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第338章 死人
第338章 死人
不僅僅只是江然一人瞠目。
堂內眾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被這一出鬧的有點迷茫。
阿鋒臉上纏繞了裹屍布,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倒是看不清楚具體臉色如何。
只是一雙眸子因為憋氣而發紅。
下意識的抓著這位副閣主的雙手,想要掙脫,卻又做不到,試圖開口說話,卻又因為咽喉被人拿住,也開不了口。
葉驚霜和葉驚雪對視一眼,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情。
方才不久葉驚霜才說過,這幫邪魔外道,做大事之前,往往會殺人祭旗。
到時候他們救是不救……
阿鋒想都沒想就說不救。
現如今被扼住了咽喉的,正是他自己……那他期待自己等人相救,還是希望他們冷眼旁觀?
與此同時,場內已經有人禁不住開口:
「副閣主,這是什麼意思啊?」
能夠問出這話的,多半都是他通過第二種途徑,加入驚滅閣的高手。
對於驚滅閣本身並不存在太過深重的敬畏。
並且,副閣主這般隨意出手襲殺手下殺手,他們自然也會產生一定的危機感。
若是不把事情弄清楚,那自然是說不過去。
驚滅閣的這位副閣主瞥了一眼在場眾人,忽然一鬆手,放開了阿鋒。
阿鋒驟然得以解脫,禁不住連連咳嗽。
就聽那副閣主淡淡開口:
「是你自己說,還是本座幫你說?」
「……在下不明白,咳咳咳,你到底想要讓我說什麼?」
到底不愧是能夠一個人隱藏在驚滅閣這麼長時間的人物,哪怕到了這個關頭,也沒有漏出破綻。
更沒有因為驚鴻使的屍體就在自己身後,而有絲毫的慌亂。
言語之中除了驚怒之外,便是困惑不解。
「事到臨頭,伱當真以為本座若是未曾掌握實證就會對你隨意出手嗎?」
副閣主輕輕搖頭:
「諸位同道入我驚滅閣,自然都有不為人知的理由。
「有些朋友是執著於殺人。
「有些朋友只是厭倦了平日里的枯燥生活。
「但是也有人……卻是包藏禍心,入我驚滅閣,竟然是打著所謂行俠仗義,坑害同道的目的而來。」
「不可能!」
當即有人開口說道:
「副閣主明鑒,咱們入驚滅閣都是經過了重重考驗。
「任何一項不曾通過,都沒有辦法加入。
「若當真有人包藏禍心,想要行那行俠仗義之舉,考驗之時的『殺心』一關,便不可能過得去。」
所謂『殺心』關,便是殺滅自身的良心。
驚滅閣的人往往喪盡天良便在於此。
真想要入閣,至少得有一條標準,那便是天下無人不可殺!
所以,待等到了殺心一關,會有驚滅閣的人專門給他指一個目標,讓其擊殺。
這個目標,可能是枕邊人,可能是父母親人,可能是至交好友。
當然,也有可能是一個跟自己毫無干係,沒有絲毫交集的普通人。
並且在出手之前,驚滅閣甚至會將這一部分的情況,如實告知。
如何選擇,便只看殺手本身。
若是可以過的去這一關,那就可以加入驚滅閣。
倘若過不去,驚滅閣也不會將其斬殺,只是從此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反正僅僅只是到了這一步,這個人對驚滅閣的了解也是有限。
唯一的接頭人一旦消失,驚滅閣就會徹底從對方的世界中離去,就好似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般。
因此,也損害不到驚滅閣一分一毫。
方才這個殺手以殺心舉例,便是想說,那些滿口仁義道德,想要行俠仗義抱打不平之人,無論如何也無法做到這種事情。
他們過不去良心上的這一關。
副閣主此時輕輕點頭:
「你說的沒錯,可如果這個人……六親緣淺,卻又偏偏假做家庭和睦,兄友弟恭。
「實則,所謂的兄弟也不過是花錢買來演戲的山賊土匪。
「那會縱然是我驚滅閣指定,叫其斬殺親哥,他自然也能沒有絲毫猶豫的就能手起刀落。」
說到這裡,他看向了阿鋒:
「本座說的……可對?」
「……在下實在是不知道,副閣主到底在說什麼?」
阿鋒揉著自己的脖子說道:
「在下自小確實是六親緣淺,父母死於戰亂之時,我當年也險些身死。
「後來是藏在了父母親人的屍體之下,這才逃過一劫。
「為此落下的毛病,咱們驚滅閣內,只怕也不是一人兩人清楚。
「而這樣的我,正是被我大哥從屍體堆中救了回來。
「你們叫我殺了我大哥,我姑且狠下心來將其斬了……如今卻又說他不是我大哥。
「此言副閣主不覺得有些可笑?
