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第210章 捕頭與捉刀人
第210章 捕頭與捉刀人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
「地發殺機,龍蛇起陸。
「人發殺機,天地反覆。」
唐畫意沉吟良久之後,這才開口說道:
「移星易宿天殺魔功里,有三重殺機。
「分列天地人三道,三道統合,被稱之為……殺生道!
「此功縱然是在十八天魔錄之中,也是名列前茅的武功之一。
「只因為……這門武功修行起來,不論寒暑,不問苦修,只問一個字,那便是——殺!
「以殺強體,以殺壯功。
「殺人越多,功力越強!」
江然眉頭微蹙:
「這倒是讓我想起了酒神訣。」
唐畫意曾經跟他說過,千蘊山莊有一門神功,名為酒神訣。
酒神訣便是喝酒越多,內功增長越快。
如今這移星易宿天殺魔功,似乎也是如此。
「這兩者確實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只是,酒神訣喝酒強身,移星易宿天殺魔功則是以殺人練功,如此一來,便有了正魔之分。」
唐畫意說到這裡的時候,微微一頓:
「而且,移星易宿天殺魔功還有一處是酒神訣無法相比的。
「三重殺機,三重殺道,便有三重道奴。
「道奴被種下『殺生種』,所殺之人,獲取之利,則會反饋給道主。
「因此,哪怕道主端坐不動,內功增長也是一日千里。」
「……道奴最多能有多少?」
「天人二奴數不過九。
「地殺奴的話,這得看道主的內功有多深,不過就如今的情況來看,殘陽門的人,應該皆為殺生道道奴。
「他們殺山賊,殺秦家,殺望水山莊的理由很簡單。
「以殺強功,為他們的道主獲取更強的內力。」
唐畫意又看了江然一眼:「至於說,你抓的那個人為何一夜之間就死了。想來,他應該就是地殺奴。
「地殺奴無知無覺,捨生忘死。
「需得天奴亦或者是人奴每日注入功力,方才可以延續其性命,否則的話,體內的殺生種便會掠取一切生機。
「最終……歸於道主之身。
「而那兩個父子,當是天奴。
「他所施展的武功,是移星易宿天殺魔功之中的【移星指】。
「只是按道理來說,他不應該死的這麼快才對……那種生機絕滅的情況。
「難道當時道主也在附近?」
江然聽到這裡,忽然覺得有點奇怪:
「天地人三者,竟然不是人最弱,天最強?」
「人定勝天,憑什麼天要比人強?」
唐畫意瞥了江然一眼:
「天地人三殺之中,最弱的是地殺。
「其次是天殺,最強是人,要義便是那一句『人發殺機天地反覆』。」
「那為什麼叫移星易宿天殺魔功?」
江然這話下意識的問出口之後,便已經明白了,不禁搖了搖頭:
「能創出這門武功的人,何必要在這種細節方面,耍這樣的小聰明?」
「因為他殺人太多。」
唐畫意說道:「他或許是魔教有史以來,殺人最多的一個人。也是古往今來,最怕死的一個人……」
「這人怕死?」
江然一愣。
「可能是殺人越多,越是恐懼吧。」
唐畫意說道:
「此人是我魔教第三代祖師天殺魔君。
「據聞,這人越是到了晚年,越是恐懼死亡,他滿手血腥,血債太多,覺得這江湖上所有的人都想殺他。
「最後將自己禁錮於一處密地之中,不讓任何人找到。
「只是他創出的這門魔功,留存於十八天魔錄之中。」
江然輕輕點了點頭。
唐畫意則說道:
「昨天晚上,你可曾察覺到有其他高手藏在附近?」
「沒有。」
江然說道:
「料想僅僅只是一個小小的望水山莊,當不至於讓道主親臨。」
「這倒也是。」
唐畫意微微沉吟:
「以毒煙讓人體力衰弱,其後以地殺奴展開屠殺。
「若不是你意外出現,望水山莊自上而下,應該沒有一個活口才對。
「道主確實是沒有理由出現在那附近……」
