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好客

  第391章 好客

  江然看著腳下這殘破的屋頂,心中頗為感慨現如今廝混江湖的果然都是半點道理不講。


  動輒就拆人房子,也不知道這房子跟他們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


  前不久道缺真人和道淵真人就拆了人家道有真人的房子。


  這會陳老伯剛走,房子也被這幫人給拆了。


  「原來是江大俠!」


  一個聲音於周遭響起,言語之中,略顯錯愕,繼而恍然:

  「道淵真人明明是在道一宗犯事,江大俠卻將他帶到了此地……


  「敢問江大俠一句。


  「我門中同伴武千重,可也是被江大俠撿了回去?」


  武千重此時就在腳下這琅嬛書坊的地下密室之中。


  江然卻滿臉錯愕:

  「武千重,那是什麼人?」


  不管是表情,還是眼神,全都沒有絲毫破綻。


  以至於葉驚霜都差點相信,江然真的不認識武千重了。


  「江大俠雖然行走江湖時間不長,卻也算是有大俠之名。


  「何必做這明知故問之舉?

  「我等追著線索,一路探尋,然而小春庄半點痕迹也無。


  「如今想來,小春庄也好,武千重也罷,只怕都栽在了江大俠的手裡。


  「我等無意和江大俠為敵,還請江大俠高抬貴手,放了武千重。


  「過去的事情,咱們就此一筆勾銷,今後就讓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閣下說話好生沒有道理。」


  江然卻是連連搖頭:

  「我和諸位素未謀面,彼此之間,從無交情,也無仇恨。


  「今日諸位登門二話不說,先是拆了這房子。


  「然後又說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話,讓我交出一個根本不知道是誰的人……


  「現如今還說什麼井水不犯河水?

  「難道諸位過去,曾經冒犯過在下?」


  「唉……」


  一聲嘆息自另外一側傳來。


  江然眸光轉動之間,便已經將四周的情況盡數收入眼底。


  來的除了方才那些黑衣人之外,最主要的高手一共有四個。


  分別站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隱隱將這琅嬛書坊團團圍住。


  最初開口的人,聲音是從西側傳來。


  如今這一聲嘆息則從東邊響起,只聽那人說道:


  「江大俠,這等扯皮對於你我來說,都毫無意義。


  「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


  「好啊。」


  江然哪裡會不贊同,他笑著說道:


  「即如此,那敢問諸位一句,諸位是什麼人?」


  「……」


  四周頓時沉默。


  就連那些隱藏在周圍的黑衣人,一時之間也沒有人開口。


  半晌之後,方才有人輕聲說道:

  「血暮蒼穹驚蟬起……我等,血蟬!」


  這是第一次,血蟬中人親口承認自己的身份。


  而隨著這話音落下,周遭竟然響起了蟬鳴。


  江然緩緩抬頭:


  「血蟬……聽聞血蟬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經衰敗。


  「看諸位這般模樣,倒是不像。難道各位是將壓箱底最後的力量,全都拿了出來?就不怕此次大敗虧輸,全軍覆滅?」


  「來此之前,咱們便考慮過,若是見到了江大俠的話,又當如何……」


  聲音仍舊是從東邊傳來,那人緩緩說道:

  「思來想去,我等還是不願意和江大俠互為敵對。


  「因此,若是能夠用言語勸服江大俠,咱們還是願意用說的……


  「只是不知道,江大俠可願意跟咱們談一談。」


  「當然願意。」


  江然哈哈大笑:


  「這是固所願爾不敢請也,只是,諸位想要和江某談,這般藏頭縮尾,可不像是要談的架勢。


  「還請各位現身一見,也好讓江某相信,各位是真的想要跟我談。」


  這話出口之後,周圍又是一片安靜。


  半晌之後,竟然當真有破空之聲響起,分別從四方來了四個人。


  只是這四個人臉上都戴著面具,看不清楚本來的容貌。


  值得在意的是,這四個人中,有兩個人手上的東西,比較讓江然在意。


  一個是手上戴著一副手套。


  這手套銀絲做線,看上去頗為華貴,戴在手上貼合手型,看上去柔軟至極。


  夜幕星光之下,暗淡的光芒也帶起了絲絲銀亮的光彩。


  好似掌中,藏著一顆星辰。


  這讓江然想到了十二天巧之中的摘星手。


  除此之外,北邊來的這人手裡把玩著一把玉簫。


  玉簫通體水綠,晶瑩剔透,可見價值不菲。


  卻讓江然第一時間想到了那一日長公主遇險,所遇到的那位天音簫之主。


  如果再加上武千重的如意鎖……


  十二天巧,這到底是已經湊了多少件了?


  血蟬的底蘊,竟然當真如此恐怖的嗎?

  「我等如今已經現身於江大俠面前。」


  聲音還是從東邊傳來,說話的人既不是戴著手套的,也不是拿著玉簫的。


  這人長身而立,一身青衫隨風而動。


  引得衣袂咧咧作響。


  江然有些詫異的看了這人一眼,繼而環顧其他人,笑著說道:

  「看來你就是領頭的了。」


  「見過江大俠。」


  那人並未否認。


  江然點了點頭,先是伸出了手:

  「該賠錢了。」


  「……」


  這四個字暫且將對方弄的有點不會。


  待等反應過來之後,這才啞然失笑,竟然當真從懷中拿出了一張銀票:

  「江大俠言之有理,我等來者是客,豈能輕易拆人房子?


  「這是修房子的錢,還請江大俠收下。」


  「上道。」


  江然點了點頭,隨手將這銀票給接了過來,竟然足足有一百兩。


  他對著星光確認了一下:

  「不是假的……不錯不錯。」


  將錢收了起來之後,江然方才開口:

  「諸位想要跟我談什麼?」


  「談一談,江大俠到底如何方才願意離開京城?

  「亦或者,如何才肯不再與我等為敵!?」


  對面這位也是直言不諱。


  江然摸著下巴想了一下說道:

  「離開京城這事顯然是做不到……


  「我答應過長公主,要送她去青國。


  「江某人最是重諾守信,平日里甚至連人都不敢騙。


  「又豈能這般戲弄當朝長公主?

  「所以,我不是不能離京……一個……不對,是大半個月之後,我就肯定會離開,但是在這之前不行。


  「至於說,不要和伱們為敵……


  「我倒是有些好奇,我什麼時候跟你們為敵了?


  「這一路走來,我都是在保護長公主,哪裡閑暇時間,到處樹敵!?」


  「江大俠……我等想要開誠布公和您談談,您要是再這般扯皮……可就沒有意思了。」


  為首那人輕輕搖頭:


  「長公主不能去青國。


  「她註定要長眠於金蟬……


  「亦或者……江大俠當真喜歡長公主,我等可以再退一步,讓江大俠帶著長公主遠走天涯。


  「只要不再沾染金蟬之事,我等定然鼎力相助!」


  江然的眸光微微低沉,嘴角卻勾了起來:

  「這才是開誠布公……


  「據我所知,血蟬最初建立,乃是為了拱衛金蟬。


  「如今卻公然反叛,你們……這是當真甘心,淪為亂臣賊子了?」


  「這話旁人來說,我等尚且還該有些愧疚。」


  為首那人聽了江然的話之後,卻忽然笑了起來:


  「可是少尊這般說法……是不是有些可笑了?」


  江然猛然抬頭:


  「天上闕和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少尊這個說法可不能亂叫。


  唯有魔教教主才是魔尊。


  魔尊一代傳一代,待等傳位之後,縱然是當代魔尊身死,老教主重新掌管魔教大局,教內之人也只是稱其為教主,而非魔尊。


  當今世上,少尊只有一人……便是江然!

  但是這件事情,血蟬不可能知道。


  放眼江湖,知道這件事情的,要麼是唐員外等人,老酒鬼這些和江然極為親密之人。


  要麼就只有一個天上闕!


