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第259章 進城

  第259章 進城

  這老奴也回頭看向了金公子。


  光是看他面色,就知道情況已經容不得他多做猜想。


  深吸了口氣之後,他緩緩收回了手,看向吳笛:


  「你……你可能救治我家公子?」


  說這話的時候,他心都是虛的。


  剛把人家打成重傷,還要讓人家救命?


  這可是笛族!

  回頭假借救人之名,再包藏禍心,暗中施展一點手段,那……自家公子就真的回天乏術了。


  可實則哪怕到了現在,他也是六神無主,沒有絲毫辦法,江然給他指了一條明路,似乎還很有道理,他實在是不敢放下這一根救命稻草。


  因此,哪怕冒險,也只能勉力一試。


  吳笛則勉強支撐自己的身體坐下,吐出了一口含著鮮血的吐沫:

  「你得先容我……看看他中的是什麼毒……」


  這話其實就是答應了。


  那老奴聞言臉色又有變化,當即一揮手:


  「把公子帶過來。」


  「你別動他。」


  吳笛緊忙開口,這一聲又牽動了身上的傷勢,引得他發出一聲悶哼。


  那老奴連忙問道:


  「為何?」


  「……他中的是什麼毒,尚且不清楚,旁人去碰,說不得也受其害。


  「與其讓他過來,不如讓我過去。」


  吳笛說到這裡,還想強行站起身來。


  那老奴當即又吩咐手下,將吳笛攙扶起來,帶到了金公子的面前。


  到了跟前,吳笛看了一眼,便席地而坐。


  拿起了金公子的手腕查看了一番。


  片刻之後,他微微蹙眉:


  「真的是中了蠱……」


  言說至此,他下意識的朝著周圍掃了一眼。


  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


  那老奴也跟著朝著周圍尋找,然而周圍全都是人,又能夠找到什麼?

  吳笛似乎也沒有收穫,嘆了口氣之後,他自懷中取出了一把小刀,想了一下,先將這小刀放在了膝蓋上。


  然後伸出手來,解開了金公子的棉衣,拽開了前大襟,露出了赤膊的胸膛。


  金公子顯然保養極好,嬌生慣養,皮膚很白。


  然而在這潔白的胸膛正當中,卻有一抹漆黑之色。


  這一抹漆黑,就像一把利劍,將其整個人貫穿而過。


  更有甚者,它彷彿是活的。


  隨著吳笛的手掌伸過去,那一抹漆黑開始緩緩蠕動。


  引得金公子面現痛苦,嘴角又有鮮血流淌出來。


  眼看著這一幕,金公子手下那老奴又險些駭的殺人,強忍著出手的衝動:


  「少俠……這是什麼東西?」


  「哦,沒什麼。」


  吳笛漫不經心的開口:

  「不過是絕命蠱而已。」


  老奴的臉都綠了。


  絕命蠱……還沒什麼?

  吳笛卻好似真的沒有放在心上,而是目光在周圍尋摸。


  這一次那老奴沒忍,直接問道:

  「少俠在找什麼?」


  「哦……對了,你幫我找能快一點。」


  吳笛說道:


  「你去給我找一隻雞。」


  老奴呆了呆:「生的還是熟的?」


  「廢話,要活的。」


  吳笛白了他一眼,好似在說他半點常識也無。


  老奴連連點頭,吩咐手下去找。


  這周圍全都是茶肆酒肆,想要找一隻活雞實在是太容易了。


  甚至還有看熱鬧的不等那老奴的手下去問,就已經逮了一隻過來問道:

  「這個能用嗎?」


  吳笛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能用。」


  老奴連忙伸手接過,只是這活計他似乎也沒有練過,那隻雞在旁人手裡的時候很是安靜,落到了他的手裡就掙扎欲飛。


  不過他內功深厚,一隻雞自然是飛不出他的手掌心,就是鬧騰的讓他心煩。


  江然見此忍不住開口說道:

  「你將它雙翼併攏於後,一手拿捏,它就動彈不得了。」


  老奴依法而行,這隻雞果然不再掙扎。


  一時之間嘖嘖稱奇。


  吳笛搖了搖頭,說道:

  「再取一隻碗。」


  這個就更容易了,看熱鬧的很是不厭其煩,直接從茶肆里拿了一個茶碗過來。


  吳笛接過了碗,又對那老奴招了招手。


  老奴擒雞到跟前,吳笛隨手一劃,那小刀子頓時劃破了那隻雞的咽喉。


  那隻雞尚未有所察覺,鮮血便已經嘩啦啦流淌出來。


  吳笛用碗接了雞血。


  差不多接了大半碗,那隻雞就已經半死不活了。


  「把這隻雞,放在你家公子身邊。」


  吳笛又說。


  那老奴點了點頭,雖然不明所以,卻也只能照辦。


  只覺得,這和尋常解毒的法子,完全不同。


  那隻雞落地之後,還撲騰了兩下,但是被放了大半碗的血,已經是無力掙扎。


  吳笛則將那一碗雞血沿著那隻雞一路倒下,在地面劃出了一道血線,牽引到了金公子的身上。


  最後停在了那一抹黑氣之上。


  至此,他倏然一刀送出。


  在那黑氣的頂端開了一個口子。


  下一刻,一條條身具多足,好似蜈蚣一般的黑蟲便從那黑氣之中雲涌而出。


  它們行動極快,沿著血線而行,眨眼的功夫就撲在了那隻雞的身上。


  有的鑽入血肉之中,有的就依附在羽毛之上啃食。


  那隻雞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啃食殆盡。


  待等最後一隻黑蟲自金公子傷口走出,吳笛忽然一伸手,就將這金公子打飛了出去。


  其後對著那隻雞送出一掌。


  這一掌泛起,先前那古怪的蟲鳴之聲再一次響徹。


  只是聲音和先前又有不同。


  掌力觸及到那隻雞后,一團團鮮血驟然爆開。


  這絕不是一隻雞該有的血量。


  地面的鮮血匯聚,險些流成了河,好大一灘!

  這一幕直接將圍觀者看的瞠目結舌,還有人忍不住想要嘔吐。


  先前那些蟲子他們忍了,如今終於忍不住了。


  而做完了這件事情之後,吳笛便長出了口氣,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掏出了一個瓷瓶。


  慢悠悠打開蓋子,倒出了一粒丹丸。


  在那老奴眼巴巴的目光之下,塞進了他自己的嘴裡,無奈說道:

  「我強撐著重傷之軀,救你家公子性命,如今他暫且無憂,我總得給自己療傷吧?」


  那老奴頓時一滯,走過去攙扶起了自己公子。


  見他面色已經有些改變,雖然仍舊昏迷不醒,卻明顯好了許多。


  方才那一幕他也是看在眼裡的,知道這一次確實是被吳笛救了性命。


  當即深吸了口氣說道:

  「老奴方才見事不明,錯傷了少俠。


  「本應該自傷三掌以恕罪……然而,老奴如今尚且還有守護之責,不敢懈怠……如此……」


  他言說至此,忽然反手一掌拍在了自己的胸前。


  這一掌力道全無半點浪費,盡數被其吃下,一口鮮血猛地就噴了出來。


  臉色也剎那間白了三分。


  他抬頭看向吳笛:

  「這一掌暫且還你……餘下兩掌還請少俠記下,待等回京之後,身無要務,定然將這兩掌奉還絕不推諉!」


  言說至此,他看向了江然:


  「江大俠乃是蓋世英豪,此事還請江大俠做個見證。


  「若是老奴言而無信,便請江大俠裁決!」


  他倒是早就已經認出了江然的身份。


  江然一笑,卻沒有看他,而是看向了吳笛:

  「你以為如何?」


  「……老人家做事很是公平。」


  吳笛點了點頭:


  「只是會不會太過勞煩江大俠?」


  江然搖了搖頭:


  「此間之事結束之後,我倒是也想過要去京城一游。


  「若是當真去了,這件事情就當是順便好了。若是沒去……將來我要是知道,老人家你陽奉陰違,言而無信,縱然你是躲在皇宮大內,江某也必然前往,將你捉出來,補上這兩掌。」


  「好。」


  那老奴當即點頭。


  只是看著金公子昏迷不醒的模樣,忍不住問道:


