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華妃的計謀
紅紅的眼眶,瞧著真是讓人憐惜極了。
夏晚安托著下巴,在上頭瞧著有趣——從前沒發現,夏欣然還有這能耐呢?
站在前頭的華妃已經笑道,「小孩子家玩耍之間,無意鬧的,傷了臉,不好叫太后與陛下瞧見了多加憂心,便用薄紗遮一遮。」
夏晚安又挑了下眉,笑道,「既然傷了臉,就該在宮裡頭歇著。若是因為參加我的及笄禮,叫六姐姐的臉傷更重,我這心裡,可要愧疚的呢!」
夏欣然聽著那語氣是怎麼聽都有一股子幸災樂禍,差點綳不住臉上的可憐,想狠狠地撲過去也照著她那可惡的臉上扇一個大耳刮子!
卻聽華妃柔聲柔氣地說道,「不過一點小傷而已,而且,也是欣然有錯在先,若是不親自來給晚安賠罪,妃妾這心裡,著實是過意不去。」
言畢,不止夏晚安,連夏欣然的神情都變了。
她有些慌亂地拉了下華妃的袖子,「母妃……」
卻見宓妃眼角流露出來的光,手上一顫,再不敢看。
華妃轉過臉,朝她笑了笑,「方才在路上,不是還跟我說,要親自來給晚安道歉的么?怎麼現在卻不說話了?」
縱使覆著薄紗,夏晚安也能看到夏欣然那僵硬到幾乎扭曲的神情。
心下一笑,坐正了些姿態,瞧著是要等夏欣然過來給她道歉呢!
文景在旁邊瞧見,眼中又露出一絲無奈的寵溺。
清華宮內,好些人都看了過來。
宮中傳的最快得便是風言風語,更何況今日夏晚安與夏欣然的動靜那般大。
兩人爭打一事,早已傳遍後宮。
本是以為夏欣然不會來這及笄禮了,誰知,她居然跟著華妃一起來了!
有著如今正得寵的華妃撐腰,夏欣然定能掰回一局!叫這個在後宮裡肆意橫行的九公主吃個大虧!
不料。
就當眾人以為夏晚安要被落個大臉面時。
夏欣然卻顫巍巍地越過華妃,站在夏晚安的桌前,微微屈膝,低頭輕聲道,「方才是我……錯了,還請……九妹妹,莫要,莫要怪罪。」
「!!!」
幾乎滿堂轟然!
有華妃在,夏欣然居然還要給夏晚安這樣低頭?!
這九公主已經囂張到了什麼地步!
竊竊私語響起。
夏欣然的臉幾乎要滴出血來!
尤其,尤其是當著文景的面!
——夏晚安,你這個賤人!怎能逼我至此!
桌后的夏晚安遲遲沒有動靜。
榮昌太后也像是沒看見似的,笑著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華妃看了一眼,垂眸微笑,「今日之事,陛下本是責罰了欣然,不許她出宮的。可妃妾想著,今日畢竟是晚安的好日子,若是被欣然攪擾了興緻,連帶陛下也不高興,那便是萬不該的。所以這才冒著違抗陛下旨意的意思,帶著欣然過來,想給晚安陪個不是,也不要因為這不懂事的孩子,攪擾了晚安的好興緻。」
說著,看向夏晚安,「晚安,不會怪罪我的一意行事吧?」
她目光溫恬,裡頭全是拳拳真情的無奈與笑意。
夏晚安與她對視了片刻后,忽而笑道,「我哪裡敢怪罪華妃娘娘呀!誰都知曉,您是這後宮里,除了父皇與皇祖母外,最疼惜晚安的了!」
說著,又朝夏欣然笑道,「六姐姐,快起來吧!方才是我一時魔怔,誤傷了你,你可不要怪罪我才是呀!」
夏欣然的指甲幾乎都掐到手心裡去了!
一時魔怔?誤傷?!
她僵硬地笑了笑,站起微麻得腿,搖頭,「沒,沒事的。」
說著,還悄悄地朝文景看了一眼,偏偏那人卻只低著頭,看身邊的夏晚安!
她死死咬了咬牙關。
忽而就聽夏晚安又笑道,「對了,六姐姐,文景哥哥帶了個九連環,送給你呢!」
夏欣然一怔,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麼?」
她微微瞪眼,看向文景,「世子……送我什麼?」
文景無奈地看了眼夏晚安,將桌上的九連環拿起來,遞給夏欣然,溫和地笑道,「本是送給晚安的,可她不會玩這個。聽說欣然公主素來喜歡鑽研這些能工巧物,若是不嫌棄,就……拿去把玩吧!」
夏欣然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夏晚安不要的,才給她的!
可……這是文景親手遞給她的第一樣物件!
她,她如何能不要?!
