾日,多有冒犯,差點因為下官的誤會,壞了國師的名聲,都是下官的錯,下官自罰三杯,以表歉意。還請國師恕罪,不要介意下官一時情急的魯莽。」
他的聲音不低,引來不少人的注意——這什麼意思?
而柔妃後頭的夏晚安瞬間就炸了!
文景你是瘋了還是被打傻了?!腦子是不是糊了漿糊!
這是在幹什麼?引別人來猜忌國師?還是在暗示什麼?!
不怕父皇更嫌棄他!
這個混蛋!怎麼也不生個爛舌瘡!就他能說!
她按著桌子差點就衝出來,不想,前頭的無機卻站起來,神色淡然,一片空遠姿態。
「某不知世子何處做了錯事特來請罪。某問心不能安受,請世子不必多禮。」
文景一頓。
又聽韓經年說道,「若世子心中有愧,不妨與陛下說明,陛下乃仁慈開明之帝,想來能替世子做主。」
好!漂亮!
夏晚安抬眼,就見文景果然神色僵硬了起來。
心中暗嘆,果然人比人得扔。
文景這副扭扭捏捏的模樣,在大氣端然的韓經年面前,就跟顆爛白菜似的!實在沒眼看!
而柔妃也在旁邊笑道,「是啊!世子有什麼得罪國師的地方,連國師自己都不知道?若是受了什麼委屈,不如告訴陛下好了,陛下信重世子,定是能替世子做主的。」
夏晚安決定給柔妃加個封號——專業插刀小能手!
這話什麼意思?
不就說景元帝罰他,是叫他委屈了嘛!帝王賞罰,皆是恩寵!他還敢委屈?臉大不死他?!
景元帝當即神色就難看起來。
文景一頓,剛要說話。
後頭文宇亭走了過來,笑道,「柔妃娘娘言重了,這孩子不會說話,還請國師不要在意,我替犬子給國師賠個罪,還請國師莫要計較,就此揭過吧!」
這是在說國師小氣,睚眥必報,揪著不放?
夏晚安眼睛都豎起來了。
衝動地捏著手裡的酒杯想沖誠親侯父子砸過去。
忽而肚子『咕嚕』一聲。
此時人聲嘈雜,她這點聲音倒是不明顯。
她皺了下眉,肚子忽而又揪了下。
她猛地捂住肚子。
身後的白芷和紫丹即刻上前,「殿下,您沒事吧?」
不遠處的呂芳也看過來。
夏晚安捂了捂肚子,蹙眉,「好像是吃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唔!」
差點要吐!
白芷和紫丹嚇壞了,連忙將她扶住,想叫人。
又被夏晚安按住,「約莫是吃壞肚子了,先扶我去更衣。」
前頭,柔妃身旁的雲雀聽到動靜,回頭看了眼,走了過來,低聲問:「九公主可是有何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