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滿目瘡痍

  第409章 滿目瘡痍

  江湖上的廝殺,勝負關鍵,武功強弱只是一部分。


  除非兩個人的武功,當真是天差地別,否則的話,有些時候以弱勝強也絕非難事。


  只要此人的交手經驗豐富,有著足夠的戰鬥智慧。


  那往往就能夠逆轉局面。


  宋威和徐慕兩人,單純以內力來看,其實是在伯仲之間。


  只是宋威的劍法精妙,徐慕的武功則勝在精純。


  可要說交手的經驗,宋威實在是甩開徐慕不知道多少條街。


  如此一來導致的結果便是,宋威可以在三招兩式之間,就讓徐慕生出無能為力之感。


  不是他武功太差,實在是交手經驗太過淺薄。


  否則的話,憑他的武功,想要打死那個巨漢,也是輕而易舉。


  他就好似身負萬貫家財,卻不會花,淪落為了街邊乞丐。


  江然如此教他如何應用,確實是可以解了眼前的危機。


  但徐慕卻忘了一件事情……


  江然和他的弟子申屠烈還有仇呢。


  無論這份仇恨最終會以什麼樣的方式結束,但現在顯然還沒到那個程度。


  他接受了江然的指點之後,申屠烈又該如何面對?

  自家的師父竟然被仇敵指點,哪怕沒有師徒之名,也算是有了師徒之實。


  這處境屬實是尷尬至極。


  而且申屠烈有足夠的證據可以證明,江然這是故意的。


  他方才分明看了自己一眼之後,這才一臉得意洋洋的開始指點徐慕。


  想要解除徐慕之威,他本來只需要自己親自出手,宋威哪裡會是他的對手?


  他偏偏這麼干,就是為了噁心自己。


  「果然是魔教少尊……可惡至極!!!」


  申屠烈一時之間咬牙切齒。


  卻又無可奈何。


  而徐慕在江然的指點之下,果然很快就站穩了腳跟,開始穩紮穩打。


  對於宋威那漫天的劍影,也逐漸的恢復了自信。


  元陽功的施展也越發的得心應手。


  這也讓徐慕越發的佩服江然的武學修養。


  元陽功江然根本不會,但是他所指點的內容,卻能夠讓自己更好的施展這門武學。


  一時之間忍不住想到,倘若今日易地而處,站在這裡擁有這一身元陽功內力的是江然,而不是自己。


  那宋威多半都不是他的對手。


  這念頭泛起的當口,並沒有讓徐慕對自己感到失望。


  而是越發的感慨武學之道高深莫測,需得不斷求索方才能夠談得當中奧秘。


  徐慕還有時間在這裡考慮武學奧妙。


  宋威這邊卻已經快要瘋了。


  手中的短劍一招比一招凌厲,然而江然的一字一句,卻總是在關鍵點時候讓徐慕轉危為安。


  他好像能夠看到自己幾招之後的殺招,自己的每一劍都在對方的預料之中。


  這份本領實在不像是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所能有的。


  好在宋威也絕非泛泛之輩,招式施展,於當中也藏了機心。


  故意賣出了一個破綻,然而江然果然一眼看穿。


  指點徐慕側身閃避。


  卻不想,這一閃之間,迎面而來的正是宋威的短劍。


  這是交手之中的心機。


  交手如弈棋,電光石火之間,考慮每一招的得失,以及招式之中所暗藏的陷阱是一個真正高手的必修課。


  而在這當中,將這一切做到極致的便是千鈞書院的【三九算經】。


  旁人修鍊武功,用來施展手段和人交手。


  憑藉的是本身的武功智慧,以及在交手之中積累下來的經驗。


  然而三九算經,卻專門算這個,因此和身懷三九算經的人交手,實在是危險至極的一件事情。


  除非遇到江然【驚神九刀】這種,哪怕三九算經都難以算出破綻的。


  換了尋常人的話,面對三九算經,閉眼等死還是更痛快一點。


  宋威賣出破綻是假,算準了對方能夠窺破破綻,從而藉此給出必殺一擊!

  這便是宋威的聰明之處。


  這一劍宋威必殺徐慕,因此劍鋒凌冽也是前所未有。


  嗤嗤嗤,劍芒吞吐,光華盛到極處。


  就在此時,江然的聲音再次響起。


  「左側踏出一步。」


  沒用!!