  「這,我家公子什麼時候能醒啊?」


  「絕命蠱雖然去了,但是他身上的毒性還沒徹底去掉。」


  吳笛一邊說,一邊又從懷裡取出了一個瓶子,扔給了那老者:

  「這個就可以了,接下來三日時間,每一日的早中晚三個時間,都服下一枚。


  「此毒去如抽絲,如此方才能夠確保這位公子的身體無損。


  「三日之後再開一些益氣補血之方,吃上一個月,就能徹底恢復如初了。」 那老奴當即又是千恩萬謝。


  吳笛卻搖了搖頭:

  「不必謝我……說不定還得是我謝謝你們。」


  說到這裡,他看了吳娘子一眼:

  「過來。」


  吳娘子悶不吭聲的來到了吳笛的跟前。


  江然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吳笛,感覺很是有趣。


  方才吳笛重傷,險些淪為階下囚,吳娘子全然沒有出手救他的意思,可見兩者之間的關係絕不緩和。


  可雖然如此,吳娘子也沒有自己脫身的想法。


  想來這吳笛是有手段可以製得住這吳娘子,讓她哪怕恨得咬牙切齒,也只能唯命是從。


  此時吳娘子到了吳笛跟前,伸手將他從地上攙扶起來,吳笛一抱拳:


  「在下……還有要事要辦,先行告辭。」


  金公子手下那老奴見此,欲言又止。


  江然則已經抱了抱拳:

  「保重。」


  「保重。」


  吳笛回應了一句之後,轉身便走。


  卻不是朝著錦陽府的方向。


  江然看他離去,若有所思,又看了那老奴一眼,笑道:


  「不放心?」


  「……」


  那老奴沉吟了一下:

  「江大俠是通透之人,我家公子的身份想來瞞不住您……」


  「可別。」


  江然擺了擺手:


  「你家公子什麼身份,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不過且得記住一件事……」


  「什麼事?」


  那老奴呆了呆。


  江然便喚店家準備了筆墨紙硯,他提筆揮毫,寫了一個欠條。


  「這……」


  那老奴都蒙了,尤其是看到上面的黃金一千兩五個大字,整個人更是好似五里霧中:


  「我家公子……什麼時候欠你一千兩黃金?」


  「他坐我座位,這是席位費。」


  江然說道:


  「我也非是什麼活閻王,他如今昏迷不醒,我也不跟他要錢。


  「但是這欠條總得寫一個。


  「對了,你家公子可有私印?哦,看到了。」


  提到私印兩個字,那老奴就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金公子腰間。


  江然最是善於自旁人臉上找到線索痕迹,當即一眼辨明,來到金公子身邊,隨手一摸果然就摸到了一枚印章。


  當即拿過來哈了一口熱氣,伸手就在那欠條蓋了個印。


  然後等墨跡幹了,這才收拾疊好,收入懷中:

  「將來我若去京城,說不得會去要這筆賬。


  「不過老人家也不用擔心,說不定我也不會去京城呢。」


  「……」


  那老奴半晌無語,心說這事等公子醒過來,我到底該如何交代才好?

