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安排
那麼被鎖進柜子里的那個香囊的價值，姚華不敢細想，只得順手把這兩個香囊收進了懷裡。
「謝過紅姑姑，我走了，待我從江南回來，一定給紅姑姑帶那邊的珍奇花草！」
「你別貧嘴了，你年紀輕，還是想辦法活著回來。我也真不明白你是為了什麼，在老家好好的公子爺不做，跑來做我們這一行有今天沒明天的苦活！」
「謝過紅姑姑了，人各有志，我也不想一直做一個廢物！」
「小子，難得糊塗，廢物也未必不是好事！」
辭別了紅姑，姚華回到住處收拾行李，鍾志明推門而入「姚華老弟，你就要動身了，今晚哥哥們給你踐行，就在浣花樓。」
姚華連連擺手「怕誤了事，這次是機密事，還請鐘頭見諒！」
「哎呀，也就你這年輕人信，不就是去錢塘那邊卧底摩尼教嗎？這消息汴京城裡街頭巷尾都知道了，你還說啥機密！」
姚華看著鍾志明那輕佻的樣子，突然意識到鍾志明有可能是在套他的實話。「鐘頭，既然街談巷議都知道了，那便不是這件事了！難道鐘頭就沒有任務嗎？」
鍾志明拍了拍姚華的胸脯「小子，很機警嘛，不過下次有人問你你只需要保持沉默就行。千萬不要想著編瞎話糊弄對方。」
「這是為什麼，誆騙對手不是很正常嗎？」
鍾志明舉起兩隻手「我要找你的左手，你伸出右手，我自然可以推斷出你的左手在哪裡。做我們這一行的，都不是一般人。你能編出假話，那說明你是知道真話的。對手會用盡一切辦法從你身上挖出他們想要的東西。尤其是落到敵人手裡，凡是企圖編假情報誆騙敵人的，都沒有好下場。」
姚華此刻突然覺得自己以前都被鍾志明給騙了，在他看來老鐘不過是個在皇城司混日子賺點錢的酒色之徒。
今天這番話一出來，刷新了姚華的認知。
「鐘頭，你以前去做過卧底嗎？」
鍾志明一改平常的詼諧油滑，面色凝重起來「做過，不過就一次，以後再也不想做了！我也勸你一句，真實的間諜爭鬥，不是戲文里那般輕鬆。把人逼到不是人，會瘋的！我問你，如果為了取信於敵人，敵人要你殺死自己的同伴，你殺不殺？」
「不殺，我寧願和同伴一起死！」姚華回答的很乾脆
「我殺過，可是自己也差點死了，因為我選擇殺，對手反而不信我了。非常之舉必有異常，大奸似忠更甚於忠，這是對方的頭目給我的教訓。」
鍾志明眼神里有一些傷感，姚華察覺氣氛不對「鐘頭，喝酒去，這次我要向你好好討教江南的風土人情！」
「好啦，這些年我都習慣了，對了這次換了賀公公來執掌皇城司，你小子可要注意，他全無架子也沒有脾氣，看著很謙和，其實比郡公爺厲害多了。郡公爺總是一副威嚴的樣子，告訴我們這裡危險那裡危險，怕我們挨打受傷，其實是一個心軟的人。」
姚華想起半年前趙無極說蔡京府上的監工很兇，實際上蔡府的監工連罵人都很少。
「鐘頭，走吧，不談論上司也是我們的基本準則！」
二人來到浣花樓，這次陪同的還是蘭舟和高柳。
一見到鍾志明，蘭舟和高柳就笑盈盈的扭過來，還不忘調侃一番姚華。
「姚公子，這半個月不見，你瘦多了，是不是夜夜笙歌嬌聲在啊，還是林花謝了春紅？嘿嘿」
「兩位姐姐，多謝你們之前教我詩詞經文，今天定要敬你們一杯酒。」
「喲，姚公子開始開竅了，不錯不錯，今晚不醉不歸」
「今晚只喝一杯！」鍾志明伸出一根手指，表情嚴肅
「鍾哥今天是怎麼了？演深沉？哈哈，來來來，一人一大杯，酒壺也可以是酒杯嘛」
「今日，給爺來一曲范文正公的漁家傲秋思！」鍾志明的表情持續嚴肅，蘭舟和高柳意識到這回鍾志明是認真的了。
「鍾哥，難道這一次是要去龍潭虎穴，所以要聽這樣悲壯的曲子？」
「你們何必說出來！要是爺還能回來，嗯，一定在這裡喝上三天三夜！來來來，快唱！」
蘭舟彈琵琶，高柳清唱，鍾志明用筷子打著節拍，姚華聽著聽著竟然蕭然淚下。
「小老弟，醒醒！」姚華被鍾志明搖醒時，已經在自己的那張小床上。
「鐘頭，這是？我怎麼？又是你們迷暈了我？我太大意了！」
鍾志明點了點頭「小老弟，記住，在外面，酒不要喝，美女不要接近，就連歌聲也不要聽。歌聲如果與酒配合，加上人的心境，不下藥也能讓你暈倒。你這次去我實在不放心，實不相瞞，我也要去錢塘，不過我是大張旗鼓的過去。」