  宋威心中冷笑,劍芒籠罩之下,徐慕已經失去了先機,三丈方圓之下,任憑你輾轉騰挪,都是死路一條。


  徐慕也隱隱感覺這一步踏出,並不能解決自身危機。


  然而憑藉著對江然的信任,他仍舊是踏出一步。


  下一刻,他就發現,宋威的臉色忽然大變!


  只因為他這一步踏出之後,頓時現出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跟前的江然。


  碎金刀刀鋒一轉!

  溜溜金彩,熠熠漫天!

  正是驚神九刀內九刀之中的俱無形!


  刀鋒轉,眨眼切入劍芒之中,嗤的一聲響,宋威手中短劍已經被江然的碎金刀削成了匕首。


  刀芒再進,正要一刀將宋威的腦袋劈成兩半。


  卻就在此時,刀鋒忽然一歪。


  宋威也立刻低頭。


  兩者一較勁,這刀鋒便從宋威的頭皮上掃了過去。


  宋威一時之間披頭散髮,顧不上去整理自己的形容,宋威連滾帶爬的從江然刀鋒之下脫身。


  江然再抬頭,就見為首那位銀蟬已經重新站在了宋威的身邊。


  往兩人身後瞅了一眼,就發現老牛鼻子這會正躺在地上,好像已經敗下陣來。


  不過江然卻注意到,這老東西趁著沒人發現的時候,又偷偷將酒囊拿了出來喝了一口,美滋滋的砸著嘴。


  很顯然……這是看到江然去而復返,又開始出工不出力了。


  「我呸,你這樣還好意思說自己是金蟬國師?」


  江然也不慣著,當即破口大罵。


  道缺真人多半是有唾面自乾之能,撇了撇嘴,低聲嘟囔了一句:

  「老不以筋骨為能……貧道為國為民操勞半生,還不該你們年輕人出出力了?」


  江然也懶得聽他狡辯。


  看著為首銀蟬和那宋威兩個全都如臨大敵的看著自己。


  便抬頭看了看天空:


  「天色不早了啊……」


  「是啊……」


  為首的銀蟬也點了點頭,看著江然嘆了口氣:

  「不該是這樣的……」


  「那在伱的設想之中,應該如何?」


  為首的銀蟬並未開口,而是眸光一沉,步履流轉,倏然一掌直接遞向了江然。


  江然單手一橫,啪的一聲,拍開了為首銀蟬一掌,緊跟著抬頭去看,就見宋威已經凌空而起,當空凝聚劍氣,倏然擊下。


  只聽嗤的一聲,江然身形躍起,一抹劍氣於地面奔走如龍,攔住去路的一棵大樹頃刻間就給一分為二。


  與此同時,江然周身上下白光涌動,緊跟著一尊法相轟然站起。


  居高臨下,探手一按,緩緩拔出,掌中頓時多了一把以白色罡氣凝聚而成的刀鋒。


  而法相之下的江然,此時也已經是碎金刀在手。


  隨之一刀起手,鬼神驚!


  慘白刀芒剎那間呼嘯而過,好似狂風掃大地,只不過這風有點猛烈,刀芒過處,無論多粗的樹木,都被這一刀攔腰斬斷。


  宋威其時正於半空落下,人在空中難以輾轉騰挪。


  心念起處,知道死中得活的法子只有一個。


  那就是利用江然的鬼神驚借力,再躍之高空,徹底避開這一擊。


  當即手中那已經被江然一刀斬成了匕首的短劍,當即朝下一點,劍芒落在刀芒之上,宋威的臉色忽然大變。


  跟他所預想的不同。


  江然的刀芒之中,竟然蘊藏著一股極為強勁的吸力。


  以至於他整個人不由自主的就被這刀芒吸引,恰到好處的置身於刀芒之前。


  一瞬間,宋威目眥欲裂。


  他小看了江然的鬼神驚!