抬起微微顫抖的手,接過那漂亮精緻的九連環。
語氣嬌軟得幾乎能滴出水來,「多謝……世子。」
垂下眼帘的時候,就瞧見夏晚安依舊一副懶洋洋的姿態,撐著下巴坐在桌邊,朝她看來。
四目一對,夏晚安忽然扯了扯嘴角,『嗤』地,笑了一聲。
夏欣然猛地瞪大眼眶——她在羞辱自己!!!
控制不住地想做些什麼時。
清華宮的殿門口,再次傳來太監的傳唱,「皇上駕到——!!!」
眾人立即起身,跪地叩迎。
「恭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景元帝還是那一身九爪金龍的常服,在大太監李全德的陪同下,徑直走到高台最中的座位上坐下。
掃了眼殿內,目光在夏晚安歪頭歪腦抬起來得小腦瓜頂上停了下。朝她瞪了一眼。
見她脖子一縮,又笑了下。
這才出聲,「都免禮。」
「平身——」李全德尖聲唱道。
「謝皇上!」
眾人再次叩首,紛紛起身。
景元帝轉臉對旁邊一直坐著的榮昌太后笑道,「是兒子來遲了,還要叫太后等。」
榮昌太后笑得滿面春風,「哀家也是閑著無聊,來得早了些,正好跟晚安說說話。倒是你,瞧著十分高興的模樣,可是朝上發生什麼喜事了么?」
景元帝輕拍桌子,正是十分高興地點頭,「不錯!這一回,國師又言中了南蜀的蝗災,為我朝避免了一場大災禍!方才兒臣就是在宣政殿與趙庭雨幾人商議,如何將國師安頓在皇宮中,以其天人之勢,庇佑我大玥國的國勢!」
聞言,榮昌太后掃了眼旁邊的文景,笑了笑。
卻沒有回應,只是笑道,「當真是喜事一樁。加上今日晚安的及笄禮,還有她跟文景的賜婚,這便是三喜臨門了呢!」
剛剛坐下的夏晚安身形一頓。
文景在她旁邊的桌子邊坐下,溫和地看過來。
不遠處,夏欣然猛地攥緊手裡的九連環,力氣大得,連手指都微微發白。
引得旁邊的華妃看了她一眼。
就聽景元帝笑道,「賜婚的事不急,今日先舉行晚安的及笄禮。」
文景的笑停在臉上。
夏晚安驚訝地抬眼看景元帝。
榮昌太后卻是笑了笑,眼神不動聲色地朝夏晚安的方向掃了一圈,姿態端雅地問道,「今日皇上不賜婚么?」
景元帝笑著點頭,「幾日前,國師曾來信,說他夜觀星象,無意發現帝星偏南,旁有六爻星黯淡,乃是皇家近期不宜有婚姻之事的徵兆。若是強行賜婚,只怕會有損天象。」
聽到是國師之言,榮昌太后臉上原本莫測的笑意鄭重了幾分。
點了點頭,「若是如此,倒真不能強行賜婚了。」
說著,又朝文景看去,「哀家聽說誠親侯府,從幾天前就籌備著今日的賜婚接旨之事了。不想竟出了這樣的岔子,今日也是讓你白走這一趟了,這倒是皇家的考慮不周了。」
本是板上釘釘的賜婚,居然因為國師的一句話有了變故。而且還是幾天前就有了消息,皇帝也沒提前通知。
叫侯府和文敬之都是白忙活一場,怎麼說,都是落了侯府好大的面子。
景元帝的臉上也有些尷尬。
侯爺,其實是太后的外侄,而這殿內的文景,更是太后的外侄孫!
雖然不知國師為何要他拖延至今日才宣布不宜賜婚的消息,可太后的臉面卻是拂了的。
笑了笑,剛要說話。
文景已經起身,朝高台上兩人行了大禮,說道,「既然是國師的批卦,那便是關係國勢昌運的。誠親侯府上下,定然不會因為此事而心有芥蒂,還請陛下與太后無需介懷。」
謙遜有禮,大局為重,當真一副謙謙公子得端和與識大體!
榮昌太后滿意地笑了。
景元帝也讚賞地點了點頭,笑道,「朕就知道你這孩子懂事!快起來吧!」
夏晚安嘴角抽了抽,轉開眼,就見,不遠處的夏欣然,一雙美目,正殷切又熱烈地看著文敬之。
翻了個白眼,再次挪開目光。
這邊文景卻跪在地上沒起身,看了眼不知在東張西望什麼的夏晚安。
溫和一笑,繼而開口說道,「陛下,國師只言近日皇家不能有婚姻之事,卻未曾言,臣與秋陽的婚事不能作數。」
原本心裡正偷樂的夏晚安僵住。
就聽文景字字莊重地說道,「臣今生一心只有晚安一人,還請陛下成全,待天象有吉之時,再賜婚於臣!」
清華宮內驟然一片寂靜!
夏欣然熱烈得目光獃滯下來,抓著九連環的手,隱隱顫抖,發出細微的金屬磕碰聲。
好些年紀不大的皇女、女官、宮女,都悄悄地看著那跪在景元帝面前,卻依舊青松雋秀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