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8.第352章 進京

  第352章 進京

  時是二月,天氣尚寒。


  尤其是清晨時分,更是寒意刺骨。


  如今天蒙蒙亮,卻已經有一行人等到了南城門外。


  為首的是一個面色虛白的男子,看模樣也有三十多歲,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長衫,披著狐裘大氅。


  可縱然如此,在寒風之中也是瑟瑟發抖。


  時不時的還咳嗽兩聲,將雙手放在跟前揉搓,舉目眺望,顯然是在等待什麼。


  「公子。」


  身邊傳來手下的聲音。


  一個蓄滿了熱水的水囊送到了他的跟前:

  「您身體弱,何苦這個時候就來等待?」


  那男子似乎被這聲音驚擾了一下,回過神來之後,這才一笑,順手接過了水囊,溫暖的感觸讓他稍微吁了口氣。


  然後笑道:


  「不早點來,若是錯過了,那該如何是好。


  「我總是得叫她知道,我是將她放在心上的。」


  身邊的小廝聞言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長公主是否能夠明白公子您的心意……」


  「這話……還是莫要亂說了。」


  那男子的神色時間有些黯然,輕輕嘆了口氣:

  「她身份畢竟特殊,放眼這京城之中,有多少人對她趨之若鶩?又有多少人……避之如蛇蠍?


  「我也只是……」


  「公子,小人以為您就是太過小心翼翼。


  「男女之事本就應該豁達一些,放手一搏說不定另有斬獲。


  「您這麼多年以來,明明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卻偏偏不曾入仕。


  「老爺知道您的心意,也從未催促。


  「可小人知道,老爺的心中也是急切的……


  「憑您的本事,若是入仕,早就已經青雲直上。


  「若是……您也早就已經成了駙馬爺了。


  「可如今兩者皆無所成,再這麼下去,只怕您不想入仕,也得入仕了。」


  那小廝絮絮叨叨,卻是叫那男子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只是喃喃的說道:

  「聽說她這一路回來的時候,頗為艱辛。


  「好在有許多江湖豪傑護衛於身側……


  「早知如此,我或許應該勤練武功。」


  「您自小體弱,學武難有所成的。」


  小廝在一邊心直口快。


  男子嘴角抽動了兩下,終究是嘆了口氣。


  轉過身來,身邊下人已經擺放好了小桌子,上面擺著熱茶。


  他坐下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感覺胸口微微發熱:


  「她以前多數的時候都在京城。


  「可自從創立了執劍司以後,就很少於京城停留了……


  「來去皆為江湖。


  「我若是有一身武功,是不是也能在她身邊,為她分憂解難?」


  一旁的小廝嘴唇翕動,似乎有話要說,可最後到底還是把這話給咽了回去。


  只是低聲提醒:


  「老爺說了,入仕方為正途……」


  「你住口吧。」


  男子嘆了口氣:


  「說來說去,沒有一句是入耳的。」


  「……忠言逆耳嘛。」


  「教你讀書,是為了讓你明是非,懂善惡,不是為了讓伱氣死自家公子的。」


  那小廝咂了咂嘴,正考慮這一句應該如何反駁。


  然後忽然眺目遠望:


  「公子,好像是有人來了。」


  已經坐下喝茶的男子,一下子就站了起來,趕緊抬頭看向遠方。


  果然見到有一群人緩緩而來。


  前頭是快馬,後頭是馬車。


  快馬沒有幾匹,馬車只有一輛。


  彼時距離還遠,過了片刻之後,他們這一行人方才看到,為首兩匹馬上,分別坐著一男一女。


  男的容貌英俊,腰間配刀,手裡拿著一個酒葫蘆,時不時的就喝上兩口。


  而在他旁邊的女子……可不就是長公主?