「不管怎麼樣,殘陽門出現在東郡府,咱們這一趟少不得能夠收集到一些線索。」
江然說道:「而且,還有那封信……殘陽友人在信上說,錦陽府有一場聚會,可以憑藉這封信參加。我到時候,打算去那柳院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
唐畫意當即開口。
江然瞥了她一眼:
「你說那個時候,我會不會找到我那不學無術的師父?」
「額……」
「以及那位雙眸之中,滿是星辰的未婚妻?」
「……一定一定。」
唐畫意連忙點頭:「他們如果就在錦陽府的話,那你一定能夠找到的。」
「借你吉言。」
江然瞥了唐畫意一眼。
唐畫意乾笑了兩聲,沒再開口。
其後眾人一路前行。
果然於天黑之前,找到了一處城鎮下榻。
只是剛進了鎮子,就發現情況有些不對勁。
整個鎮子的氛圍很是古怪,尤其是對他們這些遠道而來的人,鎮上的百姓多有戒備之色。
進了客棧尋人打聽,這才知道,就在昨天晚上,鎮子上的一個大戶人家,不知道被什麼人給殺光了。
金銀財帛被搬運一空,府內上下,連一個雞蛋都沒有留下。
江然和唐畫意對視一眼。
光是聽這描述,便很像是殘陽門的作風。
在客棧里安置好了眾人之後,江然便和唐畫意一起,趁著夜色,朝著那大戶人家趕去。
都打算去現場看上一眼。
若是能夠見到屍體,那就更好了。
他們都曾經在山寨里見到過那些山賊的屍身模樣,兩相對比就基本上可以判斷出這件事情是不是殘陽門所為。
被屠滅的這一戶在鎮子的最北頭。
可能是因為太有錢,因此『遺世而獨立』。
雖然是在鎮子之中,但周圍不僅僅有一片樹林隔開,還有一條小河環繞。
算是徹底將自己分割於芸芸眾生之外。
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當他們全家被殺的時候,鎮子上竟然沒有一個人察覺到出事。
江然和唐畫意穿過林子與河道,再抬頭,一座肅穆的莊園便出現在了兩個人的面前。
只是昨天晚上剛剛被屠殺了全家的莊子,如今給人的感覺自然是陰沉的可怕,若有似無的血腥味蔓延在周遭。
兩個人來到門前,隨手一推,大門便已經打開。
讓他們有些意外的是,至此為止,院子里的屍體竟然還沒有被收拾。
仍舊保持著他們死前的模樣。
「這倒是有些意外之喜……」
江然踏前一步,其後臉上做出了恍然之色,回頭看了唐畫意一眼。
唐畫意回應了江然一個『疑惑』的眼神。
江然則是笑了笑,不以為意的領著她去看屍體。
這些屍體,大多都頗為凄慘,七零八落,支離破碎。
唐畫意看到這一幕,輕輕搖頭:
「這應該是……」
「這應該是他們心狠手辣,下手無情所致。」
江然不等她說完,便已經開口打斷:
「這幫人,當真可惡至極。」
唐畫意猛然看向江然,她想要說的話不是這些。
江然明顯是故意打斷自己的話,是不想讓自己將原本想說的話說出口?
這念頭至此,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喊道:「不可!」 這急切聲音傳來的同時,便有破風之聲響起。
猛然回頭,就見一個物事打著旋的飛了過來,行至跟前,卻猛然散開,成了一張大網,想要將自己一網成擒!
當即步履一點,掌中單刀一起。
八方風雨會中州!
刀芒一閃,那張網頓時被他刀刃撅飛。
「好刀法!!」
一聲讚歎於一側傳來。
下一刻,就見數人飛身上了屋頂,手中都持有小弩,對準了唐畫意和江然,嗤嗤嗤扣動機擴。
一根根拴著小鐵環的細繩便飛了出來。
小鐵環叮噹碰撞,發出清脆動人的聲響,然而無論被這繩子纏繞在何處,鐵環一扣,都會被束縛手腳。
江然見此一笑,雙臂一展,繼而兩手一合,一者向天,一者向地。
天意倒懸不滅神功之中的不滅罡氣!
