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第174章 江然小兒!
第174章 江然小兒!
江然則橫了唐畫意一眼:
「你們是從什麼地方下來的?」
唐畫意他們所來的方向跟江然和阮玉青不同。
可見此地並非只有一處入口。
江然和阮玉青下來的地方是最初的盜洞,也是這裡最早的入口。
唐畫意等人則是通過其他的位置進來。
此時聽江然問起,唐畫意自然也沒有隱瞞,就伸手指了指來處:
「這裡有一條暗道。」
江然微微點頭:
「既如此,將這老頭拿下,我們出去。」
佝僂老者如今正站在劍器陣的鎖鏈之上。
先是看了看江然,又看了看不遠處的唐畫意等人。
一時之間面色難看至極。
前有狼,後有虎,自己被夾在了這中間,是左右為難。
若是先前,他憑藉自己這一身詭譎的本事,也未必不能自這人群之中脫身。
可他方才跟江然交手一掌,看似沒什麼事,實際上已經身受重傷。
如今想要脫身,那是千難萬難。
他抱著懷中的擲兒,又看了看左右兩地,一時之間只覺得悲從中來。
「為何如此?
「你們,你們為何要如此待我?
「我,我只想救我的兒子而已……伱們,你們放了我好不好?」
他聲音悲切,確實是讓人心頭觸動。
只是此言落下之後,寧九鳶第一個開聲怒喝:
「你要救你的兒子,為何要害我的師弟!?」
「哦?」
江然看了這老者一眼。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老者連連搖頭:
「我沒有辦法啊,我想要煉成悲,唯有悲才能救我兒的性命。
「可是,可是這萬古第一悲太難了!
「不僅僅成藥之法難如登天,『藥材』更是珍貴難尋。
「需得忍受住身心雙重煎熬,經歷重重死劫,方才可以化繭成悲。
「當年初得此法,我以劍器之上所載秘法煉悲,卻沒想到,直接毀掉了萬大人的人頭!
「我妻子眼見於此,不惜以身化葯,將自己煉製成悲。
「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修行此術,可偏偏……可偏偏難以掌握。
「我切下人頭細作鑽研,也難有寸進。
「可是,我兒子我不能不救啊。
「哪怕,哪怕死一些人,哪怕殺一些人,只要能救他,我怎麼都行!
「甚至,把我煉成悲也可以啊!!」
這人說話仍舊是顛三倒四。
前不久他還說是因為欽天監的人,剮了他的妻子,他這才殺光了欽天監的人。
如今,他妻子卻又以身化葯。
江然看的分明,這老者每一句話,都不像是在撒謊。
可如果這些都是真話,那理由恐怕只有一個……
「他恐怕早就已經瘋了。」
江然輕輕搖頭。
精神分作數段,混亂不堪,每一段都根據自己的猜測生成了記憶。
依靠著『救兒子』作為整體執念,支撐著整個人一直到現在。
這樣的人,不是瘋子還能是什麼?
心念至此,江然也不再耽擱,拉著阮玉青身形一晃便已經來到了那陣網之上,想要將這老者拿下。
那老者眼見江然到來,眸光忽然一變。
怪叫一聲,轉身就跑。
叫聲之中,竟然充滿了歡快之意。
好像江然不是來抓他的,只是來跟他做遊戲。
此人於此盤踞多年,對於陣網上的陣法,可謂是知之甚祥。
江然雖然可以自這陣法之中自由走過,但要說了解終究是差了許多。
如今老者於陣網之上狂奔,江然哪怕輕功內功遠在他之上,想要於一時三刻將其抓住,也是做不到的。
不過他也不必做到,按照對方如今所在方位,他縱然是有著天大的本事,最終的結果也只能退到唐畫意等人所在的位置。
所以江然只需要將他逼迫過去,便算是大功告成。
老者在陣網之上連跑帶跳,時而回頭看看江然,時而又看了看唐畫意那頭。
恍惚間,他身形忽然一頓。
不跑了,也不跳了,而是有些迷茫的看著自己的雙手:
「我在做什麼?
