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第159章 死因
第159章 死因
「老爺啊,老爺啊!你怎麼就扔下我走了吶,啊.」
賈珍正跪在賈敬遺體前乾嚎。
今日一大早,城外玄真觀的一個小道士就哭喊著跑進三府報喪,說賈家老族長、寧國府前任二等將軍賈敬於昨日夜裡羽化飛升了。
三府的男丁們一想這還得了,不管吃沒吃早飯騎上馬就朝著城外狂奔而去。
「珍大哥節哀啊,聽那些小道士說,敬大伯最後發出的響動是喊了句『道爺我成咧!』,想必,敬大伯應該是褪下凡軀飛升仙界了吧.」賈琿嘆了口氣,拍了拍賈珍的肩膀安慰道。
賈琿也是昨日下午才回神都的,去和賈赦出門吃了頓花酒就回家去了,誰知道第二天就碰上了這麼大的事情.
看這場面,還有外面那剩下的四鍋.四爐不明液體,賈琿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
賈敬還真的信了自己絞盡腦汁苦思冥想花了半個時辰瞎編,然後交由專人造假的丹方了
說實話,賈琿自己都沒有預料到賈敬真的會按照那張丹方去修鍊,他本來是想通過慢慢下藥在半個月內弄死他的來著
「是啊,珍哥兒,如今敬大哥飛升仙界,是喜事,敬大哥會在天上保佑咱們的。」賈赦也在賈珍另一邊安慰著。
又乾嚎了幾嗓子,賈珍也從善如流停的停了下來,擦了擦零星幾滴的眼淚。
其實,賈珍對賈敬的死並無太大悲傷。
賈家一向是施行父嚴祖寬的教育模式的,尤其是寧國府。
雖說賈敬對賈珍沒有日後賈珍對賈蓉那樣的折磨,但也是非打即罵,再加上賈珍本身也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身為賈家開國以來第一位進士的賈敬看賈珍那就更不順眼了,父子關係十分緊張。
在這種情況下長大的賈珍自然不會和賈敬有多親。
甚至賈珍在親眼看到父親死亡之時如蒙大赦,徹底鬆了一口氣
另外,家裡的進項也終於能有些盈餘了!
「將主,繡衣的仵作還有太醫院的太醫來了。」門外,胡九朝著屋內請示。
「帶進來吧。」
在大齊,似這種勛貴暴斃、非正常死亡的情況,無論家裡想不想報官都由不得苦主,必須要繡衣的仵作前來查看死因,避免什麼仇殺、情殺、政敵暗殺、買兇殺人之類的破事。
也算是給亡者一個最後的伸冤機會了。
而且這些事情都是要報於天子知曉的。
賈敬雖已避世,但歸根結底他還是厲太子的舊部殘黨,還是核心心腹,他的死由不得皇家不重視。
「卑職給太尉,榮侯請安!參見威烈將軍,見過賈員外郎!」仵作進入丹房,啪嗒跪了下來,先朝賈赦賈琿父子磕頭請安。得到太尉一聲免禮后,起單膝朝著賈珍抱拳行禮,后又站了起來與賈政打了聲招呼。
雖說這繡衣的職位是仵作,但曾經也是在夜不收干過的,後來打不動了,又不甘寂寞,不想荒廢了一身驗屍的手藝,於是就轉入繡衣衛當差。
也正因為他干過夜不收,所以身上也有不小的勛位,正五品初授武節將軍,按品級比賈政這個從五品員外郎高。所以只用和賈赦、賈琿與賈珍行禮就夠了。
「賈將軍,卑職冒犯了!」畢竟是要當著兒子的面給他老子解刨驗屍,仵作的姿態放的很低。
「啊,驗吧,驗吧,驗完了好入土為安.」賈珍扶額朝著揮了揮手示意他趕緊弄。然後就與其餘賈家的男人們出了丹房。
仵作得令,連忙招呼身後的手下布置場所,最起碼要把帘子搭起來,一免場面太過血腥引起死者家屬的強烈不適。
每一條規矩背後都是一個血淋淋的教訓。
就比如必須掛幕布這種事吧。
當初開國那會兒鎮國公牛家的老公爺最寵的幼子喝酒喝死了,繡衣按照規矩派仵作去牛府驗屍,老公爺覺得自己是殺人如麻鐵石心腸的老將軍,見慣了這個,又想親眼見證幼子的死因,就沒有讓繡衣掛帘子.
