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原來我教的是頭狼狗,難怪反水
撒葉城的西南角由數百家商業行會聚合在一起。
來自死亡地界各地的商人們基本上都在這個地方生活。
作為修羅境彌羅八族東方鏡湖畔那個低調家族白族在撒葉城的代言人,白採薇身上所負擔得重量要遠遠比她面容上所顯現出的疲憊來得更加濃郁。
當她抱著小貓咪推開房門,看著屋子內安靜對坐著的兩位老者時,她的疲憊逐漸轉化成無奈。
自從十多年前修羅境在「奪層大會」上以蠻橫至極的實力將琉璃境碾壓成碎末,而後成功奪取琉璃境的統治權,將琉璃境數百萬民眾殺得十不存一,最後迫使琉璃境琉璃坊坊主率領殘餘民眾通過黑森林方向逃竄進入修羅境。
從此過後十多年過去,曾經的琉璃境已經被稱作修羅境,修羅殿的勢力膨脹,兵戈鐵馬整列待發,年年發動對平然境或者是修羅境境內不肯降服修羅殿的民族戰爭。
曾經的修羅境則改名為琉璃境,卻再也無力恢復昔日光環,慘淡經營。
但,修羅殿的暴戾與濫殺,對比昔日琉璃坊的平和淡然,引起了修羅境境內大大小小數十個民族的反抗。
十多年征伐,這些在琉璃坊統治期間都處於弱勢的民族,面對比琉璃坊修鍊者軍隊更加森嚴的專以殺戮為精要的修羅軍隊,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數年前被滅族的星族如此,之後曾經一度逼迫修羅殿西方軍團動用二十萬兵力強行以人數拼人數的方式才艱難碾壓滅族的墨族亦是如此。
到了三年前,在湮修羅不知是刻意還是無意的隕石大衝撞中,荒族終於站在了戰爭的前沿,向修羅殿北方軍團怒吼,如蟄伏多年的雄獅,露出尖銳的爪子,一抓之下,讓北方軍團損失慘重。
那次慘重,換來了三年的和平,以及雄城撒葉城的建立。
然而,修羅殿一統修羅境的野心始終不滅。
南方的熒惑一族此年正經受著修羅殿南方軍團三萬軍旅的層層逼壓,若非背靠雄闊綿延的山巒,和其中沼澤森林複雜的地理形勢,恐怕早已淪落為修羅殿的又一個附屬臣民。
白採薇清楚修羅殿從來就沒有和平的意願。
她相信那位此刻在荒族聖城特洛茲某處閉關的大薩滿薩拉丁也一樣清楚現今的和平只是黑暗前最後的一抹黃昏。
以商會的名義和白族在修羅境一直擁有的良好名聲,經過近半年的艱難談判和不知多少次的刺殺反刺殺,偵查反偵查之後,白族終於成為修羅殿統治階級上層家族--彌羅八族,第一個通過荒族審議得以進入荒族統治區域,進行商業活動的家族。
薩滿祭祀廳在白族商會進入撒葉城這件事上,起先反應激烈,數次遣派靜靈堂的殺手對支持白族商會進入荒族的大貴族進行暗殺。
但隨後薩滿祭祀廳內部突然掀起了一次大清洗,所有保守派別的人物,全部被流放出去。剩下的是以奧斯曼為首的激進派。
激進派的最大目的,在保守派伶仃之時,終於在大貴族圈子內流傳開:
建立荒族王權。
而撒葉城這座由大薩滿薩拉丁原本為了防範修羅殿的出爾反爾和制衡緣由而力排眾議,強行建立的城市,卻在他閉關三年後,成為了王權戰爭的*和最大策源地。
而他們王權戰爭計劃,早在白族與他們接觸時,便開始準備。
靜靈堂很清楚這些事情,當那位現如今坐在靜靈堂首席御座上的年輕男人,得到來自修羅殿的承諾后,果斷地決定全力支持軍功貴族王權戰爭的需求。
白採薇的前來,只不過是對這個計劃的一次估測與可能發生戰爭的準備。
……
蒼老容顏褶皺了無數的歲月,皺紋橫生於他的面容,唯獨那雙眸子依舊清晰如同稚子,盈盈如水,清亮如星。
薩都將桌上的那部委託池迦借來的薩滿經典合上,帶著微笑偏頭望向站在門前抱著小貓咪的少女,看著少女疲憊病態的容顏,問道:
「有幾成把握?」
白採薇垂著頭,抬起腳小心翼翼地邁進門檻,將小貓咪放置在桌面上,拉出一張座椅,坐下,斂衽屏息,微微喘息著說道:
「三成。「
薩都凝視著這張清秀的面容,想著就在前天和昨天自己還為了拯救她的生命想盡辦法,而今天自己卻成為了這個少女的階下囚。
心中不禁生出世事無常的惘然感慨。
只是這感慨中並沒有多少怨恨與羞惱。
瞥了一眼呆呆傻傻坐在桌子對面的杜科,薩都面色一暗,自責之心頓起,若非自己為了一己私利,又怎麼會誆了杜科捲入這件是非之中。並且讓他丟了境界,丟了實力,此刻便是想暴起發難,都沒有任何的勝算。
他抿著薄薄的嘴唇,沉默看著桌子上趴著的小貓咪,心中苦笑。
