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聖哲者,大偽之人
森冷的寒風嘩然間從屋外灌進祭祀廳中,北荒瀚海深夜奇寒無比的低溫,讓一干貴族紛紛調動自己家族傳承的摩訶功法,一道道各色或濃或淡的氣息在深黑的天宇下,星星點點般閃動。
林蕭朝四周瞧瞧這藍色氣息,看看那淡灰色氣息,林林總總,可以說五彩斑斕,奼紫嫣紅。心下著實羨慕的緊,摟抱著小貓咪的臂膀興奮地一用力,小貓咪在他臂膀的擠壓中,無意識的低聲*了一聲。
林蕭趕忙抬起頭看著早在落腳后便掀開的屋頂外,深黑天空無邊的四野,仔細通過小貓咪微弱的生命氣息與自己鎖銬在一起的心靈感應,感應著那道可以摧毀整個北荒瀚海不帶打哈欠的強悍存在獨有的氣息。
「這裡是撒葉城西北荒郊,離撒葉城至少一百公里,四周也是流沙之地,我和杜科聯手也只能阻礙片刻。上古秘辛的記載,只說過一句話:古獸逆鱗,其子也。既然你能有幸將古獸之皇的.……這個.……」薩都似笑非笑地望了兩眼昏迷不醒的小貓咪,「這個據說曾在凈土境橫掃四十多個門派湖泊魚類的憐庚收服,那古獸之皇的盛怒還需要你來平息。」
林蕭點了點頭,反正這件事的最終解決還得靠自己或者是現在沉睡中的小貓咪,依靠人類哪怕是最親近自然的薩滿去對抗一隻已經存在了無數年的古獸之皇,那簡直是痴人說夢。
既然躲不過,終將面對,那就問問一些好玩的問題唄,比如說:
「四……四十多個湖泊?它做什麼的啊?」
薩都神情古怪地望了一眼沉睡的小貓咪,杜科蹲在地上,沉思著拿手指在地面上划拉來划拉去,聽到這個問題,抬起頭,神色似笑非笑,詭異莫名的問了句:
「是那個憐庚?」
「嗯。」薩都無奈地點了點頭。
「噗……這小傢伙最後被古獸之皇的侍衛長強行從凈土境帶走,走的時候,還死皮賴臉的咬著一條雪銀狐鯊,死也不肯鬆口,非要吃完了再走。結果最後為了送走這位,凈土境的那幫子修鍊門派,用三天時間將凈土境內幾乎所有的雪銀狐鯊聚集在一起,作為臨別禮物送給了這位,這位才戀戀不捨的離開,似乎後來還說:凈土境的門派長老們太慈祥了,我下次還要來。」
杜科揉著肚子,在地上毫無風範的捧腹大笑。
引得一干不敢停留在杜科身邊的貴族莫名其妙。
林蕭垂著頭望著沉睡中氣息漸漸勻稱,渾身雪白的小貓咪,聯想著平時它吃魚模樣的那種小貪婪,撲哧一聲,哈哈大笑。
「之後,就沒有這位的消息了。想不到再出現,卻在你身邊了。」薩都微笑著對林蕭說道。
林蕭每每想到小貓咪被侍衛長大人拖走時,吧嗒著黑亮的眼珠,望著心愛的食物逐漸遠離自己,痛苦眷戀可憐無辜地饞貓模樣,就一陣笑意。
忽然他想起一個問題:
「那上次小.……呃.……貓咪出現是什麼時候啊?」
「大約.……不記得了,我比較喜歡吃人,把他們的皮剝下來自己用,美白嘛。」杜科說著說著眼波流轉,盈盈水光望著林蕭,那一刻,林蕭再也沒有感覺到其中的陰冷,反而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媚態。
「杜科!」薩都一見林蕭的眼神逐漸失神,對杜科嚴厲地喝道。
「切。逗弄逗弄罷了。等古獸之皇趕走,你還以為你能活么?」杜科站起身子,食指含在嘴裡,故作扭捏地不屑道。
林蕭渾身一松,俯下身子,深深地喘了幾口氣,冷汗啪嗒啪嗒的地滴落在地面上,方才杜科的媚眼所帶來的精神衝擊根本不是身有五大封印的他所能抵禦的,若不是薩都及時發現,說不得現在自己的精神已經被這個變化無常的杜科薩滿攪動成神經錯亂了。
「關於你剛才的那個問題呢,你可以問問這個一力保著你的老頭兒,當然他也快死了就是。哼……」杜科揚著頭斜著眼看著林蕭的舉動,譏笑一聲,將問題拋給薩都后,扭著腰肢向一干屏氣凝神抵禦寒風的貴族走去。
薩都嘆了一口氣,見林蕭的眼神投向自己,心裡暗笑這小子不知深淺,還不知道大禍臨頭,被杜科這個變態看上的,還沒幾個能安然活著。
但一想到這小子那股貪婪的市儈模樣,和深藏心底的善良,不禁抬起頭望了望北方深遠處,目光悠遠,那裡深紫色的光柱不斷地衝擊著雲霄。
「不用看了。即便衝擊不成,以你現在的能力,也別想撼搖他的地位。」杜科隨便找了個理由在一干貴族身上發泄了自己的鬱悶后,神清氣爽的重新回到薩都身邊,看見他朝向北方聖城方向的目光,神情一黯,說道。
