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5.第349章

  第349章


  其後所說,都是一些不要緊的閑事。


  眼看著時辰差不多了,江然便叫任觀瀾躺下,偽裝成屍體又給送了出去。


  暫且就安置在了馬車上。


  同樣在馬車上休息的還有一個吳娘子。


  好在任觀瀾不知道吳娘子的底細,反倒是感激江然還記得給自己找個馬車遮風擋雨。


  否則的話,一具屍體,誰又會在意?

  隨手扔到院子里,不也是尋常道理。


  江然這邊安頓好了任觀瀾之後,又回到了長公主的房間里。


  長公主也未曾躺下,顯然是在等他。


  兩個人四目相對之間,率先開口的還是長公主:

  「這件事情大了。」


  「……本來這件事情也不小。」


  江然無語:


  「金蟬之內有人通敵叛國,勾結青國意圖刺殺當朝長公主。


  「這能是小事?

  「不同之處在於,有了任觀瀾這番話,咱們知道了血蟬仍在……當然,他的話是真是假,還得再分辨一番。


  「不過,如果血蟬當真還在……


  「長公主打算如何處置?」


  「此等賊子,自然當誅!」


  長公主想都不想,眸光之中泛起殺氣。


  江然撇了撇嘴:


  「誅……肯定誅,我是問你,打算怎麼誅?」


  「……找到他們,誅了他們!」


  長公主理所當然的說完了這句話之後,似乎頗為解恨的吐出了口氣:


  「本宮明白你想說什麼……


  「他們隱藏這麼深,這些年來,我不知道,我皇兄不知道,整個金蟬上下所有人等都不知道!

  「但凡知道的,只怕全都是他們的人。


  「他們隱藏在暗中,慢慢伸展爪牙,如今整個金蟬之內,誰知道有多少是他們的人?

  「這件事情,就算是要調查,也絕不能輕舉妄動。


  「需得謹慎之中,再加謹慎才行!」


  江然微微點頭:


  「正是如此,長公主既然有這樣的認識,那在下也就放心了。」


  「你要幹嘛?」


  長公主看江然起身要走,連忙喊了一句。


  江然理所當然的說道:

  「在下身為小淫賊,這會自然應該去做淫賊該做的事情。


  「我有的是紅顏知己,嬌妻美眷,沒事跟伱湊在這裡幹嘛?」


  「……你等等再淫。」


  長公主說道:

  「現如今被任觀瀾這麼一說,我總感覺身邊沒有人可以相信。


  「就連一直傻乎乎的單聰,我都感覺他心懷叵測。


  「如今本宮唯一能夠相信的人,就只有你了……所以,調查血蟬的事情,你得幫我!」


  「好處呢?」


  江然沒有直接拒絕,而是挑眉看著長公主。


  「……」


  長公主沉默了一下:

  「要不,你將剛才打算去做的事情,對本宮做一下?」


  「……我方才打算去上茅房,怎麼對你做?」


  江然納悶。


  長公主臉都黑了:

  「我呸,臭不要臉!」


  「你好意思說我?身為堂堂長公主,你才當真是臉都不要了……什麼話都好意思說出口。」


  江然一陣無語。


  「那我現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啊。」


  長公主說到這裡也有點委屈:

  「錢的話,我還欠你這麼多……


  「回頭再找什麼借口讓皇兄從國庫里划銀子,我都落不了好。


  「本宮現如今是真的沒錢了。


  「錢沒有,身子還在,你都說自己就喜歡財色二字,給不了錢,只好給你人了。


  「反正你這小淫賊,紅顏知己滿江湖都是,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嘛。


  「要是能成事的話,我也不覺得自己吃了多大的虧!」


  「廢話,我才吃虧!」


  江然大大的白了她一眼:

  「關於血蟬的這件事情……我會仔細琢磨一下的。


  「待等到了京城之後,我再給你答覆。」


  「好。」


  長公主也很痛快,末了歪著頭問道:

  「真的對我沒興趣?」


  「退退退!」


  江然翻著白眼,把長公主湊過來的腦袋給摁了回去。


  長公主氣的張牙舞爪:

  「我可是堂堂一國長公主!!」


  「希望你能夠將自己的身份好好記住。」


  江然感覺自己這一輩子的白眼,今天晚上都快翻完了,便搖了搖頭:

  「行了,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那行……」


  長公主看著江然,眼巴巴的說道:


  「不過,你一定得仔細想想,到了京城之後,一定得給我一個答覆。


  「現如今我無人可以倚重,唯一能夠信賴的就只有你了……


  「若是連你都不幫我的話,我只怕……」


  江然看了她一眼:

  「少裝可憐……我琢磨著,縱然是金蟬滅國了,你都不會有事。」


  「我呸呸呸!你這是什麼胡話?信不信皇兄給你個斬立決?」


  「他有這個本事?」


  江然眉頭一挑。


  「……果然是江湖莽夫,俠以武犯禁,可恨至極!你這個江賊子!」


  江然不打算跟這個女人糾纏不休,說的差不多了之後,便轉身出了門。


  夜色清冷,江然的頭腦也是異常的清醒。


  他一邊踱步回到自己的房間,腦子裡卻總是不免想起血蟬……


  正想著呢,一開門就見葉驚霜正坐在那裡。


  江然也不知道為什麼,人人都說葉驚霜和葉驚雪長得一模一樣。


  當然,江然也這麼認為。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能夠一眼就認出,哪一個是葉驚霜,哪一個是葉驚雪。


  「這麼晚了,還沒休息?」


  江然來到桌子旁邊坐下,給她倒了杯茶。


  「江大哥,你有心事。」


  葉驚霜看著江然,並非是疑問,而是肯定。


  「為什麼這麼說?」


  江然笑了笑。


  「全都寫在你臉上了。」


  葉驚霜端起茶杯,輕輕地吸溜著,末了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當然,這大概只有我能看出來……能跟我說說嗎?發生了什麼事情?」


  「嗯……」


  江然想了一下說道:

  「我曾經在你父母墳前發過誓,這一輩子都會照顧你。


  「這是一世之約。


  「若是你心中願意的話,你我本就該是這世上最親密的人了。


  「所以,有些事情,我本來也想告訴你……


  「只是我不知道,知道了這些事情之後,對你來說到底是好還是壞……


  「若是你覺得,這件事情對你衝擊太大,無論做出什麼樣的選擇,我都是可以接受的。」


  葉驚霜呆了一下:

  「是這麼重要的事情?」


  江然點了點頭:


  「牽扯到了很多的事情,有時局,有天下大事,有我的私事,也有正魔之間的爭端……總而言之,很亂。


  「若是你想聽的話,我就慢慢說給你聽。」


  「好。」


  葉驚霜點了點頭:

  「你說,我聽!」


  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已經是葉驚霜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的答案。


  江然看著她:

  「不用再想想?」


  「我已經想了好久了。」


  葉驚霜笑著說道:

  「我可以的。」


  江然沒有繼續糾結,而是開始緩緩將自己的身世說了出來。


  他的話沒有添加太多的個人情緒,只是開場的時候,是從魔教的內容開始說。


  講述魔教當年有過一個魔國,魔國有一件神兵。


  他們如何追求天魔大自在,最後滅了國,成了魔教……由此說到了五國之戰的根本。


  提到了上一代魔尊江天野,以及……青央夫人。


  再有,便說到了江然自己。


  自江然從魔教作為開場的時候,葉驚霜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可當她聽到老酒鬼自雪地之中將那個身患九死絕脈的孩子抱起時,心頭還是不免狠狠一揪。


  「九死絕脈?」


  她忍不住開口打斷:


  「現如今……現如今怎樣了?」


  世人皆知,九死絕脈活不過二十歲。


  而她記得初見江然的時候,他便馬上就要二十歲了。


  那現如今……


  想到這裡,顧不上什麼魔教,第一時間在意的只有江然的身體,更覺痛徹心扉,恨不能以身相代。


  江然輕輕搖頭:


  「無妨……或許你是我的福星,自你我相見那一日開始,我便獲得了一種可以抑制乃至於根治九死絕脈的秘法。


  「所以如今才能坐在這裡,和你說話。」


  葉驚霜聽他這麼說,這才鬆了口氣:


  「這就好,這就好……」


  「好是好……卻是叫另外一群人,白白折騰了一場,不過這也是一件好事。」


  「哦?」


  「你聽我慢慢跟你說……」


  江然也沒有隱瞞關於唐詩情唐畫意的事情。


  當其中一點一滴,盡數講述。


  只是聽到唐詩情為了救江然,修行萬古第一悲的時候,有些不明所以。


  待等江然將萬古第一悲的種種玄機如此這般的講述一遍之後,葉驚霜眼眶便是泛紅:

  「原來……她竟然為你付出至此。


  「江大哥,這一生你都不能負她。」


  「如今相處時間越久,我心頭的感覺,也越發的跟過去不同。


  「只是,如此一來,只怕厚此薄彼,對你們都不公平。」


  作為男子來說,三妻四妾自然是心中嚮往。


  江然雖然作為現代人,習慣了一夫一妻的制度,可身在此世多年,上輩子的事情,真的飄忽好似過去了一生那麼久。


  只是就感情而言,難免會覺得對她們不公平。


  葉驚霜輕輕搖頭:

  「你若是待她薄情,我方才心中驚恐。


  「她為你付出至此,你都能狠心棄之,將來……我又當如何?」


  「……」


  江然琢磨著,感覺這話似乎成立,又好像不成立。


  想了想,決定不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結。


  今夜主要是要將自己的事情跟葉驚霜好好說明一番。


  如今看來,情況還算不錯。


  反正接受就好……至於如何接受,怎樣的心裡鬥爭,江然並不打算過分深究,追根究底的,回頭人家後悔了那咋整。


  再之後,江然又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遍。


  一直提到了方才……


  任觀瀾被他以偷天換日的手段給救了下來。


  並且講述二十年前,江天野和青央夫人與五國高手的一戰。


  而聽到這裡,葉驚霜總算是明白了江然如今心頭所想:

  「所以,血蟬其實不僅僅只是長公主的對頭。


  「同樣……他們也是江大哥你的大仇人!」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確實是大仇人!


  江然卻輕輕搖頭:

  「說來這話可能有些涼薄……


  「可我自小被老酒鬼養大,六親緣淺,對父母更是沒有什麼念想。


  「再有,我的情況有些特殊,並不會對這生身父母有什麼不一樣的感懷……


  「所以……血海深仇,報或不報,我其實並沒有你想象之中的那般在意。」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看了葉驚霜一眼:

  「是不是很驚訝,這世上竟然有人可以漠視父母之仇?」


  葉驚霜卻只是定定地看著江然:

  「不是你漠視這父母之仇,只是……你從未和他們親近過,也未曾感受到他們對你的好。


  「心中情分,自然是淺薄的。


  「這不能怪你……要怪,也是怪當年掀起那一場爭鬥的人。」


  「江天野?」


  「是這五國國主!」


  「……」


  江然拉過了葉驚霜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輕聲說道:

  「你如今知道,我是魔教之人……他們有很多人,現如今都稱呼我做少尊。


  「或許,未來我也會成為魔教的魔尊!


  「這樣的我,你還願意跟在我的身邊嗎?」


  葉驚霜抬頭看著江然:

  「有些時候我們其實是沒有辦法給自己做選擇的對嗎?

  「就好像我……我生來便是紅楓葉家的傳人。


  「是江湖上名門正派的女俠。


  「若生我的人,是一對尋常的夫婦,那我也不過就是鄉野田間的村姑。


  「若生我之人,是邪魔外道,那我如今大概也會成為人人喊打喊殺的小妖女!