  可血蟬竟然知道了。 他們縱然是再怎麼神通廣大,君何哉也不可能到處亂說這件事情。


  為首那人微微一笑:

  「少尊心中想來已經有所猜測,又何必明知故問?」


  江然笑了笑:

  「眼見未必是真,更何況猜測……若是你不親口跟我說,我又哪裡能夠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即如此……那在下再告訴江大俠一件事情,不知道江大俠願不願意聽?」


  「洗耳恭聽。」


  「江大俠當真以為長公主之所以一直賴在你身邊,是想要讓你保護她?」


  那人淡淡的說道:

  「如果我告訴江大俠,其實長公主早就已經知道江大俠魔教少尊的這個身份……不知道江大俠以為如何?」


  這話出口,江然尚未如何,葉驚霜和葉驚雪便是悚然一驚。


  葉驚霜更是下意識的看向了江然。


  這件事情非同小可。


  魔教對於這江湖,對於這朝堂,到底代表了什麼,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嚴格來說,江湖忌憚魔教,朝堂卻比江湖更加忌憚魔教。


  如果說長公主從最初開始,就一直都知道江然的身份,那這種種做法,種種表現,只怕會有更深的目的。


  江然卻只是淡淡一笑,似乎全然沒有放在心上。


  實際上也不是一點不當回事。


  只是,對於這件事情,江然並非沒有察覺。


  錦陽府那會,第一次見到長公主尊榮的時候,江然便感覺,這女人對自己說話不盡不實。


  所以,江然一直對她也有所保留。


  縱然是到了現在,江然也不能完全相信她,便是因為那會的那些事情。


  而如今看來,長公主如果早就知道他魔教少尊的身份。


  那這女人之所以一直都對自己這般模樣,恐怕正是為了她的野心。


  她想要和江然達成眸中關係,掌握了江然,便相當於間接掌控了魔教。


  這又是何等的偉力?


  如果魔教再能為金蟬所用……結果又當如何?

  只是這些事情在心中只是一閃而過。


  畢竟血蟬的話,又如何能夠全部當真?

  倘若這不過是對方隨口撒的一個謊,自己傻乎乎的再去找長公主對峙。


  長公主本來對一切都一無所知,然後聽到江然問她『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是魔教少尊的?』,那長公主會是什麼表情,江然都能夠想象的出來。


  沒有這麼傻乎乎跳反的。


  因此,江然只是一笑說道:

  「那她又是如何知道的呢?是天上闕的人跟她說的……還是……」


  說到此處,江然抬眸看向了對方。


  夜色似乎是越發的寂寥了。


  這似乎是黎明之前的黑暗。


  整個世界沉寂無聲。


  一呼一吸的時間流淌著,對面的人方才繼續開口:


  「如果這件事情,知道的不僅僅只是長公主。


  「江大俠以為,護送她前往青國的事情,還會落到江大俠的身上嗎?」


  「原來你是在威脅我。」


  江然笑了笑:

  「你盡可以將這件事情鬧的人盡皆知。


  「且看看我和你們之間,到底哪一個會頭破血流!」


  「江大俠說笑了……」


  那人搖了搖頭:


  「我也不過是跟江大俠開個玩笑而已。


  「不過,如果話說到了這份上,江大俠還不能知情識趣的離開金蟬……


  「那可不要怪咱們再用手段了。」


  「還是在威脅我……」


  江然嘆了口氣:


  「各位亂臣賊子,手段如何在下姑且不知道。不過所謂的談談,三句話不離威脅……難道各位以為,在下是被嚇大的嗎?」


  他眸光一轉。


  在場眾人只覺得心頭轟然擂鼓。


  心神震動!