罡氣勁風一卷,這些飛奔而至的繩索,頓時倒飛而去,比來時更快的落在了它們原本的主人身上。
一時之間『哎呦』『哎呦』之聲此起彼伏。
還有人咕嚕咕嚕的打屋頂上滾落下去,摔了個頭破血流。
「好武功!!!」
方才稱讚唐畫意刀法那人,又一次開口,只是隨著這人聲音傳來,人也到了跟前。
江然一抬頭,就感覺這人畫風不對。
夜色之下,只見來人是一個身材豐腴,前凸后翹的姑娘,容貌不算太好看,卻也乾淨秀氣。
手裡卻提著兩把碩大無比的開山大斧。
人在半空之中凌空落下,手裡的開山大斧也轟然斬落:
「吃某家一斧!!」
這人說話明顯不著調,這分明就是兩斧頭。
與此同時,還有一個聲音緊隨其後:
「哎呀,你慢點出手,不可傷人,他們應該不是……」
江然眉頭微微蹙起,一步向後,這雙斧就已經斬在了江然腳下,咔嚓一聲響,裂痕遍布,蔓延八方。
這姑娘雙手持斧,整個身體都懸空了,待等落下之後,兩膀子一使勁,腳下一轉一旋:「再來!!」
江然心頭一動,掌中碎金刀一轉,連刀帶鞘擋在了身側。
就聽咔嚓一聲響。
兩者一觸之下,便好似兩個洪荒巨獸硬碰於一處。
只聽得狂風呼嘯,席捲四周。
唐畫意的身形都微微趔趄了一下,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這人。
這小小的身體之中,哪裡來的這般巨大的力量?
接連兩斧子下來,竟然未曾傷到眼前之人分毫。
這姑娘雙眼之中頓時閃爍精光:
「千金易得,一將難求!
「你是個好對手!
「看招!!」
至此,這姑娘雙手輪舞,兩把開山大斧讓她揮舞的密不透風,道道斧影呼嘯,就好似一縷縷黑風,一經展開周遭根本無人能夠插足其中。
江然眉頭微微一挑,掌中碎金刀也不出鞘,在這黑風夾雜之間,時而抵禦,時而輕點,整個人好似風中一片葉,任爾東西南北風,也休想傷其分毫。
與此同時,就見牆頭之上,一個身穿捕快衣服的年輕人連連跺腳:
「這可怎生是好?這可怎生是好?你,你快快住手!!
「這人不是兇手啊!」
只是那姑娘戰意正酣,哪裡在乎他說什麼。
一門心思的揮舞手中巨斧,想要戰而勝之。
江然跟她對手幾招,便已經將這姑娘的路數看的清清楚楚。
當即掌中碎金刀招式一變,先是以刀柄輕輕一磕,卻是恰到好處的點在了這姑娘的手腕上,就聽呼的一聲響,一把開山斧打著呼嘯的飛了出去。
下一刻,他探手一拿,一把抓住了飛掠而至的斧刃。
千鈞巨力盡數消弭於這五指之間。
那姑娘臉色大變,伸手想要回奪,然而江然的手便好似銅澆鐵鑄一般,任憑她如何運力,腦門上都跳起青筋了,也是紋絲不動。
江然至此方才慢悠悠的拔出了碎金刀,將刀刃橫在她的脖頸一側:
「還不認輸?」
「認輸認輸!!」
那姑娘尚未開口,屋頂上那年輕人便已經接連說道:
「我們認輸!!」
江然卻沒看他,只是看著眼前這個姑娘。
就見這姑娘神色忽然低沉,輕嘆一聲:
「縱橫沙場三十年,未嘗一敗,卻不想,今日竟然敗於你這無名小卒之手。
「來將可敢報上姓名……哎呦,你打我作甚?」
話沒說完就被一邊的年輕人在腦袋上狠狠地錘了一下,疼的兩眼冒淚花。
「就說讓你少看點戲文!」
只見那年輕人黑著臉:
「田苗苗!來之前我怎麼跟你說的?不可輕舉妄動!不可輕舉妄動!