  「我們從來都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


  「江大哥,你的恩師將你帶在身邊教養,便是不願意讓你接受魔教的教導,待等你擁有分辨是非之能,明辨善惡之力時,才將這一切告訴你。


  「便是想叫你知道……我們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但是我們可以選擇做什麼樣的人!」


  江然稍微愣了一下,繼而笑了起來:

  「那我一定要做這個魔尊呢?」


  「那……你也一定有你的理由。」


  葉驚霜輕聲說道:

  「我覺得,如果你做魔尊,未必就是一件壞事,說不定會改寫數千年以來的魔教格局。」


  江然嘆了口氣:


  「你這是盲目崇拜。」


  「那又如何……反正在我看來,你做的事情都是對的。


  「當時你不知道自己是魔尊,我也不知道你是昔年魔尊之子。


  「在我眼裡,你就是拯救我於水火之中的英雄。


  「是大英雄,大豪傑!

  「難道我能因為知道了你的出身,就覺得當年你對我的恩情,全都不作數了嗎?


  「你是我所見過的人中,最富有俠義之心的人,你是當之無愧的江大俠!」


  葉驚霜輕輕的靠在江然的身邊:

  「只是我沒想到,你竟然會有這般凄慘的身世來歷。


  「叫我心中好生酸楚,可恨我認識你的時間太短……不能在你傷心難過的時候,於你身側輕聲安慰。


  「哪怕沒有什麼用,至少有個人說說話,心裡也會不那麼害怕。」


  江然的指尖輕輕顫抖了一下。


  害怕……


  怕過嗎?

  怕過!


  重活一世,又是來到了這樣一個繽紛多彩的江湖。


  少時鮮衣怒馬仗劍青衫的夢想,似乎就要實現。


  結果,現實卻告訴他,他二十歲就得死。


  作為一個穿越者來說,第一個念頭就是憤怒。


  可當憤怒之後,隨著年齡日長……怕不怕?

  如何能夠不怕!?


  江然也是人,是人都會怕死。


  若不知死期何在,尚且無畏,可是他知道……


  二十歲!

  就好像是一條只有二十里的路,每向前一里,他便距離死亡近一分。


  這般一點一滴朝著死亡靠近的恐懼,他豈能沒有?


  死不可怕……等死才可怕!

  可是,這一點他從未表現出來。


  老酒鬼只覺得他洒脫,卻不知道,他也只是強顏歡笑,最終逐漸麻木罷了。


  如今葉驚霜的一句話,竟然直接刺到了心中最柔軟之處。


  江然下意識的將她使勁擁入懷中,似乎想要在這柔軟的嬌軀上尋找那一份無人能夠察覺到的力量。


  葉驚霜並未推開江然,反手抱著他的身軀。


  良久之後,兩個人方才分開。


  江然啞然一笑:

  「好像有點丟人了……」


  「不會。」


  葉驚霜伸出手來,沿著江然的臉頰勾勒線條,輕聲說道:


  「心裡會不會舒服一些?」


  「舒服了很多。」


  江然輕聲說道:


  「回到先前的話題吧……我方才的心事並不僅僅只是因為父母的血海深仇。


  「更多的是因為老酒鬼。


  「錦陽府的時候,這老傢伙又一次不告而別。


  「雖然我不能完全確定,但是卻總感覺,他可能是去給我娘報仇了……」


  「啊?」


  葉驚霜一愣。


  江然這才告訴她,老酒鬼曾經和自己的娘親有過一段過去。


  葉驚霜聽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作為一個姑娘,這樣的八卦顯然很合她的胃口。


  但一想到這件事情的主角,一個是江然的師父,一個是江然的娘親……就感覺,自己這個身份吃這樣的瓜,未免有點不太合適。


  不過轉念之間便已經明白了過來:


  「所以,你是在擔心你師父?


  「那這件事情,我們無論如何,都得參與進去了!」


  「沒錯,只是不能表現得過於急切……否則的話,會叫長公主察覺。


  「這個女人……看似尋常,實則心思敏銳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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