姚華起身摸了摸頭「你們啊，防不勝防，昨天發生了什麼我根本不記得。看架勢，朝廷是準備在那邊有大動作了，鐘頭帶著隊伍去定能立功啊」
「立功從來不屬於我們，我們只是情報人員，即便是擺開架勢明著去收集情報也會有一定的效果。因為這世界上能不被收買的人太少了。能熬過酷刑的人也不多，只不過慢一點罷了。臨別前送你一個好東西」鍾志明說著話從懷裡掏出一個錦盒來遞給姚華。
姚華遲疑了一會兒，鍾志明笑了「這次真不坑你了，這是四川唐門的獨門暗器暴雨梨花針，裡面的針被我抹了蒙汗藥，要是遇到危急時刻，對著敵人打開錦盒，裡面的七十九枚鋼針就會四散射出。」
姚華接過錦盒仔細觀瞧，發現沒有可以打開的縫隙「鐘頭，你又坑我呢？沒地方可以打開啊，暗線都沒有。」
「這個是最近新制的，你看到的是包了外皮的，這是為了防止被人誤碰觸發的手段。你確定要用時用刀劃開外皮，撕開后就知道從哪裡打開了。」
姚華收起暴雨梨花針對著鍾志明抱拳行禮「多謝鐘頭了，等我們回來，再喝酒的時候可別又把我弄翻了。」
「先活著回來再說吧，之前去的三十人全都失去聯繫了，多半已經死了！看來他們都沒有告訴你事情的嚴重性。你要是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燕然未勒歸無計，鐘頭也太小看我了，我是那種會逃跑的人嗎？我走了，再不走就要誤期了！」
鍾志明滿意的點了點頭「好樣的，趙點檢沒有看錯你！對了，不要騎馬了，從汴河走漕運水路，我已經給你安排好船了，今夜子時你過去找到掛著九盞燈籠的船就直接上去！」
走陸路騎馬是之前安排好的，現在鍾志明卻說安排他走水路，姚華有些懷疑「鐘頭，改變上峰的安排怕是不妥」
「上峰不會給你考慮太多細節，相信我，走水路你會看到一些有助於你卧底的事。記得多聽少說，在船上相對封閉，你遇到的人基本固定，被暗算或者泄密的可能性會少很多。」鍾志明說完就轉身出門離開了
穿上之前準備好的麻布衣服，系好綁腿纏上灰色頭巾，背著裝上乾糧的麻袋。姚華在門外的水缸旁邊特意看了看自己的倒影，活脫脫就是一個民夫的樣子。
說是子時才上船，從姚華的住處到汴河碼頭也要走上幾個時辰，而且一路上還得注意有沒有人跟著他。
一路像做賊一樣走到碼頭時，已是亥時初，碼頭上燈火通明，卸貨的人還很多。
「小心點，都靠岸了，別把這花石綱弄沉了！」
「快多弄些人手來，這花石綱得吊上來裝車！」
碼頭上的士兵四下搜尋著民夫，遇到人就直接用鞭子趕過去幫忙卸花石綱。
姚華見此情形，連忙躲進了一個貨箱里。
「出來！」剛進去片刻，只聽外面一個聲音怒喝到，不過聲音倒是挺熟悉。
姚華打開箱門，門外正是趙無極。
「郡公」姚華還沒來得及喊出來，趙無極捂住了他的嘴
「不要說話，跟我上船！」
趙無極此時一身鎧甲，原先有些花白的鬍子也染成了黑色，看上去就是一個正值壯年的士兵。
趙無極帶他去的正是那艘掛著九盞燈籠的大船，船上的兩條豎旗上分別寫著「懷英郡王」「代天巡狩」。
上船之後，趙無極指了指甲板「你這幾十天就在甲板下面的廚房裡打雜，沒事不要隨便出來，上面的人點到你的名字，你便上來。有人打你罵你只許哭喊，不許反抗！」
「苦肉計？」姚華問到
「知道就行了，也不要問我的事，間者活一天就要盡職一天，沒有致仕這一說，除死方休！我現在的身份是懷英郡王的貼身護衛！到金陵的時候，你便逃走！」
這一次趙無極沒有再嚇唬姚華，傳菜的姿勢不對，挨了一頓鞭子；咳嗽了一聲，又是幾個耳光；懷英郡王不高興，又命人打了二十板子，還是當著眾人的面打的。
快到金陵的時候，廚房裡同是打雜的林老七約姚華一起跳水逃走，姚華拒絕了，理由是不會水。
林老七趁夜跳江逃走，一隊士兵朝水裡放箭一陣，沒有射中。
姚華準備問趙無極這個林老七是不是也是皇城司的人，趙無極卻告訴他林老七是摩尼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