  當即斷劍橫在跟前,拼盡全身內力,抵擋這一刀。


  整個人卻被這刀芒推動,禁不住接連後退。


  就見宋威周身罡氣滾動,每後退一寸,地面都發出轟然炸響。


  而在其背後,不管是遇到樹木,疑惑這是石頭,但凡和他背後一觸,都得炸成齏粉。


  便是這般一口氣接連後退二十餘丈。


  他終於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江然的刀芒至此也徹底消散。


  宋威緩緩放下手中斷劍,抬頭看向江然,眸子里劍光明滅。


  然而卻只是一瞬之間,這明滅的劍光就徹底崩散。


  心中的劍境,也在這一瞬間轟然崩塌。


  他想往前一步,然而一抹鮮血倏然自他胸腹之間流轉。 抬頭看了看江然,他慘笑一聲:

  「好一個驚神九刀……


  「我小看了你的鬼神驚,卻也高看了我的長河劍意!」


  話音至此,上半截身軀忽然跌落下來。


  死屍倒地!


  戰至此處,兩尊銀蟬終於死了一個。


  而江然看著這死去的屍體,忽然輕輕敲了敲腦袋:


  「我是不是又多損失了一萬兩?」


  他回頭看向長公主。


  長公主呆了呆:


  「你這個時候還能夠想到銀子?」


  江然則仔細看了看周圍的屍體,嘆了口氣,他損失的何止一萬兩。


  不過他很快便搖了搖頭:


  「算了算了,銀子本來就不重要。」


  長公主聞言心頭頓時有些喜悅,禁不住笑著說道:


  「那什麼才是重要的?」


  當然是獎勵!

  只是這話江然自然不可能告訴她,只是給了她一個意義不明的眼神。


  長公主的臉色頓時一紅:

  「你這人……」


  江然一愣,我這人怎麼了?你忽然臉紅個什麼勁?


  我的話有什麼奇怪的地方讓你誤會了嗎?


  不過江然也沒有什麼功夫解釋,便回頭看向了宋威的屍體旁邊。


  為首的銀蟬正站在那裡,伸手將宋威的雙眼蓋上,輕輕嘆了口氣:


  「相交數十年,卻沒想到,真的有這同生共死的一日。


  「今日大敗虧輸,非是你我之過……


  「你安息吧。」


  腳步聲緩緩傳來,江然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所以,既然明知道會大敗虧輸,為何要來?」


  都是聰明人。


  江然擺明了要挖坑埋人,血蟬縱橫多年,如果連這點東西都沒有察覺,那他們也不可能發展到了今日。


  只不過,江然是順水推舟。


  輸贏都不會虧。


  而且一旦贏了,那就是贏一場大的。


  畢竟就金蟬天子和長公主這一行的陣仗,除非血蟬不動手,一旦動手就必須得傾注極強的力量。


  如此方才能夠暫且平穩局勢。


  反之,如果他們不動手的話,那就任憑自己將長公主送到青國。


  這是陽謀,他們不得不做出選擇。


  可如果是江然跟他們易地而處,那江然的選擇絕對不是冒險,而是穩紮穩打。


  如此方才有此一問。


  為首的銀蟬沉默了一下之後,方才緩緩開口:


  「不得不來……」


  江然眉頭微微蹙起,還想再問,就發現眼前銀蟬已經緩緩站起身來。


  隨著他身形拔高一籌,他身上的氣勢就狂增一寸。


  待等他整個人完全站起,無邊氣勢席捲起獵獵狂風,引得他衣袂鼓動,白髮飛揚。


  讓江然驚訝的卻是,哪怕處於這樣的情況之中,他的面具竟然還沒有跌落下來。


  這孫子難道是用膠水給自己的面具黏在了臉上?


  江然做出了既不負責任,也不靠譜的猜想時,就發現周遭發生了一些古怪的變化。


  不遠處一棵樹上的樹枝,忽然折斷了。


  與此同時,江然不遠處的一隻被從泥土之中翻出來的蜈蚣,忽然化為了血肉模糊的一團。


  空氣之中醞釀著一股古怪的罡氣。


  以一種無法形容的軌跡運行。


  江然緩緩閉上了雙眼,繼而一笑抬頭:

  「這是什麼武功?」


  就聽眼前的銀蟬緩緩開口:

  「參差轉輪訣……區區小道,不登大雅之堂,讓少尊見笑了。」


  「區區小道?未免過謙。」


  江然緩緩開口,便覺得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在輕輕拽動自己的衣角。


  更有兩股龐大的力量一者作用在天,一者作用在地,朝著相反的方向用力。


  似乎是想要將自己硬生生擰成麻花。


  只可惜,江然堅不可摧。


  任憑這股力道如何施展,也無法撼動他的身形分毫。


  而江然的聲音至此也適時而起:


  「你有一身這樣的武功,這樣死在這裡,不覺得可惜嗎?」


  「我已垂垂老矣,生何足喜?死何足惜?」


  為首的這位銀蟬聲音帶著一抹說不出來的低沉,輕輕開口說道:

  「相比起我,少尊可曾看清楚,眼前的路?」


  「路?」


  「坎坷崎嶇,血雨腥風……


  「少尊的這條路,還遠遠未曾走完。」


  他似乎輕笑了一聲,繼而一步踏出。


  這一步似乎是穿越了某種屏障,隨著腳步落下,四方天地頓時轟然炸裂。


  無窮盡的罡風流轉,肆虐的呼嘯,飛沙,走石,碎木,殘肢,盡數捲起漫天飛舞。


  為首的銀蟬緩緩伸出一隻手。


  參差神掌!


  蔓延於其背後的這些飛沙走石,碎木殘肢,倏然凝結,化為了一個巨大手掌的模樣。


  隨著為首銀蟬一掌推出,整個龐大無比的手掌,便朝著江然轟然壓下。


  不到跟前,地面便在晃動不休。


  江然立於地上,眼眸輕抬,任憑這咧咧狂風吹動他髮絲飛揚,眸光之中不見絲毫驚色。


  反倒是看到了被這參差轉輪訣凝聚在了那巨石手掌之上的宋威,輕輕搖頭:

  「他怕是死不瞑目……」


  言說至此,他的手按在了腰間碎金刀之上。


  一道身影倏然從他身上躍出,躍出的一瞬間,手中碎金刀出鞘。


  緊跟著是第二道,第三道……一連七道!

  江然自棄天月身上所獲得的大自在天魔萬念訣,並非是他改良之後的,而是最原本的大自在天魔萬念訣。


  數不過七!


  加上江然自己便是接連八刀!


  每一刀落下,那迎面而來的巨大手掌便削弱一分。


  為首的銀蟬為了這一掌,已經傾盡所有。


  因此,手掌每削弱一分,他便有一口鮮血噴出。


  接連七刀,為首銀蟬身上的衝天氣勢,已經蕩然無存。


  整個人渾身上下,鮮血淋漓,委頓在地。


  卻仍舊強撐內力不斷。


  無形罡氣如今能夠束縛的,只有一個宋威的殘驅。


  江然最後這一刀總算是抬手。


  一刀掃過,刀芒自宋威身上一掃而過,將這漫天罡氣一分為二,刀芒走一線,倏然從為首銀蟬的身上縱橫而去。


  嗤嗤嗤!!!

  至此不休,一路蔓延七八里!


  刀芒至此方才停歇。


  咔噠一聲,碎金刀收刀入鞘。


  江然跨步而出,一步一步來到了為首銀蟬的身邊。


  他還沒死……


  只是被斬去了半截臂膀,小半截的身軀。


  他的手裡正拿著一小節殘燭。


  這東西呈現灰白之色,沒有絲毫氣味,少的就好像只要再點上一次,就會徹底耗干最後一滴蠟油。


  「永生燭?」


  江然伸手,從為首銀蟬的手裡,取走了這隻能用一次的永生燭:

  「就這些了?」


  為首銀蟬抬頭凝望江然,聲音自咽喉之下傳出:

  「殺……殺了我……」


  江然先是將這永生燭收入懷中,繼而一把拿住了為首銀蟬的衣領:


  「別說笑了,殺了你只有一萬兩,抓了你可是有兩萬兩的。


  「今天賠本的買賣做了好幾起了。


  「就你這麼一個最重要的,我豈能輕易斷了活口?」


  他一邊說著,一邊拖著他,朝著長公主等人的方向走去。


  林間風聲掃過,枯葉漫天,似乎想要遮蔽這一場動蕩的痕迹。


  只可惜,這一戰幾乎將這樹林直接夷為平地。


  任憑枯葉如何努力,也無法遮掩這滿目瘡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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