繡衣也覺得無所謂,畢竟是鐵石心腸見慣了生死的老將軍嘛
然後那仵作被傷心欲絕的老將軍一拳送去投胎了。
從那以後,驗屍掛帘子就成了硬性規定,關你是親王還是國丈,一律不準看!
「唉敬大哥走了.」賈政坐在賈珍的右側,一臉惋惜的感嘆。
「是啊,唉.以前多風光的一個人啊,勛貴出身的進士啊,誰承想竟然就這麼.唉.」賈赦也有些傷心,想起了他與賈敬合成為賈家雙子,前途無量的那段舊時光。
「敬大伯走的太突然了,這喪事怎麼辦?」賈琿有些擔心的問。
雖說賈敬這幾年一直在吃重金屬丸子,但身體底子在這,禍禍了這麼久也都還算硬朗。大家都覺得賈敬還能活很久,族中也就還沒有給他預備板材。
「唉這也是沒辦法的,先在洛陽還有周圍的棺材鋪里找找有沒有現成的,若實在是沒有那就去老親家裡問問,換過來用,咱們再打一副送回去就是,若是都沒有,那就只能用現成的料子趕工了.」
賈珍雙目無神的看著遠方,總理族中事務的他很快就想到了解決方法。
幾人點了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很快,仵作在找到死因后,重新將屍體恢復原狀,將室內清理乾淨后就走出了丹房。
「太尉,榮侯,賈將軍,找到死因了。」仵作朝著三人拱手道。
「怎麼死的?」賈珍開口問道。
「.」仵作沉默了一下,深吸一口氣。
「撐死的。」
話音剛落,丹房外頓時平靜了下來。
「.哈?」賈珍一臉怪異的看向仵作。 「怎、怎麼死的?」賈赦用小拇指挖了挖耳朵,有些難以置信。
撐死?這也太沒出息了吧?
「回太尉,榮侯,貴府老家主確實是撐死的。」仵作嘴角抽搐幾下,這賈家老家主的死法在他長達三十年的職業生涯里也算得上是傳奇了。
「到底怎麼回事?」賈琿也十分詫異,賈敬不應該是被自己給毒死的嗎?
一直默不作聲的太醫朝著賈琿拱手回話。
「回太尉,根據廚房小道童提供的藥方來看,這葯會致幻,喝的越多幻覺越嚴重,還有著加速心跳.呃,也就是喝多了容易上頭,聽小道童說,昨夜貴府老家主喝了往常三倍的量。
按理說喝了這麼多確實會暴斃,但還沒來得及發作,貴府老家主就沒了。」剛要拽文,見到太醫賈赦賈琿賈珍三人一臉迷茫還夾雜著一點不耐,連忙換成了一些通俗易懂便於理解的辭彙。
「.沒來得及又是怎麼回事?」賈赦發現了盲點。
這就是仵作的專業範圍了。
「回榮侯,方才卑職看外面的幾個水練爐里的毒水近乎都盛滿了,想必老家主搬進屋喝的這爐毒水也差不多分量,卑職剛剛也倒了一鍋觀察了一下,發現水底還有大量的金屬渣子,盛在碗里大概能有三碗,而這些全都被老家主吞進肚子里去了」
仵作朝賈家的男人們解釋著,內心也不禁有些感慨。
怎麼塞進去的啊!
「下肚了也還好,但這個時候無論是站著還是躺著都不行,半躺才是最好的選擇,但老家主應該是又盤起腿來修鍊了,又開始練一些呼吸法門.
這時候老家主的胃已經是漲到極限了,這個時候隨著深呼吸,肺下的隔膜一收縮,就把胃給擠爆了。
老家主也就一下子疼死了.」
仵作說完,朝著賈琿行了一禮,帶著太醫離開了玄真觀,只留下相顧無言的賈家四人。
。。。。。。
賈家丟大臉了!
寧國府老家主,那個跑去城外玄真觀修仙的賈敬的死法實在是太過滑稽,如今已經成了神都城內男女老少的飯後談資,而且大有朝著周邊擴散的趨勢.
說不準,賈敬的死因會成為全國級別的笑談.
賈琿也私下裡找過繡衣衛指揮使,想讓他嚴懲泄密的仵作,卻被指揮使一臉為難的告訴了他,這是從皇宮裡傳出來的.