「這是什麼地方?」
他雙眼茫然的看向周遭,當這些劍器呈現於眼前的時候,他好似是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裡,佳祺,我們找到了,我們找到了!!」
說到此處,他連忙看向周圍,好像是在尋找什麼人。
可是目之所及,心中念著的那個人,竟然不在眼前。
老者的眸子里頓時全是惘然之色。
片刻之後,他低低沉沉的笑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驀的,他忽然探手,抓向了自己的腦袋。
伸手於一處所在摸索了片刻之後,猛然往外一拔……一根長達半尺左右的銀針,被他硬生生拔了出來。
「這是!?」
寧九鳶一看便想到了鳳梧腦袋上扎著的那些銀針:
「他竟然對自己也下了此等狠手?」
「他確實是瘋了。」
道無名輕嘆一聲,感覺方才江然的話是說到了點子上了。
這個人先前種種並非是因為他演技高超,而是因為,他是個瘋子。
只是他的瘋和尋常的瘋還有不同,讓人一時之間看不出來而已。
「萬古同悲!萬古第一悲!」
那鋼針被他拔出來之後,老者忽然仰天哈哈大笑:
「虛妄,虛妄……儘是虛妄!
「這世上根本無人能夠煉成萬古第一悲……
「魔教長生藥,更是古往今來第一謊!
「這些魔徒……這些魔徒啊!
「他們,他們用一個彌天大謊,坑人害命引以為樂……我們,都不過只是一個笑話而已。」
經這老者一頓足的功夫,江然此時已經快要追了上來。
只是聽到他這話之後,卻禁不住看了唐畫意一眼。
這老者是什麼意思?
萬古第一悲不是十八天魔錄之一,而是魔教撒的一個謊?
按照魔教這幫人的性格,這種事情,他們不是做不出來的!
他們完全有可能撒一個長生不老的謊言,誘騙別人費盡千辛萬苦去尋找,並且為了達到目的無所不用其極……最終發現,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幫人看到這樣的戲碼,能夠活活笑死。
只是當江然看向唐畫意的時候,就發現唐畫意竟然也在看著他。
四目相對那一瞬間,江然也無法分辨清楚,唐畫意的眼神代表了什麼樣的含義。
那老者則已經在他一掌之距。
坤字十三瘋魔爪探手一抓,卻見那老者忽然哈哈大笑,猛然一甩手,將掛在他身上的擲兒扔了出去。
江然一愣。
此人愛子如命,怎麼可能關鍵的時候,將自己的兒子給扔了?
但是轉念一想,他既然是個瘋子,又怎麼可能以常理揣度?
當即五指一扣,一把將那擲兒扣在掌中。
就聽老者哈哈狂笑一聲:
「我要你們所有人,給我一家陪葬!!!」
他做事毫無道理,這一句說完之後,整個人忽然調轉。
直接將自己投入到了腳下岩漿池內。
這一下可謂是又一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因為事情發展到現在,完全不需要死啊。
哪怕是被江然抓了,也無非是淪為階下囚而已,何至於這般著急去死?
而且還不僅僅是他自己死。
嗤嗤嗤!
接連的聲響自陣網四方傳來,江然扭頭一看,連接這些劍器的鎖鏈,全都憑空斷裂。
一時之間臉色鐵青。
岩漿池上的天罡地煞陣,和這岩漿戚戚相關,緊密相合。
素來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稍有行差踏錯,就得爆發岩漿……
如今這些鎖鏈被斷,陣法不斷的被衝突,只怕整個岩漿池都得炸開!
實則也確實如同江然所想。
隨著鎖鏈斷開之後,腳下原本平靜的岩漿池就開始沸騰了起來,不住的有岩漿爆發而出。
唐畫意臉色一變,連忙喊道:
「你快過來!!」
「就來。」
江然哪裡不知道如今是關鍵時刻?