「我從未曾想撼搖他的位置。奧斯曼明白,所以他才任由我從深藍荒海跋涉而歸,組建仁殮師。杜科,你所走的是邪道,現在能用荒族的未來與大義壓著,如若哪天荒族消失了,你該何去何從。」
「死老頭,這個不用你管。反正度過這一劫,我就殺了你。」杜科神情突然兇惡,猙獰的面容上吐露出的話音,也不再帶著那種故意扭捏的怪聲調,尖著嗓子聲色俱厲的嘶吼道。
「更何況,有薩拉丁在,有我們九大薩滿在,修羅殿的軍隊即便再兇惡也不會是我們的對手!」杜科氣息粗喘著,眼神凶厲。
薩都笑了笑,回頭看了一眼那幫子瑟瑟發抖,眼神躲閃的貴族,意味深長地說道:
「攘外必先安內。所以,薩拉丁才要強行突破。杜科,我們其實都明白。」
杜科身子一震,回頭望著那群偷偷看向這邊的貴族,咬著牙,一字一句道:
「他們敢!」
「關於憐庚的記載,我是在一張一千多年前流傳下來的羊皮紙上看見的。」薩都不再去理會杜科突然沖向貴族們爆發的瘋狂,伸手將目瞪口呆望著杜科舉動的林蕭拉到身邊,捂住他的眼睛,緩緩說道。
黑暗襲來的最後,瘋狂的殺戮血色與從地底深處突然噗噗噴出的面若桃花,粗如人身,流淌著粘稠液體的荒藤獰笑地將一個個貴族軀體勒緊,血肉四濺交雜成一幅詭異泣血的畫面。
「林蕭,記住,血是唯一能夠洗凈罪惡的承載體。」他忽然想起父親曾經指著一具蒼蠅飛舞的屍骸,對自己說的話。 ……
薩都安靜地望著荒野上四處逃散的貴族們,慢慢鬆開捂著林蕭眼睛的手,對他說道:
「萬物平等,所以我選擇普羅大眾。死亡地界說透了就是一個巨大的絞肉機。只不過修羅殿更直白,更血腥罷了。我大體上能猜出你說的那位可能會來到這裡的鍛靈期巔峰高手是誰,我相信他從沒有對你講過,死亡地界的真相。」
林蕭忍著心中的懼意,和不斷被刺激到的眼球,這種泯滅人性的殺戮,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底線:
「我只是想做一些自己事情,然後好好的活下去罷了。」
「好好的活下去?」薩都和杜科以及撕心裂肺哭喊不斷地大貴族們一起抬起頭,望向南方,那裡一股亘古蒼涼古老的氣息正迅速地逼近此處。
「在死亡地界,這是個奢望。」薩都拉著林蕭的手,走出屋子,向那古老氣息即將降臨的地方緩緩走去。
「在這個世界上,能救贖自己的已然是大德,倘若還能救得了眾生,那便是外世界所謂的神也做不得的事情。」林蕭愣愣地聽著這番話語,不懂為何自己的一句期望,引出所謂拯救蒼生。
就在此刻,林蕭懷中一直沉睡的小貓咪忽然一動。
他低下頭,欣喜地望著小貓咪緩緩睜開眼睛:
「喵……我睡的很不舒服哎。」
小貓咪聲音依舊虛弱,先是抱怨了一聲自己沉睡的場所實在是很糟糕,隨即偏了偏腦袋看了兩眼薩都,首次在除了林蕭之外的人前開口說話:
「老頭兒,天行有常,強行逆改,是要遭天譴的。」
薩都並不意外這個千年前便做出啼笑皆非事宜的古獸皇族會口吐人言,反而笑著問道:
「你能聽到我的內心所言?」
小貓咪抬起爪子,掙脫開林蕭的摟抱,跳下地面,甩了甩腦袋,步履蹣跚地朝著那股熟悉的蒼老氣息走去,聲音在空氣中穿過風傳入薩都的耳畔:
「我曾聽聞父皇說過一句話:聖哲者,大偽之人。薩都,你所行之路,對比那個惹人厭惡的杜科,更是艱難百倍,一路荊棘,禁忌所在,天則之眼下的死亡地界,怎能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觸怒天道法則。即便耗去你生命之源,你所救之人,也不過是一族之人。眾生若為汪洋,你不過是取一瓢而自滿的狂妄者罷了。你沒有看見的深處,無盡的海水將淹沒你所謂的道理。」
「因此,你們古獸一族才藏匿在異時空中,苟延殘喘。」薩都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如若世間要我不得真識,我便逆天而行,一人不可,那便十人,十人不得,那便萬人,直到千千萬萬生靈都知曉我意,明我心境,死亡地界之大道必能斗轉星移,法則顛倒!」
「我,顛倒了整個世界,只為擺正你的倒影!」荒原之上驀然響起一道亘古蒼涼的宏大聲音。
薩都牽著林蕭的手,杜科跟在他們的身後,抬起頭,望向聲音洪亮處那凝滯於虛空的男子,蒼穹高遠處,罡風獵獵,鼓獵著他一襲青衫。
「師傅?」
「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