  禁不住生出了一股說不出來的恐懼之感。


  更有人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然而這感覺來的快,去的也快。


  再看江然,仍舊站在那裡,滿臉平靜

  多幾個人對視一眼之後,為首那人方才感慨:


  「江大俠果然武功蓋世……


  「魔教有你這位少尊在,將來只怕越發不好招惹。


  「咱們之所以對江大俠一忍再忍,也是不願意跟魔教為敵。


  「可若是江大俠執意和咱們為敵……哪怕是再不情願,也不得不為了。」


  「不願意和魔教為敵?」


  江然低聲笑道:


  「江某若是未曾記錯的話,當年魔教之所以崩解,是因為五國亂戰之中,各位聯手圍殺魔教。


  「如此,魔教方才沉寂江湖二十年之久。


  「如今卻說不願為敵……這話會不會說的有點太晚了?」


  其實縱觀血蟬行事,江然發現了一個很古怪之處。


  便是他們對自己的容忍,似乎遠比想象之中的還要大。


  似乎從始至終他們想要的,只是讓自己離開京城,不要插手長公主這件事情。


  而不是對自己喊打喊殺。


  江然其實很清楚一件事情。


  雖然說人的名樹的影,有些人不願意招惹高手,是因為擔心帶來麻煩。


  可如果這位高手不招惹也會給他帶來麻煩。


  那不管其後結果如何,該出手還是會出手。


  血蟬不是什麼軟柿子,驚神刀江然這五個字,尚且不到能夠讓血蟬這種層次的組織,都忌憚到這種程度的地步。


  那他們為何始終對自己百般忍讓?


  而看對方話語之中的意思,哪怕到了這種關頭,對方也不會將自己的身份公之於眾。


  可要說他們忌憚魔教……


  那江然當真是一百個不信。


  縱觀歷史,光是江然所知道的,魔教便已經敗了不止一次。


  不過厲害的地方在於,魔教縱然是敗了,也可以在灰燼之中重生。


  而二十年前,魔教就已經敗在了他們手裡一次。


  沒道理二十年後的今天,他們會因為忌憚魔教,而一再忍讓……


  這裡面必然有著一定的道理。


  只是江然暫且還不清楚,這到底是什麼樣的道理。


  而對面這位聽到了江然的話之後,卻是沉默了下來。


  他輕輕搖了搖頭:

  「好話都已經說盡了……既然少尊仍舊在執意留下,那咱們就各憑手段好了。」


  江然一笑:

  「好啊,這正合江某心意。」


  「那好……少尊保重,我等告辭。」


  說著話躬身一禮,便要離去。


  卻聽江然輕聲說道:


  「諸位是將在下當成了擺設?」


  幾個人腳步微微一頓。


  就見為首那人抬頭看向江然:


  「少尊是不想讓咱們走?」


  「你們血蟬內部還剩下多少高手,江某姑且不知……


  「但是今日來了的,有一個算一個,不如全都留下如何?」


  江然笑著說道:


  「江某之人,最是好客不過。


  「正所謂,有朋自遠方來,豈能讓他全身而退?」


  「有朋自遠方來的下一句,是這個?」


  對面為首那人呆了呆。


  江然略微想了一下:

  「那雖遠必誅?


  「關鍵,你們離的也不遠啊……」


  言說至此,就見手持玉簫那人,忽然一抬手,簫音一起,葉驚霜和葉驚雪同時周身一陣。


  緊跟著眸光之中閃過了一抹迷茫之色。


  繼而長劍驟然出鞘,竟然是朝著江然。


  江然對此似乎一無所覺,眼看著一左一右兩把長劍,即將把江然穿插於當場。


  那兩把劍卻倏然鋒芒一轉。


  同時朝著那吹簫之人殺去。


  那人吃了一驚:

  「咳咳……怎麼可能?」


  他的天音簫無往不利,葉驚霜和葉驚雪,又不是江然這種絕頂高手,如何能夠不為簫音所迷?

  卻聽江然冷笑一聲:

  「諸位當真以為江某毫無防範就敢在這裡等候諸位嗎?


  「你這簫音可以惑人心神,這麼說來,山海會會首申屠烈被自己的手下刺殺這件事情,果然是你所為。


  「如今申屠烈就在公主府內療傷,我若是將你帶給他,你說,這申屠烈會不會對江某納頭就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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