只是低頭瞥了一眼那老者落下去的位置,便一把拽著阮玉青,一隻手捏著那個擲兒,身形一晃朝著唐畫意等人所在趕去。
那老者毀了陣網,便算是徹底破了陣。
因此江然這會也不需要按照陣法軌跡行事。
反正這陣法現在處處都是破洞,根本顧不上有規律的爆發。
他直接踩著天乾九步,身形重重化虛,眨眼便已經來到了唐畫意跟前。 此時此刻,道無名等人也已經在急切撤離,一邊走一邊回頭看江然是否能夠脫困。
唐畫意則不退反進,恨不能上去迎上一迎。
一直到江然身形落在了她的身邊,她這才放下心來:
「走走走!!」
江然回頭看了一眼,整座陣法都在坍塌,中間的平台連帶著棺槨一起,都在往岩漿池內下沉。
心頭倒是有些遺憾,釘死在棺材蓋上的那個『悲』,他還挺感興趣的。
可惜,沒了。
當即和唐畫意一起,朝著他們的來處狂奔而去。
唐畫意等人過來的是一條蜿蜒往下的甬道,雖然也不算太寬敞,卻比先前那盜洞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一行人施展輕功,一路往上。
待等跑到先前發現鳳梧的那一處廳堂時,這才稍微停下。
回頭去看,岩漿至此沒有繼續上涌,算是安全了。
江然吐出了一口氣,放開了阮玉青,又扔下了那個擲兒。
先前還很有力氣,又蹦又跳的孩子,如今被江然放下之後,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了。
他勉強在地上捲縮了一下,最後閉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竟然死了!
眾人圍觀了兩眼,一時之間也說不出話來。
唐畫意則口無遮攔:
「你把他捏死了?」
「……我犯得上嗎?」
江然眉頭微蹙,伸出手來探了探,輕輕搖頭:
「確實是死了……而且,看他這模樣,其實早就已經油盡燈枯了。」
眾人又沉默了下來。
道無名則嘆了口氣:
「金鈴銀線也算是當年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最終卻落得這般凄涼下場……著實是叫人感慨。」
「金鈴銀線?」
江然有些意外的看了道無名一眼:
「這又是誰?」
道無名便給他解釋了一下。
聽完了道無名說的關於金鈴銀線的話之後,整件事情的脈絡也就徹底掀開了。
跟他先前所猜測的一樣,這兩個人歸順朝廷果然是為了落星珠。
其後方才有了給先帝尋求不死葯的事情發生。
結果,不死葯他們找沒找到尚未可知。
卻找到了十八天魔錄萬古第一悲。
也從而造就了他們這一家,以及這數年以來,無數路過此地之人的悲劇。
想到這裡,江然便看了唐畫意一眼。
心說這唐畫意雖然嬌俏可愛,但是魔教的手段仍舊荒誕古怪,看似不經意,實則極盡殘忍之能事。
絕不能真的被這個魔教的小妖女給蠱惑了。
可想到方才眾人都在逃跑,唯有唐畫意哪怕岩漿到了眼前,也還是在等待自己……
一時之間心頭又有點複雜。
唐畫意好似沒有注意到江然的眼神,她伸手在那擲兒的身上摸索了片刻,忽然輕聲說道:
「有東西。」
探手取出,卻是一卷捲軸。
她看了江然一眼:
「棲鳳山莊的少莊主鳳梧,被銀線先生在腦子裡扎入了鋼針。
「這捲軸既然是從他兒子身上拿到的,說不定會有解救之法……」
寧九鳶一聽,頓時眼睛一亮。
銀線先生死的太過莫名,她根本就來不及拿人,讓他幫忙解開銀針。
如今又有線索,那自然是再好也沒有了。
下意識的伸手要去搶,卻又控制住了自己:
「厲少俠,能給我看看嗎?」
唐畫意也不說話,一甩手扔給了江然。
江然稍微檢查了一下,確定其上無毒,這才緩緩伸手將這捲軸打開。
循著痕迹,一路看下來,江然眉頭微蹙:
「竟有此事?」
「怎麼了?」
寧九鳶連忙問道:「江少俠,這上面寫了什麼?」
「寫了幾筆昔年之事。」
江然輕聲說道:
「當年來到這裡的那個官員,確實是欽天監的。他們來這裡的目的,是為了尋找『悲』。
「金鈴銀線通過他們秘傳的風水秘術,第一個找到了悲。
「卻並不打算將其交給先帝,而是殺了當時為首的欽天監官員。
「斬了他的腦袋之後,這事情對他們來說,就算是告一段落……」
眾人聽到此處,同時皺起了眉頭。
畢竟按照這樣的情況來看,當年的事情必然非同小可,涉及到了先帝的生死,怎麼可能這般輕輕放下?