「拜倫是什麼時候與你合作的?」他想了想,還是將這個問題丟了出來。
一夜的時間,和曾經在權勢中摸爬滾打的經驗已經足夠他梳理出整件事情發生的脈絡。當然林蕭的出現,是個意外。
這一點在他經歷過林蕭漫長的生命歷程之後,確信無疑。
這個時候,向白採薇詢問,不過是為了證實自己的推斷。
白採薇詫異地望了一眼薩都,隨即低下頭,沉默。
「三成,就敢顛覆數千年來的教權至上。軍功貴族的野心得積蓄了多久,憋屈了多久才找到這樣一個機會。在三年前的戰爭中,撈取足夠的功勛,將世俗權勢推上又一個高峰。在薩拉丁閉關后,奧斯曼本身就是強烈的激進主義者,世俗權勢在教權中的代言人。」他慢慢陳述著自己所想說的話,講給眼前的少女聽,也是講給隱藏身形於門外的那個弟子聽。
「只是,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想過,奧斯曼是世俗權勢在教權中代言人的身份,早就是人盡皆知的秘密,那薩拉丁在閉關之前卻降下諭旨,指名道姓要求奧斯曼代理祭祀廳一應事宜?身後坐著修羅殿的狼子,身前趴著的是沉睡的雄獅。你們好不容易積蓄的力量,即便將獅子搏殺,又如何面對身後露出獠牙與獰笑的狼?」
「修羅殿是修羅境唯一的統治者,不服從的民族只有死路一條。死亡地界法則,本來就規定獲得境層統治權的民族,擁有對整個境層內所有民族的處置權。既然你們可以服從琉璃坊,為何就不能服從我修羅殿。」白採薇微蹙著眉頭,似乎不喜這個值得尊敬的老者的說法,輕聲爭辯道。
「琉璃坊統治宗旨原則只有一條:尊王不尊令。」薩都伸手輕輕撫摸著小貓咪柔軟順滑的毛,白採薇順著他的手望向小貓咪,沒有說話。
「修羅境統治宗旨原則也只有一條,卻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薩都鬆開手,繼續說道:
「我在奧勒留家族你房間中也看到不少書冊,汗青史冊多不勝數,想必我不說你也懂得,修羅殿的宗旨能夠得到的支持,除了靠軍隊與殺戮,很難抑制持續立足下去。彌羅八族中,白族與高族是唯二政治態度溫和的家族,你們的冷靜,我曾經希望能夠帶來修羅境的和平。顯然,這種冷靜只不過是相對於其他六族的狂野嗜血所表現出的低調罷了。實際依舊是以殺戮為宗義,進行制霸天下的道路。」
薩都語氣溫和,即便提到這些,依舊保持著平靜的語調,像是隨意的聊天,而不是可能來到的生死。
「我……」白採薇囁嚅了片刻,抬起頭,眸子清亮,「同意你對於修羅境行為意圖的看法和可能的未來趨勢。但是……」
她的眸子越加的明亮與堅定:
「這不能阻止荒族納入修羅殿統治的歷史趨勢。」
薩都看著少女的眼,就像看著她的心,白採薇心中微微慌亂,卻倔強地不肯低頭。薩都笑著說道:
「歷史這東西,本來就是一坨麵糰,隨意揉捏。未來,誰去管,管的人能阻止事情的發展嗎?不能。所以,歷史,只是一塊遮羞布罷了,拿去,都是一樣的。」
對於薩都對歷史這個名詞如此的評斷,白採薇原想反駁,可心中卻似乎明白這是真的。
歷史的確是一塊當權者的遮羞布。
「你是與虎謀皮啊。」薩都抬起頭,目光穿過少女的身子,朝著門口站立的年輕人說道。
白採薇一愣,隨即順著他的目光轉頭看去,看見這個昨天清晨才見到的王權戰爭暗地裡推動者,望著他的那雙溫和的眼眸,覺得有些熟悉。
直到她聽見薩都的聲音,才察覺這個年輕人的眸子與老人的眸子中流露出的氣息是多麼的相似。
除了那點隱藏在溫和背後的野心。
「拜倫,與虎謀皮,謀出的是生還是死。你可思量清楚?」
「老師,阿道夫·西蒙的弟弟阿道夫·查理來到撒葉城了。並且剛剛得到報告,貝薩影都的影軍已經向撒葉城出發。所謂三成,現在不過是一成把握罷了。」拜倫的聲音與他的眼眸一樣,溫和平靜。
白採薇心中卻是一顫,震驚於拜倫的話語。
薩都聽著這些話,良久之後,扭頭看向朝著北方的窗戶,微微一笑道:
「他總算是懂得什麼是薩滿經義的第一精要。」
他轉過頭,微笑,笑容微微帶著諷刺,朝著表情不悲不喜的拜倫說:「與你的教父相比,我不得不說,我在你身上耗費的時間都損在了狗身上。」
「還是一條白眼狼狗。」
拜倫面色一冷,眼中殺意陡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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