「他已經逝去多年,血肉化枯骨,死無對證。
「在下若是有什麼地方得罪了副閣主,亦或者是不見容於驚滅閣,副閣主只管直言,何必做這欲加之罪?」
一番話娓娓道來,場內不少人竟然聽的連連點頭。
感覺這話確實是有道理的。
畢竟驚滅閣不是什麼小門小戶的小組織。
想要收人,必然方方面面查探清楚。
當年沒有查出破綻,如今卻忽然說人家過殺心一關,從頭到尾都在演戲。
這種事情……未免難以取信於人。
副閣主看了阿鋒一眼,嘆了口氣:
「好一副伶牙俐齒。
「當年之事,確實是我驚滅閣調查不周。
「畢竟誰也想不到,有人會處心積慮至此。
「你當年找的那個山賊,來自於野狗山,野狗山地處荒僻,再往西就是無邊大漠,萬里黃沙的秋葉古國。
「而野狗山周邊,只有零星不過三兩個村莊。
「山賊前前後後加起來不到十個人。
「你便是在這十個人里找到了你的那位好大哥……
「這樣荒僻之所,無人之地,又有誰能夠認得出他們的來歷?
「自然是你們兩個說什麼,就是什麼。
「我驚滅閣哪怕有通天徹地之能,那會也確實是有所疏忽。
「一直到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情,引得閣主震怒,不得不叫咱們追根究底,這才發現……你竟然鉤織了這般大的一場戲。
「可惜,你雖然心狠手辣,卻終究人算不如天算。
「當年那山寨之中的九個人,你雖然想要將其盡數滅口。
「卻到底還是有漏網之魚!
「來人,帶上來!」
一聲令下,當即便有兩個眸光空洞的白袍殺手,提著一個身材佝僂的男子進了堂內。
這人看模樣至少得有五十多,頭髮花白,掉了一大半。
皮膚黝黑粗糲,顯然是常年處於烈日風沙之下。
僅僅只是看這模樣,說是從大漠尋回來的,只怕沒有人會懷疑。
兩個白袍殺手將人往地上一放,轉身便走。
眾人的目光也在這老者的身上停留,就見副閣主伸手一指阿鋒:
「你可認得他?」
「不認識。」
出乎副閣主預料的,那老頭想都不想,就搖晃腦袋瓜子。
眼瞅著眾人愕然,就聽那老頭說道:
「臉都蒙到屁股上了,誰能認識?」
眾人紛紛點頭,然後看向了阿鋒。
阿鋒臉色陰沉的抬頭看副閣主,苦笑一聲:
「罷了,副閣主要殺我,儘管殺就是了。
「何苦這般大費周折?
「先是尋這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老頭,問他認不認識我。然後……現如今還想讓我當著大家的面,揭開我臉上的裹屍布?
「殺人便是殺人,何苦這般姿態?
「我驚滅閣,什麼時候成了官府衙門,還得講究認證物證了?