江然則看了道無名一眼:
「在這裡,他還寫了一句【朝中之事皆有他們料理,料想不會有差】。」
「他們……」
道無名臉色一變,連忙湊了過來查看:
「這般說來,當年他們並非獨立行事。還有旁人與之勾結……這幫人連先帝都敢設計,究竟想做什麼?」
究竟想做什麼……
這話問是問了出來,但是沒有一個人回答。
連皇帝都敢設計,人家還能想做什麼?
道無名的眸光有些空洞,似乎想到了什麼,卻又嘆了口氣:
「罷了罷了,這件事情,還是就此作罷吧。」
「我猜,你想到了什麼。」
江然表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不可說!」
道無名搖了搖頭:「哪怕你身在江湖,也不要亂說話。」
江然卻擺了擺手:
「我是想說,我估摸著,你想錯了。」
「錯了?」
道無名一愣,環顧一圈,拉著江然來到了角落裡低聲問道:「為何?按道理而言,先帝纏綿病榻,最不願意讓他……讓他康復的,必然是那位了!」
江然則笑著說道:
「可倘若如此,那位也必然知道此地之密。
「焉有放過之理?」
「……」
道無名呆了呆,頓時感覺江然說的極有道理。
而且,當今皇上愛民如子,當真知道秋辭驛的事情的話,於公於私,都不會放任不管。
想到此處,道無名頓時深吸了口氣,感覺又有了奔頭。
江然卻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過,你要是真的想要追查這件事情,可得小心一下自己的腦袋。
「切切不可露出痕迹……
「因為,這件事情如果是那位做的,你查他那是找死。
「而如果不是他做的……這幫人隱藏於朝堂之上,擺弄先帝生死,所圖謀之事絕非尋常能比。
「你但凡泄露分毫,都可能引來殺身之禍。
「最後,秋辭驛的事情,你最好三緘其口,大家就當沒有發生就好。
「否則涉及到了先帝的醜事……天家顏面,嘿嘿。」
道無名撇了撇嘴:
「怎麼感覺你比小生還像個做官的?」
「我這是見多識廣。」
江然摸了摸懷裡的落星珠,繼續翻看捲軸。
其下的內容是他們在這裡,並沒有真的找到萬古第一悲。
只是找到了『煉悲之法』。
苦苦鑽研,卻屢屢碰壁,最後金鈴夫人提議,讓銀線先生將其煉製成悲。
也正是從這裡開始,很多記錄出現了撕裂的狀態。
江然估摸著,銀線先生的精神,便是從此處開始逐漸走向崩潰的。
之後的記錄,則雜亂無章。
當中有不少記錄都存了死志,想要一死了之……卻偏偏其後記錄又顧左右而言他。
江然猜測,或許當年自金鈴夫人身死成悲,他們的兒子只能依靠落星珠,半死不活的在這人世間硬撐的時候,銀線先生就已經不想活了。
只是他自己嘗試萬古第一悲,結果把自己給折騰瘋了。
執念佔據上風,想死的念頭反倒是被壓制了下來,這才蹉跎多年,一手造就了累累血案。
再往後看,江然也找到了銀線先生多年的研究,確實是有解救鳳梧的法子。
正要嘗試救人,就聽得一個聲音緩緩傳入這廳堂之內:
「江然小兒,出來領死!!」