  江然卻已經不去理他。


  厲天羽那邊讓田苗苗過來喊他們,隊伍排的差不多了,已經可以入城了。


  當即江然帶著眾人辭別了這老奴,一行人穿插於人群之中,擠到了城門口。


  小小一番波折之後,總算是成功進了城。


  舉目望去……尚未看出來這錦陽府到底是何等風光,便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頭。


  人實在是太多了。


  江然看的眼暈,就提議先找一間客棧,眾人安頓下來之後再做打算。


  這個提議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可。


  而客棧也並不難找,這地界雖然人滿為患,但是住的地方也很多。


  雖然稍微貴了一點,卻也難不住江然等人。


  且不說江然本身就是身家巨富,隨身銀兩多就算了,他和百珍會那邊還有個大買賣,雖然還尚未看到盈利,但待等那筆錢到來,他這輩子多半是不用為銀錢發愁了。


  而烈刀宗,九真觀這些七派弟子,也全都不是差錢的主。


  先前還曾聽董青城說過,整個金蟬王朝的礦脈,七派之中就有人掌握。


  這就是一筆天大的富貴。


  因此雖然不講究什麼食不厭精燴不厭細,但是吃的住的,也都是好的。


  而放眼整個錦陽府,最好的一家客棧正是錦陽客棧。


  江然等人到來之後,直接包下了三個庭院用來落腳。


  這一番收拾折騰,已經是午時過半。


  眾人就在客棧的雅閣之內吃了一頓午飯,飯後商量接下來的事情。


  七派來此的目的,本來是因為幾個積年未曾現身,忽然跑出來為禍江湖的老魔頭。


  結果這一趟過來發現精彩至極。


  又是天上闕,又是魔教的。


  甚至還捲入了一場天上闕打算禍亂天下的好大陰謀。


  如今該怎麼做,自然也得好好研究一下。


  江然這邊的事情就簡單許多。


  臘月初八,他得去一趟柳院。


  那在這之前,他就得先弄明白柳院在哪。


  其後……就是得找到老酒鬼了。


  不過這件事情他不打算自己忙活了,唐畫意知道老酒鬼在錦陽府,那如今自然應該讓她幫自己尋找。


  只是這些事情,倒是沒必要於人前細說。


  所以江然只提了柳院的是非。


  而這一點,卻又和七派年輕一輩弟子的目的相合。


  最後眾人一合計,還是決定先從這柳院下手。


  不過如此一來,卻有了一個問題。


  他們該如何混跡到這柳院之中?

  江然和唐畫意,一個有天機斗轉大移形法,一個有秋水凝冰決,都是易容改面的好手。


  其他人卻沒有這樣的本事。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人看出端倪。


  而且,從先前得到的零碎線索來看,柳院這一趟只怕水深至極。


  當中的情況之複雜,會遠遠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不僅僅有天上闕的人混跡其中。


  還有左道庄,甚至無心鬼府的高手也夾雜在裡面。


  至於正道之中,也絕不僅僅只有七派高手得到了那樣的信。


  其他人估摸著也想著混跡當中看看情況如何。


  這樣一來,所見非所見,所聞非所聞,真真假假孰難分辨。


  因此,商議半途,江然便開口說道:

  「既如此,那就將複雜的問題簡單化。


  「人員越多,情況越雜,情況越是複雜,對我等就越是不利。


  「至少身邊之人不能出現絲毫問題。


  「所以,進入柳院的人……越少越好!

  「依我看,就我和厲天心兩個人進去就是。」


  董青城眉頭緊鎖:

  「江大俠固然是武功蓋世,但事情既然牽扯到了天上闕的右尊……


  「當中之兇險,仍舊非同小可。


  「我們還是……」


  「你們尚且還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做。」


  江然不等董青城說完,便已經打斷了他。


  董青城一愣:

  「什麼事?」


  「我希望諸位能夠結伴,去一趟……虎威關。」


  江然緩緩開口:


  「我懷疑,虎威關內有所變故。」


  這個懷疑江然先前從未跟眾人提起過,此時將他的懷疑,以及根據一說,在場幾個人全都有點坐不住了。


  「倘若如此,那咱們恐怕真得去一趟虎威關了。」


  趙安生說道:「此事關係錦陽府千萬百姓,容不得出現絲毫差池。」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


  「那就這般定下了,我和厲天心去柳院,諸位去虎威關。


  「咱們雙管齊下,各司其職。」


  江然說到這裡,就聽得房門被人敲響。


  眾人回頭,江然站起身來,打開房門。


  門外站著一個七八歲模樣的孩子,一身髒兮兮的,還掛著一串清鼻涕。


  他伸手用袍袖子一抹,咧嘴笑道:


  「哪個叫江然?」


  江然歪著頭看了這娃半天,一樂:

  「我就是,你找我有事?」


  「有個老頭讓我給你送個東西。」


  那孩子伸手從腰后摸出來了一個酒葫蘆,遞給了江然:


  「他說,他今天晚上就在城外的武神廟等你。」


  他話音落下,只覺得一陣風自身邊吹過,再抬頭哪裡還有江然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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