「想殺就殺……在下自也當是拚死想抗。」
只是言說至此,他看向了在場其他人,冷森森開口:
「不過我想奉勸諸位一句……
「今後行事,當謹言慎行,尤其今日站出來仗義執言的幾位,更得小心副閣主看你們不過眼,便羅織罪名,讓你們也如同今日的我一般。」
場內眾人紛紛蹙眉。
便見到一人站出一步說道:
「副閣主這般行事確實是不能叫咱們心服。
「咱們彼此之間,雖然同為驚滅閣的殺手,可要說彼此當真如何信任,卻又未必。 「否則的話,大家來到這裡,何必藏頭露臉,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你叫他當眾展示真面容,這就跟大家叫副閣主當著大家的面,揭開臉上的赤臉面具一般,未免強人所難……」
「說得好!」
阿鋒立刻點頭稱讚:
「你能說這話,我多謝你了,將來若是僥倖不死,你有事情儘管招呼一聲,我定當鼎力相助。」
「不必。」
那人看了阿鋒一眼,淡淡開口:
「你也沒必要在這裡煽動大家,讓大家產生自危之感。
「加入驚滅閣的,咱們無非就是圖驚滅閣擦屁股的手段幹練精熟。
「好過自己殺人之後漏出馬腳,再叫人發現。
「再有,驚滅閣可以擔下每一次殺人之後的罪名,好叫我們可以逍遙法外。
「要說跟驚滅閣如何同仇敵愾……怎麼親密無間,那也遠遠沒到那個程度。
「所以副閣主,今日……咱們只問你一句話。
「他到底做了什麼事情,讓他有了非死不可的理由。」
「好。」
副閣主點了點頭:
「他誅殺同僚,殘殺驚鴻使!
「這算不算是他該死的理由!?」
此言一出,場內果然嘩然。
而再結合前面阿鋒那般大費周折加入驚滅閣的事情,這就不難得出結論了。
他苦心孤詣,耗費偌大的心力手段。
最終的目的,就是為了混入驚滅閣內……誅殺同僚?
不,他真正的目的只怕還在這之上!
想到這裡,眾人看阿鋒的眼神,便漸漸森然起來。
而一直聽到這裡的江然,終於忍不住輕輕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開口問道:
「敢問副閣主……
「你說他殺了同僚,可知道,他所殺的同僚,都是什麼人?」
此言一出,副閣主的眸光當即鎖定在了江然的身上,嘿然一笑:
「這便是今日本座要說的第二件事情……
「大師傅,影子以及……劊子手。
「你們三位是如何來到這小玉庄的?
「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們三個人,應該早就已經被他殺了才對!」
話音剛樓,就聽呼啦一聲。
周遭人等一瞬間讓開了好大一塊空地。
江然三人當即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已經死了的人,當然是不會站在這裡,那站在這裡的人,自然不是那三個死人。
那他們會是什麼人?
葉驚雪哭笑不得的看了江然一眼,葉驚霜則冷眸環視周遭,江然嘆了口氣,還想掙扎一下:
「這話怎麼說的?
「副閣主如何確定我們三個人已經死了?」
「因為你們的屍體已經被我們找到了……不僅僅是你們,還有你們身邊的驚鴻使。」
副閣主冷冷開口:
「試問一句,驚鴻使都死了,你們是如何能夠得到小玉庄聚會的消息?
「因此,本座也有一句話想要問問你們三位……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江然皺著眉頭想了一下說道:
「等一下,讓我捋一捋……
「你們找到了屍體,確定我們死了。
「可你們又如何確定,那屍體就是真的呢?
「我有一個理由,我姑且說一下,大家聽聽看在不在理……
「就是說,我們是遇到了什麼不可抗力,比如說刺殺了一個特別厲害的對手,但是因為打不過他,然後我們就只好跑。
「一擊不中遠遁千里,想來也是人之常情。
「結果那人追上來之後,就遇到我們和驚鴻使。
「驚鴻使仁義啊,幫咱們他拖住了此人,讓我們有了可趁之機。
「借著這個機會,我們找了三個容貌,體型都跟我們相差不多的,換過衣服之後,李代桃僵,金蟬脫殼!