原因就是在暖閣當差的幾個小太監聽到了繡衣給皇帝的彙報,大晚上跟人吹牛嘴巴不嚴給說出去了,又恰巧被負責採買物資的內侍聽了去,當做笑話講給了身為自己親戚的菜商聽
然後就彷彿瘟疫般的擴散開來.
宮裡也因為這件事嚇了一跳,緊接著展開了一次大清洗,聽陳四說已經被打死杖斃了三百多人了。
榮國府里已經炸開了鍋,家裡的女人們發了瘋似的派人去遏制.真相的傳播,但沒什麼鳥用,賈家的權勢再高,還能把全城部分貴賤都打一頓?
於是乎賈母就開始拉著賈赦的手說他不孝,說他鐵石心腸不為家裡的名聲著想,還要賈赦去郡公府讓賈琿儘快壓下這件事情。
賈赦自然是拍著胸脯答應了下來,賈母這才將他放出榮禧堂。
出了榮禧堂的賈赦沒有絲毫猶豫,帶著一家老小就一塊去了郡公府,說是要用親情攻勢打動賈琿然後就再也沒回來.
到今天為止,賈赦夫婦帶著三個小的已經在郡公府里住了五天了。
賈赦帶著邢夫人總算是住進了正堂,享受了一把老太爺的待遇。
賈琿則是被趕了出去,只能在書房和自己的六個妻妾的院子間流浪.
後院。
低迷的空氣就連往日歡聲笑語的孩子們也沒了多少玩心,只是跟著大嫂子還有大哥的幾個妾室在準備食材,邢夫人則在月姨娘身邊一臉羨慕的看著她依舊沒什麼起伏的肚皮。
小湖邊,父子倆癱坐在搖椅上唉聲嘆氣。
「琿哥兒啊,真的沒什麼辦法了?」賈赦轉頭看向平靜的看著湖面的賈琿。
「唉嘴長在別人臉上,還能不讓人說話了怎麼的?」
賈琿有些無奈的說道。
他也做過壓熱度的嘗試,比如轉移注意力,放出教坊司的周大家和一個好人妻的青皮搞在一起,還被教坊司的大人發現了這種直奔下三路去的八卦來。
奈何大家還是對豪門大戶的八卦更感興趣,周大家?說到底還不是一個戲子?哪有太尉的親戚,曾經的寧國府家主那勁爆的死法有意思?
算了,就這樣吧,反正郡公府又不是靠名聲吃飯的。而且,損失最大的好像是寧國府吧?
「這事搞得,我這十四天以後的生日都不想過了.」
馬上又要到五月十五了,賈琿也要二十歲了。
賈赦撇了一眼賈琿。
「你本來也不該過,敬大哥再怎麼樣也是你五服內的大伯,不求你給他守孝,但也不能走了沒半個月你就要大宴賓客耍樂吧?」
「隨便吧。」賈琿砸吧了下嘴。
「既然敬大哥已經走了,那、那個.小太子你查到什麼了嗎?」賈赦有些緊張的問道。
「反正是在終南山不,在秦嶺里,不過也不會太深,不然最少幾千人的補給就太難補充了,我甚至懷疑他們在像是營盤、下樑,柞水、鎮安這些秦嶺里的小城鎮里.」說起厲太子餘孽,賈琿煩躁的撓了撓脖子。
人數少了入秦嶺探查太過危險,多了又容易被發現,他也不太想讓斥候們去白白送死埋骨秦嶺說不定都不用埋,野獸自會消化他們
「接下來的探查目標就是秦嶺內的小城鎮了,我估摸著他們應該會控制住一個小城鎮來發展,而且哪裡不還有個小太子嗎?他們忠心耿耿的總不會虧待主子吧?說不定就在哪個鎮里作威作福呢.」
「那就好,那就好」聽到賈琿的話,賈赦連連點頭。
既然已經失敗跌落凡塵,那為什麼你們還不速速認命?非要把我們大家,把小爺最後的血脈都牽連至死才甘心嗎?
你們該死啊!
想到這裡,賈赦冷哼一聲,生氣了悶氣。
也不知是在氣自己沒能追隨小爺而死選擇苟延殘喘,還是在氣這些不甘失敗想要捲土重來的故人們.
「老爺,大哥,開飯了!」
遠處賈璉扯著公鴨嗓朝著老爹和大哥喊著,父兄連忙從搖椅上起來,捧著手中的茶杯朝已經收拾好的餐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