「一言一行,需得聽我號令!
「你聽了嗎?啊?
「我讓你們動手了嗎?
「我讓你出手了嗎?
「你是全然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了啊!
「你要是再這般不聽號令,那就回家去吧。」
說完之後,又看向了江然,苦笑一聲,自懷中取出了一塊令牌說道:
「江大俠容稟,咱們都是自己人。」
江然看著這牌子,微微一愣:
「捉刀令?」
「正是。」
那年輕人連連點頭。
江然又看了那田苗苗一眼,若有所思的收回了碎金刀:
「你認得我?」
「不認得,不過,我認得碎金刀。」
那年輕人不敢隱瞞:「而碎金刀如今在江大俠手中的事情,江湖上幾乎人盡皆知。」
「我倒是不知道,原來捕快也能做捉刀人。」
江然笑了笑,又放開了那田苗苗的斧頭。
田苗苗得到解脫,便也收回了斧頭,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嘟囔了兩句什麼,便提著自己的斧頭,來到了牆角旁邊蹲著去了。
倒是那年輕人乾笑一聲:
「江大俠誤會了,這捉刀令不是我的,而是舍妹的……」
他伸手指了指那田苗苗。
江然沉默了一下,忽然生出了一種很不想要懷中這塊捉刀令的衝動。
這大概便是『羞於與之為伍』的感覺。
「那你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唐畫意此時來到了江然邊上:「一言不合,說打就打,若是誤傷了好人,那該如何是好?」
「是是是。」
那年輕人連連點頭:「這件事情確實是咱們不對,不過也請二位放心,就算不是二位這樣的高手,方才咱們起初動手的時候,也是以抓捕為主。若是當真誤會,定然也會放人的。
「舍妹她只是……見到你們武功高強,見獵心喜。
「這才忍不住跳出來切磋一番。
「還請二位見諒,見諒啊。」
「尚未請教?」
對方既然是官府的人,又有捉刀令在身。
而且,看他們的模樣,顯然也是為了抓捕兇手。
先前出手的時候,也確實如同他們所說,不是用網子,就是用繩子。
確實是以抓人為主。
江然就不打算在這件事情上多做糾纏。
年輕人連忙雙手抱拳:
「在下田希文,忝為東郡府衙總捕頭,見過江大俠。」
「原來是田捕頭。」
江然抱了抱拳,卻又揚了揚眉:
「這地界距離東郡府城可不近啊,昨天剛出的事情,今天你們便到了?」
「這是個巧合。」
田希文笑道:
「先前剛好跟舍妹一起,去抓了一個兇犯……行至此處卻又遇見了這個案子。
「咱們兩個便留了下來,打算看看能不能抓到兇手。
「白日里我故意著人放出風聲,聲稱宅院之中發現了一些痕迹,料想若是兇手的話,必然做賊心虛,會折返查看銷毀證據……結果,未曾等到兇犯,卻等到了你們二位。」
這倒是說的過去了。
「我們這一行人也是今日方才來到了此地。
「聽聞鎮子上發生了慘案,這才決定過來查看一下情況。」
江然說到這裡的時候,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些屍身,輕輕嘆了口氣:
「這個案子倒是不好追查了,看這手法,倒是讓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田希文一愣,連忙問道:
「江大俠可是知道些什麼?」
「我所知也不算太多。」
江然說道:
「而且,這幫人手段非同小可,田大人真的想要追查下去?」
「我等為官,便是為了護佑一方百姓。
「無論賊人如何厲害,事關百姓生死,田某都必然緊追不捨!」
田希文正色開口。
江然沉吟了一下,輕聲說道:
「田大人,你身為東郡府衙總捕頭,那想來應該是聽說過……殘陽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