「所以,死的不是我們,是替身!
「驚鴻使是為了救我們而死!
「我們因為找不到驚鴻使,卻巧遇了那個誰……就是他,蒙著臉,喜歡跟屍體睡覺的那貨。
「然後我們才找到了小玉庄。
「才找到了副閣主。
「才找了我們的組織!
「誒,你們看,這事讓我圓的怎麼樣?」
說完之後,他頗為期待的看向周遭,似乎在等著旁人的誇讚。
副閣主的聲音之中,帶著幾分皮笑肉不笑:
「倘若我說,這事你圓不怎麼樣,破綻百出呢?」
「那要不,我再編一個?」
江然說到這裡,看向了阿鋒:
「來之前你可沒說過自己已經漏了陷了,現在這事鬧得怎麼辦?」
「……」
阿鋒聞言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確實是沒想到自己已經露餡了……現在提前暴露,似乎已經別無他法。
因此他問副閣主:
「這件事情,除了你之外,可還有旁人知曉?」
「嗯?」
副閣主一愣,正琢磨著如何回答,就聽一人哈哈大笑:
「有意思,這麼說來,這三個人我能殺了!」
一回頭,就見一個渾身包裹在黑色綁帶之中,身材幹瘦的男子,自腰后拿出了一把鐮刀型的兵刃,伸出舌頭舔了一口刀鋒,滿面猙獰。
副閣主一擺手:
「殺了就是。」
那人聞聽此言,再無猶豫,腳步一點,便已經飛身而出。
其他人眼見此人搶先,都忍不住扼腕嘆息。
這一沒留神,怎麼就被搶了呢?
那刀鋒一轉,眨眼便已經到了江然跟前。
江然抬眸去看,就只覺得眼前一花,耳邊傳來了一個聲音說道:
「你在看哪裡?」
刀鋒已經勾在了江然的咽喉之前,只需要一抖手,一顆腦袋就得飛出去。
卻聽江然一笑:
「看你呢……」
「嗯?」
一愣之間,只覺得手腕一緊,緊跟著一股根本無法抗衡的蠻橫力道一拽一甩,整個人臨空一轉,砰的一聲,就被江然砸在了地上。
一剎那,血花飛濺!
江然都吃了一驚,看了看手裡的半條胳膊,又看了看方才還滿臉猙獰的殺手,如今卻好似碎裂的西瓜一樣,這一片那一邊的殘缺身體,禁不住咧了咧嘴:
「怎麼這麼不結實?」
葉驚雪忍不住大大的翻了個白眼:
「你以為誰都會百鍊玄身訣?」
她感覺江然多半是砸易蒼暝砸順手了,這一下力道完全沒控制。
江然什麼武功,什麼樣的內力?
這一下造成的效果,著實是叫在場這些殺手各自驚愕。
不過全都是一幫殘忍至極,手段狠辣的殺手,眼見於此不僅僅沒有因為恐懼而後退,反倒是猙獰一笑,紛紛猱身而上。
江然輕笑一聲對葉驚雪和葉驚霜說道:
「放開了出手,這樣的機會可不多……」
兩個姑娘一愣,便點了點頭。
當即暗藏的長劍各自出鞘。
這一出手,來歷自然不免被人認出來。
「流雲劍法?
「這般造詣,縱然是在流雲劍派之內,也絕非寂寂無名之輩,你是什麼人?」
「這是……浣花劍……柳飄零的弟子嗎?
「好深厚的內功!!
「難道你是柳飄零?
「易蒼暝何在?」
一時之間場面頗為混亂,有猜測來歷的,也有人開始自己嚇唬自己。
副閣主眉頭緊鎖,總感覺這場面不太對勁……只不過三個人而已,這麼多人,殺之不是輕而易舉的嗎?
怎麼鬧得這麼亂?
當即回頭,看向了阿鋒,其他的姑且不理,還是得先將此人殺了。
可是這一回頭,卻見阿鋒已經不見了蹤跡。
「副閣主,你在找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