  只是長公主如今正在對那男子說些什麼,她說的很興奮,也有些激動,男子則是時而點頭,時而輕笑。


  似乎是將她的話放在了心上,又好似是未曾如何入耳。


  等候在這裡的男子,忽然感覺手裡的水囊已經發涼了。


  此時這一行人正要從他身邊過去,長公主從頭到尾都沒有看他一眼。


  他慌忙將水壺遞給了身邊的小廝。


  大聲喊道:


  「長公主!!」


  「嗯?」


  長公主聽到聲音,這才勒馬收韁,扭頭一瞅,頓時一笑:

  「原來是宇文亭,你倒是好興緻,一大早的就出來踏青嗎?」


  「……」


  宇文亭一時之間啞然無語,就他這個身體,一大早出門踏青,那是找死。


  有心想說,我就是在這裡等你的……


  卻又說不出口。


  折騰了半晌,鬧了一個大紅臉,結果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一側的小廝本是能言會道,這會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就聽長公主笑道:

  「好了,你們繼續玩吧,我這邊有朋友。


  「就先入城了。


  「過幾日,我再請你到我府上飲酒。」


  然後宇文亭就聽到長公主對身邊那長得很好看的男子說道:

  「你來京城還沒有地方落腳吧,就暫且住在我的公主府吧。」


  「聽說公主府這樣的地方,裡面都養了面首……」


  宇文亭總算是聽到了那男子開口了,只是這一句話,就叫宇文亭的臉色鐵青。


  這特么是人話?


  正等著長公主勃然大怒呢,就聽到長公主哈哈大笑:

  「你從什麼野史雜談里看來的?

  「不過,這倒也不是什麼奇事,只是本公主素來潔身自好,對此不感興趣。


  「但如果是你的話……本宮倒是不介意讓你做我的入幕之賓。」


  宇文亭雙眼猛然瞪得溜圓。


  這又是什麼話?


  自己心中傾慕的長公主,怎麼會這樣和一個男子調笑?

  還想再聽,這一行人已經漸行漸遠。


  只不過,那一男一女的笑聲還時不時的傳入耳中,叫宇文亭心中好似刀攪。


  咬牙切齒的開口問道:

  「那人是誰……是誰?」


  「他姓江名然,江湖人稱驚神刀……」


  小廝在一邊輕聲開口:

  「公子,此人年紀輕輕武功蓋世,放眼江湖四海,幾乎沒有對手。」


  宇文亭臉上的怒色,便如潮水一般褪去。


  半晌,他輕輕閉上了雙眼:

  「回去。」


  「是。」


  小廝這次不敢多言,吩咐身後的人將東西收拾好,再抬頭,自家公子已經朝著城門方向走去。


  當即趕緊跟上。


  ……


  ……


  「我猜方才那人是專門在那裡等你。」


  入了城,未曾如何見識這城內繁華,江然便看向了身邊的長公主。


  長公主輕輕點頭,笑著說道:


  「沒錯。」


  「他看上去身體不太好。」


  「也沒錯,他自小體弱,哪怕到了現如今,也是葯不離口。」


  「現如今天氣很冷。」


  「嗯,他這樣的身體,在這個時間出來迎接,其實很難為他。」


  一對一答到此,江然似笑非笑的看了長公主:


  「那公主這是打算故意氣死他?」


  「這話也沒錯。」


  長公主竟然點了點頭:

  「如果能活活氣死他,倒是省事了。」


  江然眉頭一挑,繼而眯了眯眼睛:


  「長公主的行蹤,並未吐露給任何人?」


  「哼,若是吐露的話,那我安排的把戲,豈不是個笑話?」


  長公主冷笑一聲。


  「可現如今,那確實是個笑話。


  「看來你身邊的人,還是有些問題的。」


  江然輕輕搖頭。


  「所以本宮才說,我如今已經沒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長公主的神色略顯黯然。


  江然則又問道:


  「說起來這位宇文亭又是什麼人?」


  「他是戶部尚書宇文昴之子……對我,那是『情深義重』。」


  長公主的笑容略顯冷厲:


  「你可知道,放眼這諾大的京城之中,有多少人想要娶我?」


  江然沉默了一下,繼而問道:

  「敢問長公主,這京城之內,可有什麼物美價廉的客棧?」 「有!」


  長公主立刻點頭:

  「我知道有一處,名曰公主府。


  「內有華舍,各院美景皆有特色。


  「更有丫鬟僕役無數……入住其中,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可謂上上賓。


  「最重要的是,入住這一家客棧,無需分文,只需本宮首肯。」


  「……這世上不要錢的東西,往往是最貴的。」


  江然嘆了口氣:


  「這京城水深,我初來乍到,就已經得罪了戶部尚書的兒子。


  「我現如今嚴重懷疑,你是不想還我那八萬七千兩黃金,才故意如此的。


  「好叫戶部卡住這一筆錢。」


  「然後呢?」


  長公主笑盈盈的看著江然:

  「他們就算是卡住一時,也不可能卡住一世,早晚會把這筆錢給你的。」


  「可這段時間,我不就得一直住在你的公主府?然後被那些想要娶你的人,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後快?

  「回頭我多住幾天,你身邊這些麻煩,就能清理的乾乾淨淨……」


  江然嘆了口氣:


  「長公主的算盤不要打的太響,算盤珠子都崩我臉上了。」


  「你這人……怎麼總把我想的這麼心機深沉?」


  長公主橫了江然一眼:

  「讓你入住公主府,就跟想要害你一樣。」


  「難道不是?公主今天就拿我做了擋箭牌……我說你怎麼忽然之間這般殷勤,跑到我跟前跟我說什麼京城繁華,講述這古城過往,態度和藹可親的,也不一口一個小淫賊了……你這殺人刀,總是不見血的啊。」


  「……和藹可親?你用這個來形容我合適嗎?」


  長公主瞪大了眼睛看著江然。


  「這是重點嗎?」


  「那什麼才是重點!?」


  「重點是……」


  江然輕笑一聲:

  「公主府該怎麼走?」


  長公主一呆,當即笑道:


  「大家隨我來就好。」


  長公主廝混於京城多年,自然是熟門熟路。


  領著江然一行人招搖過市,而江然等人也算是見識到了京城繁華。


  大道寬敞,可以容得下七八輛馬車并行。


  沿街攤販數不勝數,熱鬧非常。


  唐畫意端坐馬上,頂著厲天心的臉,也時不時的轉動眼珠子,去看街邊雜耍,看小孩手裡的唐人。


  如今剛過完年一個多月,街道上還有鞭炮炸歲之後的紅紙散落,屋檐上的積雪,百姓家的炊煙,孩童的笑聲,勾勒出了整個京城的底色。


  當然,除此之外也有不少提刀佩劍的江湖人。


  而且這幫人下盤沉穩,步履呼吸皆有妙處,還有不少太陽穴高高鼓起的苦修內家高手。


  這讓江然頗為感慨。


  京城果然不愧是魚龍混雜之地,江湖上的高手也是一抓一大把的。


  前後不過片刻之間,一行人便來到了一座華貴的府邸跟前。


  馬車剛剛停下,單聰就已經迫不及待的從馬車裡跳了下來。


  雖然馬車上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好幾個大活人。


  但是一想到吳娘子這半死不活的就在身邊,還一身都是毒蟲,這一路上單聰也是如坐針氈,如鯁在喉,如芒在背啊。


  「小姑,侄兒就不進去了……」


  單聰對長公主行了一禮,就打算開溜。


  「站住。」


  長公主輕喝一聲。


  單聰只能站住,眼巴巴的看著長公主。


  「你尚未立府,先隨我進府,換一套衣服之後,再隨我一起入宮。」


  「……是。」


  單聰只好點頭。


  這一身風塵僕僕,就這麼直接去面聖,難免不合適。


  有君前失宜之嫌。


  在這長公主府稍微修整一番,沐浴更衣之後,再去面聖,也就合情合理了。


  此時此刻,長公主府門前的護衛,大約總算是認出了自家主子回來了。


  當即公主府大門洞開,各類人等紛紛迎接出來。


  江然這邊也帶著唐詩情,唐畫意,葉驚霜,葉驚雪等諸多人等下馬車的下馬車,下馬的下馬。


  眼看著長公主跟前跪了一地。


  唐畫意忍不住低聲對江然說道:

  「這一路走來,我總忘了她的身份。


  「現在再看看,嘖嘖,不愧是長公主啊。你什麼時候趕緊將她拿下,我們的魔掌就能深入朝堂了!」


  「魔掌……」


  葉驚霜在一邊聽到之後,忍不住嘴角一抽。


  事到如今她自然早就已經知道所謂的『厲天心』就是唐畫意,女扮男裝最初的目的,也是為了保護江然。


  真實身份是當之無愧的魔教聖女。


  可哪怕如此,這魔掌兩個字,也是讓葉驚霜聽的渾身彆扭。


  「不然怎麼形容?」


  唐畫意問葉驚霜。


  「……嗯。」


  葉驚霜想了一下:

  「就魔掌吧。」


  魔教少尊,似乎也是相得益彰。


  唐畫意頓時得意。


  可還沒來得及笑,長公主就已經回頭:


  「你們還站在那裡幹什麼?走啊,到家了!」


  眾人看向江然,江然一笑:

  「走。」


  他一起步,眾人便跟在了他的身後。


  長公主笑盈盈的和江然並肩而行。


  若有似無之間,還對江然這邊略微側側身子。


  只看得周圍人等,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公主府里的門人,不管是小廝,還是丫鬟,哪一個不是人精?

  長公主何等身份?

  哪怕對方位高權重,大不了也就是一個並肩而行。


  如此尚且算不得什麼。


  可長公主這身形微微一側,敬重之意更加明顯。


  這模樣,他們對視一眼便知道,眼前這男子,以及他身後帶來的這群人,是一個都招惹不得的。


  需得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


  孰不見,就連當朝二皇子,這會都跟在他們後面,甚至還站在了一群人的外圍。


  這幫人……是什麼人啊?

  到底是不懂規矩?

  還是根本就沒有規矩?

  亦或者是長公主根本不想跟他們講規矩?


  然而不管是哪一種,惹不起就對了。


  江然倒是沒想到這些下人腦子裡竟然這般豐富多彩,一路往公主府里走,長公主一邊給江然隨口介紹。


  這是哪一座院子,為什麼起這樣的名字,院子里的景緻又是什麼人物給布置的。


  江然聽的接連點頭,偶爾抬頭一瞅,就見一處樓宇映入眼帘。


  雖然不算太高,只有三層,卻也鶴立雞群。


  不禁問道:


  「那是?」


  「那是本宮的居所。」


  長公主笑道:

  「怎麼?你看上了?那你晚上也去睡吧。」


  「這不是喧賓奪主嗎?我怎麼敢跟長公主搶?」


  江然啞然一笑。


  「誰說跟我搶了?」


  長公主眨了眨眼睛:


  「我住在那裡,你就不能住在那裡了?這是什麼道理?

  「其實,本宮的床很大,躺下兩個人綽綽有餘!」


  「我呸!」


  唐畫意聽到這裡,忍不住偷偷啐了一口,低聲對唐詩情說道:


  「這個單玉蟬,越來越不要臉了。」


  唐詩情倒是沒什麼反應,葉驚雪在一旁則連連點頭。


  江然眉頭一挑,瞥了一眼四周,發現周圍的人腦袋低的更厲害了。


  顯然那也是聽到了這話。


  不過他知道長公主這又是故意的。


  宇文亭能夠知道長公主的行蹤,提早等在京城城門口,迎接長公主。


  看似是情深義重,實則沒有這般簡單。


  這隻能進一步的說明,長公主身邊已經是千瘡百孔。


  如今她對江然說這話,也正是想要讓身邊這些人,將這消息傳揚出去。


  正好可以藉此看看,到底是哪一處漏了水。


  不過,她也真的是不擔心自己嫁不出去,也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名聲啊。


  想到此處,江然忽然一笑,就見他輕輕點頭:

  「好啊。」


  「啊?」


  長公主一愣:「什麼好?」


  「一起睡。」


  江然笑道:


  「長公主的床不是足夠大嗎?睡下兩個人綽綽有餘。


  「既然長公主有這樣的雅興,也有這樣的雅量。


  「那在下若是繼續推辭,未免有些不知進退,不識好歹了。


  「在下便恭敬不如從命,今後這一段時日里,就得多多叨擾長公主了!」


  長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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